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师告诉他:“血色巴黎。”
并贴心地补充:“如果客人点了,你能赚到一万韩元的提成。”
一杯酒的提成抵得上他一个小时四分之一的底薪,尚宇哲作为穷人,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转过了身。
调酒师目送他离开,清晰地看见迎着他方向的那位客人眼中异彩亮起。尚宇哲走近,看口型只说了两句话,他弯腰的时候肩膀也是笔直的,显得很傲气。没人知道那是因为紧张。
一分钟都没到,尚宇哲就回来了,眉眼藏着细微的困惑。
“那位客人说。”他对调酒师讲:“他要十杯血色巴黎。”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是韩漫风,小尚的美貌是有点夸张了哈
别人:鬼怪一样的大帅哥!
发小:天使
宇哲:阴暗蘑菇
Vitamin最近有些不一样。
作为整个龙山区最昂贵的夜场,它像是一头吞金野兽,每天都能吃下令穷人肝胆俱裂的营业额。但是这几周来,它的营业额竟然又上涨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只是日常的流水,几乎和圣诞节、情人节之类节日时期差不多高。
酒吧的营业额来源于酒水,哄客人喝酒当然是陪酒小哥小姐的活儿,可古怪的是,Vitamin的酒水销量直线上升,出台率却曲折下降。
——这一切的变化,据说是因为他们新招了一个服务生。
据说那个服务生拥有“天赐的”“如同鬼怪”的相貌,能在第一时间捕获你的眼球。
据说那个服务生性格极端傲慢,脸上总是没有表情,脊背从不弯折,没有客人看见他笑过。
有传闻他其实是落魄世家的少爷,迫不得已才来当服务生。但立刻有人反驳,说他的双手满是伤疤,不会是少爷的手。
于是又有传闻他是打地下黑拳的拳手,包裹在服务生制服下的高大身躯上刻着更多男人的勋章。
据说……
无数个“据说”让这个服务生越发神秘,听到消息的潜在客人们大多在初时不屑一顾。不过就是一张脸,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儿去?怀着挑刺心情踏入Vitamin,出门却已经成了Vitamin的会员,关于这个神秘服务生的传闻又添一项。
“我说赫在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朴信彦靠在宽大的沙发椅上,懒洋洋地伸手发誓:“绝对,绝对是会让你感兴趣的东西。”
顶层是保密级会员的特供包厢,这里放着轻柔的音乐,隔音材料完全拦截了下方传来的噪声与喧嚣。两千万韩币一克的熏香中和了空气里辛辣的酒精气味,交织融化成一股奇异的香气,透过单向玻璃能看清一层群魔乱舞的舞池,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身家百亿,映在他们眼底也不过几个滑稽的黑点。
当企业集团不断膨胀,成为垄断行业的庞然大物。经过代代累积、联姻、传承,集团的利益链日益复杂,触角延伸到整个国家的各个领域。旗下无数中大型企业成为它吮吸国民经济的吸盘,它是多个家族凝合成的巨物,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可怕财团。
H-Y是韩国众所周知的集团之一,也是李氏财团对外的代名词。
李赫在是李氏财团的嫡长子,也是目前唯一被承认的继承人。
坐在暗处的男人发出嗤笑,那是从鼻腔深处溢出来的,好像涌动的海潮对掀起微小波澜的雨水打了个轻蔑的响鼻。
他的手掌分外宽大,能完整地拢住宽口玻璃杯,苍白的手掌没有一丝瑕疵,也没有多余的饰品赘物,只在手腕上戴着一只分辨不出品牌的军工黑腕表。
朴信彦跟李赫在关系已经比较远了,是他父亲最小一个妹妹嫁出去后,夫家兄弟的孩子。并不聪明,倒挺活泼,不知道是不是傻人有傻福,李会长对他态度不错,让他在H-Y当了个挂名理事。
因为父亲的态度,加上朴信彦确实没什么心眼,李赫在和他关系尚可。
“所以人呢?”李赫在漫不经心地说:“你倒是叫上来啊。”
朴信彦讪讪:“一过来就吩咐了,不过那小子不知道给什么耽误了,今天还没来上班……”
李赫在听笑了:“所以你是让我等?”
