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器修。
不是不愿涉足,而是根本没有能力涉足。
全门上下,上至掌门,下至弟子,无一人有将法器炼为人或是将人炼成法器的本事。
这点自知之明他们还是有的,索性将器修排除在外。
话说回来,虽然除了炼器他们什么都会,但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个“会”字里面的水分有多深。
再说的难听点,正因为学得太多太杂,无法专心,学到最后顶多就略懂些皮毛罢了。
而上面的人对此这样解释——集各家之所长,出去之后,扬名立万易,推卸责任也易。
换句话来说就是——仙重门弟子出去历练,若闯出名堂扬的便是他仙重门的名;若闯了祸,便可根据这个弟子任一所修派系推到其他与之对应的宗门上,这样就跟他仙重门无关了。
时至今日,门内上层还在致力于往本就鱼龙混杂的修真派系中再添加其他冷门派系。其一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不,最近云游归来的仇长老不知去哪儿逛了一转,竟然对卜卦算命之类的产生了兴趣。
他自我研习一番还不算,小有所成后便觉得自己已到出师的水平,二话不说号令全部弟子去一线峰跟他学卜卦。
门里主动给弟子提供铜钱,龟甲等物用于卜卦。
褚天阙去晚了,没领到。
主要是门内有两个叫宋执的,置物弟子疏忽了,只准备了一份。宋执领了,褚天阙就没了。
这就是褚天阙此刻出现在城中大街上的原因。
本来他无心学习卜卦,自然也用不上这些东西。可当晚叶星临现身劝他去学,说于他将来有益,他便答应了。
可是又没有工具,便只能下山来买。
偏偏天公不作巧,他刚来到卖龟甲的摊子前,商贩就说卖完了,要买明天再来。
此时天色已晚,他又懒得明天再跑一趟,便进了前面一家客栈暂作歇息。
客栈很大,里面人很多,鱼龙混杂。
褚天阙刚坐下,便听到侧方传来一道针对性极强的嘲讽:“哟,这才多久啊,仙重门的人又开始下山招摇撞骗,造谣生事了?”
他看过去,是一个长相颇有灵气的琴修在说话。
他旁边坐着一年岁和他相仿眉眼温和的男子。
他的剑置于桌上,应该是个剑修。
此人还算讲道理,见同伴一上来便给褚天阙难堪,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不要乱来。
岁翎甩开他的手,愤愤道:“为何我不能说?上次两个仙重门弟子在此惹了事报的却是我宗的名号,恰好我又在此地,宗里便以为是我犯了事,回去对我好一顿罚。现在又让我看见了,还不能让我骂他几句?”
白川闭眼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但你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啊,万一他跟那些人不是一路的呢?”
岁翎冷哼:“我不管,凡是仙重门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
另一边,虽不自认是仙重门的人,但现在对方摆明了是在骂自己。尽管褚天阙不想惹事,但还是隐隐动了杀心。
叶星临见状赶紧写道:别动气,别跟他一般见识,喝茶,喝茶。
说着便把茶杯抵到褚天阙面前。
褚天阙端起茶杯,正欲饮下,那琴修忽然嘴角一挑,抱起琵琶朝此处拨了一弦。
琴波极速奔来,顷刻,褚天阙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叶星临瞪大眼睛。
完了……
那琴修还在得意,下一瞬桌上白川的剑倏地出鞘,及时帮他挡住了前方来势汹汹的灵剑。
虽然保住了他一条命,但岁翎怀里的琵琶亦被震的粉碎。
岁翎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而那边,褚天阙被叶星临劝住,如常喝着茶,静静欣赏他们的狼狈之姿。
白川的剑抵挡许久终是吃力,不得已在众目睽睽之下由剑化人,执剑御敌。
“器灵宗!”在场有人认出了这个路数,大唤道。
客栈里凡是跟修真沾点边的都惊呼不已。
器修向来隐匿,今日居然能见到一个,真是走了大运。
不仅他们,连褚天阙都有些新奇。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法器可以变成人。
看了看自家法器,若有所思。
叶星临:……
再回神时,那二人已不见踪影。
褚天阙召回灵剑,手轻轻一挥,剑身立刻化为虚无。
接着,他看向桌上的叶星临,好奇道:“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你可以变成人?”
