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桉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个奇妙的答案:“那会不会有脆弱期过了,但精神力还是没有觉醒的情况啊。”
“会。”现下暮色四合,西里厄斯黑沉沉的眸子像一口古波不惊的深潭,敛尽了所有刺眼的光辉。他认真地看着荀桉,认真地回答,认真的不能再认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结局,那你就回首都星,知道了你是古地球人后,皇帝会把你庇护的很好。”
“只要你不想被研究,各路机构谁都没有办法动你一根汗毛,雅各布也没办法越过你去,不用怕。”
荀桉不知为何嗓子一噎,避开了他的视线,轻轻垂下眼帘:“……不,你不在,我不安全。”
西里厄斯闻言一愣,继而勾起了嘴角:“怎么突然间就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了,之前不还指着皇帝的鼻子骂,说自己可以保证我一定会成功觉醒的吗?”
荀桉撇撇嘴:“是啊,还不容易捡点信心,结果刚回来就吓没了……想毁约也没地儿毁。”
“老大就是没有觉醒,那也是皇长子待遇,就算被软禁了,那也是相当享受的软禁啊。”安迪插嘴,不知何时他居然已经走到了西里厄斯前面,一把拉过了还呆呆看戏的哈涅,夹在咯吱窝里一溜烟跑没了影。
长长的尾音拖在地上擦出了火花:“两位慢慢聊,我和哈涅先回营地报备情况。”
荀桉:“……”您老心情转变的比我还快。
西里厄斯摸了下鼻子:“……其实,安迪之前在大学里主修的是心理辅导。”
荀桉无语凝噎:“这也能当兵?”
“活跃气氛也是一种能力,尤其在陷入绝境的时候。”西里厄斯眼神飘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他话里那么正经,胳膊微动,抬起就握住了荀桉的手,然后神色自若地拉着他往前。
这是第一次,没有用任何借口,也没有用任何偷袭的手段,光明正大的拉住。
一直在心里觉得某人是单相思的荀桉,双颊上浮现一抹薄红,却没有反抗,低头看着身边的影子,不知不觉地就配合上了步速,与西里厄斯并肩而行。
两个人就这么走出了一大截,明明丛林里还算吵闹,可他们两个就仿佛筑起了私人屏障,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提起,手为什么会要主动交叠。
西里厄斯看上去镇定自若:“……在想什么。”
荀桉眼睛眨呀眨:“在想怎么帮你。”
西里厄斯轻咳一声,在自己看不见的角度,耳尖通红一片,按照他原本的性格,回复的话肯定是四个字——顺其自然。
可下一秒荀桉清楚地听见他说了其他四个字:“多抱抱我。”
chua的一股热气从脚底窜到天灵盖,像煮沸的茶水壶呜呜的叫了起来。
他顶着一张比落日鸭蛋还要红的脸,也庆幸天黑看不清楚:“……别开玩笑,我是真想帮你。”
西里厄斯的呼吸有点乱,感觉到自己握着荀桉的手掌心都开始出汗:“没有,是真的,你的治愈能力似乎只有跟我近距离接触才能发挥作用。”
荀桉的视力也在进化的过程中得到了加强,他轻而易举的就看见了西里厄斯通红的耳尖,比起他滚烫的脸好不到哪里去。
他在心底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咯咯咯的笑,帝国的皇太子诶,居然这么碰一下也会害羞的吗?
他不由的联想到了含羞草,一碰就卷起枝叶的那种。
但一般情况下,它只会把你的手指卷在其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含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啊,西里厄斯这只无知的星际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含羞草……
“又在想什么?”西里厄斯的声音从脑袋顶传来,这次多了一分无奈,“我真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嗯,我的意思是我也只发现了这种……”
“是那次在阿瑞斯……”荀桉突然想起来西里厄斯第一次提出要抱抱地请求,那时形势严峻,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
西里厄斯耳朵尖越来越烫,但他还是一脸镇定地拉着荀桉往前,身边飞速穿梭而去的萤火虫,像一颗颗浮动的星子,在他漆黑色的瞳孔里点亮了明灯:“……之前你发烧的时候,抱了一下。”
“所以古地球人的身份也是那时候……”
西里厄斯低低的嗯了一声,心底有几分紧张,生怕荀桉知道了这些又和他闹脾气,他某些时候是真的不太擅长哄人。
可他听到青年含笑的嗓音,也像在夜空中漂浮的光芒,亮晶晶的诱人:“行叭。”
“原谅你了。”
他觉得自己忽然大脑宕机,手腕里的阿瑞斯也开始咯吱咯吱的卡壳:“那——”
黑夜总是能给人无尽的勇气,尤其是再带点有分寸的光点,荀桉舔了下咧开的小虎牙,从背后一下子搂住了西里厄斯:“今晚,也给你抱抱。”
荀桉鼓起勇气的抱抱和西里厄斯想象中的抱抱明显不是一个意思……
夜里群星闪烁, 像开挂了的八百瓦电灯泡,透过天窗亮的扎眼,西里厄斯平躺在床上, 被小家伙双手双脚缠住, 面容麻木浑身绷紧。
谁能解释下, 左手臂V字型圈在下颚之下, 与横在脑后的右臂交叉成十字,紧紧扼住整个咽喉……
真的不是传说中的格斗技——脑后绞杀么?
