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辞视线落在了对方的发绳上,整个人都楞住了。
沈修卿身为元勋,很多时候都需要跟敌人交锋厮杀。而它被缠在手上,分明是最容易被损坏的位置,却被保护得很好。
边缘依旧光滑发亮,没有一丁点的瑕疵。
许砚辞呼吸一滞,猛然闭上眼睛,不敢细想,这个杀伐气极重的alpha到底为什么会费尽心思去护着一个不值钱的发绳。
因为答案实在是太好猜了。
沈修卿等了很久,都没等他的动静,转头一看,许砚辞早就闭上眼睛,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沈修卿:“?”
他蹙了下眉头,轻轻地捏了捏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今晚这么累吗?”
许砚辞沙哑着嗓音:“还好。”
他掀开眼皮看向对方,却又被灯晃了眼,有点不适:“关灯吧,好亮。”
沈修卿拒绝:“不要,今晚不想关,你要是被晃到眼睛......”
他话还没说完,骨节分明的手就捂上对方的狐狸眼眸。
许砚辞喉结滚动了下。
他视觉陷入黑暗之前,清楚地看见沈修卿头发撩上去之后露出来的蝶骨耳饰,在灯光的折射下,比他在拍卖会上重金拿到的所有珠宝都要亮。
商人天性都喜欢昂贵的东西,他也不例外,柔软的心底被狠狠颤动,伸手去摸对方的脸。
沈修卿现在倒是很乖,任由着他摸。
许砚辞肆无忌惮,白皙纤细的指尖顺着鼻梁骨往上,摸到了眼睛,掌心被眼睫毛扇了下。
力度很轻,像是在沈修卿在向他强调自己的存在。
许砚辞因为这幼稚的动作很轻地笑了声,但过来后,神色却骤然一顿,收敛表情,唇角怎么也勾不出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在开心,因为跟沈修卿相处而感到的开心。
完全发自内心,不掺和半点假意
许砚辞心底涌上来的是恐慌跟酸涩,要知道他虽然会控制别人的精神,但是从来没有陷进去过的情况。
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情绪抽离出来,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了,许砚辞不能确定自己可以跟以前一样做到情绪剥离。
怎么会这样?
沈修卿见他收敛笑意,以为许砚辞不喜欢他的眼睫毛,又在对方掌心中狠狠地眨了下眼睛,强调不满。
上辈子还说喜欢这么玩,怎么现在拉着个脸。
沈修卿不明白许砚辞为什么会露出这个表情。
他上辈子跟许砚辞相处了很久,清楚地记得许砚辞喜欢看起来又闪又贵的首饰,喜欢长发,喜欢橘调气息......
所以沈修卿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耗巨资买下这个耳饰,把本来要剪掉的碍事长发留了下来,还特地每天用橘调味的洗发水清洗。
连他都没察觉到,其实自己这是在无意识地讨好许砚辞,让对方更喜欢他一点,哪怕是一点点。
沈修卿虚眯了下眼,将脸停在他面前,嗓音带着点危险地:“是不喜欢吗?”
许砚辞察觉到脸上落下的炙热呼吸,意识到两人靠得有多近,耳尖一点点变红了,难得没骗他:“喜欢,很喜欢。”
沈修卿冷嗤一声,没放心上,权当他在说鬼话。
他咬许砚辞的喉结。
许砚辞睁大了眼睛,闷哼一声,战.栗地抬起腰,却像是在迎合。
沈修卿屈腿,用膝盖卡住对方小腿处,死死地控着,另手将许砚辞的手腕钳制在脑袋上,完全没给这人挣扎的机会。
他清楚这是许砚辞的min感地带,于是舔抵着,掀开眼睛看他克制不住地情动,却无力挣扎。
沈修卿恶劣地笑了。
也只有这时候,才能感觉许砚辞还在他的掌控之下。
沈修卿低头就去亲对方的心脏处,左手故意使坏。
许砚辞像是脱水的鱼,身躯跟着剧烈颤了下,拼命想挣扎,却根本敌不过对方的力气。
他只能被操纵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落,打湿了床单。
许砚辞身居高位惯了,根本受不了被完全掌控,启唇就咬住沈修卿的肩膀,将受不住的快感分散出去。
他深吸口气,微侧身,右小腿就从对方的压制下暂时逃脱,而后抵在床上,支起整个身躯。
许砚辞一手去掐沈修卿的脖子,领带一扯,将发起情来就没轻没重的疯狗绑起来。
他见沈修卿想夺回主动权,也不慌乱,微眯着眼,轻轻地拍了下对方的脸,另手将人死死掐在床上。
许砚辞唇角微勾,狐狸眼尾带着点轻漫的邪气,又蛊又坏:“要玩点不一样的吗?”
