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气很大,祁折雪不喜欢这个被束缚的姿势,于是鼓起了脸颊,使了点力气去推他。
但神级向导的体能到底还是扛不过哨兵天生的力气大,祁折雪推了半天没推动,气的想用精神力去揍许停枝,却惊讶地发现失去腺体的许停枝精神空间完全消失了,根本无法用精神触手去控制他。
简而言之,现在的许停枝对于特种人来说简直就是bug一般的存在,他不仅保留了哨兵的特殊体质,还能免受向导的精神攻击。
除了没有精神体这一缺憾之外,简直是在战斗中无往而不利的存在。
“......放开。”
祁折雪被抱的喘不过气来了,他挣扎无果,只能轻轻推了推许停枝:
“你要勒死我了。”
祁折雪话音刚落,许停枝才好似刚刚反应过来一般,指尖动了动,随即缓缓卸了力道。
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开祁折雪,而是轻轻搂住了他,仍旧保持着那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低声道:
“我恨不得把你吃进肚子里,随时随地都能带走。”
“........”
面对这么惊悚的情话,祁折雪的脸黑了黑:
“你疯了?”
“我也觉得是。”许停枝坦率道:
“我身上留着星盗的血,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那些邪恶的想法无迹可寻,现在看来........”
“那些想法是狂躁期的哨兵都会有的,和你母亲是谁没有关系。”
祁折雪听出了许停枝的言外之意,下意识打断了许停枝的话,沉声道:
“你母亲和你除了血缘链接,其他一点关系的没有。”
换言之,不管黑金是个什么样的人,许停枝都不应该自暴自弃地用黑金的行为来连坐自己。
许停枝闻言,怔怔地看着祁折雪,片刻后,嘴角勾了勾,花了极大的力气,才绽开一抹浅浅的笑:
“乖崽,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祁折雪别过脸,掩饰性地换了个姿势坐着,看向窗外:
“.......只是履行来自同事间的劝告罢了。”
“......呵。”许停枝轻笑一声,视线落在祁折雪藏在白发下微微发红的耳朵,不知为何,心尖一动。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后面抱住了祁折雪,将下巴搁在了祁折雪的肩膀上,在对方要发飙的前一秒,低声道:
“这件事过去之后,你是不是要回虫星了?”
“.......”
感受着腰间轻轻发抖的双臂,祁折雪握着许停枝的手腕一顿,片刻后,才缓缓松了力气,眼睫颤了颤,方道:
“嗯。”
他说:“我会回去。哥哥还在那里。”
“可是你哥哥是我的老师徐情,他原本就是特种星人。”
许停枝埋头,在祁折雪白皙纤长的后颈亲了一下,换来对方轻轻的一颤:
“.....如果老师回来,你会回特种星定居吗?”
祁折雪沉默片刻,在许停枝期待的眼神里,缓缓吐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他没有给许停枝一个确切的答复,只道:“等一切结束之后,再说吧。”
并非是祁折雪故意要吊着许停枝,而是他真的没有认真想过,待一切成爱落定之后,他需要做什么,成为什么人,又该去哪里。
他活了几十年,从幼崽形态成长到少年,奋斗的目标几乎都是找回哥哥。
他忘不了哥哥为了他自愿戴上镣铐的模样,他那样优秀的哥哥,不应该也不能,因为他的缘故,成为别人笼子里的金丝雀。
但许停枝的话,也让此时的祁折雪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这一生,好像也没有为自己活过。
祁折霜为了他,被有形的锁链束缚住了一生,而他也同样因为心生愧疚,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了手脚。
他们是兄弟,同样也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所以,他和他之间——
没有任何区别。
回到酒店之后,祁折雪终于知道,许聆彦说要给他的惊喜是什么了。
出现在他房间里的,虽然不是钱,但到底算得上是个美人——
“敛哥?!”
许停枝在看到楚敛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几乎算得上是兴奋,一个健步冲上去抱住楚敛:
“你没死?!”