不敢动,不怕擦枪走火, 怕小命玩完。
西里厄斯能确定自个儿是个活的, 但也不是那么的活……
呆滞地听着耳畔的呼吸节奏平缓,西里厄斯睁着一双大眼,心累地只想再数一遍账户余额。
那里和心里, 都空荡荡地疼, 痛并快乐着……
”桉桉, 商量个事, 咱先把力气松松。”西里厄斯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下巴,生怕他浑身上下最脆弱的配件再下线,“我又不跑……”
笃笃笃——
叩墙角的声音, 西里厄斯艰难抬眼, 精神力化作利箭,砰的弹开了木窗, 强劲的力道直接撞翻了某个爬窗的莽撞东西,咚的一声栽倒下去, 好半天才扑棱着竖起两根手指, 鸵鸟似的在窗口转来转去,念念有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西里厄斯忍着额角乱蹦的青筋, 咬了咬后槽牙:“滚出来!”
安迪悄咪咪探头,看见屋里的火辣场景,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伸手关窗:“打扰了——”
“滚回来!”西里厄斯黑脸,精神力变作铁钩一勾,就提溜着衣领把人拽了进来,落在巨型地床上噗通噗通地滚了几圈。
安迪麻利爬起,甩了甩飞转星星的脑袋:“战况这么激烈,我掺和进来这不大合适——”
“闭嘴!”西里厄斯想骂却又压低了声音,生怕把荀桉吵醒,可即便是这么大的动静,青年也只是皱了下眉头,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老大,这……”
西里厄斯尝试着扳开青年小臂,可脖子没被放出来,反而又沦陷了一只手掌,荀桉抓住不放,还嘟囔着把它往自己脑袋上放,软乎乎地命令:“揉……”
安迪冲着西里厄斯挤眉弄眼,夸张地做着嘴型:咋整?
要不把院角的锄头扛过来撬撬?
西里厄斯看安迪像在看傻子,一边呼噜呼噜顺毛,一边尝试着慢慢翻身,才动一下就又被荀桉紧急锁喉,被勒的白眼一翻:“咳!”
安迪撇过脸偷笑,做贼似的捂着嘴,好半天才直起腰:“老大,要不就在这开会吧,大家都不会介意的。”
西里厄斯拍了拍荀桉后背,这才喘上口气:“……当众直播我被家暴么?”
安迪翘起兰花指:“非也非也,桉哥对您这叫独宠,您看他咋不抱我嘞?”
“桉哥睡觉沉,咱们只开语音,那些兵老粗们肯定听不出您在干什么。”
西里厄斯看看八爪鱼似的荀桉,再看看被手臂圈住的自己:“……别说的这么见不得人。”
安迪撇撇嘴,开始在群里点兵点将。
发起的语音通讯瞬间涌入无数光脑终端。
“殿下——”
“上将大人!”
“上将!”
西里厄斯仔细观察着荀桉的反应,见他没被吵醒,暗暗地松了口气,压低嗓音:“都小点声,原始星还是夜里。”
对面众人显然没料到西里厄斯如此反应,一个个冒到嘴边的话都憋回了嗓子眼。如果没记错的话,皇太子主持的会议,那可是军部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从来不以时间地点为转移,就算宇宙风暴突然爆发中断信号,也得给他重新搭建一条全新的无线电波。
众人傻眼,军装板板正正地贴在身上。
直到凯莱布清咳一声:“殿下,关于虫皇突袭研究员的调查详情已经出来了——”
“根据伯格林院士以及首都星安全机关提供的资料,两名受害人均出生于边缘星球,同批入编,工龄五年,没有参与过基因所改造实验。”
“半年前工作地点发生变动,从军部转移到首都星研究院,经详细核查,行程无异常。”
“皇宫,有出入记录吗?”
