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少侠好功夫—— by苏途
苏途  发于:202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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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哈哈哈……”
我没忍住,捧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墨衣公子一脸懵的看着手里的鸽子,鸽子尴尬的把脑袋缩在翅膀里。
“哈哈哈,这位公子,这鸽子跟你属实有缘。”
墨衣公子无语,把鸽子放到一边,但那鸽子飞不起来了,挨着他不肯走。
墨衣公子看了它一眼,它已经把头缩在翅膀里睡着了。
我忍不住又是一阵笑。
突然墨衣公子扭头看向我,面色有些为难的说:“那个,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我敛了笑意,一脸好奇的看向他:“难得你主动同我说话,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帮。”
墨衣公子叹气:“说来也怪,这墨莲性子娇贵,只能在这枂城天外来客的池中生长,我栽种了大半生,也只能在此处种出来。”
“这东西有这么难培育吗我?”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来种这墨莲。
墨莲虽然稀罕,可也不是种不出来的东西。
墨衣公子惊到:“莫非公子见过别处有墨莲?”
我点头。
他眼里立刻升起了亮光:“何处还能种出?”
我想了想,脑袋突然一阵剧烈的痛,痛的我差点昏厥,我强撑着意志去想别的事,这疼痛才总算有所缓解。
“抱歉,我想不起来了……”什么地方见过的墨莲?为什么我一想起来就开始头痛,难道是我那边忘却的记忆里?
为了不让自己深陷记忆的漩涡,我忙将胖哥送来的信打开看。
青莲巷口第二间。
简短的一句话。
带力气恢复,我起身同墨衣公子告别:“看来公子的忙我是帮不上了,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在走之前,我得先帮千重一扫除一些障碍,比如那天夜里的独眼黑衣人。
毕竟银竹还未醒来,而剑羽六兄弟又不在,那人对手无寸铁的千重一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
披了一件蓑衣,我在夜雨的房顶奔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青莲巷。
第二间是一家独立的宅院,不是很大,但看起来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我落在房顶上,雨下的大了,虽然可以掩盖一些声音,可也让我无法捕捉里头的动静,我翻身挂在房檐里,透过敞开的窗看里头的动静。
正好,来的是他卧房的窗。
“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竟也染上了瘟疫?”
屋子里顿时飘出浓浓的石灰水和药味儿,果然如我所料,他染上了瘟疫。
“还不是你出什么馊主意把瘟疫染到枂城来。”
“这怎么能怪我呢?你们自己也说过瘟疫可以让你们行动快一些啊。”
独眼黑衣人顿时不说话了。
窗子隔床远,我看不见里头两个人谁是谁,原来银竹口里的他们,指的就是这些人。
所以,银竹这些日子来,不少跟刹天的人交手。
看来银竹的实力还真是深不可测。
“谁?”
我的行踪就这么被暴露了?我连声音都还没发出呢。
一并飞刀带着劲风直逼我的脑门,我一抬头躲过,跳进了屋子里。
两个人嘛,一个得重病,我还是能应付的,毕竟我有夫君,啊呸,是我娘子赠的刀。
而且我还不怕瘟疫。
杀两个人绰绰有余,只可惜我失控时没人帮来拉住我。
那两人见到我来,一脸震惊。
“碎影少主?”
