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六姑这语气, 仿佛接着了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俞笙不答,秦耀堂和宋雨画夫妻二人,当年捞偏门, 欠下的高利贷不少,利息不受法律保护,本金还是要还的, 不过显然秦家六姑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儿。
那群放贷的人, 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能大老远追到老家去,将来搞不好杀人放火的事都干得出来。
但那是秦耀堂活该,只要有他俞笙在, 这个事就怎么着也没人敢让它沾上秦星羽的边:
“您现在最该替您弟弟争取的, 是养老金。”
这才是俞笙今天约见秦家六姑的目的, 虽然秦耀堂根本不到退休养老的年纪,但他六姐明显除了养老金,也不明白别的。
秦星羽是个公众人物,俞笙并不希望把这事闹大。
听到养老金仨字,秦家六姑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更亮了,什么都比不得给他弟弟养老重要。
“养老金必须给!他爸妈供他吃喝,供他念书,供他当了大明星,这小白眼狼要是敢不管他爸,我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我们姊妹六个,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
一听这大姐二姐直到五姐的,俞笙就头晕,这是以他的成长环境,不能理解的事。
他宁可沟通谈判几个亿的项目,也不愿意跟这样的七大姑八大姨打交道,于是他直接开门见山:
“要多少?”
秦家六姑不带半点犹豫,伸出一个手指,还比划了好几遍。
“这个数!必须跟他说,月月都得给这个数!你是他老板,他要哪个月不给,我就找你!你替我从他工资里扣!”
俞笙不语,从秦星羽工资里扣?这位老人家还真看得起他。
当下他凝神思索,这一个手指头在他们圈子里,代表的含义可太广泛了: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那得根据项目来。
不过,他还没思索两秒钟,老太太已然趁热打铁、气势澎湃地紧跟了句:
“一千块!每个月必须一千块钱!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再过几年我弟弟该领养老金了,那养老金每个月还两千来块呢,让他儿子出一千,不过分吧!”
俞笙不动声色,果然他先前的预判没错,秦星羽父亲老家的人们,就是这样的生活水平。
一千块,对于秦家六姑而言,都属于狮子大开口了。
遥想当年秦耀堂在帝都风光的时候,别说一千块,就算一千万,也是随随便便能拿得出手的。
如今看来,当年挣的那些钱,还真就一分也没接济老家的父母和姐姐们。
以至于秦家六姑压根儿就没见过,千万级的天价资产,还撒泼打滚地为了每个月这一千块钱的生活费,千里迢迢跑来闹这么大阵仗。
枉费他小俞总拿出谈着几个亿项目的态度。
看来让王秘书取的这二十万现金,还是取多了。
于是俞笙淡淡开口:
“每个月一千,一年就是一万二,十年是十二万,没错吧?”
秦家六姑掰着手指头认真算了好几遍:
“对,对!没错!一个月都不能少!”
俞笙一声不响地从手边的纸袋,拿出一叠一叠的百元大钞。
一万块钱一叠的人民币,一共拿了十二叠,摆在老人家面前。
“十年的养老金,都在这了,您清点清点,没问题的话,十年之内别再来了。”
秦家六姑惊呆了,双眼放光,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
她们老家是北方农村的,一辈子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村东头的小镇上。
在年轻人平均月薪也就一两千块钱的当地,是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甚至她们老一辈,连银行卡都是退休之后才有,年轻时候都用存折的。
老太太还真就一张张,数上了好一阵,俞笙也不着急,安静地等着老太太数钱,顺便把包厢的门窗开了,这个角度能够清晰地看见舞台,听到秦星羽彩排时唱的歌。
小俞总的判断很合理,十二万买断十年清净,相当划算。
而且看秦家六姑,也是满心欢喜的模样,这笔买卖,双赢。
如今秦家六姑已然60出头了,等到十年后70多了,不见得还能再有精神头,大老远地跑来替自己弟弟要生活费。
而至于秦耀堂,别看年轻,那股精气神儿早就没了,现今都不敢见他,也不敢见自己儿子,更别说将来十年后了。
于是俞笙一边悠哉悠哉地,看着远处舞台上秦星羽彩排,一边等到秦家六姑,把这十二万清点无误,用随身那买菜用的三角布袋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还不住地念叨:
“还是你们当老板的好,替我们老百姓出气,要不然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遇着了事连申冤的地方都没有……像我侄子那个不肖子孙,别看他当明星挣得多,这回啊,就应该一次性扣他这么多钱!让他也尝尝吃不起、穿不暖的日子!”