星光洒落进屋,仿佛碧波荡漾的湖面,将西里厄斯凝重的神色衬得愈发坚硬。
凯莱布迅速在文件里搜索:“是的殿下,就在两日前,为陛下寿宴派送新型精神力试剂,他们是特派专员。”
“上将大人,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频道里有人发问。
西里厄斯垂下眼眸若有所思,顺手托了把突然就开始往他怀里钻的荀桉,没有注意到青年勒着他脖颈的手,逐渐转移到了他的腰上:“皇宫里存在一个高度怀疑对象,但没有一击致命的证据。”
对面人都顿了一下,犹豫:“您的意思是,二皇子?”
西里厄斯腰间暖烘烘的,似乎有湿热的气在往上面喷,略有些点痒,他皱了皱眉头:“不排除。”
“上将,二皇子连精神力都没有,怎么联系远在荒星的虫皇?何况还有陛下坐镇!”
“是啊上将大人,二皇子文文弱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不是我说,就算虫皇盯上了他,那信息素还没注入呢,他就先一歪脖子嗝屁了……”
凯莱布打断众人的七嘴八舌:“殿下,所有研究员在进入原始星前,都做过精神力检测。”
“可精神力检测站不就在首都星么?”安迪举手插嘴,一语话落,整个通讯频道都安静了下来。
“二皇子就一关系户,串门式发展部下,一副假脸走天下,见人就吐丝,勾不勾得到另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上辈子是笑脸蜘蛛。”安迪瞥了眼他家老大,罕见地缩了缩脖子。
频道里沉寂三分钟,一开始斩钉截铁否决的那位,磕磕绊绊开口:“……笑脸蜘蛛,是什么?”
安迪一脸无语,终于体会到了荀桉面对他们时的心累:“回头打视频通讯,小爷拍只给你长见识。”
“变异虫族?上将是否需要调派军队,进行集中剿灭?”某个一根筋的军士突然冒出来,一本正经询问。
“唔,不要!”一直安安静静的荀桉突然嘀咕了一声,翻身把自己窝成一团,受惊般的往西里厄斯的胳膊下拱,卷毛都被挤得翘了起来。
西里厄斯呼吸一窒,手肘微微上抬,像原始森林里替小动物遮挡危险的树干,只留一道温柔的影子映在他明显不安的睡颜上。
音频开着,所有军官都被惊得一愣,再联想到突然改成语音的会议,脸上的神情顿时五花八门起来。
皇太子……上将大人……在干嘛呢?
干嘛呢?!
通讯那端,西里厄斯刻意压低了声音,弯下腰去哄那个钻进他怀里的小家伙:“没事的桉桉,我还在,没走。”
墙角的安迪自动面壁,手指在光脑上飞速敲打,往没有西里厄斯的群里发送实时战况——
【磕学家一号:@凯莱布,咱们老大顺利抱上了已经!】
【凯莱布:艾特我干嘛!现在还在开会!禁止无关讨论!】
【磕学家一号:知道知道,但是不妨碍同步进行啊,反正任务都已经提前布置下去了,各位难道不清楚?】
【星网野生寻回犬:清楚清楚!上将说的怀疑对象已经记下来了,后续事宜不用说我们都知道!】
【我是上将最爱的弟弟:本来以为上将开会要检查工作进度,我都把汇报细则填好了,没想到却是官宣……】
【帝国之刃万年死忠粉:抱歉各位,驻扎沙漠星网速比较慢,卡带了刚刚,殿下除了按耐不动继续挖矿,还有什么命令?】
【磕上头了救命:莫得,你就守好你那一亩三分地,就是对殿下最忠诚的回报!】
【帝国之刃万年死忠粉:啊?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说什么不要啊,是不是殿下改主意了?】
【磕学家一号:没有,你信号挺好的,别听他们乱说。】
西里厄斯安抚地揉了揉荀桉的后颈,却不小心被小家伙乱蹬的小腿踹到了胳膊,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到画面的众人已经想象出了一千种可能性,一个个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安迪对着墙一通激情输出:【在打架!】
打架!?众人手里的光脑都分成了两个屏幕,一个保持通话状态,另一个就是安迪上演独角戏的聊天界面。
凯莱布绷着脸,整个人处于一种石化状态,像是重新认识了他效忠已久的顶头上司,放空了好久才终于舍弃音频,转向不知不觉中未读信息已经999+的地下聊天室,放弃治疗:【@磕学家一号,什么时候能结束?】
【磕学家一号:不造,第一次旁观没经验。】
【星网野生寻回犬:!!!这种事还能旁观?!】
【磕学家一号:咳,低调低调……】
【凯莱布:靠!】
荀桉似乎被寐住了,神色满是不安,额头密汗打湿了头发,但就是醒不过来,挣扎着乱动手脚,也没个轻重。
西里厄斯俯下身帮他擦汗,先是被一巴掌呼到了脸上,又被猛的一记踢腿探到了大腿内侧,好死不死靠近某个敏感部位,他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嗓音沙哑而透着一股隐忍:“别,桉桉,手别乱摸。”
再经过细微的电流声加工……效果一级棒。
众人捏手的捏手,瞪眼的瞪眼,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不知想到了一些什么样的恐怖画面,但所有人的心情都生出了一个荒唐且统一的疑问。
原来我们殿下/上将……竟然是下面那个?