朴信彦非常识时务,立刻过去殷勤倒酒:“当然不是,我还准备了其他的。”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非常小心谨慎,两下一顿,几乎带着颤抖的回音。
李赫在挑起眉毛,斜睨向朴信彦。朴信彦目露茫然,他准备的其他礼物还在路上呢——
不是自己的安排,他便坐回去,面对李赫在时那种亲昵中透着讨好的表情变化,显出典型的二代派头,随手往桌上的按钮一拍。
“咔哒”一声,包厢门解锁,Vitamin的经理和东和集团的刘会长站在门外。
两个人都表情凝重,额头微微渗着汗水。
李赫在眯起了眼睛。
Vitamin的经理先行弯腰,躬身的幅度超过了九十度:“李社长,刘会长他听说您在这里,想无论如何也要来见您一面。”
李赫在轻轻一笑,旁边的朴信彦汗毛竖起,扬声质问。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今天来了,你敢出卖我们的信息?”
经理的汗水落到地上:“不不!绝对没有!我们也不知道刘会长是怎么知道的!”
朴信彦大怒,将手边的酒杯重重砸过去:“哦?他绕过你们知道了信息,你们不仅不反省,还带着他找上门来了?”
沉重的玻璃杯砸上经理额角,他一阵眩晕,却只能更谦卑地道歉。
对于Vitamin来说,李氏财团是绝不能得罪的对象,但东和集团同样能向他们施压。夹在中间的负责人熟练地弃车保帅,推出一个经理,用以平息他们的怒火。
“李社长,朴理事。” 刘会长踏入包厢,却只敢停留在离酒桌五步远的位置:“我是听犬子说,朴理事今天可能会邀请李社长来这里……上次那个失败的合作案,李社长,我……”
李赫在打断他:“你儿子是谁?”
刘会长的视线瞥向朴信彦:“是刘世勋,说起来,他与朴理事还是同学。”
朴信彦心里把这个狗崽子骂了一千万遍,没敢开口。李赫在反倒一副好说话的样子,道。
“那就叫过来吧。”
“……什么?”
“你儿子啊,你说要聊合作案?”李赫在身体前倾,双手手肘撑在膝头,下巴抵在交握的双掌上:“有相互认识的熟人在场,气氛会更轻松,不是么?”
随着动作,他的上半身离开暗处,终于到了灯光能照到的地方。男人肩膀厚阔如海岸礁石,西服外套搭在一边,身体被沉灰色的马甲束出精壮的轮廓。拥有惊人力量的肌肉隐匿在衬衫下,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丝毫杂色,连同头发、眉毛乃至睫毛在内都是白的。
虹膜也浅淡,近乎于肉粉色。典型的白化症特征让他看起来像是做好捕猎准备的雪原白狼。
刘会长和李赫在对视,空气陷入诡异的凝滞。
就在这时候,走廊忽然响起欢快的美式音乐声,十来个穿着比基尼的清凉男女摇着屁股走进包厢,挤开了经理,在刘会长身后站成一排。
其中被安排说开场词的男妓开朗一笑:“surprise!”
……朴信彦的礼物到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章后半部分是转回蘑菇视角写初见,实在没来得及,放明天的更新写吧
这一份恶俗的大礼本该把这方空间变成淫*的天堂,正如被自家老爸叫过来的刘世勋,也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借昔日同窗的光,和李赫在坐上一张谈判桌。
他在电话里忽略了刘会长紧绷的音调,事实上,刘会长并没有说得那么清楚,只是让儿子赶快过来。
刘会长尽管不大清楚李赫在的具体想法,但他执掌东和集团这么多年,当然有一种预感——对方绝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把自己的儿子贡献了出来,屈从于李赫在背后金光闪闪的金字塔。
包厢里原本优雅的钢琴曲被“礼物”们来时播放的美式乡村音乐替代。
松快的,自由的,甚至狂野中带着浪漫的。
而昏暗的室内,只有三个还站立着的人。
在刘世勋到后,李赫在提出做点谈生意前的放松运动,打高尔夫。
边钓鱼、边打高尔夫,或者是骑着马谈下一笔巨额生意,对于他们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可问题这里并不是高尔夫球场,这里只有酒精和一群比基尼。
因此现在的场面变成了,酒桌被腾挪到一边,十来个年轻靓丽的比基尼四肢着地趴在黑色大理石地面,眼神惊恐,嘴巴被迫大大张着。
在他们中间,Vitamin的那位经理和刘世勋以同样的姿态紧紧贴在地上。
三米远处,李赫在、朴信彦和刘会长站在一条直线上,手里拿着叫人临时送来的高尔夫球杆,正对着脚尖前的高尔夫球瞄准。