“.......没有,疼,”楚敛整个人表情有些苍白,很难让人想象他之前遭遇了什么,脖子上一条巨大的伤口横亘至锁骨,看上去触目惊心:
“别那么用力。”
“敛哥,你........”
后知后觉的许停枝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又无措地放下手,盯着楚敛脖子上的伤口,欲言又止:
“这是..........”
“被黑金耍了,差点被暗杀,要不是我跑得快,可不止这点伤了。”
其实楚敛的身上还有不少伤口,只不过他怕许停枝伤心,并没有说出来:
“我拼死逃出来,不慎掉入时空黑洞,辗转来到了多性人种星,被许聆彦救了。”
“他把我的信息翻了个底朝天,之后闷声不响地把我丢在了医院,直到今天才把我送到这里来。”
楚敛看着许停枝,那笑里带着无奈:“直到你们来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叫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想给我们一个惊喜吧。”祁折雪这时候说话还有点子幽默在,在许停枝和楚敛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的时候,他勾起唇角,认真地轻声道:
“欢迎回来,敛哥。”
“.......嗯。”楚敛的嗓子有些哽咽,但还是强撑着一副笑脸道:“我回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在没有找到那个人之前,我不会让自己出任何意外。”
楚敛没有往下说,也没有提那个人是谁,但在祁折雪和许停枝对视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的眼底找到了答案。
楚敛在说徐情。
也就是祁折霜。
他是祁折雪的哥哥,许停枝的老师,楚敛的爱人,特种星第一个神级向导。
所有人都在为寻回他付出了惨痛的成长代价——
而他此时,到底又在哪一处,遭遇什么样的待遇和事件呢?
.......
几日后,在祁折雪和许停枝的共同努力下,多性人种星和特种星的建交顺利进行,经过磋商,两国在各方面都达成了一致,并且在同一时间发布了声明。
至此,两国星网联通,多性人种星允许特种星的星舰飞越星球上空,以保证两国公民能自由出入境旅游,为即将到来的一系列经济往来做好准备。
达成目的后,祁折雪和许停枝便随着外交团,离开了多性人种星,为接下来去往特种星。
在许停枝离开之前,许聆彦单独将许停枝叫到了一边,交给了他一个令牌。
“这是我大哥留下的一支近身亲卫军,只听令于许家,这些年,我都没有动过,一直等着你回来继承。”
看着这张和自家大哥长的一模一样的脸,许聆彦在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许停枝父亲的脸,记忆中的青年还那般意气风发,却在转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样触目惊心的画面,许聆彦不想在自家大哥的后代身上看到。
“......谢谢。”许停枝本来想拒绝,但不知为何,忽然偏头看了不远处的祁折雪,想了想,又将令牌接了过来:
“多谢叔叔。”
“呵。”许聆彦看着许停枝乖巧的脸,他总算心气顺了一些。
在见到许停枝之前,他还怕自己会因为他母亲黑金的缘故,忍不住一枪崩了这个小兔崽子——
但事实看来,还是他想多了。
许聆彦垂下眼眸,心道,这毕竟.......毕竟还是他许家人的种。
他身上还留着他大哥的血.......是他大哥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掌心的令牌被捏在掌心,散发着盈盈的淡光,如同宝石一般,纹路清晰,表面莹润,澄澈透明,乍一看,不像令牌,反倒是一块经过精心雕琢的蓝色宝石。
回到特种星之后,祁折雪转身去和军部和高层商讨进入虫星的事宜了,毕竟特种星还有一批腺体流入虫星,如果不追回,会对不少特种人的身体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毕竟腺体相当于人身上极其重要的一个器官,失去信息素,甚至还可能对之后特种人的正常繁衍造成极大的问题。
何况,失去腺体的特种星人的基因虽然不会遭到改变,但是他们没有了相生相伴的精神体,长此以往,精神一定会遭受不同程度的创伤和打击,引起整个社会层面的问题。
所以不论如何,那批流失于虫星的腺体,都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将其找回来。
