毕竟活人哪抵得上死人。
从这看来,这小白脸还是活着得好。
不过还真是祸害遗千年,竟然连堂堂千丝藤都奈何不了这小子!
他看着盛星河的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隐约还有一丝敬佩。
他本来以为自己裂缝中求生已经属于万难,没想到还有人比他还能挣扎。
唉,果然一山还比一山高,想着想着竟然也有些许的安慰了呢。
毕竟他不是最倒霉的嘛。
盛星河感受到他的眼神变化,身体都抖了一抖。
龙傲天这从忌惮到钦佩再到同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黎清这时也摸了过来,撞了撞他胳膊,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啊道友,你可真是我见过最命硬的修真者了。”
盛星河嘴角一抽,往旁边挪了挪,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黎清又靠近了一点,盯着他若有所思:“倒也奇怪,观你面相应是寿元短暂,疾病缠身,但……再仔细看却又是寿元绵长、一世安康的好命格,奇怪,一个人怎么能有两个命格,或许是我相面功夫还不到家”。
黎清说到最后,已是自己的絮絮叨叨。
却让盛星河听得有些紧张,面色发红。
“你们说什么呢?”
早已关注到这边动静的盛酽走了过来,面上表情日常,动作间却暗暗隔开了两人,身形挡住黎清。
怎么他一个没看稳,就又有人要靠近小孩?
盛酽余光打量着娃娃脸的小道士,看那神采奕奕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道士,“哼”了一声。
黎清知情识趣,默默朝路的另一方向走了。
清水村并不大,待到圆月西悬,终于在一间偏僻房屋中找到了太一宗弟子。
只不过……除了只剩下半个身体的亢金,已经腐烂的发臭的血肉中还埋着一截明显化作黑灰的千丝藤。
一地斑驳的血迹中,几套白衣青纱的弟子服变得污浊不堪,弟子令牌散落一地。
四人找到时,都不由沉默了一瞬。
盛酽率先上前,然后惊喜发现:“亢金师兄还没死!”
修真者修为越高,生命力便越是顽强,即便被吃到只剩下半截,亢金还是吊着了半口气。
也或许,是那千丝藤想要吃新鲜感食物,故意留了他一命。
总之,盛酽忙从储物戒中拿出灵药给亢金服下,盛星河怕药效不够,也贡献了一枚自己的高阶灵药。
盛酽没有问他从哪里来的,而是也同样喂下。
郁无朝在一旁,捡起掉落在地的弟子令牌,手中拢了一堆,皱眉看向盛酽:“太一宗……牺牲了六名弟子”。
盛酽闻言,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清河谷内。
天光乍现,撕开了灰暗溟濛的天际,大片金红绚烂的云彩卧在天际,一轮朝阳缓缓升起。
一片废墟中,满地花草尖上挂满了晶莹露珠,被朝阳一照,折射出异样光辉。
轻纱拂过,露珠滚落成了一地碎银。
盛星河看着眼前一地的断壁残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一夜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高低低的残柱断木中,还有不同宗门的弟子探身巡查。
四人一进来,恰好碰到了剑宗弟子。
“小师弟你可回来了!”
剑宗大师兄喜不自胜,不过走到前却是面色一变,拿着长剑就往郁无朝身上抽,“让你不辞而别,让你给我跑!”
郁无朝早有准备,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声音遥遥传来,“盛酽仙君,我们改日再见!”
盛酽懒得离他。
不过剑宗大师兄撵人去了,一时也找不到问话对象。
黎清的师兄弟也还在这,有些担心,便说自己要先去找同门,转身离开了。
盛酽还扶着昏迷的亢金,行动不便,盛星河先随意拉了一派弟子问话,幸好太一宗的弟子服很有用处,不过一会儿,便见到角宿从另一侧的隆起的废墟中走来。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角宿的眼神落在亢金残缺不全的身上,又往旁边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其他两位师弟,像是意识到什么,呼吸一滞。
盛酽面色也变得沉重,朝他摇了摇头。
角宿狠狠闭上了眼睛,身侧拳头攥紧,颈边青筋毕现,“是我的错”,他声音很低,“我不该让他们去的。”
盛酽唤了一声:“师兄……”
角宿却抬手制止了他,“没事”。
他很快恢复冷静,唤了一位医修带亢金下去疗伤,期间还有其他弟子来询问他如何安排事宜,角宿都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看得盛星河不由佩服。
“所以,清河谷竟然把千丝藤的母株和法阵直接建在了祠堂内?!”盛酽觉得无比荒唐可笑,“堂堂一门仙宗,天天供奉着妖邪?”