李赫在整个身体裸露在并不耀眼的灯光下,他雪色的毛发轻易能反射光线,因此被渗透成奇诡的色彩。脱掉外套的上身没有了遮蔽物,在修身衬衫下,肩臂、胸膛的肌肉隆起分外明显,鼓囊囊的,一眼就能判断出其中蕴含的力量。
他脊背习惯性挺直,一双长腿却是放松的,皮鞋光滑的表面缓缓晃过圈棕色的弧线,他倾斜身体,扬起了球杆。
李赫在没有挽起袖子,对这一娱乐项目也显得漫不经心。只袖口随着动作自然上移一截,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形状明显的腕骨支棱在皮肉下,好似顽固的冰山。
他将球杆挥了出去。
呼啸到近乎破音的风声,短促,球杆末端和高尔夫球相撞。这小球没抛出半圆,被过大的力道直直推了出去,像是在后面装了炮筒,沉重地弹到了一个“礼物”的鼻梁上。
看来那个“礼物”的美丽带了后天加工的成分,伴随着闷闷的撞击声和难以克制的惨叫,小球往旁边滚开,“礼物”的鼻梁凹陷下去,猩红的血液不住从鼻孔中涌出,流进他大张的嘴里。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把嘴巴闭上,忠实地践行着自己作为一个“球洞”的职责。
在他左侧,Vitamin的经理嘴巴已经闭上了。他陷入了昏厥,满脸没有一块好肉,都是撞击的痕迹。发黑发紫的於痕让他看起来都不太像个人类,是一头怪异的宠物。
刘世勋涕泪横流,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嘴巴颤抖着不自觉合拢,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刘会长。
李赫在吹了声口哨,用懊恼的语气说:“哎,没有进球。”
然后,他微笑着转向刘会长。
“刘会长啊——”李赫在说:“没有规则可以约束我,但我给你们制定了规则。这一排球洞,我把带你来的经理给了朴信彦,把刘世勋给了你。”
“信彦已经向我证明了自己,你呢?”
“你和我不同,你明白的吧。剩下的球洞都属于我,我想落进哪个洞都可以,你可只有一个刘世勋,现在还一球未进。”
“要谈合作案的话,不能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啊,会让我怀疑你的能力。”
听着他的话,刘世勋的颤抖愈加剧烈,刘会长的手在哆嗦。他虽然有很多情人,正儿八经的老婆就只生了刘世勋这么一个,从小对他也是要什么给什么。
尽管做好了儿子今天会和自己一起被发作的准备,但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礼物们脸上都带着伤,有好几个牙齿已经掉了,用牙龈含着撞进嘴里的球。
朴信彦得了警告,自己都在因为无意中泄露了李赫在的行程而忐忑不安,这时候当然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
如果能让李赫在消气,别说只是朝脸上打几球,他完全可以用球杆直接抡爆那个Vitamin经理的脑袋!
“我……”
推拒的话吐到舌边又生生咽回去,刘会长和李赫在对视,干涩的喉咙滑动两下,不自然地点点头说:“我……当然是很有诚心的……”
李赫在鼓励地拍了拍手。
于是刘会长僵硬地扭回头,几乎不敢看儿子,匆匆瞥了一眼,抬手挥杆。
小球再一次擦着刘世勋的脸飞了出去。
李赫在的掌声停了。
他说:“刘会长,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刘会长额上淌下一滴汗水。
李赫在说:“我的耐心很有限。就像那个被你们做成狗屎的合作案,一旦失败,我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所以你直接把现金流全都撤走!连带收购了东和的所有散股!让他们的资金链完全断裂,又不敢抛售手上的股份周转,否则李氏将成为东和的最大股东,连银行的路也被堵死,只能借高额的民间借贷。导致现在利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刘会长内心压抑的激愤骤然生长,立刻要捅穿他的喉咙,他硬生生忍住了,扯出了一个干枯的笑脸。
他和亲生儿子对视,哆嗦的双手稳定下来,以一种冷静到冷酷的姿态,把球重重填进了刘世勋的嘴巴。
嘴唇被高速撞来的球磨破,鲜血滴答,球被吐出来的那刻一颗保养洁白的门牙也掉了下来。刘世勋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惨叫。
接下来是连续的几声。
上下四颗门牙掉完了,成为一个黑洞洞的口。嘴唇被撞得糜烂,几乎黏在一起,好像朵腐烂的肉花。
李赫在开怀大笑!