叶星临:你也从来没问过我啊。
褚天阙:“你变成人身我看看。”
叶星临:我变不出来。
褚天阙:“为什么?”
叶星临:我品阶太低,变不出来,对不住啊。
“...是吗?”
一线峰中,若干弟子席地而坐,面前皆摆放着各自的纸笔和卜卦之物。
褚天阙也在其列。
这是他带着卜卦工具回来第一次来一线峰听仇长老讲卜卦。
叶星临以笔之身看着前方言传身教慈眉善目的仇长老,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如果不是看过原著,他还真看不出眼前这个看似亲和的老人其实是个喜欢玷污女弟子的衣冠禽兽。
门内女弟子少仇长老可谓是功不可没。
别人是有色心没色胆,他是胆大包天到直接欺辱。
当年有几个女弟子被他欺辱,名节尽毁。有的不甘受辱选择自尽,有的敢怒不敢言,有的忍气吞声下山离去......
这些事不是没传到掌门等位高权重的人耳里,但都被他们以“仇长老乃降灵镇邪之大能,门里缺他不可”搪塞回去。
前些日子那些女弟子听到仇长老云游回来,都吓的不行,连门都不敢出,就算出行也要几人结伴而行。
好在书里仇长老最后在某日突然暴毙,也才算是泄了众人之恨。
只是不知道当下,他何时才能暴毙……
......
仇长老讲完卜卦要领,便用自身以试成效,让弟子们说出从他身上算到了什么。
他随意点了一个弟子:“你来。”
那弟子看了看卦象,回道:“我算出长老一年之后必定妻妾成群,儿女满堂。”
仇长老摸了摸胡子,笑呵呵道:“好,好。”
轮到下一个时那人道:“恭喜长老,弟子算出半年之后您就会突破金虚境,飞升指日可待。”
“好,好!”
......
听了一圈,全是奉承的,叶星临一下就明白了这哪儿是让人来学卜卦的,分明就是借卜卦之名让人来奉承自己的,虚伪……
他正骂着,那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眼前。
抬头一看,原来他竟点到了褚天阙。
本来还有些担心,但一想褚天阙可能理都不会理他,又放下心。
“你算到了什么?”仇长老问。
褚天阙看了看卦象,抬眸道:“我算出,你三天之后会暴毙。”
叶星临:???
“……”
一线峰内顿时安静无声。
宋执觉得他的说法甚是有趣,举起了手:“同意,我也算出您三日后会暴毙。”
牢外,那个被仇长老派来的弟子还在逼他们认错。
“仇长老大发慈悲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要不识好歹。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去跟仇长老磕头认错,这样他老人家便可既往不咎。”
宋执转过身来,道:“我去行吗?”
传话的弟子道:“不行,必须你们两个一起去。”
宋执看向褚天阙,目光略带祈求。
他们已经被关在这里一天了,这意味着他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道不道歉另说,总得先找个机会出去吃个饭再说啊。
褚天阙睁开眼睛,道:“三天还未到,你怎知我是胡言乱语。若是两天之后他没暴毙,我自然会去致歉。若是暴毙了,那便不用了。”
宋执愣愣看了他片刻,忽而笑了,转过身去,靠着墙,继续怀疑人生。
传话弟子怒了,指着他们:“这是你们自找的!”
语落,便转身离去。
他走后,牢内二人还是各干各事。
叶星临看着他俩这落魄的模样,想同情却同情不起来。
是,他承认他俩是料事如神,那仇长老也的确该死。但是就算算出来了也没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吧?
那仇长老暴毙是迟早的事,他现在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把他算死的,到时候把账算在他头上怎么办?
看吧,这下好了,不仅被关到这里来了还没饭吃。
叶星临叹了口气,就这样默默瞅着他二人,看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晚上,牢房外终于有了点动静。
宋执转过身来,随口调侃了一句:“不会是给我们送饭来了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弟子提着一个桶来到他们门前。
宋执有些意外:“真送饭来了?”
