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辞刚洗完手坐下,还没碰到筷子,手机就响了。
沈修卿抬眼看他,想说什么,但最后沉着脸,没理人。
许砚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拿着手机去阳台,这才接通。
电话里传来迟寻的声音:“砚辞,我到家了,你到家了吗?”
许砚辞被风吹得有点冷,搓了搓手上发红的皮肤,下意识看了眼里边的沈修卿:“到了,你还是跟我派的保镖一起走吧,沈修卿太排斥你了,你上他的车会很危险。”
那边的声音停了一会:“果然还是这样吗,沈先生真是过分。”
他本就跟沈修卿是死敌,抓住这次机会,疯狂落井下石说坏话,还劝说许砚辞别再去沈修卿家里了。
食厅内的气氛凝重,而聊得正欢的两人却没有丝毫察觉。
沈修卿是alpha,耳力超乎常人,许砚辞在阳台打的电话,他一字不差地听了,包括对面说的坏话。
他:“……”
沈修卿很平静地抿了口温水,不是因为无所谓,而是他对许砚辞的脑子很放心,这人脑子转得快,不可能听不出来迟寻的绿茶。
然而许砚辞下一句话直接让他血压狂飙。
许砚辞:“是,我最近是有点太依赖他了…最近有几个产业好像状态不太正常,应该有人对我下手了,这次我就不拜托他了,你去查一下吧。”
他交代完之后,走回食厅,发现桌旁没人了,饭都没动过。
许砚辞手撑在桌子上,看着沈修卿的位置,忽然轻笑。
呀,是该知道急了。
沈修卿没提“塔”的事,就等着许砚辞开口求他,结果许砚辞真他妈的有分寸,不仅不找他帮忙,还去找那个死白莲花,打算从今天开始躲着他,怕“还”不了他的人情。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欠他的,早就还不清了。
这些日子都是许砚辞主动贴上来,他躲开,现在陡然颠倒过来,沈修卿反而很难受,厚重的戾气几乎占据了所有理智。
他回到了地下城A区,指尖斯条慢理地拆掉手套,垂下眼睫,俊美的轮廓杀意很淡,却让人不敢直视。
副手刚处理完叛徒,脸颊上溅着血,还没来得及擦,就见元勋向他走来。
他有点不解:“元勋,您来做什么…啊!”
沈修卿面无表情,指骨掐在了副手脖颈上,不断收紧:“你昨天跟许砚辞说了什么?”
副手被掐得窒息,勉强道:“我,跟他说了,那天事情的经过……”
沈修卿松开手,沉冷地看着不断喘息的副手:“具体。”
副手颈部软组织损伤严重,出现了淤血,不停地咳嗽着:“咳咳…那他许先生来问我您为什么在生气,我,跟他说他扒了您的裤子。”
沈修卿视线冷冷地落在副手身上:“还说了什么其他不该说的。”
副手被看得寒毛直立,克制不住地后退了半步:“没有。”
沈修卿:“那他为什么在躲我。”
你说我是不是太宠他了
沈修卿往那一站,信息素争先恐后地从肌理中渗透出来,无形而窒息的压迫感碾了过去。
副手直接倒在地上抽搐,脸色刹那间就白了,额间泌出了冷汗,紧张惊恐的情绪让声线发颤:“我不知道,但他那天来找我,说是把您惹恼了,要我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好去哄您。”
“我不敢跟许先生说太多,简单地说了下他扒了您的裤子就离开了,而他去了公司。”
沈修卿冷声:“他?哄我?你在开什么玩笑。”
副手:“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沈修卿不动声色地将信息素收敛起来,眼神带着嫌弃:“你被骗了。”
副手:“……”
沈修卿清楚了,许砚辞的态度转变去公司之后才发生的,并不是他这边的原因,这次不只是迟寻的问题,许砚辞也肯定在谋划着什么。
他这辈子已经提前找到了许砚辞,在公司出事之前出手庇护了他,但这人还是走上了前世的路,开始利用迟寻算计他了。
沈修卿:“去查他身边一个人,叫迟寻。”
他忽然顿了下,久远的记忆袭来,陡然记起上辈子让副手也去查了迟寻的信息,但只查到了普通不过再普通的身份。
这个身份找不到什么破绽,而且所有线索都中止在上面,怎么查也查不下去,一切信息都指明这个赌徒之子就是迟寻。
但只有一点对不上,就是迟寻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不可能有跟沈修卿对抗的实力。
一个是被赌徒丢下的孩子,靠着打工维持生活,连抑制剂都买不起的普通人。一个是政府用尽所有优质资源才培养出来的人型兵器,两者天差地别。
可偏偏对方比他手底下的任何一个人都厉害。
