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敛看着他这幅半人半鬼的苍白模样,一时间怔住了。
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给姜子杏请个心理老师时,就听姜子杏慢慢开了口,好似从无尽的梦魇中暂时挣脱出来,短暂的清醒让他争分夺秒地向外传递消息。
他握紧指尖,藏入掌心,攥出血来,声音不知是疼还是怕,微微颤抖:
“是他。”
姜子杏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正想说下去,然而舌尖才刚刚触及上牙,许停枝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是他挖了我的腺体。”
姜子杏见许停枝进来,声音未停,直勾勾却恍惚地看着许停枝,似乎是想透过他,看着什么人。
他的声音如妖般鬼魅沙哑,微微回荡在这个晦暗的房间里:
“是你,黑金。”
第28章 “让我做你的雄主。”
“黑金?”姜子杏话音刚落, 楚敛的眉毛就皱了起来,神情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崩的更紧:
“你怎么会知道黑金?”
“我当然知道。”姜子杏似乎是在笑,但那笑意同样伴随着些许阴森, 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每吐出一句话都带着不怀好意:
“我甚至还见过他。”
“哗——”
满桌的纸张因为楚敛过大的动作而散落在地, 然而在场没有一个人顾得上去收拾他, 偌大的审讯室内只回荡着楚敛因为激动差点哆嗦的声音:
“你真的见过他?”
“........是的。”姜子杏漠然地看了楚敛一眼,视线却最终落在他身后的许停枝身上:
“我可以告诉任何你们想知道的事情。”
他顿了顿, 又说:“但是我需要你保障我的安全。”
“还有——”
姜子杏伸手, 指了指站在门边的许停枝,语气似压寒冰:
“让他出去。”
站在门口的许停枝豁然抬起眼:“.......”
他的目光猛地撞向姜子杏的视线,一瞬间, 他能看到对方轻微颤动的肩膀,和那饱含恐惧、恶意的视线。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从来没有见过姜子杏,为什么他会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眼神?
许停枝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同时产生变化的, 还有乱成一团乱麻的思绪。
他下意识地咬着大拇指的指尖,抬起头, 再次看了一眼因为他在场而拒不说话的姜子杏。
他深吸一口气, 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哨兵极其优越的听力让他能够隐隐约约的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但是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更让人觉得恼火。
许停枝难得的有些烦躁。
姜子杏身上带着能找到失踪的老师的线索,楚敛也深知这么一点,但对方为何会在姜子杏提到黑金时候这么激动?
还是说, 所谓的黑金, 和失踪的老师也有所关联?
许停枝垂下头, 等了片刻, 随即抬起腿,朝门外走去。
既然姜子杏不让他听,他就自己去查好了。
许停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残暮,天慢慢黑了下来,他正心不在焉地换着鞋,过强的听力却让他倏然注意到了客厅的不对劲。
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稀稀疏疏衣料摩擦的声音极其轻微,却掩盖不住抽泣的声音。
许停枝静了片刻,指尖摸到墙上的开关,啪的一下将客厅的灯带打开了。
沙发上的人顿时惊慌失措的抬起眼睛,露出一双浸着眼泪的眼珠,滴溜溜的,像是玻璃珠子。
“哭什么?”许停枝将车钥匙丢到玄关的柜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祁折雪,还没在祁折雪的身边坐下来,就粗暴地抽出桌子上摆的抽纸,怼到了祁折雪的脸上:
“别哭了。”
祁折雪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将脸埋进了许停枝的腹部,用力蹭了蹭:
“哥哥.....”
“........怎么了。”许停枝本来想说他几句,但看他这幅委屈的样子还是说不出重话,勉强移开视线,避开祁折雪的可怜美颜暴击。
“我为什么没有精神体?”祁折雪的眼泪有不少都沾到了需停止对衣摆上,但浑然不知,自顾自委屈:
“别人都有。”
“你之前分化被打断,所以精神空间发育比别人慢,”许停枝在他身边坐下来,祁折雪就很自然地躺在了他的大腿上,任由许停枝去擦他的眼泪:
“精神体又是由精神空间伴生而出的,所以自然,你还没有精神体。”
“那我什么时候有?”