笑声回荡在包厢里,美式乡村音乐播放不休,昂贵的熏香掩盖不住血腥味,昏暗的室内画面诠释着黑色幽默。
刘会长眼神狠戾,不再看刘世勋。
“李社长,H-Y和东和的合作案……”
李赫在止住笑,用食指蹭掉了眼尾溢出的生理泪水:“哦,那坨狗屎不是失败了吗?”
刘会长激动道:“不!不!李社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做到!只要你给我六百亿,这个项目还可以……”
“你不知道吗?”李赫在双掌撑在球杆上,不紧不慢道:“这个项目在上周,已经由我们在日本的合作伙伴接手了。”
刘会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赫在平静地笑着:“不过嘛,我愿意给你出六百亿,只要你把你手上东和的股份给我。”
刘会长的眼珠濒死般转动,终于明白李赫在那句“失败了就不会给第二次机会”是真的!他不仅不给,还会把自认为无用的合作伙伴吞噬殆尽,连尸体都不留。
而刚刚那可笑的高尔夫球游戏,根本狗屁不是!只是他的恶趣味,他的戏耍而已!
刘会长大脑滚烫,浑身血液都烧起来,大叫一声朝李赫在扑了过去。
朴信彦立刻挡住他,同时按下呼叫铃叫了保安,Vitamin的安保措施一流,很快穿着制服的保安鱼贯而入,按住了崩溃的刘会长。
他以及无法开口的刘世勋、躺了一地的礼物一起被拖了出去,在被带走的时候,刘会长在地上挣扎,盯着李赫在的眼睛大吼。
“你根本不是人!李赫在,你就是一头活生生的吸血鬼!你会下地狱的!”
李赫在轻轻一抬手,保安立刻停下脚步,他握着高尔夫球杆上前,冰凉的光晕从他白色的发尾落下,滑进浅色调的眼睛里。
如同两颗被足量稀释的血珠,李赫在居高临下,小臂肌肉骤然隆起,青筋迅速爬上手背。
球杆抡上刘会长的脸,皮肉顷刻扭曲,他慢条斯理地说:“恭喜你跟东和一起,成为吸血鬼的饲料。”
糟糕了!
因为放学被韩承甫他们拦住纠缠,导致赶不及上班时间,已经迟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尚宇哲火急火燎地换上衣服,他的背上满是殴打形成的伤痕,仓促的动作牵扯肌肉应该会很痛,但他仿佛没有知觉,迅速换上了工作服。
Vitamin的服务生制服也是量身定做,完美衬托出了尚宇哲的身材,明明肩背都宽,腰却很窄,臀型浑圆,连接着一双仿佛没有尽头的长腿。
他着急地打着领结,骨节分明的手指和细细的宝蓝色线条缠在一块儿。还没能理顺,门忽然被推开,Vitamin的经理奔了进来。
这位经理尚宇哲并不是很熟悉,只是被带着认过几面,知道是比安排他们的经理更高一级的存在。姓尹。
没有想到自己的迟到会惊动尹经理……尚宇哲的心脏蜷缩起来,一张脸却因为紧张的情绪变得更加面无表情,黑到极致的眼珠看似无动于衷,像一对没有活气的宝石。
尚宇哲艰难地动着自己的脑袋,干巴巴在肚子里打着道歉的腹稿,然而没等他说出什么来,尹经理看见他就双眼放光,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跟我来!”