他前世跟迟寻交过手,对方是个很特殊的alpha,信息素甚至能让人出现头晕目眩的奇效,再配合上狠厉的身手,很有威胁性。
迟寻不像是自然成长起来的alpha,更像是被人工改造后的产物,跟他一样,也是个人形兵器。
所以,迟寻的身份是假的,沈修卿很确定这一点,可偏偏什么都查不出来,这也让他感到是威胁性最强的地方。
副手松了口气,从地上起来:“是。”
沈修卿叫住他:“等等。”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别在他现在的身份下手,直接往“塔”的方向查。”
前世许砚辞把他出卖给塔,那陪在他身边的迟寻,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塔的人。
副手听到“塔”时楞了下,还觉得有点奇怪,许先生身边如果真的存在塔的人,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但他没有质疑沈修卿的决定,转身离开去调查。
沈修卿倦懒地坐在沙发上,手支着下巴,白炽灯的光从头顶落下来,将轮廓描绘得更为沉冷。
他垂眸看了眼手机,消息记录空荡。
他知道,许砚辞在故意吊着他呢,而且这只是刚开始。
沈修卿太熟悉这手段了,他前世就是在易感期的时候让许砚辞钻了空子,为此患上了严重的分离焦虑症,只要对方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极度烦躁。
但许砚辞又偏偏不理他,让他后期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甚至出现自残的行为,连活下去的想法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许砚辞以救世主的身份回到他身边,耐心地安抚他,纵着他作,成为精神支柱。
于是,沈修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许砚辞对他的算计,才导致了后面被背叛。
许砚辞就仗着他喜欢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沈修卿回神,看着空荡的聊天界面,忽然笑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许砚辞,永远独立自私,流淌的每一滴血是冷得刺骨,即使旁人对他再好,他会权衡利弊,然后眼也不眨地将刀子捅进去。
就算重来无数次也一样。
副手回来了:“元勋,萧齐请您过去喝咖啡。”
沈修卿蹙眉:“不是跟你说过吗?这种事一律回绝,别通知我。”
副手犹豫:“但他说迟寻也在那里。”
沈修卿顿了顿:“许砚辞也在吗?”
副手摇头:“萧先生说他只约了您跟迟寻,有些事,他要您亲自去看。”
沈修卿虚眯了下眼,抬手将桌上的车钥匙扔给他,示意对方去开车。
他坐后座上,问:“萧齐找过我多少次?”
副手从后视镜看向沈修卿:“两年,一共六百八十八次,您之前交代过不参与应酬,也不要通知您,我就全部回绝了。”
沈修卿蹙了下眉头,没说话。
平均下来一天要约他三次,就算被回绝了,也还坚持着,萧齐这是想做什么。
副手没听见声音,以为他不知道萧齐是谁,解释道:“萧齐是纪云斐的人,您跟萧先生第一次见面,是在初遇许先生的宴会上。”
沈修卿很确定地回答:“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对这个金发高马尾的青年有印象,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见过,在他重生回来之前。
但萧齐是谁,他想了想,发现没有记忆:“但我不记得在哪见过他。”
副手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他早就习惯了,元勋对许先生以外的人都不上心,总是淡淡的,也懒得记住。
他敢笃定,自己干了这么多年,沈修卿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副手:“萧齐也跟了纪云斐两年了,就在B市,可能您在B市见过他。”
沈修卿:“他说到底是纪云斐的人,纪云斐决定要当“塔”的狗,而我却是政府立场,他敢约我见面,也算是有胆子。”
他轻笑,眼底危险意味很明显:“不怕被我杀了,也不怕被纪云斐杀了?”
