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火,你爸让你照顾我,让你陪我来这儿养病,你别想把我甩开。陆齐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这辈子都注定和我不清不楚。”
说到这里,齐亦涵突然冷哼一声:
“再说了,刚才那人知道你妈是个疯子吗?知道你妈和你外婆都是不到二十岁就有发疯的迹象吗?陆星火,你早晚也是要发疯的,除了我,没人会要你。”
陆星火充耳不闻,扔下齐亦涵走进电梯。
他在齐亦涵扑过来前,关上电梯门。
电梯门渐渐合上,倒映出陆星火自己的脸。
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安尧对那名青年亲昵的画面,还有那句“认识,不熟”。
两个多月的耳鬓厮磨,最终只在安尧那里留下了“认识,不熟”的评价。
安尧一行人订的房间都在一层,他们刚出电梯又遇熟人。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到安尧和陈成等人一脸兴奋,怀里搂着个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呦,看我遇到谁了,陈总、甘总,还有我们小安总啊。”
安尧面上挂着微笑,态度有些冷淡。
“赵总也来度假。”
赵广东笑呵呵的点头,推了推怀里的女人:
“还不快去打个招呼。”
女人娇俏的腻过来,安尧不动声色的避开,女人便压到了吉铭身上。
吉铭面色一窘,大声道:
“阿姨,我才刚成年呢,自重!自重啊!”
女人面色尴尬,退回到赵广东身边。
赵广东依旧笑呵呵的,看向安尧:
“小安总有没有时间啊,不如一会儿我们喝一杯如何?”
赵广东是杨家的生意伙伴之一,安尧不能太下他面子,只能应下。
等赵广东离开,吉铭立刻凑过去要钱,他甚至主动打开了收款码递给安尧。
“表哥,给个痛快?”
安尧失笑,给吉铭转了不少。
陈成也来凑热闹,给吉铭转了笔钱,甘彦凡顺势也要给,吉铭已经把手机收起来了,直嚷着:
“够了够了,这回够小爷请妹妹们吃饭了!”
吉铭机灵,他知道甘彦凡对他家表哥有点意思,这钱谁的能收谁的不能收,他心里门清。
因为突然出现的赵广东,他们的休息时间被缩短了不少,晚饭时间去了顶层,赴赵广东的局。
赵广东这人喜欢铺张、扎堆,所以他们约在了公共娱乐区。
其实说白了,就是赵广东这人喜欢显摆。
一进去,安尧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
吉铭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老种马。”
赵广东身边跟着好几个年轻女人,一眼看过去全是大白腿。
安尧看了吉铭一眼,吉铭立刻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齐亦涵硬拉着陆星火过来顶层,陆星火一眼就在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安尧。
安尧皮肤冷白,微长的发扎在脑后,跟坐在他身边胖出褶子的油腻中年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星火本打算走向VIP包房的脚步停住,站在原地任齐亦涵怎么拉扯都不动。
“就在这。”
齐亦涵顺着陆星火的视线看过去,冷笑一声:
“行啊,在这就在这,陆星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深情?你不是谁都不在意吗?”
陆星火没理齐亦涵的呛声,找了个离安尧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安尧正和赵广东推杯换盏,面上微笑恰到好处,却处处透着股清冷劲儿,鬓边的碎发有些散乱,顺着耳边落下来几缕,在嫩白的皮肤上画出几道好看的墨线。
陆星火想帮安尧将那几缕头发勾回耳后,他抬了抬手,恍然发现他和安尧的距离岂止是他们座位间的几米,更像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世界。
他是被拒之门外的那一个。
黑发被安尧自己勾回到耳后,他刚给杨禹发了几条信息,此时耐心等着回复。
杨禹的回复能让他确定今晚对赵广东的态度,在几轮推杯换盏下,安尧察觉到赵广东有打探消息之意。
赵广东期间不停想给安尧送女人,安尧拒绝多次,赵广东视线一转,看向附近的台球桌,又提议打台球。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各种娱乐都会一点,真是一点,规则都不一定清楚全面,也就是拿起杆子能打到球的水平。
陆星火也跟过去,在旁边的台球桌开了台。
齐亦涵不会打台球,故意乱打一通陆星火也没注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安尧身上。
吉铭早就注意到了陆星火,走过去拍了拍陆星火的肩膀:
“喂,打一场?”