美人反骑在沈修卿腰上,眼角分明还狼狈地留着泪痕,却依旧高傲,须臾之间就颠倒两人的位置。
这傲骨,让他的性魅力得到最大呈现。
沈修卿呼吸顿时就乱了,也没再夺回主动权,抬了抬下巴,让他继续说下去。
许砚辞倒是顿了下,若有所思道:“但你好像没什么分寸,我们该定个安全词。”
沈修卿愣住了,记忆直接被拉到前世,只会茫然地重复道:“安全词?”
许砚辞郑重点头,视线从他的眉眼往下审视,最后停在心脏:“许砚辞,正好你不怎么喊我的名字,那我们的安全词定为“许砚辞”。”
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
沈修卿怔怔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许砚辞:“因为想让你知道,在这段关系中能救你的,只有我。”
一模一样的答复。
沈修卿身躯僵硬住了,血液像是重新沸腾了起来,炙热而疼痛的记忆袭击大脑,不可置信而茫然地看着身上这个美人。
对方身影在这一刻跟前世那个狠心的商人重合了。
这句话是他听过的第二次,前世他信了,为了许砚辞赴汤蹈火,最后落得了个背叛的下场。
沈修卿前世错过了许砚辞最为困难的时期,在后来才知道,当年这个商人陷入绝境,为了赢,把能算计进去的全算计进去了,包括他自己。
这个人疯到从高位跳下来,落得众叛亲离下场,继承的财产也被纪云斐险些被侵占。
他让所有人放松警惕,露出爪牙咬断所有人的脖子。
许砚辞赢了,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变得不再信任任何人了,所以沈修卿始终走不进他的心,只能看着他一步错,步步错。
最后看着许砚辞在塔跟他之间,选错了塔,死在他面前。
沈修卿恨许砚辞的狠心没错,但没办法无视许砚辞在掉下悬崖的那刻,还是朝他笑了,脸上出现了片刻解脱的表情。也是那时候沈修卿才知道,许砚辞其实一直活得很痛苦,费劲心思想守下的家业,只是因为那是父母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他一直以为是许砚辞身上压着太大的责任了,从来没有自由过,也没有松懈过,时时刻刻都得紧绷着,所以才会是这幅性子。
但今生他分明把能想到的都给许砚辞解决了,对方却还是继续这样哄骗他。
沈修卿忽然笑了,他明白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许砚辞这幅狠心的性子,就算为了他丢了性命,对方也不会难过半分。
在这段关系中,能救他的只有许砚辞?撒谎,分明就是许砚辞把他抛下的。
他爱上的人就是个坏蛋,坏得彻头彻尾。
彻底标记我
迟寻向许砚辞提完停职后,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在家待着,没事做做饭,看看书,偶尔会发消息跟他保持联系。
然而这天,迟寻等了很久都没收到他的消息,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去找公司比较熟悉的同事打探情况。
沈修卿现在每天定时定点接送许砚辞上下班,让公司的员工好生羡慕。
迟寻蹙了下眉,意识到两人已经和好了,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这对他的计划很不利。
他用手机拨了个短号,停两秒,挂断,又拨过去,对着电话那边的人道:“去地下城找沈修卿的麻烦,把剩下那些能引诱信息素紊乱的药全用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是经过变声处理:“但是这个药的配方已经随着江家的没落而销毁了,用一点就少一点,全用了的话......”