来人蹲下身,打开了桶。
他刚一打开,里面就传来一股馊臭味。
直接逼退宋执。
接着,送饭的弟子从里面取出两个破碗,随便用勺子从里面乘了两勺饭菜到碗里,便送进去。
“吃吧。”
宋执捏着鼻子:“你确定没有送错?”
弟子冷笑:“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爱吃吃,不吃拉倒。”
“......”
弟子走后,褚天阙闻着那味道皱了皱眉:“扔出去。”
宋执却犹豫道:“先留着吧,我看应该还有用。”
弟子走后两个时辰,那两碗饭一动未动。
又一个时辰后,宋执肚子咕咕作响,他看了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的褚天阙,内心动摇了。
挣扎片刻,他还是悄悄起身,来到那两碗饭前。
叹了口气,朝其中一个碗伸出手。
叶星临看不下去了,直接现身踢翻了宋执眼前的碗,冷声道:“谁都不准吃!”
宋执愣了愣,看了下四周,又回头不明情况地问:“你是,哪位啊?”
一听到他的声音褚天阙立刻睁开了眼,起身上前,目露欣喜:“师尊。”
叶星临扫了他一眼:“站住。”
褚天阙便即刻停下。
有些意外褚天阙居然对这凭空出现的人唯命是从,宋执不禁对叶星临刮目相看。
叶星临来到褚天阙面前,语调冷然:“你可知错?
“师尊说的…是何事?”
“算卦的事。”
褚天阙想了想道:“应是没错。现在已过去一天,我又算了一次,卦象依旧显示两日后仇长老会暴毙。所以应该没算错。”
宋执:“噗。”
叶星临:“......”
闻声而转,看向宋执:“敢问阁下又是如何进来的?”
宋执停下笑声,有礼道:“在下也是因为说了长老三日后会暴毙才进来的。”
叶星临挑眉:“阁下也算出来了?”
宋执摇头,看了看褚天阙:“没有,我是看师兄这么说,甚觉有趣,才跟着一起说的。”
“......”果真是...不是一个阵营的人不进一家门。
“师尊......”褚天阙唤道。
叶星临转头,盯着他,静待下文。
褚天阙眸光微垂,似有悔意:“徒儿知错了。”
叶星临下颚微抬:“错哪儿了?”
褚天阙:“错在不该妄言,徒添是非。”
饶是他态度诚恳,叶星临还是端了一会儿才松口道:“不是叫你不要妄言,而是希望你该藏锋时便藏锋,不该惹祸上身时就不要惹。如此,你可明白?”
见他气消了些褚天阙也终于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师尊教诲,徒儿明白了。”
此时一道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响起。
来自宋执。
闻声,叶星临才想起什么,回头问褚天阙:“身上可有钱?”
褚天阙摇头:“没有。”
叶星临又看宋执:“你呢?”
宋执摸了摸腰间,道:“有,你这是……”
叶星临上前伸出一只手:“不是饿了一天了吗?我正巧无事,出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宋执目露喜光,伸手将钱袋交到叶星临手上:“那就多谢前辈了。”
听完宋执交代自己买的,叶星临转头问褚天阙:“你想吃什么?”
褚天阙上前一步:“我想和师尊一起去。”
叶星临立刻拒绝道:“不行,罚室不时会有人来巡查,若是发现你不在该如何是好?”
“......”
“所以你要吃什么?”