副手想了想,解释道:“纪云斐不会跟他动手,两年前纪云斐独自去了去火星的地盘受了重伤,是萧先生把他带出来的,萧先生对他有救命之恩。”
“这情报只有地下城有。纪云斐把他藏得很好,除了地下城跟他们自己,其他人只知道萧先生是纪云斐的情人,都不知道这些事,包括许先生。”
沈修卿语气很淡:“这情报听起来很矛盾。”
他见过政府的机密文件,火星并不适合蓝球的人居住,上边有有害气体,alpha体质比较好,过去了顶多是战斗力有所下降,omega过去了会留下后遗症,算是半条命都没了。
沈修卿前世跟许砚辞在一起的时候,萧齐没少来找茬,把许砚辞折腾得够呛,这般娇纵吵闹的模样,怎么可能去过火星。
而且他前世跟许砚辞走得近,不免跟纪云斐有所接触,也知道这人脑子有问题,情感能力欠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反社会人格。
纪云斐前期踩着别人的尸体从底层爬上来,后期靠着模仿着许砚辞的为人处世以及应酬手段,才一步步有了今天。
且不说这人脑子有问题,他学习对象就选得不对,许砚辞是一个冷血且会背叛别人的企业家,这样的buff叠下来,纪云斐怎么也不可能会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对萧齐百般纵容。
这就有意思了。
纪云斐不会被恩情绑死,萧齐也不可能去过火星,可偏偏这两人就组合起来了。
车驾驶到了咖啡厅,还没停稳,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好几个瓷器同时砸在地上。
沈修卿抬手,示意副手停车,别发出动机。
他往咖啡厅看,里面一片混乱,服务员们都躲抱着脑袋躲在角落,神色惊恐扭曲,身子一直都抖。
迟寻被两个alpha保镖按着,萧齐单手抓住了他的头往拖把桶里摁:“你挣扎什么,衣服都弄湿了,待会沈修卿来了看见怎么办?!”
他单手薅住对方的头发,一扯,把快要窒息的人拉了上来。
萧齐一手扯着他的头发,另手慢慢拨开湿透耷拉在脸庞的黑发,露出对方惨白的面容:“迟寻哥哥,你知道错了吗?”
他娇气地扁了扁嘴,看上去很委屈,软乎乎的手指挑起对方的下巴:“纪哥都舍不得这样骂我,你刚进门就这么凶,我很害怕的。”
“我好难过,所以你跟我道歉吧。”
迟寻被茶水浸到了他的眼睛,很痛,视线一片模糊,他的耳朵因为长时间缺氧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他没办法听清萧齐在说什么,只是被拎着头发,狼狈地咳嗽着,鼻腔里呛的全是茶水,很疼。
萧齐脸色直接黑了,不耐烦抬手,对着迟寻的脸就是一巴掌,声音大得两人在车上都听得见。
“为什么不说话,是还没知道错了吗?”
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气狠了,直接抓着迟寻的头发又往拖把桶里按:“不就是许砚辞的一条狗,你以为你骂的是谁,你们被纪哥整死吧!”
保镖们哪见过这么脾气这么暴的金丝雀,全都傻眼了。
不过他们也没办法理解这个助手,萧齐可是纪云斐捧在手心上的人,大家都会给他几分面子,但偏偏这家伙进来就对着他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
就像是,在故意引萧齐动手一样。
他们见迟寻已经逐渐不挣扎了,这才小心劝说:“萧先生,这好歹是许砚辞手底下的人,我们这么做......”
萧齐蹙了下漂亮的眉头:“你什么意思,我收拾他还需要看许砚辞的脸色吗?!”
另一边,副手早就听说过萧齐脾气不好,但他也只以为是程度的坏而已,没想到动起手跟他们在审人的时候一样狠:“怎么打起来了?”
沈修卿看着里面的情形,陷入沉思。
他想了下前世跟萧齐仅有的几次见面,对方在他面前是个爱撒娇的小金丝雀,总是叽叽喳喳地围着他转,稍微冷落一下,就气鼓鼓地躲一边掉眼泪了。
但萧齐也好哄,他那时候被哭声吵得不耐烦,压着怒火警告性地瞥对方了一眼,还没给枪上膛,对方就扑过来了。
那时候萧齐抱着他的手,不可置信地眨巴着眼睛,都忘记擦眼泪,唇角克制不住地上扬:“沈先生,你终于看向我啦,太好了,我好开心!”