祁折雪抓住了许停枝的手腕,像个可怜的小狗崽,清澈干净的眼睛里倒映出许停枝的面容:
“我也想要个精神体。”
和哥哥一样。
许停枝静默片刻,随即摸了摸祁折雪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声音淡淡,似山间林雾般捉摸不住:
“快了。”
既然祁折雪的精神空间已经向他打开了,那么说明他的精神体也在成型发育中,或早或晚,总会出现的。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祁折雪会成为一个什么等级的向导呢?
第二天,因为思虑过度一夜未睡的许停枝照样送祁折雪上学。
因为许停枝是高年级哨兵,而且还是S级别哨兵,想和他结合的向导不乏少数,他如此高频繁地出现在向导F班门口,很难不让人多想,怀疑他和祁折雪的关系。
再好事者查清许停枝竟然是在送一名废物向导上课后,更为震撼,私下流传起了不少舆论,更产生了不少猜测和小道消息。
但这些,许停枝都一无所知。
在那天见过姜子杏之后,他全身心地扑在有关“黑金”的调查中。
随着废寝忘食地调查,他终于发现,原来这个所谓的“黑金”,就是当初他追查的那批星盗的真正幕后主使。
当初,老师也是因为救他,作为替代人质上了“黑金”的船,最终消失在了第七宇宙。
这个黑金和姜子杏到底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姜子杏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脱口而出黑金的名字?
这一切的一切,在楚敛还没有问清楚姜子杏之前,许停枝都不得而知。
但不久,许停枝就受到了来自楚敛的信息。
楚敛甚至没有过分地寒暄,直接约许停枝在白塔校外的咖啡厅见面,许停枝接到消息后,眉目一凝,甚至没有请假,就直接离开了教室。
而另一边,祁折雪迎来了塔内的半期考。
因为之前缺课很久,所以祁折雪的文化课一直跟不上,八门课挂了七门,而室外实践战斗课就更不要说了,因为没有精神体,所以根本没有哨兵愿意和他匹配共同完成作业,以至于祁折雪的实践课再次惨遭不及格,整个人都在被退学的边缘摇摇欲坠。
他自是心急如焚,但精神体迟迟未曾分丸侠曾越亮正理化,祁折雪自然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也有一则流言悄然在年段内传开。
有些向导不知道是不是有家属在向导第一医院工作过,所以知晓些许内幕,好事者告诉祁折雪,其实许停枝愿意和他在一起,是服从向导协会的安排,只是为了通过标记修补他受损的精神空间和近乎干涸的精神力,而祁折雪只有和塔高年级唯一的S级哨兵标记,才能重新恢复精神触角的修复能力。
“........真的吗?”
本以为祁折雪会因为自己的“特殊待遇”是出自“公事公办”这件事受到打击陷入消极颓丧,但没想到,祁折雪听到这话后,眼睛一亮,仿佛更加开心了。
他上了一学期的课,不可能不通晓特种人之间约定成俗的规矩,他心里清楚,按照他之前和许停枝的相处模式,基本只有在恋人之间才会出现。
祁折雪越想,心跳的越快,他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哥哥也喜欢他,所以他经常允许他做那些事?
他朦朦胧胧之间还不知晓什么是喜欢,但他清楚标记的含义,他确实是想许停枝永不分开——
就像以前在虫星的雄父和雌父那样。
思及此,祁折雪放学之后,便去花店买了一束哨兵花,回去的路上,紧张的几乎要手心出汗。
他反复地会想自己和许停枝的相处场面,愈发相信许停枝也喜欢他,不然之前就不会允许他看腺体,甚至亲吻了。
祁折雪越想,越豁然开朗,心情愈发激动——
是不是之前在雨林的时候,许停枝其实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不然,为什么要一次次救他?
想到这里,祁折雪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握着哨兵花,下定决心的同时,给许停枝发去了信息:
“哥哥,你在哪?”