秦家六姑是真不知道明星一个通告挣多少钱……
俞笙没接茬,他怎么可能让秦星羽吃不起、穿不暖?
“那,我让人送您出去?”
“好,好……”
让王秘书将秦家六姑送出场馆,俞笙继续坐在视角绝佳的二层包厢,眺望舞台上,那放在心尖上的身影。
黄昏的晚霞,染红了半边都市广场的上空,秦家六姑一出场馆,拽着秦耀堂大步就走,还费力压抑着心头的兴奋,小声地在弟弟耳边念叨:
“拿到了拿到了,你养老金拿到了!你儿子老板给的,走,咱这就上火车站,买票回家!”
“多……多少?”
秦耀堂拄着四角拐棍,呆呆地问了句。
秦家六姑将人拽到广场一角,四下张望片刻,才特意再次压低声音:
“姐跟你说,你绝对猜不到,你儿子这老板,是个好人,给了咱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
秦耀堂心下一怔:“不是按月给的?”
他只是如今怂了、怕了、没了斗志、没了精气神,但没傻没疯,也没得老年痴呆。
“十年,你儿子他老板,把你将来十年的养老金,一次性都给了!你等会啊,找个没人的地方,咱拿着这么多钱,别让人盯上……”
秦家六姑神神叨叨地,左看右看了好一会,最后找了个马路对面,一栋写字楼的墙根底下。
看了好几圈四下无人,才悄悄解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布袋,露出里面的一叠叠的百元大钞。
“十二万啊!十二万呢!一个月一千,给了十年,弟啊,你将来十年的养老都不用愁了!”
秦家六姑难掩喜上眉梢的雀跃,秦耀堂的神色却一瞬间变得木然。
每个月从子女手里拿一千块的养老金,在他的老家,确实已是上等水平了,更何况再过几年,他就有退休金领了。
可他六姐不知道,他巅峰时期过的是什么样的挥金如土日子。
十二万,抵不上他前妻宋雨画买个包。
问题就出在,他发财的那些年月里,一分钱也没照拂家里,十几万对于他姐姐们,已然是财富认知的天花板了。
他姐姐们没人想象得到,但凡他不这么怂的时候,是敢开口管自己儿子要上亿的。
但这个事,现今他没法说,谁让年轻的时候,没孝顺爹妈,没照顾姐姐,如今怎么敢说自己曾经身价大几千万,一个月的开销动辄七位数?
也怪不得姐姐只能替他要这么点儿养老金。
他姐姐是真没见过钱。
这个哑巴亏他也只能自己吃。
俞笙仍旧坐在场馆二层的包厢里,看秦星羽彩排。
等到王秘书回来,小俞总从纸袋里,剩下的八叠百元大钞当中,拿了两叠,递给王秘书,一如交代工作般,淡淡说了句:
“今天辛苦了。”
“哎呀,俞总,这,这……”
眼看着递到手里的两万块钱现金,王秘书受宠若惊,尽管也知道这样的红包,俞笙逢年过节、隔三差五给过他不少了。
俞笙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工作上的业绩,按照季度发放奖金,但私人方面,尤其是涉及到秦星羽的事,小俞总向来都是自己掏钱发红包。
更何况王秘书这两年,帮他照顾秦星羽,做了不少工作之外的事。即便今天只是替他取个钱、跑个腿,但既然钱剩下了,他也懒得再存回去。
就算发给身边的下属,他也不多给秦耀堂一分。
王秘书喜出望外地收了红包,他可太乐意为他老板办事了,尤其是关于小秦总的私事,谁让他老板是个财神爷,动不动就发钱!