很笨的金丝雀,连杀意也看不出来。
沈修卿不走心地问道:“他一直都这样?”
不过他对这种事向来不关心,也不感兴趣,萧齐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跟他有什么关系?
副手点头:“是的,萧先生脾气很坏,见谁不爽就直接动手收拾,但每次都有纪云斐收拾烂摊子。”
沈修卿刚打算下车,就见店门口来了个意料之外的身影,修长的身姿往那一站,后边的人就冲过去踹开玻璃门为他开路。
西装一丝不苟的美人沉着脸,没有说一句话,直径走进去,抄起桌上的杯子,就往萧齐身上砸,没给对方半点反应时间。
萧齐细嫩的皮肤被陶瓷砸破,流淌下猩红的血,顾不上看对方是谁,只管着捂住伤口哭。
保镖顿时乱成一团,几个去查看伤势,几个过来算账时被对方带来的人直接撂倒。
许砚辞示意他们把迟寻救起。
他走过去用手捧起萧齐的下巴,另手的指腹碾过对方的眼泪:“怎么我刚来就哭,得让人好心疼。”
萧齐瞪向对方:“那是因为你用杯子砸我!”
许砚辞轻笑了下,摇头,并不赞同:“我这不是陪你玩吗?你逼着我助手出来跟你玩,我只不过是用了同样的方式,你就哭了。”
他故作为难的模样,眨巴了下精致漂亮的狐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是因为不喜欢我吗?好伤心,我长得可比迟寻好看多了。”
萧齐被这美貌攻击弄得发愣,等反应过来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都在无意识地发抖流泪,气呼呼地瞪着对方。
他是很喜欢许砚辞这张脸没错,完全长在审美点上,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皮囊,是可以珍藏起来的存在。
但他真的讨厌死许砚辞这张嘴巴了!
许砚辞伤心关他屁事啊,伤心就能用杯子砸他吗?……他被砸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还在往下流血,都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萧齐毫无征兆地把他推开,而后拿起热腾腾的咖啡往迟寻身上泼:“我就欺负你的助手,怎样!”
许砚辞下意识过去挡住,咖啡落在他的外套上,但蜿蜒而下的水流烫伤了手腕。
不偏不倚,刚好是沈修卿在接他下班时,给他擦干手腕的位置。
车内萦绕这沉重压抑的气氛,沈修卿脸色顿时难看。
迟寻躲在许砚辞身后,像是察觉到了目光,回头看了过来,意味深长地朝沈修卿笑了下。
他过去牵着许砚辞的衣角,说好害怕。
许砚辞顾不上给手腕降温,回头安抚他,用昂贵的衬衫给他擦了擦茶渍,神色温柔。
副手被迟寻的茶味熏到了,看到两人卿卿我我的场面有点慌了:“许先生怎么会在这里,等等……他带来的人是地下城的!”
他连忙看看看手机:“我这边怎么没接收到他们的申请出行的信息。”
副手在心里骂这群人祖宗十八代,不知道元勋最厌恶的就是私自行动吗......而且保护的对象还是迟寻!
副手小心地看着沈修卿的脸色,发现对方脸色没什么异常,只是眼眸微垂,像是在思考什么。
副手更为忐忑:“元勋……”
沈修卿闭上眼睛,压着火气揉着太阳穴,语气尽可能平静:“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宠许砚辞了。”
副手后背陡然发寒,死死抿唇,半晌也想不出回答的话。
元勋对许先生称得上是纵容,给他的权限很高,对方可以随时调动身边的任何人保护自身安全,也可以在地下城自由出入,哪怕是保存机密的军事重地。
这样的待遇,哪怕是政府那边的重要人物也没有。
但问题是,元勋给的权利,是仅允许先生用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用来保护情敌……
许先生这么做也太过分了!
沈修卿自然没指望副手能给什么回答。
他开了车门,临走前丢下一句:“待会我回来的时候,不希望还看到你在这里。”
副手明白这是要自己先走的意思,终于舒了口气,连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咖啡店里还是一片混乱,萧齐被地下城的人按住,没有半点狼狈,反而像是炸毛的小金丝雀一样:“许砚辞,你他妈敢动我一下试试,纪哥不会放过你的快让他们把我放开!”