迟寻无所谓地拨弄着手指,轻笑了声:“担心什么,它跟地下城的禁药是配对的,上次沈修卿发病却没能及时冷静下来,就说明他们那边没药了。”
“禁药的配方也没了,现在占上风的是我们,不如一次性玩个大的。”
电话那边简短:“明白了。”
迟寻指尖敲了敲桌面,交代道:“记得引起政府的注意,让他们控制住沈修卿,然后扩散谣言。”
许砚辞在下班的时候等不到沈修卿,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只能让自己的司机过来接。
他坐在车上,难得没有看合同,而是看向被雨淋得模糊的车窗,手里握着没有回复消息的空白界面。
玻璃外边流淌的水柱将外界的霓虹灯折得七扭八歪,心情也跟着更为烦躁。
他视线倒映着被洗刷的世界,轮廓落着不规则的红绿荧光灯,本就蛊惑的皮囊更加惊为天人,像是渡层宝石,高贵而不近人情。
司机本来看许砚辞不讲话,以为老板是心情不好,正想安慰一下,结果一转头,却被这幅世界名画惊得说不出话了。
他见许砚辞看过来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时闭嘴也不是,继续说话也不是。
司机只能讪讪地没话找话:“老板,这雨估计会下到凌晨四五点,后座有伞,是沈先生先前让人放下的。”
许砚辞听见“沈先生”三个字,眼神更沉闷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总有种不安的感觉:“知道了,开车回去吧。”
他没什么兴致,一路上都没再开过口,只是等到下车时,撑起伞,不复以往稳重,就往别墅里跑。
别墅没开灯,很黑。
许砚辞伞都没得及收,将它扔在地上,伸手“啪”地一下拍在灯管开关上。
他跑着开了一间一间的房门,喊着沈修卿的名字,却始终不见对方的身影。
许砚辞打电话给沈修卿,也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心脏几乎是要跳出胸膛,他的直觉就没出过错,基本笃定了对方出事了。
他无法联系上沈修卿,他就只能把电话打给对方副手,却依旧是没接通。
许砚辞揉了揉鼻梁骨,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正好来到了沈修卿的办公室,不抱希望地喊了声:“沈修卿?”
办公室里空荡荡,没有人回应他,猫猫并不在里面。
许砚辞走进去,坐在沈修卿平时办公的椅子上,打开对方电脑,同时联系跟地下城合作紧密的朋友。
他边输入电脑的密码,边问对方:“顾总,是我,对,许砚辞。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联系得上沈修卿吗?我有事联系他,联系不上。”
顾总顿了下,他跟许砚辞是有利益往来的朋友,偶尔也听旁人说过,沈修卿跟许砚辞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他犹豫了会,觉得不方便直接讲,留了一点体面:“你打开个浏览器看看,不用搜,界面上就有。”
而这时候办公室的电脑也正好打开了,许砚辞按照他的话点开了浏览器,却愣住了。
“地下城元勋信息素失控,当地A区75%的建筑物遭到毁灭性的损坏,许多公民将面临着恐怖的生命危险。政府强行已经强行控制住送完研究所,但不代表危机解除,现在形势非常严峻,请各位公民不要私自外出。”
“必要时刻,政府会选择结束元勋的生命,请各位公民相信,政府始终跟你们站在统一战线。”
铺天盖地的报道,都是写沈修卿信息素紊乱,造成公共财产损失跟大规模混乱,预计有上百人受伤,政府有了准备安乐死他的想法。
许砚辞怔怔地看着上边的文字,分明是熟悉的汉字,但组合起来他却看不懂了。
他无声无息地注视着配图,一股寒意从骨缝蔓延而出,尖刀般的怒火从心脏刺破皮囊,盘旋在大脑。
本就死寂沉沉的办公室,因为他的低气压而变得阴森可怖。
许砚眼神审视着一篇篇报道。
数百篇报道都是一模一样的结构,传达同一种核心思想,就是在引导大家觉得沈修卿是怪物,会伤害公民的怪物,应该处死。
许砚辞用自己的势力去查,发现所有发帖人大多数都集中在同一个ip,而那个地方,恰好是“塔”的基地。
也就是说,这就是塔的手笔。
许砚辞连电脑都没关,直接开车去研究所找人,但里面的人并不同意放行。
政府人员守在外边:“许先生,抱歉,里面并不向外开放。”
许砚辞单手撑着黑伞,站在雨中,面对着沉重而低调的研究所门。
他轻笑了声,嗓音低冷:“我不是在请求,而是在通知。”