另一人先开了口。

第六十八章 逃生
我把目光落在说话的人身上,那是个身着靛蓝色苗装的人,黑色的褂子绣着红红绿绿的花饰,头发同帽子盘到一起,皮肤是苗人独特的浅酱色,随身背着个大包袱,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些什么。
总感觉这人面熟得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而他也是一副饶有兴味,目光炯炯,仿佛在看一个了不得的试验品。
“呵,万渊阁那帮臭娘们儿早该像九幽门一样在这世间消失了。”那染了瘟疫的独眼黑衣人见我和苗人对望来对望去,半天也不说话,直接取下一对圆月弯刀,横进我们的视线里。
“碎影少主,离开天窟这么多年,让我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退步。”
那独眼人唇色泛白,脸上有不正经的潮红,明显病得厉害,却要硬撑着同我打架。
说起来这瘟疫是不是没传说中的那么厉害?银竹那么好的身体都能在一夜之间高烧不退,而这个人两天不见竟还能活泼乱跳的。
不过听他们刚才的谈话,想必是这个苗人医术不简单,或者根本他们就有彻底治疗的方法,才敢嚣张的向民间播撒瘟疫。
我抽出了腰间的刀,今天就拿这两人的项上狗头来祭刀。
独眼人嗤笑一声,半蹲下腰身作,弯刀刀背正好别在手臂上,进入备战状态的样子似极了用绿叶做掩护暗藏杀机等待捕食的螳螂。
再加上这独眼人本身头尖身子大,说他像螳螂一点也不为过。
“碎影少主,这次你可别再逃了。”独眼人嘴角勾笑说不尽的嘲讽意味。
我不由得嗤笑一声,都成病秧子了居然还能口出狂言。
话音落,两人心照不宣发起攻击,第一招只是寻常挥砍,平凡而快准狠,锵一声,铁器碰撞擦出几点火星子,再由刀身反射出银亮光痕。
而其中夹杂着强大内力,对撞产生的气流直接震碎了边上的桌椅。
“啊!海煞!碎影少主就交给你了!记得给我留个全尸,如果他真的是碎影少主的话!”苗人也被震退出好几步,直接退出了房间,离得远远的观望我们打架。
海煞……
这个名字传到耳里的时候,脑海里传来一些模糊的画面……
漆黑石头铸就的房间里,一身蓝衣的少年被人按在铺得随意的石床上,衣服被扯开了大半,露出消瘦而洁白的脊背。
摁住他的人穿一身黑色的衣,圆月弯刀别在后背上舍不得卸去。
听到开门声他邪恶的回过头,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依稀记得他说:“哟,你回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而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极为愤怒,却又因着某种原因强压着自己不举起手中的刀挥过去。
那愤怒岌岌可危,强烈得我浑身都在颤抖。
或许他也像我一样因着某种原因,极不情愿还是克制住自己,松开了蓝衣的少年,系好裤带,慢慢从我身边走过。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我抬刀一挥,将他挥向我的一支飞刀弹了回去,力道迅猛,他避之不及,飞刀直刺入他的右眼。
他惨叫之于,我淡淡说了句:“海煞,你最好不要再触怒于我。”
这回忆涌现的瞬间,我耳朵嗡一声响,强烈的剧痛在脑袋上蔓延。
我无力地趴在地上,努力回想着一些同千重一的事,那股不依不饶的剧痛忍没有半分褪去的意思。
海煞……
原来眼前的人是被我刺瞎的眼睛。
“碎影少主,看来,你已不是当年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少年了。”
海煞趁人之危挥刀砍来,虽然脑袋痛得人就要疯癫,可好在他趁机让我转移了注意力,我就势一滚躲过他的影杀第一招。
影杀是海煞的刀法,一共十二招,第一招名为影刺,是最为简单也最为直接的杀招,伴着他的独特轻功,如魅如影。
而第二招是千影。
这一招的他会幻化成多个影子,并不是说他有分身术,而是速度太快让你还来不及看清他彼方的身影他已经去到了那方,你在去捕捉那方的身影时他又去到另一方,而他的弯刀会在你急于寻找他的时候,从四面八方割向你,道道刀光如同漫天飞落的叶片。
虽然他的刀很快,可再快他的目标终究是我,而我也不用费力去寻找他的身影,刹那间就将手中的刀划了一个圈,长刀卷裹着内力,划出一刀明亮的刀光,将化为流影的海煞震飞至黄花梨造就的床上,生生将那床板震成了两半。
海煞不由得的吐了口血,虽然快速爬了起来,也没有立刻进攻的力气。
仓促间,再加上头痛欲裂,我也没注意自己使了几层的内力,只觉这瞬间有些虚脱,杵着刀跪在地上喘息。
不过有件好事,注意力集中在与他的对招上,使我忘却了有关他的记忆,脑袋的疼痛也就减弱了几分。
“哎呀,你苦练这么多年,两招就被打趴下了,你不行啊海煞。”
那个躲在远处观望的苗人郎中对着海煞冷嘲热讽,不由得让我有些想笑。
“虽然我确实不知道你们所谓的碎影少主到底是谁,不过你说得没错,这个海煞小伙子的功夫,确实不怎么样。”
打铁要趁热,哪怕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该嘲讽还是得嘲讽一下的,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嘛。
“阿图,你闭嘴!”海煞气急败坏的擦掉嘴角的血迹,眼泛红光,明显怒火中烧。
我突然理解了小宁子他们对我落井下石的快感,看他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确实让人很快乐。
“我说的是事实嘛,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发誓要自己亲自打败碎影少主的,所以我就不插手了,可你这样子……”那个阿图的苗人郎中还在边上喋喋不休,怒火中烧的海煞忍无可忍,朝着阿图扔去一柄飞刀。
“给老子闭嘴!”