第78章
荀桉一觉醒来, 睁眼就看见西里厄斯放大的俊颜,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 与背后寡淡的木墙形成鲜明对比, 视觉攻击力十足!
更劲爆的是, 入睡前明明是他抱着西里厄斯, 现在却变成了西里厄斯环着他的腰。为了防止自己半夜松手,他还特意在心里恶狠狠地告诫了自己好几次,一定要抱紧, 绝对不能松手。
或许这种心理暗示对旁人没有作用, 但对他来说却非常有效。
他盯着西里厄斯异常优秀的睡颜,脑子慢半拍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就听到了来自窗外的鹿鸣。
呦——呦——
像短笛吹出的音节, 清脆而动听。
两响之后, 还有咩咩的羊叫, 专属于小幼崽特殊呼唤声。
一定是荀呦呦又在试图欺负那只可怜的小盘羊, 荀桉轻轻推了推西里厄斯,可这位皇太子睡得就跟猪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两只胳膊比帝王蟹的爪子还像铁钳, 硬邦邦的,怎么掰都掰不开。
荀桉缩了缩头, 意图用潜水的姿势从中间钻出去,可刚一动, 那两条胳膊就仿佛预料到了似的突然收紧, 他好不容易蹭出两毫米又被扒拉了回去。
荀桉气急败坏地捏上了西里厄斯娇贵的下巴:“大清早的别得寸进尺,赶紧给我松开!”
西里厄斯无动于衷。
荀桉歪了歪头, 似乎在研究他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指尖又加了几分力道,将冷白的肌肤按的泛红:“西里厄斯!别装睡!”
西里厄斯就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喂,该不会真是什么急性精神病。”荀桉有点慌了,窗外的咩咩声也应和似的连绵不绝,他赶紧伸手试探西里厄斯的呼吸。
可指尖才刚一靠近西里厄斯,西里厄斯就倏地睁开了那双黑曜石的眼睛,里间清明异常,哪里有半点睡意?!
荀桉瞪圆猫眼:“幼稚!”
西里厄斯像只黑色的大猫,趴在荀桉头顶惬意地蹭了蹭,才念念不舍地松开手,磁性的嗓音沙哑而撩人:“桉桉下手也太狠了,下巴疼。”
“那就再拿绷带自己绑上!后院的石膏还多着呢!”
荀桉没好气地蹦下床,推开门跑了出去,没有看到荀呦呦仗着体重优势欺负小潘羊,而是安迪弯着腰,手里不知从哪儿拔了一茬嫩草,嘬着嘴和小家伙们培养感情。
见荀桉生龙活虎地冲出来,意味深长地砸了下嘴,语调稀奇古怪地拉得一波三折:“早~上~好~”
荀桉双手一并,抵在唇畔,响亮地吹了个口哨:“啾——”
顿时被安迪用嫩草引诱而来,排着领鸡蛋长队的古生物们一哄而散。
安迪直起腰,敲了敲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好奇道:“这又是什么暗号?和之前嘬嘬一样吗?”