门上的小屏幕倒映出许砚辞似笑非笑的模样,戾气极重狐狸眼眸望了过来,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如果不放行,可能出现你们不愿意看到的后果,到时候大家都难看。”
政府人员在里面犹豫了下,但还是重复道:“许先生,抱歉,里面并不向外开放。”
他像个无感情的机器人,重复着话语,完全没办法交流。
许砚辞抬了抬眼,语气非常平静:“那我也只能抱歉了,抓了我的alpha,还想要处死他......是应该付出点代价。”
他没管政府人员说什么,回车上,将车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
很快就又群身穿防护服的人员过来,拿着炸药,开始强行爆破。
精密而坚硬的门被炸药轰炸,而后又被浓硫酸侵蚀,不过多久,只剩一堆废铁。
许砚辞一脚将油门踩死,车子像离弦的箭般飙了进去,没有给他们拦截的机会。
早些年政府在与火星交战失败让塔凭空成立时,它的权威就受到了很大的挑战,手中的资源跟地位也被江、齐、许三大从商世家盯上,它为了防止被架空,早就将权力平分转接给了地下城跟研究所。
也就是说,所谓的政府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空壳,真正核心的是研究所跟地下城。
但研究所并不敢对许砚辞怎么样,他跟地下城元勋沈修卿的关系人尽皆知,而他又是许家唯一的继承人,不到万不得已,研究所不会动手。
但研究所敢动沈修卿,因为沈修卿是他们捡回来的,他们把对方当场一个怪物,而不是人类。
许砚辞下车,用枪抵着工作人员的脑袋,问沈修卿的下落。
他只问一次,不答,就杀。
许砚辞的脸上溅了血,整个人带着厚重戾气,含笑的狐狸眼眸让人心惊胆战。
他将枪口对准第八个,笑眯眯地问:“我的alpha在哪里?”
研究人员双腿都在打颤,看着地上七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恐惧得面目都扭曲了。
他不明白到这个漂亮的青年企业家是怎么下得去手杀人的,传闻不是说他是花瓶吗!?
但事实证明,许砚辞是个丧心病狂的漂亮疯子,并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研究人员心理防线崩溃:“我说,我带您过去!”
许砚辞挑眉,收起枪,意味不明地轻笑:“请。”
研究人员听出了其中的嘲讽意味,但又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带着人去研究所机密重地。
他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这个企业家并不知道研究所的构造,到时候把他锁起来就可以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人拐入密室时,后脑勺抵住了个冰冷的东西。
“你带错路了哦。”
研究人员瞬间心脏停了一滞,全身僵硬得动不来了,恐惧爬上脊梁骨,侵蚀着理智。
高层分明说过这儿的地图是绝对保密的,那为什么对方会知道研究所的构造?
等等......好像外界一直在传,元勋跟这个beta是恋人关系,所以许砚辞是真的可能知道研究院的构造!
许砚辞用枪抵着他的脑袋:“带我去正确的路。”
研究人员陷入极端恐惧,大门被强行爆破、七副尸体的死状跟地图的泄露,让大脑开启了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
他呆呆地点头,带着他往正确的方向走。
许砚辞面无表情地收了枪。
其实沈修卿还没告诉他这个研究院的构造,而他只是讹一下而已,没想到这个研究员还真故意带错了路。
好在对方常年泡在研究所,心思够单纯,一骗就上当。
许砚辞走入一个密室,终于在特制的监狱见到了沈修卿。
这个高大的alpha脸色苍白,虚弱地闭着眼,任由坚冷的锁链刺穿四肢骨骸,整个人像是个从血水中捞起来般,身上没有一处好肉。
许砚辞脑子瞬间空白,怔怔地看着这幅画面,什么都想不了。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沈修卿面前,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对方的脸。
许砚辞第一反应就是手心很烫,低头看去,是血滴落在掌中,灼热了皮肤。
他顺着血液流淌的方向去看,见男人骨处破了个口子,似乎是用力挣扎后不小心磕到了断裂的锁链,从右处眉眼一直淌着血,没有停。
没有人给沈修卿处理伤口,也没有人管他死活,就这样用锁链刺穿他的骨骸悬在半空中,任由自生自灭。
许砚辞艰难地开口:“修卿?”