角宿沉声:“这几年破境丹盛行仙门,千丝藤窃取了无数灵力,子株喂养地太过庞大无法隐藏,清水村地理位置特殊,一直就是子株的存放点,只不过这次仙门盯得紧,所以才要假借聘礼的名头,将清河谷内剩下的子株全部转移。”
“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外传”。
角宿看的主要是盛星河方向。
盛星河忙指天发誓绝对不乱说话。
角宿这才微微点头,然后道:“你身体除了虚弱外,其他倒无异常,究竟遇到了什么,不去找医修,反来找我?”
盛酽帮他回答:“倒没有什么,主要是第一次碰见千丝藤,星河师弟为了救我被那藤蔓打伤,我怕有毒素残留在灵脉中,这才请师兄查看”。
“既然没事,你先出去吧。”盛酽给盛星河使了个眼色。
盛星河收到,乖乖先离开了。
清河谷……也许已经没有清河谷了,盛星河看着绵延几里的巨大建筑残骸,微微叹气。
他不就是下山做个试炼任务吗?怎么又碰上这种百年难遇的宗门覆灭一事?
第一次是明光城,第二次是清河谷。
他困恼地想:所以这次他的试炼任务,算完成了吗?
再次回宗,已是三日后。
盛星河的试炼任务不仅完成,而且给他派发任务的师兄,在他回宗之前,就已经被带走审讯。
盛星河听他爹说,在清水村发现的六块弟子令牌中,除了同他们一道下山的三名瑶光峰弟子外,还有其他三名普通弟子,皆是进入清水村就失去了联系。
但负责他们任务的玉衡峰弟子却没有将此事上报,反而还将他们的任务重新给了盛星河。
而仔细查实后,发现该弟子和方庭盛过从甚密,甚至他就是前方长老提携上来的。
后续的处罚盛星河就不关心了。
他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小窝,什么妖族阴谋、什么同门倾轧,都没有他温暖的床榻来得实在,一连三天都没有出过房门。
闲鱼瘫的日子真是快乐啊。
盛星河躺在一把藤椅上晒着太阳,颇像一只晒肚皮的懒猫,整个人也散发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
他本来以为这样的快乐日子还能持续一阵。
然而这天小院大门被“砰”一声推开。
声音之大吓得盛星河睁开了眼睛,从藤椅上支起身子。
来人却是一脸乌云密布的盛酽。
??这是谁惹他爹了?
盛酽看着睡得一脸迷糊甚至头发都竖起呆毛的小孩,更是觉得满心愤怒。
他咬牙切齿道:“妖族简直欺人太甚!”
盛星河很少见他爹如此暴怒,整个人从藤椅上爬起,“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莫不是妖族拒不承认千丝藤一事?”
“比那还更可恨!”盛酽看着他,双眼气得通红,愤怒简直要化为实质,“妖族居然想和亲!”
“啊?什么?”
“我早就知道那江平野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居然敢向你提亲,呸!”盛酽听到这消息时,就恨不得将那小子碎尸万段!
呸,凭他也配!
太过震惊下,盛星河脑袋慢了几拍。
从一脸空白,再到一脸惊恐。
“什么?!”
他如遭雷殛,张大的嘴中仿佛有一缕青烟缓缓飘出。
“向我……提亲?”他不敢置信,气若游丝地吐出后面两个字。
盛酽依旧是怒不可遏:“是不是,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他怎么配……”
盛星河摇了摇头,却还是晕得厉害,恍惚间觉得自己午睡还没睡醒,要不然怎么能听到江平野向他提亲这种荒诞事?
那可是他渣爹!
第六十八章
长风卷起飞花,掠过广袤大地,蔚蓝苍穹下山河壮阔,灵田万顷,是同妖都不一样的美景。
然而飞舟上的众妖却完全没有欣赏的打算,就连最好热闹的梦貘也蜷起了胖乎乎的身体缩在角落,假装自己不存在。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挡在结界外一阵阵掀起的呼啸风声。
前来报信的小妖把头深深埋下,额间冒出的汗水滴落在木板上,砸落出明显痕迹。
其余妖族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纷纷后悔自己为啥要来凑热闹陪太子提亲。
不过谁能想到竟然还敢有人敢拒绝他们妖族太子?!这下可好了,太子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杀了他们泄愤?
