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的行动一定很受限制。”文森特补充,遗传了正规皇室血统的蓝眼睛想合却合不起来,“我没有为自己开拓罪行的意思,毕竟疯与不疯,我自己清楚得很。”
“你指的是把雅各布母妃的骨灰制成碧玺的事?我听奈瑟尔提过。”
“嘴大。”文森特轻嗤,吐出两字评价,“倒底卸任了秘书长,什么辛秘都敢往外说。”却并没有提皇妃已经躯体虫族化,即便不炼成碧玺也会被当做特殊材料送进实验室的因果。
“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过,西里厄斯这只穷鬼挖了人骨灰做成的碧玺一车车地拉到拍卖场卖钱?”
荀桉:“……”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前秘书长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
但……你这么一说,再想想我那修好的山头,修好的院子。
发死人财得来的东西,怎么摆弄怎么觉得别扭。
“放心,西里厄斯那厮的戾气什么都压得。”文森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荀桉想到哪里去了,阳光下露了半天的手终于抬了起来。
他微微扫了眼边上的青年:“怕么?”
荀桉摇头。
“也是,你那虐杀偷盗贼的架势,比这恐怖百倍。”文森特自顾自道,然后不及荀桉反应,自然而然的就把手放到了他脑袋上,用力一揉,直把软趴的卷发都揉翘起来。
嘴角一扬:“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荀桉:“……”
不大明显地阴沉着脸,把自己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瓜子从古怪且恶趣味拉满的星际人魔爪里抢救出来。
“不给RUA!”
文森特看起来有几分失落,舔了舔话说多了而有些干燥的嘴唇,装作不在意的缩回手,实际却在用余光偷偷瞄准下一个伸爪的机会。
“别以为西里厄斯不在这里,我就变成了一个没有原则的古地球人!不可以随随便便摸脑袋!”
“可是你家的荀呦呦就很喜欢被摸脑袋!”
“它是它我是我!”
荀小桉极力抗议,卷卷的头发在脑门前一翘一翘的,像挠到人心里去了,文森特砸吧砸吧嘴,眼神却无意间的往天边划过:“不可爱,和西里厄斯一样不可爱了。”
拍拍身上的灰,莫名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抬脚大摇大摆的离开。
荀桉又变成了一个人发呆,他看着被自己揪得有些秃了的草皮,眼神中流露出点点内疚。
呜,文森特这个不正常的星际头子,突然跑过来跟他说这么一堆奇奇怪怪的话,害得他心情也跟着波澜起伏,弄伤了这些珍贵的花花草草。
“就这么心疼?”
荀桉小小的嗯了一声,下意识从鼻腔里哼出来的,软乎乎的没有什么力道。
但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轻笑,低低沉沉,好似在井底摆了架古琴,跟着许久才颤漾一圈的水面泠泠波动紧弦。
他猛地回头,对上的正是那双被注射过试剂而再无法显露出一丝一毫蓝色的墨色眼眸:“西里厄斯!”
西里厄斯已经先一步张开双臂,把人从地上团着就抱了起来,下巴正好蹭过他头顶蓬松乱翘的软发:“首都星开辟了三十平方公里的生态草植公园,包括动物自由活动空间和植物园林模块,部分古地球实验室正在搬迁。”
“你是说移植过去的草皮也都活了?”荀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双腿盘在西里厄斯的腰上的动作有多么亲昵,也忘记了之前找不见人和打电话的矛盾,浅色如玻璃弹珠般的琥珀色瞳孔里,满满的都是西里厄斯的微笑。
“存活率百分百,根据伯格林等人的研究,虫族的信息素似乎刺激了它们对外界的接受阈值,尤其是新生一代,以动物最为明显,但不得不承认,这种被动的进化正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西里厄斯说的很轻巧,但荀桉一眼就看见了他眼底的乌青,似乎是连轴转了许久,终于匆匆赶回了原始星。
西里厄斯还在汇报工作似的一板一眼继续:“森林局新设了独立的生态管控部门,直隶于司法机关。当然,与之适配的保护法也以修正案的形式补充进了帝国法体系之中,公开流程与三度审查都已经完成,详细文件凯莱布等下回打包发到你的光脑上。”
“还有你的系列视频,宣传部部长提交了一份长期策划,关于视频的形式和多样性——”
荀桉捂住了西里厄斯的嘴,神情幽怨:“你好啰嗦。”
西里厄斯托着人,习惯性地往上垫了垫:“桉桉说得对。”
荀桉是被文森特气笑,现下又被他儿子气笑了一次,张嘴就往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撒气似的不轻不重地磨了磨牙,含糊命令:“你不准说话!”
语气格外娇纵。
西里厄斯却一点都没觉得不对,眨眨眼,听着小家伙的指挥一令一动,活像他手底下的才帮入伍的新兵。
“回来也不吱一声,还吓唬我……你转身,抱我回木屋!”
西里厄斯执行力一流。
可就在下一秒荀桉整个人转过来时,整个人僵化了。
对着三两排高矮不一、错落有致、面孔有生有熟的,或新任官员或科研人员,黑西装、白大褂、中山领混杂一处,个个眼中冒着八卦的精光!
尤其在荀桉看过来的瞬间,化身毛头小子,年轻了二三十岁般亮堂起来,激动得溢于言表!
荀桉猛地一缩,脑袋直埋进西里厄斯怀里,听着那胸腔里压制不震荡的低笑,还有那冥冥之中宛若重鼓加快的砰砰声。
“桉桉。”
有人托着他的后脑轻轻抚慰,他从不知道骨传导下西里厄斯的嗓音如此缱绻。
一时间,他竟分不出到底是他的还是西里厄斯的心跳。
也再分不出自己到底是害怕那些陌生人的突兀出现,还是羞于被西里厄斯抱在怀里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远处的树荫下,摆着一沓催发文件的奈瑟尔推了推眼镜:“陛下,这——”
文森特手指抠进树皮,划拉下老长的一道血泪:“哪来的给我哪送回去!你都辞职了怎么还和后面人私联?!什么凯莱布什么沙尔特,没有一个后辈能让人看顺眼!”
“您还是看看吧,陛下说了,您不看就让您正正规规变成先皇。”
“你个叛徒,到底谁是陛下?”
奈瑟尔下巴往外抬了抬。
文森特看见他的逆子腾出只手在身后掏了掏,那动作就和小时候被他撵去军部前线,自以为叛逆地掏出把粒子模型枪一样耍酷。
然后,他看见了那熟悉的、代表了帝国最高权力的皇冠。
被西里厄斯浑不在意、斜斜歪歪地扣到了荀桉的脑袋上,似乎是因为风大而起到了很好的压发作用。
荀桉缩的小巧,睫毛不安地抖来抖去,蹭蹭皇冠又蹭蹭西里厄斯,在一众人羡煞的表情里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王冠上的珠宝太重,硌在西里厄斯怀里也碍事,他略微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
于是文森特就又眼睁睁地看着那逆子小指一勾,把皇冠推到了小家伙的手上,还低声求也似的哄着:“乖乖,宝贝,就拿一下,我抱着你,你抱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