陆星火星眸里满是压抑,没说话,直接让服务员清了台,重新开始。
另一边安尧也被赵广东拉了上去,开始你来我往的打台球。
每一杆之前,废话都不少。
安尧耐心陪着,笑容浅淡,给人恰到好处的礼貌和尊重,但也没多热络。
旁边的陆星火拿了球杆,看一眼安尧打一下,甚至没给吉铭机会,直接来了个一杆清。
吉铭咬牙,没忍住小声骂了一句。
陆星火冷冰冰的看他,问道:
“还来吗?”
吉铭咬牙:
“再来一次!”
然后吉铭连着站了三场,陆星火三次一杆清,让吉铭彻底成了观众。
他们这边三场结束,安尧那边一场才刚打了几杆。
赵广东拿着球杆半天不打一下,拐弯抹角的引话题:
“小安总,那块地,我们赵家可是想了很久啊。”
安尧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是他大哥的回信。
看完手机,安尧拿起球杆,不再磨磨叽叽的给赵广东喂球,弯腰俯身在台球桌上,对准一个角度,球杆用力撞了过去。
“嘭!”小球落袋。
安尧起身,笑容更淡了:
“赵总,竞标的事你还是去问我大哥,你也知道,我在杨家,只会吃喝玩乐。”
赵广东脸色慢慢变了,看着安尧一杆接一杆将台球桌清空,完全不给他留机会。
陆星火一直留意安尧,见安尧球技突飞猛进,手下失了准头,终于让吉铭抓住了机会。
吉铭清空了半边球桌,耍赖不打了,扔了球杆站在陆星火旁边,看了眼一直靠在角落脸色阴沉的齐亦涵,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就这?比得上安尧?”
陆星火双眼如刀子似的落到吉铭脸上,看得吉铭缩了缩肩膀,心想这小子眼神挺吓人的。
他想着他不能给自家表哥丢人,挺直脊背:
“看什么看,咱俩都是弟弟,你有什么可吓唬我的。”
“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好弟弟,你是臭弟弟。”
吉铭说完一溜烟窜回到安尧身边,在陆星火的视线下把自己脑袋埋到安尧的肩膀上使劲蹭了蹭,蹭得安尧衣服起了一片静电,也蹭得陆星火心似寒冰。
今夜他所见到的安尧,又是他不曾熟知的一面,是完全属于成年人的一面,克制、隐忍又礼貌疏离。
陆星火也终于知道,曾经安尧在面对他时的温柔、包容,是赋予了他多么大的信任和权利。
就像安尧亲手给了他一把刀,是收起还是刀刃相向,全在他选择。
他选择了……伤害安尧。
齐亦涵在这时走过来:
“陆星火,你别想了,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这辈子注定和我一起陷在泥潭里,永远别想独自离开。”
安尧知道陆星火在附近,陆星火的视线太炙热,想让人忽视都难。
直到赵广东被安尧下了脸面,生气离场,安尧才看向陆星火的方向。
他不知为什么要看这一眼,就是突然想看一看。
可惜他没看到陆星火的脸,只看到陆星火和那名青年相携离开的背影。
安尧勾了下唇角,有些自嘲。
赵广东离开后,安尧一行人重新去包间喝酒聊天,夜深才回房间。
虽说房间在一层,但安尧的房间在电梯右侧再往里走,有些偏僻。
他和陈成几人作别,叮嘱吉铭半夜不要出去胡闹,独自往房间走,刚路过安全通道,里面就冲出来一个人。
来人带着一身酒气,仗着一身肥肉将安尧压在墙上,一手绞着安尧手腕,一手放肆的去摸安尧的腰身。
“赵广东?”安尧惊呼,来人是喝醉的赵广东。
赵广东因被安尧下了面子,又喝过了头,凭着酒气要来找安尧算账,说的话也荤腥难听。
“安尧,你不过就是个玩屁股的,装什么清高呢?谁不知道你是杨家的草包,没有杨家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下我的面子?”