但对于如何和平地找回腺体,高层们还是选择了更为审慎的态度,初定的方案是让一个人出面和虫星的虫帝进行交涉,最后采用无军事无暴力的手段将腺体寻回。
但对于祁折雪来说,他并不相信虫帝能采纳这样的方案。
因为要想让虫族心甘情愿地交出腺体,就要知道他们当初是为什么要大批量地购入这些腺体。
只有知道病症,才能对症下药,精准地解决问题。
但现在,祁折雪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大量的腺体流入虫星,如果无法知道腺体买卖的起因,那么想让虫族主动交出腺体,只能是痴人说梦。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如陀螺般忙了半个月的祁折雪怀揣着沉重的心情,从研究院回到了家。
家中此时只有许停枝一人。
他并没有离开,但做好了饭等着祁折雪回家。
在等待的间隙,他将保温盖盖在盘子上,随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等祁折雪回到家的时候,客厅没有开灯,电视机似乎是在播报着多性人种星和特种星建交的新闻,画面上交叉闪过许聆彦的脸,明灭的光线斜斜地打在许停枝的脸上,在他的侧脸投下一层淡淡的幽蓝的光线。
暮色四合,夕阳在他的身躯边缘涂上了极其浅淡的金边,若不是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祁折雪见此,动作一顿,指尖摸到玄关的鞋柜上方,打开了灯,一边取下领结一边道:
“一个人坐在那边做什么?”
许停枝没有说话。
祁折雪以为许停枝没有听到,挑了挑眉,坐过去,伸手拿了一个橘子开始剥皮:
“过段时间可能要去虫星,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他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许停枝这会儿似乎是听到祁折雪说话了,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祁折雪。
在彼此的目光相触的瞬间,一行晶亮的眼泪从许停枝的眼底淌了出来,打湿了那漆黑的睫毛和向来带着笑的眼睛。
“........”祁折雪瞳孔骤缩。
许停枝是什么人他是知道的,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喊疼的人,从来不会轻易落泪。
“你........”祁折雪有点慌,只不过这样的情绪波动只在眼中闪过了一瞬间,下一秒,他就被人扑倒在沙发上。
祁折雪一愣,下意识想要推开,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慢慢地将手放下了。
他的掌心落在许停枝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尽量放低声音,问:
“怎么了?”
沉重的吐息从耳边传来,还带着沙哑的哭腔,身上的人将脸埋进他的脖颈,放在腰间的手陡然收紧,像是用尽了力气,却舍不得弄疼他,片刻后又缓缓松开了。
这是一个不包含任何情\\欲的拥抱,却是重逢之后,两个人第一次不含任何芥蒂的拥抱。
“......怎么了?”见许停枝不回答,祁折雪再次放轻了音调,这次,比上一次更加温柔:
“发生了什么事吗?”
埋首在他脖颈的人身躯一僵,片刻后又缓缓放松。
气氛僵硬沉默片刻,暮色四合,沁凉的风顺着窗纱飘进来,冷的能刺进骨头里,但抱在一起的两人却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一般,动也不动。
如同两只受伤的小兽,抱在一起,互相舔舐着彼此的伤口。
“乖崽........”
在祁折雪耐心十足的等待之下,许停枝终于舍得开了口。
他的唇方启,沙哑破碎的音调便从中倾泻:
“.......我母亲他,在狱中看到了许聆彦。”
“.......在电视上?”祁折雪问。
“嗯.......”许停枝的声音还带着闷闷的鼻音,哽了哽,方说道:
“两个星球的星网联通后,许聆彦在网上公布了最新的被抓捕归国的叛国者名单,其中,有母亲的前未婚夫。他还将当初父亲救助贫民的功绩做成了纪录片,发到了星网上。这所有的一切,都被狱中的母亲看见了。”
“.......”祁折雪闻言,心中骤然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所以你母亲他知道后........”
“他在狱中自杀了。”
“........”