他在心底美滋滋地发誓,以后一定更加好好对待小秦总,方方面面照顾得周周到到。
秦星羽的演出彩排过半,俞笙拎着桌上纸袋里,还剩下的六叠现金,出了包厢,到侧舞台方向,找秦星羽的私人医生李大夫,聊天去了。
李大夫是韦盛推荐来的,骨科专家,这些日子来秦星羽演唱会彩排,活动量大,旧伤犯得厉害,一直由李大夫照顾着。
俞笙来时,正值傍晚时分,扒拉着盒饭的李大夫,还不忘敬业地将前几日,秦星羽的化验单翻了又翻,皱眉琢磨。
这个年轻人的病程复杂,不单单是骨科的事,这两天随着彩排的强度增加,整个人的状态也直线下滑。
李大夫一顿盒饭,吃得眉间愁云密布,寻思着明后天再摇几个人,把另外几个科室的同僚喊过来,一块照应几天。
这会儿眼见小俞总来了,李大夫匆匆吃完最后一口盒饭,打了个招呼。
还没来得及汇报秦星羽这几日,一天一个状态的身体状况,俞笙直接从纸袋里拿了两叠百元大钞,坦坦荡荡地递给李大夫:
“演唱会这些天,拜托您多照顾了。”
“哎呦呦呦,这怎么行,我这已经拿过您的诊金了,怎么还能额外拿钱……”
俞笙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收下这两万块,没多言,转身走了。
秦星羽的身心状况多复杂,他心里有数,他希望身边的伙伴们,对他这捧在掌心上的人,多关照关照。
从侧舞台绕道后台,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忙碌着,时川脑袋上贴着纱布,手上提着服装道具,从化妆间到升降台,往返跑了好几个来回,带伤工作一点也不耽误。
俞笙从身后拍了拍这年轻小助理的肩膀。
时川还吓了一跳,俞笙平时不找他,找他也是问关于秦星羽的衣食住行。
场馆狭长的后台走廊,俞财神将小兄弟揽在一旁,再一次祭出两叠百元大钞,云淡风轻开口:
“小羽惦记你的伤,让你找个医院好好看看,别脑震荡了。”
时川惊呆了:“俞总,这,这也太多了,我有医疗保险,公司给我交了五险一金的……”
俞笙不多言,钱留下转身就走,剩下一脸惶惑,伫立当地的时川。
这两万块钱,究竟是俞总给的,还是他羽哥给的?
时川有点懵。
不过想了想,他们俩似乎也不分彼此,老板们对他这么好,时川小朋友当即心中熊熊燃起了中二之魂。
别说是为他羽哥挨拐棍砸了,就算是为他羽哥挡刀子,他都敢上。
几分钟后,俞笙提着纸袋里的最后两万块钱,溜达出了场馆外。
秦耀堂姐弟早已离去,这里的横幅也已然清理干净,还有部分粉丝在场外逗留徘徊,久久不肯离去。
安辰双手叉腰,站在广场中央,亲自盯着周围的秩序。
一向人神勿近的小俞总,难得主动到他辰哥身边,并肩站了一会。
“咋啦?那对老头老太太,处理完了?”
安辰先行开口,知道下午那会儿,王秘书匆匆赶来,把秦家六姑叫进去,是跟小俞总谈判去了。
俞笙点点头,跟安辰也是多年的老熟人了,虽然曾经在组合内时,竞争吃醋,外加诸多隔阂,但如今也算得上是个默契的朋友。
于是当下他也不转弯抹角,而是直接拿出那最后的两叠毛爷爷,递给对方,实实在在地回答:
“挺容易就打发走了,钱取多了,剩了点,有日子没见着锦锦了,给锦锦买几套新衣服吧。”
安大经纪震惊,虽然这两年由于合作关系,J.Y集团的年终奖、季度红包也没少拿,但一向看不惯自己的小俞总,私下里给自己发钱,还是头一遭。
于是他辰哥也没客气,想了想,将钱收了,安慰地拍着俞笙的肩。
即便身价千亿,再辉煌耀眼的小俞总,于他安辰而言,也算是多年来看着长大的弟弟。
俞笙时不时给秦星羽团队发红包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无非是希望身边的人对秦星羽好点,多照顾点。
他安辰比谁都懂。
轰隆轰隆的绿皮火车上,秦家六姑坐在靠窗的位置,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裹了至少五六层的布袋子,难掩喜上眉梢。