阿图骂骂咧咧的飞到房梁上不再说话了。
彼时的我们内力都用得差不多了,得花些时间恢复,海煞自然是没用多少内力的,他之所以那么狼狈全靠瘟疫在他身上发作得厉害。
被苗人阿图这么一刺激,他明天是不想再等了,举刀冲过来,一个竖切,在我举刀去挡的时候,身子轻轻一跃,仿佛绿叶上弹跳的螳螂,往我胸口看似轻盈实则极为劲道的一脚踢过来。
我横过手肘挡住他的一脚,可还是被他的力道踢退三步远。
不过呢,我好歹是个武林盟主,哪里有那么好欺负?哪怕没有内力的加持,拳脚功夫也不在话下的,当即趁势一点脚尖,侧过身去用手肘砸向他的后背,在他躲开的瞬间又挥出一刀来。
他转身用弯刀挡住我的一刀,我趁势也踹出一脚,在他躲闪之际旋身又是一斩。
我不像他有固定的招式,身体本能记住的招式加上苏越教导的招式,想到什么就用什么,因此一会儿砍一会儿刺一会儿拳脚相向,打得他措手不及。
我脑袋的痛也在血脉喷张中逐渐褪去,而海煞被瘟疫缠身逐渐露出败相,在吃了我一拳掉了颗牙后倒在地上没能起得来。
身为武者他不允许自己狼狈的倒下,因此用刀撑住身体,哪怕浑身抖如筛糠还是要跪坐在地上。
他摸了把嘴角的血,咯咯笑了起来:“呵,趁人之危。”
我用肩扛住明显比囚龙小得多的长刀,嘚瑟的笑了起来:“我趁人之危?是你自己要上门招惹晦气,怪不得人。”
随即也不犹豫,一刀刺向他的胸膛,他也没有躲闪,也再没力气躲闪,倒是很坦然看着我的刀逼近他的身体。
就在这么刹那的时候,一柄剑带着雄厚的内力,拦下了我的刀,那剑长而微弯,是光渗透血液的红色,耀眼剑杀意暗潮涌动。
也是在看见那柄剑的瞬间,我的脑袋又痛了起来,带着如潮的记忆和仿佛沉浸黑暗深渊的恐惧。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记忆里有个模糊的红色身影藏在黑暗中,只有一柄剑尖微弯的红色长剑鲜明得仿佛在发光。
“从此以后你就叫碎影。”
“来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刀。”
“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一抹红色的身影伴随着那柄剑的出现,也款款落在了我身前,仿佛一只从地狱幽冥之火中飘飞而来的蝶,闪耀着如火如荼的磷光,翩飞中锁人性命。
“碎影,许久,不见。”
他轻轻开口,而我的身体早已因剧烈的恐惧蜷缩成一团,尽可能的距离那人远一些再远一些。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看清他的脸,可脑袋脖颈都异常僵硬,仿佛眼前的人是恶魔,只一眼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呵,不过是我豢养的一条狗罢了。”
他轻笑一声,带着高高在上贵为主人的蔑视,而我窝囊得不敢抗拒半分。
“你该回家了,碎影了。”
他的声音清冷的传在我二中,仿佛一把又一把冰冷的小刀铺天盖地刹在我身上。
“快走!”