他是从omega退化成的beta,虽然有少量信息素,但没办法外溢。
许砚辞无法像那些omega一样,用信息素唤醒沉睡的恋人,只能小心地哑着嗓音,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听说睡着了被吓醒的人,很可能会猝死,更别提是受了重伤昏睡过去的沈修卿。
他甚至不敢大声喊对方的名字
许砚辞清楚研究院捡沈修卿回来,仅仅只是是为了做违背道德的基因改造,将他的alpha当成没有思想的怪物,依靠他对抗火星,却也忌惮他的毁灭力。
这种情况下,沈修卿再次发病,研究院肯定不会善待他,说不定真的会像塔说的那天,将他处死。
所以他不惜得罪透研究院,也要强行闯进来。
许砚辞咬穿自己的手腕,将流血的皮肤抵在对方的唇上,希望血液中微弱的信息素可以唤醒他的alpha。
他早就跟自己的退化和解了,但这却是成年以来第一次恨自己的退化。
为什么自己会成为beta,以至于连用信息素去安抚alpha都做不到!
许砚辞努力地回想自己的退化的原因,但记忆太过于模糊了,他什么也不记得。
不对!他的记忆有问题。
许砚辞手臂抵在对方唇上,皮肤传来对方温热的呼吸,很微弱,似乎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他意识到了这点,像是逃避一样,躲进混乱的记忆里,试图找到自己退化的原因跟丢失的记忆,去忘记现实的事情。
许砚辞从来没有这样逃避过现实,扎进迷雾般的记忆,整个脑袋疼得欲裂,车祸的后遗症在此刻彻底发作。
他额角泌出薄汗,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全身上下都在疼。
“许砚辞。”
许砚辞听见安全词,骤然回神,这才惊觉沈修卿已经醒了,两人视线恰好相撞。
沈修卿没什么力气了,虚弱地轻咳了声,而后道:“你在哭。”
许砚辞露出疑惑的神情,摸了下脸,发现轮廓早就被湿漉漉的眼泪浸湿了。
他后知后觉,眼尾早就哭到发疼了,连着嗓子眼也跟着酸涩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修卿眼神沉了几分,即使是伤到这幅样子,也依旧能察觉到危险感:“谁欺负你了?”
许砚辞没应话,踮起脚尖,接吻。
他亲完把人虚抱在怀里,不敢用力,怕扯到伤口,很温柔地舔掉对方唇角的血。
沈修卿哪里见过许砚辞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觉得心都被刀子捅了个窟窿,比骨骸被铁链刺穿时还要再疼。
他伤得太重了,脑子不怎么转得动,以为许砚辞是受欺负了,这才不得不来研究所找他。
沈修卿嗓音病恹恹的,但还是安抚他:“你可以以我的名义去调动地下城的人,我之前就有下过指令,他们会无条件服从你的。别害怕,我永远在你身后。”
许砚辞嗓音带着难以压制的哭腔:“是不是很疼?”
沈修卿顿了下,他身上每处伤口流淌的不是血液,更像是能把身躯硬生生融化的岩浆,痛觉早就卷席了神经中枢,连说话都是强撑着。
但许砚辞看上去不是很好,所以他选择了隐瞒,摇了摇头。
许砚辞好像说了什么,沈修卿听不清,他现在像是被浸在海水里,虽然看得见,但是听得不真切。
沈修卿已经交代了留给许砚辞的后路,以他对许砚辞的了解,对方马上就会离开他去处理自己的事。
但他现在忽然很想许砚辞留下来,只能耗着力气说话,费尽心思:“你上次不是想听萧齐跟纪云斐的事吗,我现在跟你讲,你先别走,好不好。”
“就多陪我一会,拜托你了。”
虚弱的alpha需要伴侣的陪伴,他也一样,甚至比其他人更加依赖自己的伴侣。
许砚辞见他这伤幅样子还在害怕自己离开,心底疼,发涨而难受:“我不走,也不想听这个,你现在需要休息。”
沈修卿听不清,但又不想让对方担心,就没问他在说什么。
他已经提不上力了,将脑袋搁置在许砚辞肩窝上,闭上眼睫,有气无力地说着:“纪云斐曾在两年前独自去火星,在那里受了重伤,是萧齐把他救回来的。”
许砚辞顿了下,而后后颈传来剧痛,蹙了下眉,
沈修卿一口咬上腺体,从血液中摄取少量信息素,才勉强压下燥热的情绪:“但我见过政府的机密文件,火星并不适合我们居住,上边的气体对我们有害。”
许砚辞闷哼一声,但也没挣扎:“我们下次再说......”