身边是秦耀堂落在布袋子上,沉默复杂、难以言喻的目光。
如今的秦耀堂,内心也想不明白,他这究竟算是被俞笙给坑了,还是被自己给坑了。
作者有话说:
秦耀堂下线啦,撒花庆祝~
么么哒~感谢在2024-01-28 00:00:00~2024-01-29 10:4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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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演唱会前三天
与此同时, 一条名为“秦星羽拒养生父殴打亲姑”的话题,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微博热搜榜前三。
话题的发布者,是一个新注册没多久的小号, 内容里是当日秦耀堂姐弟俩,在彩排场馆外,与秦星羽团队发生冲突的视频。
路人视角的拍摄, 从场馆上挂满的横幅, 到秦星羽现身, 与父亲说了那几句话,再到混乱之中,秦星羽和秦家六姑先后摔倒的全过程,拍得一镜到底,几乎没经过任何剪辑。
话题引导下的负面信息, 一件件罗列了好几条:
一是指出当时在演唱会场馆, 秦星羽亲自现身,当面拒绝了替父亲还债的要求,并且对于父亲的养老问题, 当场还撂下了“可以去起诉”之类的狠话。
该小号博主对此痛斥秦星羽,作为公众人物,公然拒绝履行赡养父母的义务, 是违法的行为, 给粉丝们起到了负面影响。
再者, 人群混乱推搡间,秦星羽被路障绊倒的片段,也被拍摄的清清楚楚。
小号博主更由此指出, 秦星羽作为一个内娱天花板级身价的大明星, 居然在这种场合, 假摔向两位老人碰瓷,实在是其心可诛。
除此之外,这条视频更拍摄了后来,秦家六姑倒地的画面,但由于当时混乱,以及拍摄角度刁钻,没能拍到老人家究竟是被谁推倒的。
于是这锅自然也落在了秦星羽身上。
“推长辈”、“打女人”、“对自己的亲姑姑下狠手”诸如此类的标签,一个个全贴上去了。
即便很快有当日在场的粉丝,放出了其他视角的视频,证明了推倒秦家六姑的,是另外一个男生,但粉丝的澄清热度,很快被压下去看不见了。
显而易见地有人在背后操控。
距离秦星羽的演唱会还有三天,彼时坐在J.Y集团总裁办公室的俞笙,用电脑看着网页版的微博,揉着眉心出神。
这个事是谁干的,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头绪。
秦耀堂对他那么一丢丢打发穷鬼的养老金,肯定是不满意的,但以秦耀堂当下的资源财力,不像是还有能力找营销号刷黑热搜的人。
从前虽然也刷了不少儿子的负面谣言,但那几乎全是宋雨画全权负责,秦耀堂可能都不知道找营销号的渠道。
至于秦家六姑,就更不可能懂这里面的一套运营规则了。
而秦星羽的对家,实在是有点多,当红的一线小生、顶流偶像团体,娱乐圈的一线男星中,不少都有着竞争关系,但大多也都是背后暗戳戳地下个绊子、挖个坑。
真敢在秦星羽演唱会的前三天,明晃晃刷这种造谣热搜的,也没什么人。
思索间,庄晏晏敲开了他那半掩着的总裁办公室门。
庄大小姐今天半个下午,都在全力为秦星羽反黑,这会儿来找俞笙时,还抱着她那月白色的漂亮精致小笔记本电脑。
如今庄晏晏已经是个舆情公关成手了,没用得着她上司吩咐,便已经调动人力,直接追查到了那个发布热搜话题的微博小号IP地址。
此刻正抱着电脑上的证据,来给她俞笙哥看。
“我找人查到了,这是博主的IP地址,在本市电影学院。而且根据定位,这不是教学楼的公共IP,而是一栋宿舍楼,具体位置应该是第五公寓,听说那是个男生宿舍。”
“电影学院宿舍?”
俞笙蹙眉,电影学院都是还没毕业的小孩儿,虽然不乏已经签约了经纪公司的艺人,但他们的咖位与秦星羽相距甚远,彼此应该构不成威胁。
然而下一刻,他想到了一个人。
“认识江引么?”