匆匆说了这么一句后,抓住他就往门外跑。
尚宇哲是个孤独患者,对外交往恐惧症十级,原本打到一半的腹稿被这通操作完全惊飞了。他平时的活动场所只在一层,二层和三层有专门的服务人员,此刻他站在从未踏足过的宽敞电梯里,大脑一片空白。
光滑的电梯厢门映出他们的身影,如果换个人,一定可以发现尹经理微微颤抖的小腿。
然而尚宇哲只是在一片空白中想起领结还没系,而刚刚他和系带的那一阵斗智斗勇成功让带子在他的手指上打成了死结。
气氛怪怪的,他不好意思解开,况且单手也解不开。只好动作幅度很小地调整了下系带,让宝蓝色的带子老老实实地绑在自己的尾指上。
电梯门打开,尚宇哲几乎是被尹经理带着飞出去的。他连包厢号都没看清,人已经踏进了门里。
然后他踩着地面的鲜血和酒精,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眼睛。
……像吸血鬼一样的眼睛。
尚宇哲从对事物有初步认知开始,就认为自己是个怪物。同时,他从懂事起就被告知,他并不是,他只是生病了。
但是有些东西是不能为理智所转移的。
打个更容易理解的比方,当一个人面对镜子,里面映出了一张只有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鬼脸。即使这张鬼脸跟了他十几年,依然很难让人习惯,更不用说按照别人讲的,形成“这张鬼脸其实好看极了”的想法。
除非在他眼里大家都长着这么一张鬼脸,但显然又不是。
根深蒂固的自卑、自厌淹没了小尚宇哲探索世界的好奇心,他从小就封闭自己,稍微长大一点后也尝试过积极自救,上网搜索“体象障碍”这种病症,也很喜欢去看医生。
但是一方面,看医生需要钱;另一方面,别说蔚川市的医疗资源并不太好,就是放到国际上,目前针对这种病症也没有什么很有效的治疗手段。
渐渐的,尚宇哲就不去看医生了,上网搜资料倒是有在做。有时候心里很痛苦,无法忍受,看着屏幕里显示的文字会好受一些,因为上面明确写了这是一种病。
他并不真的是怪物。
在搜索体象障碍时,搜索引擎往往会关联出其他的罕见疾病——白化病就是其中之一。
白化病一般分为非综合征型和综合征型,非综合征型白化病又称“单纯型白化病”,患者只表现为眼或眼,皮肤,毛发等部位的色素减退和视力障碍,有些病情不严重的,甚至不会对视力造成影响,只是畏光。
而综合征型白化病常伴有其他器官或系统的并发症,比如免疫力系统缺失,这种情况往往会危及患者的生命。
尚宇哲没有亲眼见过白化症病人,但在网上看见关联出的图片时,他有悄悄地羡慕过。
如果是非综合型的话,白化病真是所有罕见病里最温和而美丽的一种了。
他们纯粹的和天使一样,不管在自己还是在别人眼中都是这个样子,和怪物般的他不一样。
但是,悄悄羡慕了一会儿后,尚宇哲又强迫自己把这个想法逐出了脑海。
既然是一种病,那患病的人肯定会有自己的痛苦,他不应该认为某一种病是好的,这是对于病人们的不尊重。
在看见李赫在的第一眼,尚宇哲的思绪掠过眼前阴暗而豪华的包厢,越过繁华的首尔,飞回了十几年前的蔚川,停留在小时候那个只有电脑屏幕亮着的房间里。
他陷入短暂的回忆,网上的图片和现实重叠,他记起自己那一份自卑,一份不尊重的羡慕,一份老友重逢般……不,更确切地说,一种被罕见病症联系起来的,微妙的亲切。
以至于始终在外人面前极度紧绷的尚宇哲,在当下忘记了一些戒备,忽略了地面不正常的未干的血迹,竟然。
竟然眉眼松弛,锋利冷漠的鹰羽融化成了热夜,睫毛的阴影在那对眼珠中风似的晃动,漾出圈圈柔和的波澜。
他没有笑,没有做什么夸张的表情,但眼神居然是温柔的。
室内一片死寂。
第一次见尚宇哲的李赫在和朴信彦好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由于他们对视时间过长,背对着尚宇哲站在前面的尹经理本来还在想这小子是不是找死,怎么敢一直盯着李社长看。等了半晌没等到尚宇哲问好,终于按耐不住焦躁,一边回头一边打眼色——
然后他也保持着半转身体的扭曲姿势,呆呆愣在了原地。
黑宝石活过来是什么样的?大概就是尚宇哲现在的眼睛了。
也正是因为尹经理这么一转,尚宇哲从自己那点回忆中惊醒,身体反射性紧绷,戒备重新拉起。那点活气顷刻没了,柔软的灵魂重新蜷缩于冷漠的外壳。
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其实是想道歉的,不礼貌地盯了客人那么长时间。但现在包厢太过安静了,他不敢开口。
这一低头又看见了大理石地板上流淌的鲜血,顿时瞳孔紧缩,心头浮上饱受欺凌的小动物直觉性的恐惧,更没有道歉的勇气。