安尧冷静下来,手肘刚要向后击去,后背的重量就轻了。
赵广东被人大力扔在地上,一脚一脚的踢着,没几脚下去,赵广东就吐了血,混着鼻血流了一地。
安尧回头,看到陆星火正面无表情的踢打赵广东。
他用力狠辣,专挑脆弱的地方下脚,眼眸一片深沉,明明看不出一点疯狂,偏偏在做着疯狂的事。
赵广东凄厉惨叫,叫了几声就没动静了,只知道蜷缩起来痛哼。
安尧眼看陆星火要去踩赵广东的脑袋,立刻出声制止:
“陆星火,停下!”
陆星火脚踩在赵广东的肩膀上,看向安尧:
“他想伤害你。”
紧接着他抬起脚,似乎当真想踢死赵广东。
安尧赶紧握住陆星火的手腕,拽了他一下,微微皱眉:
“陆星火,停下,听话。”
陆星火低头看了安尧许久:
“好,我听话。”
陆星火今夜了解到不一样的安尧,安尧也了解到不一样的陆星火。
一个藏在稚气、热烈下的,疯狂的陆星火。
酒店走廊上铺着深色的地毯,赵广东吐出来的血在地毯上留下一片阴影。
安尧打开房间门,把陆星火推进去,又把门重新关上。
他联系了酒店经理,并未惊动陈成几人,独自解决了这件事。
酒店走廊有监控,赵广东有错在先,他还想跟杨禹做生意,不敢声张,就是被陆星火揍得有点狠,安尧赔了不少医疗费。
解决完一切,酒店的服务员过来清理地毯,洗刷吹干不过片刻功夫,地毯就恢复了原样。
等走廊里的人走光,安尧这才推开自己的房间门。
刚才情急没注意到,他的房间一直是漆黑的,陆星火没开灯。
他一进门,陆星火就抱了过来,像吉铭曾经做过那样,弯腰把额头贴在安尧的肩膀上蹭了蹭,蹭得小心翼翼,不敢像吉铭那样随心所欲。
安尧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说道:
“陆星火,松手。”
陆星火迟了一秒,还是松开了手。
安尧打开灯,看到陆星火裤子和鞋上溅了不少血。
陆星火知道他又给安尧惹了麻烦,低头站在那里,像只犯错误的小狗,等着主人训斥。
安尧很平静,他打开空调,冷风让室内的暧昧快速消散。
“冷静下来了吗?”
陆星火点点头,抬头盯着安尧看,充满贪婪的,仿佛现在不看就再也没机会看了。
安尧看了眼时间,又打开门:
“现在回你的房间,收拾干净睡觉,忘记今晚的一切。”
他并没有出言训斥陆星火,毕竟陆星火这么做的起因是他。
陆星火不想走,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安尧的房间,哪怕只是酒店的房间。
“尧哥……”
安尧微微皱眉,提醒了一句:
“陆星火,据我所知,你不是一个人来的这里。”
陆星火停在原地,想到齐亦涵,想到陆家和齐家乱七八糟的关系,只能低下头离开安尧的房间。
房间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陆星火回头看了许久才离开。
他下楼,回到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看到齐亦涵正靠在他房间门口,一见到他立刻冷笑一声。
“陆星火,大半夜的,你跑去哪了?”
陆星火面上的失落一扫而空,面对齐亦涵时,整个人像是一把冰封的刀。
“和你有关?齐亦涵,你觉得自己有几条命?经得住你用自杀一次又一次的威胁周围的人?你控制着点,别真把自己玩死了,下次,我不会救你。”
陆星火开门进去,当着齐亦涵的面狠狠关门,将齐亦涵关在门外。
齐亦涵面色扭曲,转身使劲拍门,也不管他这发疯的吵闹会不会打扰到房客。
“陆星火,咱俩没完!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好好过!”