不知是谁拉过我的,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将我带出了房间,可那人轻轻一挥刀,暗红色的剑气紧随其后,但凡追了上来,不要他的命,都要我的命。
因此那人不得不回头用内力接下剑气,轰的一声,强大的内力震散,我和他纷纷坠地。

第六十九章 一夜之间回武陵
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一辆马车里了,摇摇晃晃的马车厢,让我疼痛难忍的脑袋加上了眩晕。
“我救了苏盟主一命呢,所以我的忙,你不帮也得忙了呀。”
正难受得紧呢,车厢里的另一个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清冷如瓷,带着几分玩笑意味。
我脑袋痛得虚脱,加上这眩晕感,整个人都很不好,根本不想说话。
只是好在我对那红衣人的恐惧没有被他看出来,我也就不觉得尴尬了,便不想搭理他。
不过也属实是意外,救我的人居然是那个整日沉浸在雨中墨莲的墨衣公子。
“把这个吃了。”
见我不说话,他突然把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往我嘴里塞,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就含着一股力往我肚子里奔了,我甚至还没尝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一股清凉感在那东西落肚的瞬间流向全身,我脑袋竟不那么痛了,身上也渐渐恢复了些力气。
“你到底是谁?”
一开始我就没有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内力,甚至他救我的时候,乃至现在,我也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他体内的内力,而他却能在红衣人手中救下我,并硬生生接下红衣人的剑气。
这样厉害的人物,竟会缩在小小一个天外来客客栈中,整日研究如何种一株墨莲。
墨衣公子清冷的笑了笑,他的冷同千重一不同,千重一是万年雪山上的寒冰,只偶尔露出一丝融化的温度,而他则是山野间叮咚脆响的山泉,是令人舒适的凉爽。
“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读书人罢了,苏盟主不必大惊小怪。”
“不过在下的这个忙还是望苏盟主帮我一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忙,就是拜托你帮我把这几朵墨莲送往武陵城的春风晓,并告知春风晓的主人,寒露节的白露宴我去不了。”他自顾自的说完,随后拍了拍车厢角落里的一个盒子,然后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他隐进尘埃里时传来两句话:“车夫会把你带到武陵,尽可放心。”
“喂!”我追过去看,可是马车外的天昏昏暗暗,只有一轮圆月挂在天际,照耀着官道两边的树木张牙舞爪,他的身影无迹可寻。
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躺回车厢里去,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样把内力隐藏得如此之好的,哪怕是像我这样厉害的人,都不可能在催动内力的时候还能阻止内力外泄。
然而现在他人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马车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在千重一送的刀陪伴在我身侧,足以慰藉我现在孤独的心灵。
想到他,思念之情一发不可收拾,也不知道现下他怎么样了,海煞我没有杀到,还多了这么厉害的一个红衣人,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了。
可我又不能不走,继续留在他身边,我不过是他的负累。
渐渐的,我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梦中在过去与现在的记忆中胡乱穿行,等我被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叫醒时,那些梦境顷刻间四散去,什么都没让我记住。
“公子,武陵城到了。”
我睁开眼睛,寻声掀开车帘,这马车的是从后上的,我下了车绕到马车前头想要向车夫道谢,落地瞬间看到天上斜斜挂着一轮圆月,仿佛只是睁眼闭眼的瞬间,我就到了武陵城。
我不由得感到诧异,加快了脚步走到马车前,可是车夫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只留有一根马鞭安静蜷在椅子上。
我不寒而栗,直觉得自己撞了鬼,当即吓得就要跑,可又想起那个诡异的墨衣公子交代我的事。
江湖儿郎,最讲义气,哪怕那个人不是人……是某种奇妙的超自然现象,我即已答应了人家,就得把事情做到。
回到马车上拧了那个乌漆嘛黑的木盒子就往春风晓跑去:“鬼啊!”
一路奔到春风晓所在的偏僻街角,竟看到他们家的大门依旧敞开着,灯火通明,仿佛还在做着买卖。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刚进门,就差点与春风晓那位小女老板撞上,我急急忙忙刹住脚,大口喘息着停在他面前:“小清小清,我撞鬼了我撞鬼了!”