许砚辞没打算理他,但被这叫骂声分贝太大了,吵到耳朵疼。他回头看去,那小家伙已经把自己哭成泪人,身躯哭得一颤一颤的。
不是,他只是让人把萧齐按着,又没打又没骂,还来得及收拾他,这人到底在哭什么!把迟寻弄得奄奄一息,现在搞得受委屈的是他一样。
许砚辞正蹙着眉头,想让人将他的嘴巴赌上,就见萧齐突然不叫骂了,而是睁大了眼睛,讶异地看着许砚辞身后的方向。
萧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委屈地扁嘴,嗓音夹得软乎乎的,像是只可怜的小金丝雀:“沈先生,他们都欺负我......”
许砚辞转头看去,只见沈修卿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后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漫不经心道:“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就在后边站在,小心被杯子砸到了,往里边站点吧,安全些。”
“我刚才情急身边没什么可调动的安保,就用了你的人,没给你说一声,真是抱歉了。”
沈修卿:“只是抱歉吗?”
他视线从许砚辞脸上移到烫伤的手腕,眉头蹙得更深,好似一路上的烦躁从这红痕蔓延了出来,压低的嗓音带着沉冷的劲。
这么大个人了,都伤着手腕了,不去处理伤口而是站在这跟他调笑,是怕一离开他会朝迟寻下手?
许砚辞眨了下眼睛,显然是没想到沈修卿会计较这个:“那你想我怎么办?”
沈修卿毫无征兆地靠近,直接牵制住他的手,指腹在烫伤的位置重重碾过
那块发红的表层皮肤已经因为组织损伤而刺激着痛觉神经,此刻被带有薄茧的指腹用力磨过,灭顶灼痛感直接被无限放大。
沈修卿似乎是在刻意报复,铁了心要他长记性,要许砚辞记得这次的痛楚。
但许砚辞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只是颤了下眼睫,硬生生忍下来了,别说哼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仅如此,这人的狐狸眼眸紧紧地盯着他,在剧痛之下还在分析微表情,似乎是想判断对方的动机跟怒火的缘由。
沈修卿被这眼神挑衅到了,手劲一松,冷笑。
许砚辞顿时看懂了沈修卿的意图,原来这人是想要听他的痛呼。
什么怪癖?
但他刚才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现在再演戏也来不及了,改变不了对方已经生气的事实。
许砚辞抿了下唇,识相地没有演戏,再慢悠悠地补一声“痛”,他感觉要是敢这么做,沈修卿会直接掐死他。
萧齐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更委屈了:“沈先生,明明约你来的人是我,你怎么总是在看别人。”
沈修卿听见声音,这才记得了今天的主角是萧齐。
他勉强分了点眼神给对方:“你找我来是什么事?”
萧齐气鼓鼓地抿着唇,偏过脑袋,不肯讲话,一副要人哄的样子。
沈修卿不吃他这一套,朝地下城的人打了个杀掉萧齐的手势。
他耐心仅仅只对许砚辞,对于旁人,要是不愿意说......那就杀了。
地下城的人刚才听见许砚辞说没有得到元勋的允许把他们调动出来,才意识到被骗了,正慌得直流冷汗,现在接到沈修卿的命令,像是抓住了补救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动作甚至比平时还要再快一些。
只是他们刚松开萧齐的手,还没掏出枪,这只小金丝雀陡然正过头,甩动的高马尾甚至甩了右边的人一嘴巴子。
地下城的人被扇偏了脸:“......?”
萧齐丝毫没察觉危险,湿漉漉的眼眸亮得可怕,糯糯地朝着沈修卿道:“沈先生,你让他们放开我啦?我就知道,你跟许砚辞不一样,是个很好的人!”
他往这边小跑过来,眨巴着眼睛,想过去牵沈修卿的手,但又不敢,只能定定地站在对方面前:“我约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迟寻挨打,纪哥在许砚辞身边安了些人,知道你最近因为他不开心。”
“所以我来给你出气。”
沈修卿顿了顿,显然是没想到萧齐直接把纪云斐给卖了,下意识看向许砚辞。
许砚辞用眼神疯狂示意:你看我做什么!问问他,那些卧底都是谁!!
沈修卿:“......”