庄晏晏点头,知道那是红豆影业的签约练习生,虽然她的工作与对方并无交集,但同在一栋办公楼里,还是眼熟打过几次招呼的。
“IP截图发我,然后叫江引过来。”
俞笙淡淡交代着,他如若没记错,江引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虽然不知道具体住在哪栋楼,但平时是住学校宿舍。
庄晏晏依言发了IP证据图给俞笙,而后抱着笔记本电脑出去了。
这个时间,练习生已然下课,陆陆续续到了公司,准备开启一如既往的晚间训练。
不多时,江引便敲门进了总裁办公室。
俞笙也不多言,直接将电脑屏幕上的IP地址,以及那条微博热搜话题指给他看。
江引傻眼了。
刚才在来公司的路上,他就已然看到了这条热搜,还在思索究竟是谁,竟敢在他羽哥马上开演唱会这个紧要关头,恶意引导舆论。
结果刚到公司没几分钟,这锅落自己身上了。
当然,人家小俞总也没说是他,就是给他看看这个IP地址而已。
对方究竟是谁,俞笙心里已隐约有了谱。
江引心中更有了谱。
“俞总,给我一晚上时间,我现在回学校,今晚一定给您交代。”
说完这句话,江引便快步出了办公室,到走廊斜对面的舞蹈教室,跟老师请了个假,背起书包便一路往电梯间飞奔。
与此同时,王秘书同样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在走廊里飞奔,转弯时还差点跟江引撞了个满怀。
一向沉稳踏实的王秘书,这一回直冲向小俞总办公室,放下手里的电话,连敲门声都重了几分。
王秘书这人,是个职场老油条,汇报什么事、该表现出什么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是该笑呵呵地从容不迫,还是带那么一丢丢紧张,亦或是表现得惊慌失措,又或者宛若天都要塌了……
因而俞笙一看见人,就大体知道是什么事。
王秘书动静大,雨点小地跑进总裁办公室,相当于已然给自家老板打了个预防针。
此刻恭恭敬敬站在俞笙办公桌前,垂着双手,小声开口:
“俞总,场馆那边的同事打来电话,说是……说是小秦总下午彩排,突然晕倒了……”
俞笙当即站起来了。
“不过,不过李大夫一直在身边照应,具体需不需要送医,还在等消息。”
俞笙一句话没说,连剩下的工作也没交代,便即出门直奔电梯间,身后王秘书捣腾着微微发福的身材,以及两条小短腿,一路小跑跟着。
几十分钟后,江引已经返回学校,风风火火一路直奔自己的宿舍:第五公寓楼。
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二话不说一把推开了隔壁的寝室门。
意料之中,四人间的男生宿舍,这个时段只有齐年独自一人,在床下的电脑桌前,用笔记本电脑刷着网页版微博,微博登录的账号,正是那个造谣秦星羽的小号。
江引气得抬手就将网线给拔了。
“你有病吧?”齐年一惊起身。
“你有病吧!”
江引反击了同样的一句,造谣秦星羽、以及买营销号刷热搜这个事,果然是齐年干的。
“我可是卖了件J.Y大衣买的推广……”
齐年一句话没嚷完,这回被江引干脆把笔记本电脑,也给啪地一声合上了。
同一时间,俞笙坐在劳斯莱斯后排,一路飙车到了演唱会彩排场馆。
彼时随行的私人医生李大夫,已经叫来了几位其他科室的同行,经过紧急诊疗,秦星羽已然醒了,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一众医护和工作人员也没办法。
秦星羽觉着自己没多大事,他今天也不是突然晕倒的,至于这过程,有点复杂。
距离演唱会还有三天,他这几天每日至少两场全程联排,确实体力消耗太大,身体有些扛不住。
不仅仅是腰伤的症状,他还有点犯哮喘的征兆,心脏也微微不舒服,正如医生所言,他身体问题太多,搞不好都是不可逆的并发症。
下午的那条负面热搜他看见了,若说全然不在意也不大可能,毕竟这条热搜,刚好出现在临近演唱会的日子。
但如今他早已基本能够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一点也没耽误他下午的彩排。
只不过连日劳累,外加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他觉着可能有些低血糖,彩排倒数第二首歌时,在那明明站得不高的升降台上,他忽然开始眩晕。
不仅是眼前逐渐发黑,耳返的声音也听不清楚,再加上心悸得厉害,别说是唱歌了,他甚至站不大稳。
这一回他自己十分懂事,给了导演个暂停的手势,而后撑着膝盖缓缓地单膝蹲下,摘了耳返,只感受得到升降台匀速降回地面,以及周围人们的惊慌询问。
再后来,他意识就开始涣散。
无论在场的工作人员,还是医护,都吓坏了。
人群后面的安辰,费力挤上前时,在心里默默叹息:
这孩子不舒服知道自己叫停了,没像十几岁时候那样,实在病得撑不住了突然倒地,都不带给人反应的。
行,有进步。
俞笙来时,秦星羽已基本恢复意识,在后台化妆间的躺椅上打着吊瓶。
他不愿意去医院,场馆外面这几日围满了粉丝,他知道这个时候,如若兴师动众的去医院,免不了又是一场人心惶惶。
“你怎么又来了,才几点……”
没到J.Y集团下班的时间,就看见了俞笙,躺椅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小声抱怨了一句,说话有些气喘。
俞笙没心思像往常一样和他争辩,而是于人群让出的空地,大步上前,在对方还打着吊瓶的躺椅旁蹲下,直接问:
“哪不舒服?”