沈修卿听不见,他耳边的嗡声越来越大,眼前也逐渐模糊:“alpha战斗力会下降,而omega过去了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基本活不过三年,这也是政府不允许火星入驻,压缩我们生存空间的原因。”
他在濒死的时候很没有安全感,讲一句,就得咬一口许砚辞的腺体,确认对方还在自己身边
许砚辞被咬得身躯发颤,但没有半点暧昧的气息,只有即将死离死别的恐惧。
他脸色白得不像话,知道沈修卿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或许连意识都在逐渐消沉,连痛觉都感受不到。
许砚辞咬破唇,用痛感强迫自己从可怖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这个顶级的alpha现在需要他。
他开始查看沈修卿的伤口,发现需要把这些链子从对方体内拔出来,再拖下去会发炎,到时候就真的难收场了。
沈修卿正想继续说话,就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脱离出来了,大脑因为受伤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屏蔽了痛觉,他闭了闭眼睛,只感觉随着血液的流逝逐渐眩晕。
许砚辞扯出其中一个锁链,手上全是血,他亲了亲沈修卿的眼睫,哄着:“你乖,先别睡,继续跟我说话保持清醒,我帮你把这些链子拿出来。”
沈修卿什么也没听见,但还是很乖地点头,继续跟他说话:他们两个人都很奇怪,萧齐活蹦乱跳的,显然不像是去过火星。而纪云斐也是个有感情缺陷的人,不可能会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对萧齐百般纵容。
“萧齐没有救过纪云斐,纪云斐不爱萧齐,可偏偏两人就是因为这件事绑定起来了,你说矛不矛盾?”
许砚辞没有回答,他先前听说过顶级alpha在信息素紊乱的时候,摄取伴侣的信息素,会更快地恢复伤口。
于是许砚辞踮起脚尖,调整角度,将自己的腺体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彻底标记我。”
沈修卿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想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但下一秒,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竟然听见了伴侣在向他请求彻底标记。
许砚辞闭上眼,又狠心地从对方体内扯出了一个锁链,温热的液体狂飙,血液浸透了他的衣物。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生命的流逝,眼泪从头到尾一直在淌,心脏抽搐得发疼,像是被人硬生生挖了出来。
他受不了,所以向沈修卿请求彻底标记自己,他要沈修卿活下来。
至于omega退化后被彻底标记会出现什么后果,他也清楚。
许砚辞在发生退化后被推出手术室的那晚,父母通宵替他整理了退化成beta的omega可能会遇上的各种情况,就是为了防止性别转变之后出现意外。
退化的案例本就少之又少,omega退化后又被彻底标记的案例,只有寥寥三例。
一个被咬穿了腺体,当场横死。一个承载了alpha过量的信息素导致高烧不退,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两年后身体器官出现衰退,最后病死了。剩下一个也是发烧了,之后没出现什么问题,但不能作为参考,因为他在一星期后飞机出事死亡了。
Omega退化后被彻底标记的后果可以说是百害无一利,例子就血淋淋地摆在面前。
许砚辞觉得自己的结局就是像他们一样死掉,但看着沈修卿每处伤痕都可以窥见森白骨骸,没办法坐视不理。
他想要沈修卿活下来,别无选择,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不过许砚辞其实不在意结局,他从那个梦中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所谓的挣扎,也只不过是徒劳而已,顶多死得好看一点。
他在意的是自己居然能为沈修卿做到这个地步。
许砚辞想说服自己,做出这个这个决定是因为需要沈修卿给他解决塔的事情,也需要沈修卿去压制纪云斐,利用他权势去给自己谋取利益
......但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的,是因为他喜欢这个alpha。他仅仅是听见沈修卿可能被处死的假消息时,理智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决定哪怕得罪透研究院,也要将人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