越想越是抖得厉害。
屋内气氛无比凝重。
许是过了许久,又像是过了短短几瞬,低沉嘶哑的嗓音终于响起。
“你再说一遍?”
报信小妖抹去汗水,伏低身子颤抖说:“太、太一宗的使者回信,星河大人,回、回拒了亲事……”
“砰”,茶杯从手心中滑落,摔碎在木板,摔得四分五裂。
这一声如同一击重鼓敲在众妖心上,吓得脸色一白。
“许是弄错了吧”,江平野看着地面上碎裂的茶杯,侧脸沉寂,眼睫下垂,似乎同平素毫无异常。
只有熟悉的人,才能从他紧绷的下颌,以及颤抖的眼睫中看出几分不安情绪。
梦貘好歹跟了太子殿下多年,多少看出端倪,它想起二殿下的叮嘱,咽了咽口水,揣着七上八下的心,一口断定说:“肯定是弄错了,星河大人对太子情深义重,怎么会回绝?定是仙门中人擅作主张!我们还是快去太一宗,将太子妃接回,再说,九霜仙尊不是也显身太一宗?还等着太子殿下您呢!”
江平野一时没有回答。
梦貘提起的一口气像戳破的气球,顿时熄火,内心忐忑。
啊这,太子不会被打击得太大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累了。”好一会儿,江平野重新开口,声音不辨喜怒。
其余妖族如闻大赦,忙纷纷请安离开,梦貘也只好跟着离开。
“怎么办怎么办?”梦貘一回房,便给远在妖都的二殿下开启了千里显形阵。
这种阵法极为耗费灵石,即便是大宗门也不会轻易使用,若不是事关太子殿下终身大事,梦貘是打死也舍不得自己的高阶灵石。
当然,如果这件事不及时上报,二殿下是真的会打死他。
“什么?!赤琅一听到提亲被拒,眼前的雪绡都气得无风自动,身侧藤蔓簌簌颤抖。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兄长是什么身份的人?盛星河竟然敢拒绝?”
赤琅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真情实意骂了一刻钟,这才勉强压下满腔怒火。
不过,想到梦貘口中形容的“伤心落魄”的太子,赤琅越发放心不下,“可恨,若不是怕被父王发现,我定跟着提亲队伍,绑也要把盛星河绑来……”
多说无益,现在只能靠眼前这只傻兽了。
赤琅糟心地摆摆手,吩咐说:“你去悄悄看看兄长,回来向我汇报。”
梦貘不敢拒绝,只得在二殿下淫-威中,悄悄推开了房门。
飞舟宽阔,因是妖族殿下提亲,光是聘礼便装满了大半飞舟,妖兵妖将更是来了上百,但因方才一事,众妖生怕殃及池鱼,各自躲在房中不出,过道内空无一人。
梦貘将二殿下赏赐的隐匿法宝往身上一套,水墨似的身体钻进了墙中,快速朝江平野的房间游移而去。
作为太子,江平野的房间自是船头最豪华的一处,梦貘初时只敢贴耳在门外,然而听了半天毫无动静,心中纳罕,太子殿下不会伤心过头了吧?
它试探性地将身体挤入门中,警惕半晌,方才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太子殿下呢?!!”
仙盟建于东洲大陆最中心的昭山之巅,常年积雪覆盖,白雾缭绕,雪白穹顶几欲同雾气融为一体。
此刻殿内,百余家掌门、宗主齐聚一堂,原本商议的西蛮鬼界被暂且搁置,满座喧嚣中,俱是提起“清河谷”三字。
几百个掌门一起开口,其效果同几百只鹦鹉不相上下,云靖被吵得耳根子疼。
“铮——”
喧闹中,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金戈声,众人吓了一跳,抬眼往高台上看去。
“都给老子闭嘴,吵什么。“剑尊收剑入鞘,他身侧一根蟠龙柱上新添了一道裂痕。
“谁再吵就滚出去!”