沉默了好半天那人才开口:“师尊买什么我便吃什么。”
无视他的小情绪,叶星临打开牢门走了出去,转身,反手就将门锁上。
到了外面,他没有刻意避开人们,而是泰然自若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就是这份自信,让从没有见过他的弟子以为他是门里的贵客,纷纷向他行礼。
叶星临也坦然接受了。
直到他遇到宴珏他们那一伙。
宴珏对他上下打量,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叶星临本来都走过了,却因为宴珏怀疑的目光折了回来。
他打量宴珏一行人,居高临下,眼色冰冷:“你们是哪个院的?这么没有礼数。”
宴珏这才回过神来,听他语气以为他真是什么大人物,便后知后觉向他行礼:“尊,尊者好。”
叶星临这才满意,转身而去。
走远了,他才笑出声来。
心道: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句话果然是百用不厌啊。
放眼望去,整座城内黑压压一片,除了最中心位置有些光亮,其余一片漆黑。
隐约觉得不对,但想了想,还是继续往那唯一光亮处走去。
答应给人带吃的,出来一趟却空手而归,怎么也说不过去。
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气氛诡异,死寂,叶星临不由加快了步伐。
当他终于到达那唯一亮着明光的酒楼外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抬手敲了敲门。
等待半晌,无人开门。
叶星临皱了下眉,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一响,他愣住了。
门内无数双眼睛也齐刷刷地看着他。
其中包括前些日子见过的岁翎,白川二人。
凌空而起的剑,蓄势待发的弓箭,几十种形态各异对着自己的法器......种种迹象让叶星临意识到——自己可能来错地方了。
于是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做,直接后退关上了门,另寻他家。
里面的人也随着他的离去收回了自己的法器。只是没过多久,门又被打开。
这次叶星临推开门直接走进来,不带一丝犹豫。
然后紧紧关上了房门。
不是他改变了主意,而是外面有东西,挺吓人的,他不得不进来。
再者只有这一家还在营业,他没有选择。
巡视周围一圈,发现各宗人士各成一桌,分布明确,由他这里到远处分别是剑修,医修,法修,琴修......
叶星临收回目光,径直走向角落最偏僻的位置。
落座没一会儿,他便让小二上菜。
菜上桌,他直接开吃,丝毫不在乎旁人疑惑的目光。
虽然大部分人都没说什么,但还是有人忍不住碎碎念道:“这是哪个宗门的,怎么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吃饭?”
细小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酒楼里清晰可闻。
叶星临自然听到了。他没管,继续吃自己的。
谁也不能阻止一个十年来都没怎么吃过饭的人吃饭。
吃到一半,门窗突然抖动起来,簌簌作响。
再看大门,更是抖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门而入。
叶星临赶紧夹了两口菜,然后放下筷子,起身去催小二快些把吃食给他打包好。
然而找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回到主厅时,各宗门弟子已各司其职在各自防守的位置设下结界,并辅以法器开启独门法阵用以御敌。
叶星临走到边上,指尖触碰了下那薄如蝉翼的结界。
有些微麻。
收回手。
里面出不去,外面也进不来。强行突破不难。只是他这样做,那他们所做的一切防守就功亏一篑了。
叹了口气,转回身,继续去找小二。
反正要打包的东西还没弄好,他就再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吧。
忽然琴修那边防守处冲进来一股邪风。
岁翎手中的琵琶弦顿时断了一根。
就因为这一疏忽,不仅绝弦宗,连其他宗门的人也颇受波及,险被扰乱阵型。
有的甚至破口大骂:“你们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怎么不早说?早知就不让你们守那么重要的位置了!”
岁翎咬了咬牙,回骂道:“别囔囔了,我们人不够!”
接着回头见后方鼓前无人,更为恼怒,厉声质问鼓旁的敲铃弟子敲鼓之人到底去了哪里。
那弟子颤颤回道:“敲鼓的,去,去上茅房了。”
岁翎眼角抽搐,道了声“撑住”,便去茅房找人。
他走之后,邪风侵入更甚。
眼看弟子们便要撑不住,岁翎索性不找了,直接抓住无事可做的叶星临,把鼓棒交到他手里。
叶星临下意识就要把鼓棒还给他:“你这是……”
岁翎直接把他推到鼓前:“我们人不够,阵法完成还需要一人敲鼓,你来敲。”
叶星临急忙推辞道:“我不会啊!我还有事……”
岁翎强人所难道:“让你敲你就敲,要是不敲今天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
事已至此,棒到手中,不敲好像又不太好。
所幸他还懂些音律,慢慢的,敲着敲着就有了感觉。
后期甚至将节奏加快,由次变主,让其他琴修附和他的节奏。
节奏越来越快,琴修也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弹得也愈发废手,但是却莫名上头。
好好的一场防守愣是被叶星临带成了现代打击乐演奏现场。
乐声持续到天光初晓。
岁翎抖着手回头看向敲鼓处,却不见叶星临身影,只见一双从未见过的鼓棒浮于空中自动敲鼓。
他愣道:“他人呢?”