祁折雪倏然收紧双臂,抱紧了身上的许停枝,一时间神情明灭不定,不知道该做何言语。
而许停枝则以更大的力气抱住了祁折雪,嗓子哽的生疼:“.........临死前,他是抱着父亲的遗像死的,遗像背后.......写着我腺体存放的地方。”
“乖崽,我找回了我的腺体..........但是,我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第54章 前往虫星
滚烫的眼泪顺着衣领流入脖颈, 祁折雪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人哭的时候竟然也如此的安静,安静到几乎悄无声息。
他从第一眼见到许停枝的时候,入目便是那意气风发、恣意潇洒的少年, 因此从未想过,看似坚不可摧的哨兵, 在失去父母之后, 也会有这般脆弱的一面。
就像发现一个看上去坚韧的铁墙皮,只有凑过去, 近距离观察的时候, 才能发现上面遍布着刀痕和弹孔。
祁折雪被扑倒在沙发上,感受着脖颈间沉郁急促的呼吸,片刻后, 才慢慢抬起, 轻轻拍了拍许停枝的背,道:
“别哭了。”
他顿了顿, 温热的掌心沿着许停枝的脊背向上, 落在了有些扎手的黑发中, 揉了揉,轻声说:“有我在呢。”
因为黑金的意外死亡, 所以引发了不少问题, 等楚敛动了一点关系才将那些事情摆平的时候,出发前往虫族的时间也定了下来, 正好是在黑金葬礼的后一天。
因为黑金是犯人, 所以他的尸体在焚烧火化后被交给了许停枝,由许停枝将他葬入公墓。
许停枝似乎并不耻于承认自己是黑金的血脉, 他神色镇定地接过了骨灰盒, 然后为黑金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葬礼上只有身穿黑衣的许停枝和祁折雪, 楚敛没有来,郁白也还没有获批引渡,所以一直关押在星际监狱里。
而引渡迟迟没有办下来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多性人种星那边还未松口允许郁白回国,从祁折雪从许停枝那边得来的消息来看,似乎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对于许聆彦前男友要回母星这件事表达了极其强烈的不满,所以搞得许聆彦也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让郁白回国。
而让许停枝震惊的是,郁白对于许聆彦结婚了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伤心或者不满的情绪,沉默片刻后,只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结了,还可以离。”
他对着许停枝笑:“只要让我回去,我想要的,不管半途之中被谁抢走了,但最后,也迟早会回到我身边。”
许停枝:“.......”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的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现在发现,或许郁白也不遑多让。
那他呢?
他最后,也会变成一个偏执又古怪的疯子吗?
看着许停枝垂头看着墓碑上的男人、神情不明的模样,祁折雪顿了顿,缓缓释放出信息素安抚许停枝,轻声道:
“回去吧。”
“.......好。”
听到祁折雪说话,许停枝在骤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着祁折雪一金一蓝清澈的异瞳中无意间透露出的担忧,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于是勉强扯了扯嘴角,道:
“走吧。”
听着许停枝沙哑的嗓音,祁折雪又看了许停枝一眼,表情闪过一丝犹豫,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心里想说的话,顿了顿,转身朝外走。
许停枝立刻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
淅沥的雨顺着冰冷的风飘到脸上,溶解化进眼中,许停枝偏头看了祁折雪神情莫名的脸庞,将伞往他那里打了一些。
“冷吗?”
许停枝看了一眼远方淡淡的远山和云雾,不慎一脚踩在了滑腻青石板路的石子上:“你今天本来可以不用陪我出来的。”
“......小心点。”看着许停枝下意识歪倒的动作,祁折雪脑子一抽,直接伸出手想去扶许停枝,但握住许停枝手腕的时候,才发现,作为哨兵的许停枝,不仅没有被那个小石子绊住脚,甚至直接将那个石子踩成了粉末。
“........”看着一脸无辜,重新站好的许停枝,祁折雪慢半拍地收回手,抿唇道:
“你是故意的?”