陆星火听着门外的吵闹渐渐安静,拿出手机,似在犹豫,最终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你说的计划,我同意了。”
比起安尧家简单明了的家族关系,陆家就像个损坏的旧钟,里面盘根错节、处处难理,牵一发则动全身。
陆家有着早就该被视为封建糟粕的可笑家规,有着一套自认为最适合培养继承人的法则。
他们不允许陆星火沉迷任何东西,死物也好活物也罢,如果陆星火对某一种东西的兴趣超过了一定时间,他父亲就会出面当着陆星火的面亲手毁坏。
小到一个玩具,大到陆星火捡回家养得小动物。
陆星火早慧,将一切看得太透彻,看得透彻就觉得没有意义。
他的聪明和高智商没有让他用在对的地方,只是让他浪费人生。
陆星火开始只喜欢一切新鲜的东西,他对任何事情都三分钟热度,所有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珍惜,他有很多兴趣爱好,但常常维持不了一个月。
他有很多朋友,但与他们的关系都若即若离。
他喂养过很多流浪的小动物,但再也没有将任何一只带回家。
直到他十八岁,走出高考考场的那一刻。
安尧是意外,是超出他预估的意外。
陆星火没想过与陆家怎么样,他的人生就这样,处处透着无所谓。
可现在他有了所谓,他第一次想走出陆家的桎梏,哪怕代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吉铭闲不住,第二天就跑出去泡妹。
他健谈风趣,长相又好,兜里钱包鼓鼓,很快就邀请到妹妹吃饭。
酒店餐厅里,吉铭正在逗妹妹开心,双手握拳在面前,翻一个花样,手心就多出来一朵玫瑰花。
他在妹妹惊呼声中将玫瑰花递过去,自觉深情地说:
“你比花更美丽。”
只是妹妹刚要伸手去拿花就顿住了,一脸惊讶的看向吉铭身后。
吉铭的视线不断抬高,有人抓着他的衣领给他拎了起来。
他一回头,看到了陆星火那张臭脸。
吉铭拿着玫瑰花的手抖了一下,心想坏了,做戏要被拆穿了。
谁知陆星火二话不说就给了吉铭一拳,把吉铭打翻在地,一脚将掉在地上的玫瑰花踩烂,质问他:
“你这么做,安尧知道吗?”
吉铭躺在地上抹了一把脸,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他自小被家里宠着、惯着长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吉铭翻身起来,冲着陆星火扑了过去:
“你也有脸说我?咱俩有什么区别?”
吉铭打架毫无招式,一看就是绣花枕头,很快被陆星火压在地上。
面对吉铭的质问,陆星火反而答不出来。
是啊,他和吉铭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更加愤怒。
看着此时的吉铭,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过去,给曾经的陆星火一拳,如果能打醒自己就更好了。
两人扭打成一团,撞翻了旁边的餐桌。
吉铭辛辛苦苦撩到的妹妹尖叫着跑了,把本就被踩扁的玫瑰花又踩了一遍。
酒店工作人员很快赶到,好几个人一起使劲才把两人拉开。
陆星火留了手,吉铭才能跟他打得你来我往,两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
吉铭被工作人员拦着,气得委屈,大声嚷嚷着:
“臭弟弟,你给我等着!”
话落吉铭就掏出手机给安尧打电话,电话接通立刻冲着里面大喊:
“尧尧!那个臭弟弟打我!”
陆星火薄唇紧抿,挺直脊背站在吉铭对面,看着他打电话跟安尧告状。
吉铭挂了电话冲陆星火挤眉弄眼,一副你完蛋了的模样。
安尧很快赶到,面对一地的狼藉面色微沉。
他走到吉铭身边,先照着吉铭的脑袋给了一下子:
“你犯什么混!”
吉铭委屈巴巴的捂着后脑勺,躲到安尧身后指了指陆星火。
“是他先打我的!尧尧,你可要给我做主!”
一副可怜巴巴的小媳妇样,好像陆星火脸上的青紫不是他打得一样。
安尧对两个人打架这件事感到无奈,陆星火现在对他来说是外人,在外人面前他只能先训斥吉铭。
“你多大的人了,只会动拳头吗?”