许停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像是在忙:
“白塔外面的咖啡厅,正在和楚哥谈事情,你放学了直接回去,不要等我。”
祁折雪表面应了好,但心中却暗戳戳地想要给许停枝一个惊喜,因此脚步一转,直接去了白塔外的咖啡厅。
但他不知道,此刻,咖啡厅内一角的气氛却无比凝重。
楚敛放下手中的白开水,杯子底部磕在玻璃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事情就是这样。”
“当初,你想追查的那伙星盗表面上是从特种星偷运能源的星盗,世界上是贩卖特种人人体器官的黑组织,姜子杏.....曾经差点在那个组织做到高层,随后却因为看到了黑金的脸,被无情抛弃,在被杀前的一刻逃出,沦落到莫兰小行星,成为商品。”
许停枝闻言,指尖猝然握紧,唇线紧抿,不发一言。
楚敛的声音不紧不慢,却无端有些凝重:
“所以,当初姜子杏他们其实是误入了黑金组织的交易现场,黑金组织似乎没有急着当场杀他们,防止他们留下什么引人注目的证据导致自身被发现藏身之地,选择了用威胁他们的方式,降低了我们的怀疑,最后诱导回到特种星的他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最后盗取他们的腺体后离开。”
“这伙星盗猖獗已久,经常残害被忽视的低级特种人,我们当初也是在死人堆里发现的你,猜测你父母很有可能是被他们所杀,只是为了不让你害怕,用了雇佣兵的借口而已。”
楚敛看着许停枝难得惨白的神情,常常吐出一口气:
“之后还不满四岁的你进入福利院,但那福利院被爆出院长私自用小孩做性别转化实验,你老师徐情便收养了你,随后为了查出你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也是为了找到那伙人的藏身之地,表面上是代替你当人质,实际上是想深入这个组织中间,查清楚谁是幕后黑手。”
“而之后,通过他消失前传出的最后情报,我们可以知道,幕后黑手在这个组织的代号是黑金。”
事已至此,过去发生的一切以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呈现在许停枝面前,他颤抖的手几乎握不稳杯子,根本不敢相信原来自己的父母根本不是被仇家雇雇佣兵杀害,而是被一群丧心病狂的星盗盗走了腺体后残忍杀害。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许停枝眼睛内一片血丝,怎么也猜不透那个组织领头人的所思所想:
“他们为什么要盗取特种人的腺体?!”
“.......不知道。”楚敛抬起手,掌心按住许停枝颤抖的肩膀,长吁一口气:
“现在可以知道,姜子杏本身也不清楚如何去第七宇宙,毕竟他不是飞船的驾驶员。”
“那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许停枝愤怒地握紧了杯子,玻璃杯很快承受不住他的力量,碎成无数片,扎破他的手心,流出汩汩鲜血:
“那我父母,我老师,他们就这样无辜地受害吗?”
“当然不是,”楚敛冷静道:
“姜子杏告诉我,每年,他们都会在秘密基地接受某些人的‘投诚’,一旦透过他们的考试,就能成为组织的一员,姜子杏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入组织内部的。”
“只要进入组织内部,就能拿到进入第七宇宙的星跃图。”
楚敛抬起头,目光落在许停枝身上,半晌道:
“会很危险,也许也会像你老师那样有去无回......你还要去吗?”
让许停枝打入黑暗组织内部,颇有让他做卧底的意思,若没有坚定的意志,很容易被策反,导致计划失败。
楚敛今天对许停枝说这番话,很难说没有刺激试探许停枝的成分。
许停枝也果然一口答应:“我去。”
他毫不犹豫道:
“我必须去。”
他说:“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当卧底,我——”
“许哥哥!”
一阵风铃被门撞开的清脆响声猛然撞入许停枝的耳膜,他语气一滞,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一簇灿然盛放的洁白哨兵花后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头,正对他笑的灿烂:
“哥哥!”