想起自己来春风晓的目的,我话风又一转:“那个鬼还托我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
“什么?”小清姑娘见我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的接过我手中的盒子,也不急着打开,只是凝视着盒子良久。
“你说我睡一觉起来就从枂城到了武陵,你说我不是撞鬼了是怎么做到的?我去枂城的时候可是花了小半个月呢,哪里如此之快就能回来,走的还是陆路!”我继续说着我的撞鬼之遇,小清姑娘却抱着盒子往屋子里走去:“来福,送客。”
然后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就把我拧着往外走。
我惊到:“小清姑娘你什么意思啊,那个人还说了句什么白露宴他来不了了!”
目光里小清姑娘青色的身影顿了顿,然后就消失在了紧闭上的大门里。
我被扔在黑漆漆的大街上,顶着一丝不怎么亮敞的月光。
今天真是奇怪到家了。
我爬起来拍拍摔疼的屁股,怀揣着对今夜遭遇无处诉说的澎湃心情,往着小玉儿楼去。
那是唯一能找到苏越的地方,自从我上任武林盟主以后,苏越常常不在武陵,只偶尔会在小玉儿楼听闻他一星半点的消息。
我偷偷回来的,自然不好回到千宅去,可是走得急,我身上正好没带钱儿,这下可难为我了。
又经历过一场大站,衣服早已被割得破破烂烂的了,这幅样子,恐怕是小玉儿楼都要把我当做叫花子了。
无奈之下,我走过一条又一条狭窄而偏僻的街道,来到苏越曾经带我住下的宅子里。
那是他唯一的家当了,他不常住,我自做了武林盟主后也再没回来过,记忆里它的位置都模糊了些,差点要认不出这个小宅子了。
凭着记忆里放钥匙的地方,我摸出沾满灰尘的钥匙,打开了房门,灰尘随着木门的颤动扑欶欶落下来,我伸手挥了挥。
我走了那么几年,苏越居然没有回来过?
走到屋子里,摸黑找出火折子和蜡烛,点燃了一盏灯,果然看到满屋子的灰尘。
举着小灯迫不及待的走到苏越的房间,就见我留给他的一封信和一个钱袋子还安静躺在他的枕头底下。
信件已经回潮泛黄,拿在手里柔软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钱袋子摸上去也是凉凉的,里头的银子居然还在。
心里不禁泛起一股子失落感,苏越好像抛弃了这个宅子,也抛弃了我。
即便当时在他身边一年见不着几面,可我还是会在见到他的时刻,激动而高兴的。
我叹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失落感,翻出他还算干净的一身衣服换上,就往小玉儿楼去了。
来到小玉儿楼前,看着灯火通明处的温香软玉,我不禁感慨,即便这里没有出水芙蓉楼气派,却也有一股子小家碧玉的味儿。
我背着千重一送的刀,气宇轩昂的走进小玉儿楼,顿时一个个姑娘涌了上来,都是些面生的姑娘。
不过我也许久未曾来小玉儿楼了,也不清楚这里的姑娘们换了几拨,还有没有人识得我的身份。
“这位爷儿真是俊俏,快快,里边请。”
美人当前,什么撞鬼不撞鬼的事儿都抛之脑后了。
但一想到千重一那张万年冰山脸,我就无法认真看眼前这些美丽的姑娘们,躲开她们的拥簇,直接奔向我熟悉的二楼:“玉老板可在?”
“哎哟,爷儿是来找玉老板的啊,她正在接待客人呢,爷可千万别进去。”
有个眼力见儿的姑娘说到。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接待什么样的人儿,竟要她亲自出马。”
“自然是觞九大侠啦。”
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禁笑了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说罢大步流星走向二楼,一路奔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啪嗒推开门:“苏越!你给我出来!”
正哄骗玉老板的苏越不禁抖了抖,手中一根玉镯子生生碎成了两半,他直起腰身直直看我一眼,转身欲跑,我已拦在了他的身前。
“好你个苏越,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苏越看着我,嘿嘿干笑两声:“哎呀哎呀,多年不见我徒儿越发英俊了。”
“少废话。”我拧着他的衣襟,回头面向玉老板时,表情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和乖巧:“琼姨,我有点事儿找这老头,过会儿再还你。”
玉老板是苏越的情人,虽然我很不明白玉老板哪根筋答错了竟瞧得上我这邋遢师傅,但这位准师娘还是深得我喜欢的,苏越不在的那些日子,便是她收留我照顾我,让我吃饱饭穿暖衣,因此对她甚是喜欢。
苏越求救的看向玉老板,玉老板则很配合的冲他一挑眉,笑得媚态横生:“哎呀,难得你们师徒见上一面,你是得好好同人家说两句话才成。”

他缩在桌子一脚瑟瑟发抖。
我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认真的看向胡子拉碴,穿得随意而显得破破烂烂的苏越。
“你的刀呢?”