荀桉高冷绕路,目不斜视走到水渠旁洗漱,冰凉的山泉水掬了一捧又一捧,来来回回冲了好几遍。
耳朵音量在哗啦啦的水声与安迪的嘀咕声之间来回切换。
“怎么精神这么好呢?按道理来说不对呀……完了我们老大是不是还在屋里躺着?该不会被吸干了吧……”
“哈涅没说精神力可以相互吸取的吧,不对,他也不知道呀,但伯格林说古地球人身体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指不定就跟吸食阳气一样吸掉了呢……”
西里厄斯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走了出来,理所当然的挤到了安身边,水渠里见底的溪流倒映着他那张冷白的透明的脸,存在感极强,想忽视都难。
荀桉本在心里嗤笑着安迪的无知,无意间瞥了一眼后,开始认真思考他话里的可能性。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一普通人都能穿越千万年,何况这群从体制到理智都绝对不正常的星际崽?!
“上将大人,伯格林院士问您今天有什么安排?”哈涅这几天就跟游魂似的,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寸步不离地背着他那只心爱的小药篓,其实里头除了一只因为好奇前来拜访的蛐蛐,真的什么都没有。
西里厄斯嗯了一声,抬头时脸上的水珠都没有擦,在乳白色的光线下,看上去像镶了钻似的,晶莹剔透,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丽质吧,怎么糟蹋都不会难看的一张脸,荀桉装作没有看见,歪着头拿着毛巾,反复搓着自己通红的脸蛋,一下又一下地机械运动。
可西里厄斯偏生不让他掩饰,眉头一挑就望了过来:“桉桉,你说今天有什么安排?”
荀桉两只手都抓上了毛巾,一左一右的贴在脸颊上,只露出一双突然被惊圆的猫眼:“我?”
“你不是说你能治好我吗?”西里厄斯毛巾挂在脖子上,双手插着并不存在的兜,一头湿发紧贴在额前,洒脱却又痞痞的模样,像极了古地球时代在校园里横着走的风云人物,不是传中的篮球队队长,就是被女生围追堵拦的学生会主席。
“桉桉,你该不会不想对我负责吧?”
抓着一把草的安迪,非常自觉地把草塞到了自己的嘴里,木木地鼓起腮帮子开始咀嚼,一点也不觉得苦涩。
荀桉蹭的一下拉开与西里厄斯的距离,双手捂胸:“你你是想干什么?我我是答应过,但那不是当时的缓兵之计吗?谁谁知道你爸那么咄咄逼人……”
西里厄斯眸子一软,满脸都写满了“荀桉你就是个渣男”的字样,再加上顺着面部轮廓往下滴的水珠,看上去活脱脱一只没人要的落水狗,耷拉着耳朵求收留。
哈涅已经见怪不怪,几步走到安迪边上,难兄难弟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断肠草好吃吗?什么味道详细描述一下,我要记录。”
安迪登时停下咀嚼,靠了一声,把拳头都塞进嘴里疯狂吹催吐,一边往外呕一边磕磕绊绊地骂人:“尼玛!你特喵走火入魔了吗?当着老大的面杀老大的人,欺人太甚!”
“这句话是古地球人的名言,在帝国已经申请了版权保护,你再学荀桉先生说话,我可能会打的你家都不认识。”哈涅说着掂了掂自己的药篓,里面立马传出蛐蛐被闹醒后不满的哼唧。
安迪:“……呕。”
“我刚才还喂给了古生物,我们都被你毒死——”
“不会。”哈涅神色淡淡,头一次展现出医疗兵的气质,那样胸有成竹地掌控生死,可下一句话又差点把安迪气吐血,“少量的断肠草对古生物友好,被毒死的只有你一个。”
果然无论哪个年代,奶妈都绝对不能招惹……荀桉旁听着,打心眼里佩服,差点给哈涅鼓起掌。
刚才还装可怜的西里厄斯咳了一声,自觉后退两步:“那个桉桉,我没安迪耐毒,你可别千万想歪了啊,以毒攻毒不可取……”
荀桉嫌弃地望了他一眼,故意阴阳怪气:“是啊,还有以毒攻毒的方法,实在不行就找到虫皇,把你跟它绑在一起,不是两个精神力都很豪横吗?那就对着干吧。”
西里厄斯顿时头摇的像拨浪鼓:“……那还是让我抱着你充电吧,续航时间比较长,咱俩双方都不亏。”
荀桉:“……”臭不要脸!