众掌门这才安静下来。
玄羽观道长坐在高台右下方位置,一手捂抚着长须,像是没有察觉突然沉寂的气氛,摇头晃脑地调侃:“这金柱再被你砍几下,怕是就要不行咯,到时剑宗可要掏钱好好修缮一番啊。”
贫穷的剑尊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嘀咕两句“老头子只知道看热闹”,然后无比自然地移开话题,“所以破境丹一事,确系为清河谷勾结妖王的阴谋?”
他看向首位的云靖。
“尚不能如此定论,当时温如鸿自爆,清河谷内所有证据、连同仙门弟子手中的留影石都化为齑粉”,云靖沉着脸摇头,“无法让妖王认罪。”
化神期大能自爆太过恐怖,幸亏当日在谷内的仙门弟子提前得了剑宗、玄羽观人的提醒,跑得够远,这才勉强减少伤亡。
但饶是如此,仍有不少人葬身于那场巨大爆炸中,更别说祠堂中心的千丝藤了。
“但是,如果贵宗的角宿弟子所言非虚,岂不是所有用过破境丹的修士都会被那千丝藤寄生,窃取法力?”
“听说合欢门的掌门已经废了,她女儿为了救他才嫁入的清河谷,可惜赔了夫人又折兵。”
“啊,那我们……不是,那些服用过破境丹的修士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把金丹里面的千丝藤剖出来吧?”
提起此事,众鹦鹉又吵嚷起来。
毕竟能来参加仙盟的掌门,更有机会接触到高阶破境丹,能抵抗住诱惑的毕竟是少数。
云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就是他一直压着有关破境丹异常的原因,此次若不是恰逢仙盟大会,清河谷内的千丝藤又通过千里显形阵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瞒无可瞒,只得提前告知。
但此事牵扯过大,没有找到解决方法前便揭露,只会造成无意义的恐慌,就如同现在殿内一般。
稳重如一派掌门们都能表现如此,更别说仙门千千万的修真者,此消息一出,绝对会引起仙门大乱!
“诸位,方才说了此事尚无定论,没有查清前,不要自乱阵脚。”
云靖动用了灵力,雄浑声音盖过了殿内喧嚣,他从座位上起身,身形高大,面容冷峻,“为避免有心人妖言惑众,诸位,还请向天道宣誓吧。”
待百余人一一宣誓完,这场闹剧才短暂落幕。
云靖有些头晕,妖王留下的伤口处在还隐隐作痛,不过他面上却掩饰得滴水不漏,仍是一副仙门第一人的风采卓绝。
剑尊和玄羽观道长跟在他身后进入了房间,云靖本还想让二人回去,剑尊先开口:“行了老家伙,就你那身体,快点把伤治好,仙盟这堆烂摊子,都等着你收拾呢。”
玄羽观道长也拿出了灵石布阵,准备替他疗伤。
在好友面前,云靖这才显出几分疲惫之色,“麻烦二位了。”
玄羽观道长道:“剑尊虽然为人莽撞,但这句话可没说错,仙盟确实等着云宗主。”
剑尊不满:“老道士你骂谁呢!”
云靖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然而没来得及休息,他腰间玉佩又发出白光。
云靖略微皱眉,也没避开其余两位宗主,便摘下了传讯玉佩。
玉佩中传来盛酽清冷如冰落玉盘的声音。
于是三大宗主,听到了他们百年来最难以置信的消息。
“等等……你说什么,妖族提亲?盛酽小子,你莫不是欺骗你师尊?”
剑尊不可置信地出声。
他是见过那位“盛星河”,也知道妖族殿下曾经隐姓埋名拜入太一宗,更听说过坊间流传的两人关系密切。
但是、但是……堂堂妖族殿下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提亲?
而且还是在千丝藤一事暴露之后?
这简直荒诞!
剑尊甚至想:“难道又是妖王的阴谋?”
但什么阴谋需要用太子提亲一事的名头啊
玄羽观道长向来和善的小眼睛也瞪大了些,胡须在震惊下还不慎扯掉几根。
“嘶”,他心疼地将手中的胡须说好,然后掏出一个八卦,“等等,老夫先算上一卦。”
听到这两个声音,盛酽一惊,也没想到师尊那边还有人,忙通过传讯玉佩,向二位宗主问好。
云靖打断他,厉声问:“等等,江平野和盛星河到底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说二人毫无瓜葛吗?”