那把被千重一细心收起来的曾经属于他的刀,我很想知道身为一个武者的必备品,他是如何卖了换酒钱的?人在刀在,刀无人亡,他难道会不懂?
果然,他眼神飘忽,神态异常。
“这不……在家放着呢……”
我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的揪住他的耳朵:“好你个苏越,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这些年你总是玩失踪就算了,好好一把刀你居然说卖就卖了!”
苏越痛得龇牙咧嘴,恼羞成怒的怒吼:“苏言尘你放手!别以为你当了武林盟主就可以欺师灭祖了!”
我被他气笑了:“苏越你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吧,我还没有杀人灭口呢怎么就成了欺师灭祖了?”
苏越捂着耳朵泪奔:“你个不孝徒孙!”
“想要我遵守孝道,也得是你有师长模样才行吧。”我白他一眼:“别废话了,我是来找你说事儿的。”
“被你折腾得我这把老骨头都要碎了,你先给我拿几坛好酒才行。”他瘫在椅子上倚老卖老,四仰八叉的模样,像极了拷刑架上任人宰割的死囚犯。
要是杀人不偿命的话我觉得用这个死乞白赖的家伙祭个刀还是挺不错的,无法,我只好去找玉老板要酒。
玉老板也很贴心,派了丫头在一旁侯着,我让丫头去拿酒,绝对不能我自己去,不然等我回来苏越肯定又跑得无影无踪了。
不一会儿,丫头拿了酒回来,还捎带了几份下酒菜,苏越见了酒,瞬间来了精神,仿佛几日不进食的饿狼般扑过来,抬起酒猛灌了一大口。
畅快的吐了口气,那张年老色衰显得蜡黄的脸上立即泛起了几朵红晕,他眯缝着一双迷离的眼睛看向我:“小徒儿,你找师傅何事啊?快说快说。”
我目视着他,表情异常认真:“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苏越咦了一声,突然间瞪大了眼睛:“好你个苏言尘,你居然怀疑你师傅对你做了非分之事,真是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
我无语的揉揉太阳穴,几年不见,苏越的脑回路怎的如此奇葩了?
痛揍他一拳,我怒瞪他:“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事儿?我是问你,你在我脑袋里注万刺千针做甚??”
苏越一愣,鄙夷了我一眼:“林春迟那疯婆娘早八百年前就死了,谁给你种她的针?”
“你说不说?”
我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苏越这个人贱兮兮的,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总不认真同你说话,就像糯米不锤几下它不成糍粑,多少有点受虐的嗜好。
“呀……”他脸色一转,十分谄媚的用手捏住我的刀刃,恬笑着想把刀挪开,但,我的刀纹丝未动。
“我的好徒儿,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刀动枪的是不?”
我懒得跟他废话,把刀逼近了他一些:“快说。”
苏越无奈的叹气:“我说不就是了……”
“其实,那把刀不是我的,是你的……”
当年在竹林捡到我的时候,我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手里握紧了刀,正是后来苏越常常使用的刀。
苏越说,他不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我看起来那样年轻,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身上却有着极大的杀气,是那种长年杀伐后留下的气息,叫他这个行走江湖数年,见过不少穷凶极恶的人都未曾见过的沉重杀气。
但,那沉重的杀气里又带着隐隐一丝倔强的清明。
因此他把我带回了家。
当时他同林春迟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对决,却因着我的出现,那场对决无疾而终。
而我因身上中了毒,醒来时浑身痉挛,头痛欲裂,他们便只好想了这个法子封住我体内的毒。
“你和林春迟到底什么关系?”
我虽然没有见过林春迟,不过她的事迹一直被老一辈的江湖人士津津乐道,也曾听闻过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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