荀桉最后决定带着西里厄斯上山,采些灵芝,人参之类的大补药材,反正这些东西多多益善,先给他打个好底子再说。
吐了一早上病歪歪的安迪死活缠着自己也要去,没想到哈涅一口就答应了,顺便把药篓塞给了他驮。
安迪负重三百斤都轻飘飘,一个装着蛐蛐的篓子对他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自然是满口答应。他一边跟着大部队往上爬,一边旁敲侧击地试探荀桉:“桉哥,你往后真的不开直播了吗?”
“不开。”荀桉那双眼睛像是探测仪,比西里厄斯的光脑上扫描都要精准,时不时双手一探,就从某个凸起的土包里抠出一根长长的硬杆子。
西里厄斯刚接过去,就听见荀桉又对着他一通奶凶奶凶的咆哮:“不准拿手摸!”
他弯了弯嘴角,把凑上来的安迪挤到边上去:“抱歉,我只是想把多余的须子揪掉。”
“那个是山药,得赶紧放到阿瑞斯的冷藏室里,摸多了会手痒。”荀桉皱着眉头,脸颊微鼓,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用这么冲的语气说话,音量无形间降低了几分,解释也心虚地越来越详细。
“多植物表皮都存在皂角素,直接接触到人体皮肤会发痒,就算清洗也最好带上手套……”
西里厄斯却没有任何不适,比起之前什么都淡然处置,心里眼里只有古生物的荀桉,现在的他无疑更加鲜活。
旁边话说到一半就恶意挤走的安迪一会儿没吭声,不知道蹲在地里扒出了什么玩意,咦了一声:“这玩意儿居然有蓝的!”
荀桉没听见,可留在最后的哈涅全名单都捕捉到了这句话,蹲下身仔细打量一番,主动指了指自己的药篓:“可以用镰刀割断,带回去研究。”
安迪用指腹推了推它:“别了吧,万一是杆独苗呢。就让它在这儿待着,挺好的。”
“你记下位置,想研究的时候再过来看就是了。”
哈涅脸上的表情并不认同:“现在不拔掉,我们就会缺少一份详细的珍稀物种资料,原始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溃,我们必须尽快抢救一切可以留下来的讯息。”
安迪不常见地皱眉,伸手拦住哈涅:“理是这么个理,但原始星并不是为帝国而活的,在上面存活的生物也一样。”
“在帝国没有发现原始星之前,这些古生物从来没有介入过帝国人的世界,你如果仅仅是为了研究而去研究,那大可不必用它的命来换。”
“什么意思?”哈涅也皱起了眉头,似乎并不明白安迪的话,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世界上的未知都是必须要弄清楚的,尤其是那些快要破灭的存在,能记录一个是一个,标本也好,收集的□□残肢也罢,总得留下点什么有研究价值的东西。
头顶光线一暗,仿佛有道黑影突然降了下来,两个排排蹲的人茫然抬眼,就看见了他们一脸严肃的上司。
西里厄斯难得的看安迪顺眼:“这是你来到原始星后,讲的最像人的一句话。”
不知何时就被剔除了人籍的安迪:“……”谢谢夸奖。
西里厄斯望向哈涅,看着这位出类拔萃的研究员,被他亲自招揽入军的帝国基因学最年轻博士,面露严肃:“我想你应该上没有错过帝国最基础的认知课。”
缺乏人文资源的帝国确实在基础教育方面相当薄弱。
“某些情况下,了解也可以是一种私欲。”
第79章
皇太子不愧是皇太子, 没有经受过那些通篇大道理的“荼毒”,也能出口成章,忽悠起人都一套一套的。
荀桉傻乎乎地杵在边上, 睁圆了猫眼都快听呆了。
原始星这么高级的吗?古生物这么无私且伟大吗?私人实验研究居然这么龌龊?!
“你好像珍视古地球人那样珍视原始星上的一草一木。”西里厄斯面无表情地表演完单口……演讲, 正经的好像在发表帝国新年贺词。
一时间林间静寂如斯, 比新闻发布会还庄重严肃。
安迪贴着裤缝的手指不自在地抠了一下, 西里厄斯一记眼刀扫去,他又站成了军姿。
荀桉清咳一声:“以后注意,现在继续上山, 我记得这座山的背面有不少松茸。”
哈涅最怕的人就是西里厄斯, 束手就擒地垂着眼帘,听见荀桉递来梯子,立马小声叨叨:“松茸好啊, 松茸好啊。”跟台被泼了凉水短路的机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