盛酽顿了一顿,然后才说,“星河师弟对江平野绝对无意,但耐不住对方自作多情。”
“不过师尊放心,星河师弟一心向着仙门,已经回绝了这门亲事。”
“胡闹,怎么就回绝了?”云靖自然不喜门下弟子跟妖族扯上关系,但对方可是妖族太子!身份摆在那,这番提亲牵扯到的就不止当事人,更是关涉到仙门和妖族之间的微妙关系。
万一掀起两族矛盾,谁能担得起责任!
聪明如盛酽,怎么可能没想到这层厉害关系?而且这种大事,竟等到回拒了才来禀报……
云靖的语气带上了怒意,甚至无法相信这是自己向来最疼爱的徒弟。
“混账,盛酽,这就是你办的事吗?”
他知道爱徒向来跟那个盛星河关系密切,却没想到竟然会为了对方昏头至此。
这一刻,他诡异地理解了自己儿子云若竹的心情。
难怪对小竹那盛星河如此介怀,此人惑人心智,确实颇有祸患。
云靖眼中划过一丝杀意。
“师尊赎罪”像是早就料到云靖会大发雷霆,盛酽并不辩解,当即认错。
他当然知道贸然回拒一族太子的婚事有多么严重,但是、但是也正因为牵扯到太多关系,如果不第一时间让星河自己作出决定,后面就没有机会了。
甚至不排除一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为了息事宁人便牺牲小星河,直接代他答应亲事!
盛酽手中拿着传讯玉佩,眼中坚定,所以他宁愿被师门责罚,也不敢拿小孩的婚事去冒险。
“自己滚去禁地边缘领罚!”
太一宗的禁地镇压诸多行尸和邪祟,但因数量太多,即便有封印,也还是在边缘形成了一片有毒迷雾,这种雾气不至于让人化为行尸,但会侵蚀修真者体内灵力,如行蚁吞噬,万刃凌迟。
而且这种边缘处,修为较低的行尸并没有封印,也就是说,在抵御鬼气入体的同时,还需要斩杀低阶行尸。
是宗门专门惩罚重大过失的弟子之处。
云靖将徒弟赶到这去处,可见确实很生气。
“可是师尊……”
“不要可是,盛酽,我对你失望”,云靖掐断了灵力,传讯玉佩光亮消失。
他向来冷静沉稳的脸难得露出怒气。
剑宗没想到撞见老友的家务事,讪笑两声:“年轻弟子,还不懂事,你看我新收的那个小弟子,不也传出抢婚的笑话……”
等等,剑尊顿了一下,好像自己小徒弟抢亲的对象,不就是太一宗的盛星河嘛!
他这回倒是有些震惊地看向云靖:“那个叫盛星河的弟子,不会是合欢门出身吧?”
要不然将众多门派的天之骄子迷得神魂颠倒?
“自然不是,但、他的出身,我竟查不到”,云靖说到这,语气有些危险起来,“入我门派,也不知是何居心?”
“此人的命格确实奇特”,玄羽观道长眼中冒出奇异的光,他手中玄妙精巧的卦盘已经碎裂成了两半,“他竟有两幅截然相反的命格!一个孤苦短命,另一个却是福寿安康,而且隐有仙缘,但、当我想算此人来历,卦盘竟然碎了。”
老道士的胡子又被他震惊下揪掉几根,但这次他来不及心疼,而是高深莫测说,“但老道匆匆看了一眼,卦象万千,似乎他身上充满了变数,也不知、是好是坏。”
太一宗,天枢峰。
“怎么办,宗主还不知道禁地结界松动一事?需要我再联系宗主吗?”
角宿看着盛酽手中的传讯玉佩,问道。
盛酽摇头,将玉佩重新挂在腰间:“师尊正在气头上,师兄现在联系,恐怕会被迁怒。”
“那如何是好?峰主现在闭关,只能暂时仙禀报其他长老了”,角宿口中的峰主便是瑶光峰长老。
他从清河谷回来后,便发现宗门禁地的结界像是从内部受到严重攻击,竟然出现了裂缝,如果还不解决,太一宗千百年来镇压的邪祟恐怕会伺机逃出,后果不堪设想!