旁边的尹经理终于把腰扭了回来,也忘了斥责尚宇哲不打招呼,抬眼就见李赫在给他打了个“出去”的手势。
尹经理立刻就退出去了。
尚宇哲下意识跟着后退一步,门却在他背后锁上。
李赫在原本坐在沙发扶手上,他腿长,这个姿势小腿几乎还能挨到地面。双掌松松搭在腿间,这时候一撑扶手站了起来,一步步朝尚宇哲走来。
他开始面无表情,后来提起了唇角,再后来笑容越来越大,站定到尚宇哲面前之后一只手摁在包厢门上,低头肩膀耸动,直接发出了阵阵愉快的笑声。
那声音低沉,颤动着尚宇哲的耳膜,让他无端地更加紧张。
骤然。李赫在停了笑,猛地抬头,浅红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尚宇哲,感慨了句。
“哎,怎么办。”他说:“我心情很好。”
他抬手,手掌捏住了尚宇哲的脸,左右转了两下,回头看朴信彦。
“看见了吗?看见了吧……”
“你是什么宝贝,啊?今天可算有点像样了。”
朴信彦喉结滚动,用力点头,很想说一句“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然而悲哀地发现自己也很喜欢,马屁也拍不出来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这次犯的错就算了。”
李赫在转回来,转而摩挲起尚宇哲的脸颊:“看在你的份上。”
尚宇哲根本在状况外,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摸过,连安泰和也没有!不是说和发小不亲近,而是这种摸法实在是太怪了。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躲,那完全是十几年被欺负的经历让尚宇哲对于眼前的李赫在有种天然性的恐惧,这种恐惧正在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加深。
尚宇哲茫然地想:接下来是要扇我巴掌吗?
李赫在的手掌后移,五指穿进发丝,抓住了他的黑发。
尚宇哲被迫微微仰头,在熟悉的动作中找到安定感,闭上眼睛想,来了。
李赫在用力吻上了他的嘴唇。
尚宇哲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什么啊,这是……这是在干什么呢?!
李赫在摩挲了两下他的唇瓣——这就是H-Y财团继承人最大的耐心了——然后立刻撬开不设防的牙关,探进这片从未被探索过的口腔攻城略池。
牙齿,舌头,牙龈甚至咽喉。
过度的亲吻,完全断送了尚宇哲的思考能力,他几乎感觉自己的喉咙眼都被舔了。脑子完全是一团浆糊,脊背的汗毛竖起来又因为新鲜的生理反应软下去,后来就窒息了。真的不会换气所以从嗓子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好像蘑菇被挤压后发出吱呀的痛叫,意思是软绵绵的。
李赫在自己尽了性才发现,松开他之后看他狼狈喘息的模样又是一阵大笑。他嘴唇磨的通红,配合苍白的外貌,还真的和吸血鬼一样。
“什么啊,连接吻都不会吗?”
他把手指插进尚宇哲嘴里:“眼睛闭那么快,以为你很有经验啊。难道真的只做服务生?”
朴信彦也有些意外,不过意外的点在于:“听说他很拽的,别说陪酒,连话都不和客人们说……”
“这不是很乖吗?”李赫在漫不经心,另一只手往尚宇哲裤子里伸:“你叫什么名字?”
尚宇哲吸了足够的氧气,即使嘴巴里还含着李赫在的手指,也终于在他们的对话和直白的身体动作下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我……确实没有其他工作,先生。”
他被迫用舌头把李赫在的手指顶出去,在李赫在还要往里伸时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把他从自己裤子里拉出来。
“我之前没有弄明白您的意思。”他喘匀了气,除了微微发红的脸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了:“如果您需要,我去给您叫个陪酒。”
李赫在新奇地望着他。
实话说,这不是李赫在第一次被人拒绝,欲拒还迎嘛,有些人会用这样的手段。
接不接受完全看他的心情,而现在,他心情很好。
因此李赫在收回手,甚至没有介意指头上属于尚宇哲的口水,双手抱臂,任由昂贵到能抵尚宇哲一年工资的衬衫被弄脏。
“你要帮我去叫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