“不知道啊。”
天亮人形失效变成鼓棒的打工人叶星临:“……”
不说现在变不成人,吃食都没打包好,他带什么回去?
只能等到晚上去吸点血变回人身再去吩咐店小二了。
岁翎看了鼓棒半晌,转过头,做了个停的手势:“好了,可以停了。”
众琴修停手的同时,岁翎身后的鼓棒也如释重负停止敲打“啪”一声落在鼓上。
除了岁翎,其他人也对这凭空出现且能自行敲鼓的鼓棒心生好奇。
下一秒,叶星临还没趴热乎便被一其他宗门的弟子拿起来端详。
岁翎见状,立刻上前一把夺过鼓棒,斥那弟子:“这不是我们的东西,你不要乱碰。”
见岁翎态度强硬,僵持一会儿那弟子略露不屑说了句“有什么了不起”,便转身走了。
岁翎把鼓棒放到桌上,让一个师弟代为保管,自己则出去寻叶星临。
而叶星临则一动不动待在桌上,等待夜晚降临。
晚上,叶星临看着旁边负责守他却睡着的弟子,不断由鼓棒化为匕首试探,蠢蠢欲动。
很快,匕间对准了弟子的手背。
他不会让他受重伤,只是轻轻化破皮肤取一点血。
看准时机,正想动手,突然余光见不远处各宗门的人突然起身聚拢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停下动作,细听。大致是在说北边降灵宗镇尸失败,引得尸群发狂失控,死尸现在正成群结队往千流城而来。他们此刻就在商讨到底由哪个宗门将尸群引到自家宗门地界,再设阵将之剿灭。
争论半天无果,有人突然提议:“不如我们直接把尸群引到仙重门去吧?它那里不仅离这里近,而且门内不是有仇长老这个降灵镇邪的大能吗?区区尸群对他来说不在话下吧?”
叶星临:?
虽然不喜欢仙重门但还是觉得有点惨?
而且仇长老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暴毙,这真镇得住?
他可以不在乎仇长老,但是却不能不在乎身处仙重门的褚天阙以及其他好人。
那人一说完,其他人便是一阵沉默,但很快又陆陆续续讨论起来。
言谈之间不乏点头交耳,神色明朗,像是觉得可行。
待讨论声停,太古宗一人上前道:“我觉得可行,他们仙重门不是法门众多,精通各宗之巧吗?现在正是他们自证实力的时候了。”
继他之后,陆续几个宗门也开始附和。
最后,大家就引尸仙重门一事达成共识。
唯独万弦宗的人未发声,甚至连岁翎这平时极度厌恶仙重门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多少给予了叶星临一点安慰。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迟疑,匕身迅速往瞌睡弟子手背一划。
下一刻,叶星临便如鬼魅般坐在了桌前。
岁翎察觉到些异动,回头一看叶星临凭空出现,顿时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叶星临正想敷衍,突见小二踪影,便立刻将人唤过来让他去帮忙打包他要的吃食。
看叶星临说话时,岁翎忽然想起什么,说着就要还他鼓棒。
结果往桌上一探,却摸了个空。
他咦了一声。
叶星临立刻打了个马虎眼:“鼓棒是我的,我已经收回去了。”
岁翎这才放心哦了一声。
接着,他目光上下打量叶星临一番,又就昨晚之事向他颔了颔首,以示感谢:“昨晚,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了。”
叶星临目光一直看向后厨,心不在焉应了句:“不谢。”
岁翎把一盘鸡腿推到他面前:“公子请用。”
叶星临这才回神,犹豫盯了鸡腿片刻,说了声多谢。
他正伸手去拿那个最大的鸡腿,突然就被岁翎截胡。
岁翎拿起大鸡腿便啃起来,一边吃一边不忘招呼叶星临:“来,别客气,随便吃。”
“……”多少有点离谱了。
岁翎性子爽朗,吃了几口便和叶星临闲聊起来:“公子,昨晚你打鼓时的律奏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手法生疏,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被夸谁不高兴,叶星临笑了笑,谦虚道:“其实我……”
谁料下一刻岁翎话锋一转,余光瞟向了白川,一通拉踩:“不像有些人……”
叶星临一下停住,他看了看脸色尴尬的白川,转口缓和气氛道:“其实白公子也弹得挺好……”
闻言白川苦笑道:“我是拉二胡的。”
叶星临:“……”
夸了个寂寞啊。
岁翎闻言更是对白川冷嘲热讽:“拿把破剑变成二胡就以为自己真的会拉了?拉的难听死了……你要早说你不会我就不拿你充数了,不然也不会被其他宗门的人笑话。”
白川无奈揉了揉眉心,见怪不怪地听他喋喋不休。
骂够了,岁翎才转头继续和叶星临道:“公子姓谁名谁?可方便告知?”