是祁折雪。
“你怎么来了。”许停枝见此,下意识站起身想要迎接他,却没想到猝不及防被祁折雪一个直球,打的当场懵了。
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只顾得上瞪大眼睛,看着祁折雪,好似见了鬼。
只见祁折雪握着哨兵花,语气带着欣喜,看着他道:
“哥哥,我喜欢你。”
许停枝心尖被这幅画面吓得心脏漏了一拍,瞳孔一震,还未来得及发话,甚至还没理清自己心中陡然涌起的情绪是何滋味,就听祁折雪轻声道:
“哥哥,让我做你的雄主。”
他表情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们彻底标记吧,哥哥。”
祁折雪的话音刚落, 整个咖啡厅内落针可闻。
在众目睽睽之下,许停枝的表情从震撼到变为铁青,最终, 他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步,直接攥住了祁折雪手腕, 黑着脸对还想在说些什么的祁折雪道:
“闭嘴!”
“........”祁折雪不明白许停枝的表情为什么忽然变的那么难看, 他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
“哥哥, 你.......”
“我让你闭嘴, 你听不见吗!”
许停枝暴躁地直接捂住了祁折雪的唇,语气沉沉:
“下次我不想再听见你说标记这种话,你要是再敢提一个字, 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一旁的楚敛看着许停枝紧绷的下颌线,欲言又止,但难得的没有出来阻止。
“为什么?!”
祁折雪被许停枝这么一激, 脾气也上来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 为什么让我看你的腺体,又为什么让我亲你?!”
“哗——”
现场的人都没被这句话惊得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纷纷回过头去, 看着在角落里对峙的两人。
这这这.......这是他们能免费听的吗?!
“你........”许停枝鼻子都气歪了,指尖指着祁折雪, 微微颤抖,胸膛急剧起伏,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祁折雪这句话刚一说出口, 心中就懊恼自己说错话了, 但他坚信许停枝也喜欢他, 所以仍旧梗着脖子, 坚定道:
“哥哥明明就喜欢我,所以才把我救出来,所以才愿意用精神共渡的方式帮我治病,对不对?”
“.......呵。”许停枝像是花了大力气才压制住心中翻滚的情绪,他抱着臂,冷笑着看向祁折雪:
“你想当我的雄主?”
他挑着眉,声音很冷:“这里是特种星,不是你的虫星。”
“我以前一直抱着帮你治病的心思才留你在身边,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现在有病应该去找医生治,而不是找我。”
祁折雪从来没有见过许停枝这幅冷漠的模样,即使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停枝也没有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心中一慌:
“哥哥,你什么意思?”
“我说——”
许停枝一字一句盘旋在舌尖,吐出时字句清晰,像是狠狠锤在了祁折雪的耳膜上,引得他头脑发昏:
“有病找医生去治,好吗?”
说完,他径直走上前,看也没看祁折雪,就想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事已至此,祁折雪眼底积蓄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在许停枝从他身边走过时还是下意识伸出手,扣住了许停枝的手,带着哭腔问:
“哥哥,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没有。”
许停枝背对着他,语气几乎是连停顿也没有停顿,斩钉截铁道:
“我救你,只是因为你长的像我失踪的老师,所以想从你身上找出相关的线索罢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还有,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受到优待?”
许停枝像是没听到祁折雪哭的声音,还嫌不够,再次添了一把火,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道:
“就凭你那张没什么用的漂亮脸蛋和公主一样娇气的性格吗?”
“.........”
祁折雪垂下头,阴影从他遮住眉眼的发丝中斜斜打下,没有人能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却能看见他缓缓地松开了扣着许停枝的手,许久,才道:
“真的?”
“........真的。”许停枝说:“你一个没有精神体的向导,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更遑论和你和你标记?”
“少自作多情了。”
说完,他推开门,他也不管祁折雪是什么反应,直接将祁折雪留在了人群中心,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
滚烫的眼泪从祁折雪的眼眶里掉了下来,又被上前一步揽住祁折雪的楚敛轻轻擦去。
“谢谢哥哥........”祁折雪沙哑的嗓子里吐出破碎不完整的一句话,却还是礼貌地抽搭对着楚敛道谢。
“........你别放在心上,”楚敛知道许停枝这么说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见不得祁折雪掉眼泪,怪可怜的,
“别哭了。”
“哥哥,许哥哥说的是认真的吗?”