吉铭见安尧有要发火的迹象,立刻霜打了茄子一般,蔫巴巴地站在安尧面前乖巧听训。
他还是很怕这个表哥的,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吉铭清楚,他这个表哥以前可没现在这么温和有礼,也是个暴脾气的主。
只是如今年纪越大,才越来越圆滑。
陆星火沉默地看着安尧训斥吉铭,浑身上下除了被吉铭揍过得地方疼以外,就连心脏都开始痛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也是被安尧挡在身后的那一个。
安尧虽然在训斥吉铭,可两个人之间处处透着亲昵。
陆星火多希望能够和吉铭调换位置,如果安尧肯训斥他,他一定不会还嘴。
安尧训完吉铭,转头看向陆星火,眼神有些深,不知想些什么。
他拿出手机:
“我叫车送你去医院,医药费我出。”
陆星火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不用了。”
安尧看着陆星火孤零零的背影,心里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
他轻叹口气,转头看吉铭: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吉铭立刻苦瓜脸:
“我请妹妹吃饭,正给妹妹变魔术呢,就被他抓起来揍了,不过我也没吃亏就是了,你别看他脸上瘀青比我少,我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揍!”
安尧伸出手指按了按鼻梁,觉得这事是越来越乱了。
怪他在最开始没有阻止吉铭胡闹,顺水推舟让陆星火错认了他和吉铭的关系。
陆星火这是……在替他抱不平吗?
带着一身的伤,陆星火回到房间把自己摔到床上。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大白天只有一线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
陆星火盯着那狭窄的一线光晕看,最后转身背对着,将那星点的光晕也拒之门外。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陆星火眼眸里燃起一丝希望,立刻下床跑去开门,因为太急切还踉跄了一下。
门外穿着酒店工作服的女人对陆星火微笑:
“先生,您叫的客房服务。”
陆星火眼眸里刚刚亮起的微光慢慢暗了,他想关门:
“我没叫客房服务。”
女人微微皱眉,翻出小本子查阅记录,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没有错,是这间房,的确是您叫的客房服务。”
陆星火这才注意到女人手里提着一个小药箱,不大一个普普通通的药箱,在此时却显得那么特殊。
他立刻接过药箱,鞋也顾不得穿就跑上了楼。
站在安尧房间门口,陆星火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房间门很快被打开,光着上半身的吉铭站在门内,他身上的瘀青有被涂过药的痕迹。
看到门外的陆星火,吉铭有些惊讶。
安尧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沾了药水的棉签:
“谁来了?”
他走到门口,看到了光着脚的陆星火。
陆星火捏紧手里的药箱,冲安尧挤出一个笑容,像是曾经那般热烈、张扬的笑容,只是他的眼睛看起来像在哭。
他看着安尧,笑得灿烂好看:
“尧哥,也疼疼我啊。”
第16章
在和陆星火谈恋爱的两个多月里,安尧见过的陆星火都是热烈的、张扬的,他有着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一切,阳光、灿烂,身上是从不会燃尽的灼热,安尧何时见过这样的陆星火。
像是一根孤零零的火柴,燃烧着最后一小簇火焰,内芯早就焚烧成了灰烬。
安尧的心被那一小捧灰烬烫了一下,若隐若现的疼。
吉铭见安尧没有第一时间赶走陆星火,立刻就要关门:
“你可快走吧臭弟弟,在这儿跟谁装可怜呢!”
趁安尧没反应过来,房间门已经被“嘭”的关上。
吉铭转身小声说:
“表哥,你不会心软了吧?像他们这种臭弟弟,最会蹬鼻子上脸了!”