“没什么,我就是……就是有点低血糖,刚才……还吃了巧克力。”
秦星羽这会儿还有些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中间要歇两口气。
“就这样?”
俞笙明显是不信的,虽然对方偶尔有过低血糖的毛病,但眼见医护团队这样的紧张阵仗,又打了针,显然不是简简单单一块巧克力,就能解决的。
“嗯……”
秦星羽仍旧不大想说自己不舒服,奈何一看俞笙这眼神,就知道瞒不过的样子。
他缓了口气,只好小声地又说了一部分:
“我……还有点气喘……不过,吃了预防哮喘的药。”
俞笙两道本就凝重的眉宇,蹙得更深了:
“还有么?”
“没了……”
秦星羽下意识地又要反驳,不过这反驳的话才说了两个字,便被对方一个警告的目光,给堵了回去。
病中的少年只好改口,如实交代:
“我心脏还有点难受……”
俞笙心疼地伸手,理了一把对方额前由于冷汗,而微微凌乱的发丝。
谁能告诉他,他该拿这人怎么办?!
眼见秦星羽似乎有些累了,眼帘也不大睁得开,后台化妆间的空气,本就不怎么流通,俞笙也没让人都围在身边。
而是转身拍了拍李大夫的肩膀,连同其他几位被临时请来的各科专家,到后台走廊说话去了。
关于秦星羽的病情,医生们也得好好向小俞总汇报一番:
“确实有低血糖的情况,也有些哮喘发作的征兆,不算严重,已经输了葡萄糖,也用了预防哮喘的药,到演唱会这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
李大夫顿了顿,俞笙也知道,秦星羽的病情没这么简单:
“他这几天心律一直不太好,你也知道,前几年那场事故,不单单是骨骼神经受损,他的心肺、肝脏、脾脏等等,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种后遗症很难痊愈,一经劳累容易造成不可控的并发症,先打几天消炎针看看吧,演唱会之后,最好抽时间再去做个检查。”
俞笙点头,沉默不语,有那么一刻又有点儿想抽烟。
随手一摸口袋,空空如也,才想起来已经戒了一年有余。
说话间,安辰打着电话从走廊另一端赶来,跟李大夫和俞笙匆匆打了个招呼,又进化妆间去看了秦星羽。
他家艺人朦朦胧胧地半睡半醒,难得休息一会,以至于安大经纪把要汇报的工作,吞了回去。
安辰今晚忙疯了,不仅他家艺人身体突发状况,在这之前更是被爆出,那么一条与家人冲突的负面热搜。
他没工夫去查那热搜的源头,距离演唱会只剩下72小时,刚才秦星羽上台彩排前,还让他写了篇澄清热搜的小作文。
秦星羽很少主动让团队做什么公关,可见演唱会前这个时段,对他而言是何等重要。
结果安辰一篇公关小作文还没写完,他家艺人就在彩排舞台上晕倒了,这又忙活着跟医生沟通处理,急得火烧眉毛。
等到初步确定了治疗方案,秦星羽这边打上了针,状态稳定了,他辰哥才又继续把那篇紧急公关小作文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