祁折雪抬起头,一双异瞳水汪汪的浸着眼泪,带着些许可怜的请求,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我真的是因为和哥哥老师长得像,他才对我好的吗?”
“.......是。”
楚敛再不忍说,也要说:“我们怀疑,你所谓的哥哥其实就是消失在第七宇宙的向导徐情。”
“但目前我们还没有证据,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你的哥哥,为什么又和你长的那么像,我们都没有头绪,只能去查。”
“.........知道了。”祁折雪垂下头,指尖收入掌心,因为用力过度留下了几个苍白的指印,整个人摇摇欲坠:
“谢谢哥哥告诉我。”
“........你........”楚敛于心不忍:“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祁折雪用力擦了擦脸蛋上的眼泪,因为力道过大还在白皙的脸蛋上留下了红痕:
“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睛里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次他没有再擦,挂着泪珠的脸上还带着礼貌的笑,随手将手中的哨兵花丢进了咖啡厅的垃圾桶里,随即推门离开了,没有管身后旁观了整场闹剧的人群。
刚才还洁白无瑕的哨兵花此刻沾满了灰尘,像极了黯淡的心,不复之前的纯粹和夺目。
“........”等目送着祁折雪走远了,楚敛才轻叹一声,将落在眼睫上的头发梳上去,低声道:
“出来吧。”
“.......”
刚刚离开的许停枝不知为何,像是没有走远般,去而复返,推着门进来。
“人已经走了。”楚敛皱眉:“你刚刚那话说的也太重了。”
“.......不这样能怎么办?”许停枝将垃圾桶里的哨兵花捡起来,不嫌脏地用衣袖擦了擦:
“由着他和我标记,那才出大事。”
“就不怕他恨你?”楚敛问。
许停枝闻言,僵着后背,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许久,他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神经质般不断擦着哨兵花上不存在的灰尘,低声道:
“.......恨就恨吧。”
他说:“总比跟着我,丢了命好。”
祁折雪迈着虚浮的步子回了家。
回到家,他倒头就躺在了床上,眼睛大睁着,怎么也想不到许停枝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还是说,许停枝真的不喜欢自己,过去的一些有关喜欢自己的画面,其实都是自己的错觉,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将脸埋进被子里,很快,布料上便湿了一片。
祁折雪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不害怕,并不是不想家,他只是知道,光依靠自己的力量完全没有办法独立回到虫星。
所以他本能地依赖看上去比他强大很多的许停枝,甚至在长期的相处中喜欢上了许停枝。
但是现在许停枝告诉他,他根本没有喜欢过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吗?
祁折雪放在床单上的手指用力握紧,力度大的几乎在发抖,隐隐绷起青筋。
“这里没有人欢迎我,也没有人喜欢我。”
祁折雪喃喃出声:
“........他们,都只是喜欢哥哥而已。”
“没有人.......喜欢我,帮我,我只能靠我自己。”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在莫兰小行星上就隐隐有征兆的头痛忽然愈演愈烈起来,祁折雪用力攥紧指尖,痛的浑身发抖,冷汗从额头淌了下来,在呻\\吟声中汗湿鬓发。
原本就在缓慢发育的精神空间因为受到巨大的刺激而快速形成拢合,广阔的一望无垠的精神空间内迅速出现一个巨大的光球,高速旋转着,隐隐散发着青色的光线。
祁折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精神空间内,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光球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四处搜寻,随即锁定了他,如同有生命的物体,破空笔直地朝祁折雪冲过来。
祁折雪愣了愣,身体先于意识,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地接住了它。
光球在祁折雪的怀里滚动了几下,随即慢慢安静下来。
它身上的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消失,最终变成了一个光滑圆润,没有任何瑕疵的——
“蛋?”