“没有,”许停枝说:“我真没看见。”
“可你是哨兵。”祁折雪说:“怎么可能这么不敏感。”
“.......”许停枝闻言,嘴边的笑容微敛,表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他盯着面前眉目如画、双瞳明净似碧潭飘雪的向导,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拨了拨遮住了祁折雪眼睛的碎发青丝,然后垂下头,在祁折雪饱满的额心亲了一下,低声道:
“小乖。”
他说:“你要允许我犯错。”
“.......”听着耳边似是而非的话语,祁折雪的心脏重重漏跳了一拍。他抬起头,凝视着面前这个脸庞轮廓愈发分明的哨兵,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好像一直在美化他面前的人。
因为初见的伸出援手,到中途一直在陪伴着长大,祁折雪在幼崽时期一直将面前这个人当做了坚不可摧的神明,潜意识里将他当做了哥哥祁折霜的替代品,以为对方会一直保护他,爱惜他,却没想到,纵然神明也会犯错,遑论普通人。
他一直不愿意原谅许停枝,是一直未曾和当日曾经身处脆弱时无助的自己和解,将那些委屈和愤恨全部倾注在了许停枝身上。
诚然许停枝当初用最残忍的方式抛弃了他的告白和爱意,诚然那些方法有太多不可原谅之处——
但终究也只是时机不对而已。
相爱的时机不对,告白的时机也不对,如今,甚至是互相剖白心扉,也有太多话题,不知该如何开启。
日久生情的是他们,因为各自目标而渐行渐远的也是他们。
两人在烟雨中两两对视,冰凉的雨丝侵入肺腑,连带着血液也逐渐凝结起来,只能感受到风带走了血液里的温度,连心脏也变得空落落起来。
情难自已在经年后被阴差阳错取代,许久之后,祁折雪才看见许停枝动了动唇,轻声问他:
“乖崽,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说:“我这一次,绝对不会辜负你了。”
“.........”
他的眼中带着祁折雪从未见过的执着和认真,祁折雪并不知道许停枝是因为此刻孑然一身而想拼命握住一根浮木,还是将深藏在心底的爱意全然托出,展露在他面前。
祁折雪不再想知道。
他只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和许停枝之间有太多的分歧和观念上的不同,这些不同不足以支撑他们在感情这条路上长久地走下去。
祁折雪一直以为感情是最纯粹不过的东西,后来发现,其实感情要比其他东西更具有重量,沉重到现在的他还无法自如地驾驭他。
于是他看着许停枝,动了动唇,悄然开了口:
“对不起。”
他说:“我们会是很好的同事,或者.......朋友。”
只是不再可能是情人了。
许停枝不是傻子,在听出祁折雪言下之意的他眼中悄然擦过一丝伤感,许久,才低声笑了笑。
“不对。”
他看着祁折雪,说:“你是我的小公主。”
“不论如何,我都会是你永远的骑士。”
单膝跪地,左手轻抚右胸,虔诚低头时做出的承诺是一个军部少将能给予他的向导最真挚的告白,也是心甘情愿的诚服:
“我会一直守护你.......一直到你愿意再接受我为止。”
葬礼结束以后,祁折雪几近选举,终于成为了外交官长使,坐上了前往虫星的星舰。
在星舰上,他久违地得到了来自于母星的信息,知道在他离开的这几十年里,虫星的政治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名真实姓名其实叫季斐卿的红发平民军雌在进行平权抗争之后夺得了虫帝的地位,但不久后,他的副首领蒋知研背叛了他,带领一大批部下逃亡南部,成立了新的国家。
虫星此后分裂成南北两国,经历几场大战之后,两国隐隐呈现鼎足而立之势,互相僵持着,谁也不能率先将对方吞并。
“季斐卿.......”
祁折雪抚摸着电子屏幕上那名表情透露着些许凶狠和不羁的红发军雌,眼神闪烁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所以祁折雪早已忘记了哥哥称呼那个红发军雌为什么名,但可以推断出的是,那个红发军雌在哥哥面前,绝对没有使用这个真实姓名。
或许他在很早之前就盯上了身为贵族的哥哥,当初憎恶贵族的他用假身份接近了哥哥,应该是想从祁折霜身上得到什么情报,最后被哥哥发现,事情暴露的同时时机也成熟了,索性直接推翻了目前雄尊雌卑的社会结构,然后将哥哥囚禁。
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难猜,但让祁折雪有些困惑的是,他并没有查到季斐卿和他的部下蒋知研闹崩的具体原因。
按照蒋知研背叛季斐卿后带领大批人手逃往南方来看,这次背叛并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但是季斐卿御下极严,能这么不动声色地就谋划一场背叛,如果没有卧底替蒋知研打掩护的话,祁折雪是不信单靠蒋知研一个人,就能做出这么成功的背叛举动。
那么,这个暗地里影响了一国分裂的人,会是谁呢?