叶星临想了想,谨慎道:“我姓叶。”
白川听到叶字习惯性微微一愣。
岁翎看了牵动嘴角笑了笑:“至于听到姓叶的就如此敏感?你们宗主失踪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来一个姓叶的就是他?”
白川:“……”
回头,他又道:“那,敢问叶公子是以何宗门弟子的身份来到此处的呢?”
“……”
脑中飞速组词,试图说出一个非常冷门且找不出来的宗门。
还没等他想好,岁翎就语出惊人道:“你不好说,难不成是因为……其实你是仙重门的人?”
叶星临脑子卡了一下。
岁翎指着他,继续猜测道:“所以刚才他们说的引尸至仙重门的事你知道了,不出意外你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回去和仙重门通风报信。”
一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就知道是在瞎猜开玩笑。
但是又瞎猫碰上死耗子全猜对了。
饶了他吧……
叶星临无所表情看了他一眼,淡定道:“我是御灵宗的人。”
岁翎愣住,连同旁边的白川。
白川轻咳一声,像在提醒他什么。
岁翎有些难以置信:“你真是御灵宗的人?”
叶星临不自信地别过头,嗯了一声。
岁翎看了看白川,在得到白川肯定的眼神后,转过身自袖里掏出一只小乌龟,放到叶星临面前:“那这只灵龟就交给你养了。”
叶星临和乌龟大眼瞪小眼:“?”
岁翎解释道:“这是我今天出去捡的灵龟。我本想带回宗门养,但宗门禁养此类灵物。你是御灵宗的人,你们宗经常和灵宠打交道,交给你再合适不过。”
叶星临爱莫能助叹口气。
不是不想养,而真的是有心无力。
他自己都受制于褚天阙,白天只能做法器,晚上偶尔才变成人,哪里有时间养灵龟?
叶星临指了指外面:“其实你可以放水里。”
岁翎皱眉道:“这千流城里就没湖,放哪里?”
叶星临头痛道:“可是……”
说到这儿,他突地顿住。
慢慢转头,望向外面仙重门所在的方向。
突发奇想。
他不可以养,但有人可以啊。
他可以把这只小乌龟送给褚天阙养啊。
养宠还可以培养心性,使人性子变得平和。
回头看向眼前的灵龟,叶星临渐渐改变了想法。
手指轻轻触向灵龟的鼻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送他东西。不知道送他小乌龟,他会不会喜欢……
宋执环抱双臂虚弱地靠在墙上,看向一直盯着牢外的褚天阙,动了动唇,委婉地问:“你师尊一般出去一趟都要这么久吗?”
褚天阙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收了目光,微微侧头:“这是师尊第一次屈尊降贵出去为我买东西。你所问的,我也不知道。”
听到“屈尊”二字,宋执下意识以为叶星临是什么大人物,便问道:“你的师尊可是哪个宗的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