祁折雪脸上还挂着眼泪,呆呆地看着掌心里这个白色的发光蛋,愣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我的精神体吗?”
祁折雪戳了戳蛋光滑的表面,蛋似乎是在回应他,蛋皮表面凸起一点,随即又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我的精神体是个白蛋?”祁折雪有点崩溃,心想还不如蜗牛,起码还是个活体:
“怎么会这样?”
他心一乱,手一抖,白蛋便没有抱稳,不慎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
几秒后,蛋表面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蛋里粘稠的水液竟直接从蛋里漏了出来。
“.........”祁折雪:“???”
第30章 不想喜欢了
地上的蛋只有两个巴掌大, 裂开后淌出了粘稠的水液,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抖动。
祁折雪整个人都慌了,赶紧蹲下身, 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戳蛋壳。
“啪嚓——”
看上去坚硬其实异常脆弱的蛋壳被祁折雪这么一戳, 竟然直接裂开, 露出里面正在艰难睁开眼的生物。
是一个青色的——
“小鸡?”
祁折雪将试图扑腾翅膀的青色小鸡捧了起来,小鸡抖了抖身体, 很快抖干净身上粘稠的水液, 在祁折雪的掌心扑棱着,一副十分好动的模样。
见精神体没事,祁折雪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这口气一松, 整个人便带着精神体回到了现实世界,刚睁开眼,就看见楚敛坐在他身前, 整个人脸色惨白。
见祁折雪醒了, 楚敛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捏了捏鼻梁, 疲惫道:
“你可算醒了。”
“........我睡着了?”祁折雪挠了挠头。
他的精神体躲在他的衣领里, 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双绿豆大小的黑眼珠,滴溜溜转着。
“嗯, 你两天没去上课,我觉得不对,就来找你。”
楚敛没说是许停枝首先发现祁折雪因为精神体分化陷入昏迷的, 只含糊将此事带过, 随即语气一转, 问祁折雪:
“你精神体呢, 给我看看。”
“.......这里。”祁折雪顿了顿,将因为社恐躲在他衣领里面不出来的小绿鸡。
“这是个什么品种?”楚敛眯了眯眼,看着小绿鸡身上淡青色好似山岚般漂亮的颜色,
“绿色的鸡?”
小绿鸡一听见除了主人之外的人教他绿鸡,顿时急了,跳出祁折雪的掌心,扑棱飞起,用喙使劲儿啄楚敛的脸。
“.......回来!”
眼看着自己的精神体这么没有礼貌,祁折雪急了,忍不住沉下脸:
“过来。”
“.......”小绿鸡被祁折雪一凶,垂下头,翅膀也不扑腾了,身上的绿毛也没有光泽了,蔫嗒嗒地走了过来,在祁折雪的掌心踩了踩,像是在表达委屈。
“这个精神体我从来没见过。”楚敛整了整被小绿鸡弄乱的衣服,哭笑不得道:
“你这个可以拿到精神体研究所去看看,说不定是和独角兽一样的稀有品种。”
“不太可能吧。”祁折雪犹豫道:“可能只是一个羽毛颜色和其他鸡不一样的.......鸡而已。”
“......”
楚敛一看祁折雪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是被许停枝几日前在咖啡厅那番话弄得不自信了,张了张嘴,本想安慰,半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拍了拍祁折雪的肩膀,试图通过转移话题的方式来缓解祁折雪现在低落的心情:
“你许哥哥今天又出任务了,可能要好几年不回来,你要去送送吗?”
“.........”祁折雪闻言,目光闪烁,慢慢垂下头,没说话,只自顾自用指尖轻轻拨弄着小绿鸡的喙。
小绿鸡安慰性地蹭了蹭主人的掌心,许久,它才听见祁折雪的声音从他耳边荡开,带着些许失落和无奈:
“不了。”
他说:“既然哥哥觉得我没有能力站在他身边,那么我就没有去的必要。”
“其实他........”楚敛内心挣扎了片刻,想替许停枝说点好话,就听祁折雪低低叹了一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