但不论如何,如果到时候季斐卿不愿意交出流落虫星的腺体的话,或许,可以从蒋知研这里作为突破口,动用武力,在拿回腺体的过程中,趁乱将哥哥救出来。
.......只不过,特种星高层一向保守,到时候不一定会愿意出兵,蒋知研也不一定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祁折雪心想,按照最坏的打算,他必须得先想办法培养一支自己的势力,以备不时之需。
这边主意稍定,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祁折雪抬起头,见许停枝穿着制服走了进来,将一盘洗的干净的水果放到了他面前,随即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替他揉着太阳穴:
“在想什么?”
“想我哥。”祁折雪本来想躲,后来又索性随许停枝去,在躺椅上放松身体,闭目养神:
“在想怎么将他从季斐卿身上夺回来。”
“你想要借助谁的势力?”许停枝问:“想要从虫帝手上抢人,没有那么容易的。”
“蒋知研。”祁折雪睁开眼睛,瞳仁中倒映出许停枝思考的神情:
“我需要寻找到一个能诱惑他的目标,拉他为盟友,借力打力。”
许停枝闻言思索了片刻,随即道:“等到了虫星之后,不如去仔细查一查他和季斐卿决裂的原因,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个目标。”
“我也是这么想的。”祁折雪直起身,拿起一个草莓,慢慢地吃了起来:
“一切计划还需要等到了虫星才能进行。对了,敛哥呢?”
“旧伤发作,在房间休息呢。”
许停枝放出了精神体,梧桐好久没有出来了,一出来就黏着祁折雪不肯离开,黑色的蛇身卷在祁折雪的脚腕上,亲昵地拍了拍蛇尾,用绿豆大的眼睛看着祁折雪,蹭了蹭祁折雪的指尖,发出嘶嘶的响声。
“给他拿了药吗?”祁折雪将梧桐抱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给梧桐喂着草莓,蛇的牙齿从他的指腹擦过,被梧桐小心地避开了:
“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
“嗯。”许停枝说:“敛哥和老师在白塔的时候就是一对远近闻名的搭档,可以说,只要有敛哥在,老师身上就不会有一点伤。”
“哨兵为自己的向导受伤,其实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所以敛哥从来没有觉得为老师受伤有什么可委屈的,这也就间接导致他身上旧伤太多,每次后遗症发作都只能将自己关在房间硬抗。”
一提到自己哥哥相关的事情,祁折雪便竖起了耳朵,听的很认真。
见许停枝对祁折霜以前的事情感兴趣,许停枝顿了顿,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其实老师之前也不是神级向导,他一开始和敛哥一样,只是S级别的向导。只不过他后来突然发现了神级向导的基因留存,于是开始专心研究神级向导基因在人体上的复现和延续。”
“刚开始,他的同事们都不支持他,觉得老师是在痴人说梦,只有敛哥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身边,无论老师想要钱还是想要人,敛哥都能想尽办法送到老师手上,直到神级向导的基因在老师的身上复现。”
“后来老师答应和敛哥在一起,两个人后来也决定结契,但是我一直觉得老师对敛哥......更像对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老师对任何人都很温柔,这种温柔是无差别的,他好像爱所有人,又好像根本不爱任何人,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神女,又天上的月亮一样,无差别地将光彩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任何人都无法将他私有。”
许停枝话说到这里,停了停,随即抬头看向祁折雪,轻声道:
“老师对于敛哥,就像你之于我一样。”
祁折雪和祁折霜,两个仅存的神级向导,像是两颗在天空中煜煜生光的双子星,只不过如今失踪的祁折霜已经被大多数人遗忘了,而祁折雪,则成为了比他更加强大、心智更坚定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