他原本是要问的,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许砚辞,而后转身就走。
嗯,他找到比疼痛更能让许砚辞长记性的办法。
许砚辞:“?”
他当即拉着沈修卿的袖子,试图要对方站住,但力气敌不过,还是让人给走了。
许砚辞正想追上去,就听见后边传来道可怜巴巴地说:“砚辞,留下来陪我好不好,萧先生好可怕,我不敢一个人跟他呆在一起。”
迟寻浑身湿透,无措地站在原地,他手里拿着眼镜,上边的镜片裂开了,像是个蜘蛛网般粘在上边。
他垂了垂头,边掉着没出息的眼泪:“我的眼镜都碎掉了,什么也看不见,没办法一个人回家。你这次也要不管我吗?”
许砚辞:“......”
半晌,他叹了口气,只能目送沈修卿离开。
他没让地下城的人送迟寻回家,而是让他在一旁呆着:“好吧,不过我们不回家,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许砚辞:“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在椅子上坐坐,我收拾点东西,马上就好。”
他扫了咖啡店一眼,这里已经被砸得差不多了,后厨的茶桶也被搬了出来,成为折磨迟寻的罪魁祸首。
许砚辞巡视了一圈,最后离他最近的陶瓷杯,握住把手,而后往桌角狠狠地砸了下,只剩半个杯子带着锋利的棱角。
他检查了下杯子边缘的锋利程度,边慢悠悠地朝着萧齐走近,唇角的笑意跟危险程度成了正比。
萧齐就算是再笨也知道许砚辞想做什么,克制不住地后退了几步,而后转身就准备跑。
许砚辞不缓不慢道:“要跑吗?我还在读书的时候,玩飞镖可是第一名,杯子跟我当时玩的款式差不多一样重,应该可以一样准吧。”
萧齐直接定在了原地,半晌才转过身来,像是受了惊的金丝雀般,碧绿色的眸又蓄满眼泪:“你...你要做什么?”
许砚辞倒是有点遗憾:“怎么又不跑了,我很怀念那个手感呢,好萧齐,你就让我试试嘛。”
萧齐听见他的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么尖的杯子,你扔过来我不得死?”
许砚辞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你也知道危险,刚才把迟寻的头往茶桶里按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会出人命!”
萧齐见不到别人凶自己,也硬着头皮支棱起来:“一个助手而已,死就死,你凶我做什么!我让纪哥再给你招一个不行吗?”
许砚辞思考了下:“你说得对。”
萧齐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听到了历史以来最可怖的话。
“一个情人而已,死就死了,我再给纪云斐找一个不就好了。”
飞驰而去的锐利陶瓷边缘朝向的不是萧齐的脸,而是最为重要的心脏,可偏偏对方“恰好”颤了下身子,躲过了要害,只插入了右肩。
许砚辞本能地意识到不对劲,正想补刀时,他的手被更为有力的手握住了。
迟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声音很急,几乎是哀求着:“砚辞,我们算了好不好,你先带我去医院,我眼睛好痛,不知道会不会瞎了......救救我,你快救救我!”
许砚辞蹙眉,还是想补刀,他的手被紧紧控住,竟动不了半分。
迟寻边掉着眼泪,眸底已经没有什么聚焦的痕迹了,但偏偏能稳当地抓住他的手。
......这是都懒得装了?
要知道他经过训练后爆发力是比一般的alpha还要强大,迟寻这一握,基本把实力全暴露了。
许砚辞并不想揭穿,他看了眼吓得一直打嗝的萧齐,又看向迟寻:“你确定么?沈修卿刚才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并不赞同我用他的人去帮别人,尤其是你。所以现在我只能自己动手。”
“你这次放过萧齐,回去之后纪云斐会把他看得更紧,你没有任何复仇的机会了。”
迟寻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不停地重复要瞎了要瞎了,看上去真的要崩溃了。
许砚辞只能无奈地松开把手,任由陶瓷杯摔在地上:“好吧,你别后悔。我们走,去医院。”
他知道已经地下城的人因为沈修卿的缘故,不会再陪迟寻去医院了,也不强人所难:“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
许砚辞打了车,带着迟寻去附近的大医院,又是挂科又是做检查,直到彻底确定眼睛没有问题时,已经是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