安尧没说话,回想起了陆星火追他的时候。
他是成年人,也不是傻子,单身这么久,能被陆星火追到不是没有原因。
陆星火眼里的热爱太真诚,让安尧忽略了两个人之间的一切鸿沟。
有那么几个瞬间,安尧是相信他们可以这么走一辈子的。
安尧二十六岁,放在成年人里不算多大,正是玩乐人间的时候,他却先一步进入了老僧入定般的生活。
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特别原因,只是没意思。
就像他从不拍人像一样,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从骨血里感到战栗。
陆星火做到了,在很短的时间里。
也许是灵魂的吸引,也许是命中注定,安尧一头栽了进去,他所有的朋友都拉不住。
也没办法拉住。
他是清醒着栽进去的,在考虑了所有最糟糕的结果后,主动跳进了名为陆星火的烈焰里。
烈焰的温度让安尧通体舒畅,让他过了如梦似幻的两个月。
他对陆星火抱有很高的期待,不该有的期待。
这期待最终被陆星火本人亲手撕碎,烈焰的温暖也变成了灼人,烫得他一身伤口。
看着挡在面前的吉铭,安尧承认人是有劣根性的,陆星火根植在他身体里的瘾哪能这么快拔除干净。
就像他戒烟,说不抽就不抽了,可想抽的欲望却没有停歇。
吉铭见安尧露出这般神情,垂下肩膀,有些丧气:
“表哥,你说你活得这么洒脱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个臭弟弟迷了眼呢。”
吉铭说完就让开大门的位置,安尧握住门把手,缓缓将门打开。
他不确定陆星火还会不会在门口,如果不在更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够乱了,需要一把刀斩断他们的藕断丝连。
陆星火抱着小药箱,低头站在门口。
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缓缓抬头,一双好看的眼睛已经红了。
吉铭冲陆星火比了个中指,拎着自己的上衣大摇大摆的离开。
安尧站在房间内,在门内摆了一双拖鞋:
“进来吧。”
陆星火立刻跨了进去,生怕安尧反悔。
手里的小药箱被他捏得嘎吱作响、不堪重负。
安尧看了一眼陆星火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探手把小药箱拿了过来。
被他抓得那么紧的药箱,安尧很轻松地拿了过来,没受到一丝阻拦。
安尧的房间跟陆星火那间格局没什么不同,陆星火看了眼床上整齐的被褥,抿紧的薄唇微微放松一些。
他这小动作没逃过安尧的眼睛。
安尧让陆星火坐在沙发上,打开药箱翻了翻,说道:
“把衣服脱了。”
陆星火毫不犹豫,抬手就把上衣脱干净,露出好看的肌理和一身青紫。
吉铭没撒谎,跟陆星火打架他没吃亏,衣服下看不到的地方,陆星火伤得比吉铭严重多了。
安尧用棉签沾了药水,坐在陆星火旁边帮他上药。
同一张沙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小。
安尧伸长手臂,除了手里的棉签,根本不跟陆星火接触。
棉签沾了药水冰冰凉凉,碰到破皮的地方会轻微的刺痛。
那刺痛变成了痒,顺着皮肤的伤口一路钻进去,痒到了陆星火的心口。
后背的伤口上完药,安尧起身,坐到了陆星火面前。
好看的六块腹肌也青青紫紫,安尧暗道吉铭这小子下手真黑。
他弯腰凑近了一点,小心上药。
陆星火仿佛能感受到安尧的呼吸,他不禁坐直身体,腹肌绷直,哪怕青青紫紫也透着吸引力。
他悄悄去观察安尧的眉眼,安尧认真上药,眼神清明,感受到陆星火的视线,抬眼看他,清清冷冷的,半点多余的情绪没有。
陆星火指尖动了动,眼帘垂下,脊背僵直。
他害怕安尧这样的眼神,冷淡、平静,仿佛他是一块死肉。
曾经安尧不是这样看他的,在他们谈恋爱时,安尧对一切人都清冷,唯独看向他时,温柔地让他身体发软。
安尧给陆星火身上的伤口上完药,又换了棉签,去收拾陆星火脸上的伤口。
偏偏陆星火一直低头看他,导致安尧上药不方便。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抬了下陆星火的下巴,陆星火抬头,视线就对上了安尧。
陆星火这个眼神安尧很熟悉,是渴望被爱的眼神。
曾经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陆星火总是这么看他。
可安尧不理解,当初对他失去兴趣,对其他人产生新鲜感的人,也是陆星火。
他难以理解陆星火到底在想什么,才会对他失去兴趣后又重新渴求起来。
安尧将这归类为不甘心。
他立刻松手,清理好伤口又贴了个创可贴上去。
“好了,你回去吧。”
陆星火抓着自己的衣服,沉默穿上。
走到门口,陆星火突然回头,小心翼翼地开口:
“尧哥……”
是带着希冀的语气。
安尧将小药箱收拾好,一样一样分类摆正,像在收拾他的心情。
“陆星火,我比你大八岁,抛开别的不谈,我也算是你的长辈。”
“吉铭是我的人,虽然是你先动手,但他也伤你不轻,我该帮他善后。”
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