偏偏宗主不在,瑶光峰峰主闭关,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由其他六峰长老联手解决。
角宿看着沉默的盛酽:“如今禁地出事,你还是先别去边际领罚了。”
盛酽摇头:“不行,师尊说一不二,他既然开口,我若不去,他肯定更为生气。再者,如今结界松动,禁地内恐怕回逃出些许妖孽,我在边缘刚好守住。”
角宿一想也有道理,只好道:“那我多安排几个人在外侧,你若遇到危险立马求助。”
盛酽点头:“谢过师兄。”
“你这又是何必,为了一个弟子,惹恼宗主”,角宿叹息着摇头,不明白这个盛星河到底给周围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个两个都为他神魂颠倒。
盛酽提起小孩,眼神都柔软了许多:“师兄,你不明白。”
角宿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好扯开话题:“对了,星河师弟呢?”
盛酽笑了声,他不想让小孩知道这些糟心声,将人支走了,“我让他下山了。”
太一宗弟子虽然不能随意下山,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是外门弟子经常有采购任务,需要到山下进行适当补给,这时候混上一两个其他弟子,护门师兄也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别说是盛酽亲自安排。
于是盛星河跟着杜半明,在护山弟子的热情招呼下离开了千道山阶,踏入了长庚镇。
食物的香气混杂着叫卖声,扑面而来,熟悉的烟火气息让盛星河整个人瞬间放松许多,连什么乱七八糟的提亲也抛在了脑后。
好想干饭。
杜半明虽然去了外门,但也混得不错,捞了个小管事的名头,负责此次下山的采购。
他不明白盛星河为什么跟他一起,但毕竟懂了点人情世故,并没有多问,只是拿着宗门发下的储物戒,对站在包子铺前走不动路的盛星河道:“你若实在想吃,还不如去我家酒楼,我家的招牌菜在镇上也是排得上号的。”
盛星河一听,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眼睛发亮道:“好啊,快走快走。”
他并不记仇,也知道杜半明当初身不由己,虽然不会像之前那般亲密,但至少不会敌意。
倒是杜半明总对他心有愧疚,一路上也不敢正面看他,此刻匆匆将人带到自家的酒楼,跟父亲打了招呼后,便道:“那你便在这等我,我采购完,便同你一起回宗。”
想了想,还是补上了最后一句,“想吃什么让伙计去买,不要乱跑。”
他是知道宗门的盛酽仙君对盛星河有多上心,也听说过后者的灾难体质,动不动就被人掳走。
所以才找了自家酒楼让盛星河乖乖待着吃饭。
他就出去一会儿,应该、没事的吧?
盛星河看着他那副凝重表情,知道八成是他爹专门叮嘱过人,不觉道:“行了行了,我自然不会乱跑的,你去买你的吧。”
杜半明不放心,下楼时还专门跟他父亲又强调了一遍。
于是杜父还以为他是大宗门里的小少爷,将他安排在了阁楼的小包厢。
包厢一侧临江,从窗外看去,此刻正是日落融金,晚霞满天,江水波光粼粼,归家的小船一摇一晃,在浮光的水面投下一片移动的剪影。
饭菜很快摆了满桌,杜父热情地在一旁布菜,盛星河十分不习惯,再三表示自己来就好,杜父这才遗憾地下楼。
包厢内一时只剩下盛星河。
风从打开的花窗吹入,发丝微扬,盛星河将垂在胸前的头发拨到了脑后,把小白放在一侧,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大块朵颐。
“唔,果然还是老百姓的生活好”,盛星河在仙门待了许久,就连零嘴也不过些果子,许久没吃过正经饭菜,当下热泪盈眶,含泪干了三碗饭。
等到杯盘狼藉,肚子圆滚时,这才他心满意足瘫在椅子上。
窗外已是月上枝头,街边挂起了一串串明亮小灯笼,热闹非凡,灿烂的烛光撒在水面,映得波光潋滟,倒映出万家灯火。
盛星河吃饱喝足,开始思考人生。
而目前人生最近的烦心事,便是“江平野为什么提亲呢?”
盛星河想了两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江平野喜欢的人不应该是盛酽才对吗?就算他的到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轨迹,但不应该、也不可能渣爹会喜欢上他啊!
还是说,江平野是有什么计划?或者是妖王强迫他的……
不过哪一个理由都改变不了这荒诞的事实啊!
盛星河揉了揉肚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吃多了,怎么有些疼。
话说回来,他还得等江平野学会控制血脉暴动,才能根除他身体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