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执直接一口喷了出来:“他怎么死的?”
看他惊得一脸糊涂样,叶星临无奈道:“都说暴毙了他还能怎么死啊?”
总不能说是自己引雷劈死的吧?
宋执一脸不敢置信,可看叶星临样子不像开玩笑,他不信也得信。
接受现实后重重一叹,悔不当初。
早知那仇长老这么不禁活,当初就不跟褚天阙一起咒他了。
褚天阙则勾了下嘴角,不仅毫无悔过,还低语:“我果然没算错。”
叶星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褚天阙:“......”
看着他俩这熊样,叶星临面色更沉。
现在沦落到这步田地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谁让他们当初非要当显眼包,该。
宋执上前求助:“现如今仇长老之死不关我们的事也要算在我们头上了。敢问前辈有何高见,可否指条明路?”
叶星临端了一会儿等他等急了才缓缓道:“莫急,我先替你们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得悉他们要如此处置你们再做定夺。”
宋执这才稍稍安心,拱手道:“多谢前辈。”
叶星临点了点头,正欲出门,突听身后人一唤。
“师尊。”
叶星临转过身来:“你还有何事?”
褚天阙指了指吊在他身上的小乌龟:“这......”
叶星临顺着他视线看去这才想起身上挂着个小东西。
把灵龟取下来摸了摸,然后交到褚天阙手里。
“此物是我要送给你的。”
褚天阙接过灵龟,很是意外。
叶星临看他神色愣怔,怕他不喜欢这东西,担心问:“可还喜欢?”
褚天阙这才抬头,眼里染上笑意:“喜欢。”
看他表情真挚,好像是真的喜欢,叶星临这才放下心,好好嘱咐他:“给你你可就要好生饲养,我会时不时来看你养的如何。若是敷衍待之,我定不饶你。”
抛开别的不说,他是真的挺喜欢这只灵龟的,可惜因自身局限原因,只能转手于褚天阙。
褚天阙保证道:“师尊放心,我定会好好待它。”
叶星临点点头,这才转身继续往外走。
“前辈。”
宋执突然叫住他。
叶星临停下待他言。
宋执又是一拱手:“多谢前辈数次出手相助。敢问前辈姓谁名谁,又是哪个宗门,改日若宋执脱险,定登门致谢。”
看他三分真诚,七分试探,叶星临谨慎道:“我姓叶,居无定所,散修一个。登门拜访就不必了,再此谢过就行了。”
他刚说完,褚天阙就将“叶”字在心里念了无数遍,内心心潮翻涌。
他终于知道他的姓了。
宋执还想问什么,叶星临却不给他机会了,推门而出,转瞬就没了人影。
天将亮之际,叶星临打探完消息回来了。
见两人已经睡着,他便变回法器悄悄回到褚天阙身上。
第二天,二人被放出来了。
这便是叶星临之前带回来的好消息。
这出乎了大多数人的预料。没想到在出了仇长老“暴毙”和门内遭受蒙面人突袭之事,上头居然还是决定将褚天阙两人放出。
而理由居然是他们宁愿将仇长老的死因归于其他也不愿对外宣布是被褚天阙亦或宋执算死的。
堂堂仙门长老,降灵大能,居然被一个小弟子算死,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如果他们真降罪于两人,那无异是承认包括仇长老在内的他们这些大能连个毛头小子都不如。
所以为堵悠悠众口,只能先把他俩放出来,宣布仇长老死于其他,与褚天阙所算之卦无关,他之所以说仇长老会暴毙纯属巧合。
在叶星临看来,他们放人的逻辑很奇怪,但想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若不是他们脑子抽风,褚天阙他们也出不来。
而把两人放出来后,上层就把重心放在了蒙面人夜袭之事上。
叶星临此刻才终于想起这伙蒙面人是谁。
原书里,仇长老死后当晚便有一伙卧底仙重门的外宗弟子蒙面现身,然后再自称魔修打仙重门个措手不及,掳走仙重门数位相貌出众身份显赫的弟子,目的就是想借着魔修之名逼仙重门和被掳弟子的家族交付灵石换人。
一人五千灵石起步,上不封顶。
他们不止在仙重门卧底,其他宗门亦安插有人手,如法炮制以此讹人。
心知他们不是真的魔修,只讹财不伤人,叶星临得出结论:问题不大。
而另一边……
褚天阙被放出后数日,他算死仇长老的说法并没随着他的“无罪而出”而停歇。
弟子们对长老们的说法并不买账,并对褚天阙算死仇长老的事深信不疑,坚信他是这方面的大能。
宋执也因为当时说了仇长老一句跟着沾了光。
女弟子们更因仇长老之死得以解脱,再不用担惊受怕了,无不对褚天阙心存感激。
大家都对褚天阙的能力有目共睹,其中不乏有想找他算命的。但又怕他算的太准把自己算死了。有的则是觉得他为人阴冷,不敢和他打交道,所以迟迟不敢迈出第一步。
时至今日,没有一个人敢来找他算卦。
然而,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就比如,是日,褚天阙居然主动走进了三过而不入的回屋的便捷之道,也就是何思晋等人的院子。
自这三人的前后门被叶星临打穿且又迟迟未有修补后,有弟子无意发现这里可以直穿。避免绕远路,就把他们这里当成了近道,来回都穿过这里,慢慢的,就成了一条公道。
平时褚天阙就算路过也不会进去,今日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竟主动入内。
屋主何思晋一看他来,顿觉不可思议。
就他惊诧片刻,褚天阙已经快走出后门了。
见状,他连忙起身,上前留人:“宋师弟留步!”
褚天阙停下看了他一眼:“何事?”
何思晋思索再三,还是勇敢地跨出了第一步:“宋师弟可否给我算一卦?”
一旁的朱宼直接一口茶喷出来,伸手道:“师兄不可!”
何思晋朝后拂了拂袖子,对他呿了两声,让他别管。
叶星临默默看着,料褚天阙也不会答应,便没太在意。
下一秒——
“可以。”
确定这话是从褚天阙嘴里说出,叶星临当即惊住。
何思晋睁大眼睛:“当真?”
褚天阙补充:“我可以给你算卦,但你要给我一样东西。”他看向何思晋摆放在宝架上的硕大玉石缸,“你的玉石缸。”
叶星临万万想不到他是奔着这个缸来的。
众所周知何思晋所有东西都是绝世珍品,千金难求,但拿他一缸有什么用?
等等,缸?
他要这个缸难不成是为了...让灵龟有地方住?
何思晋甚至看都没看玉石缸一眼,便一口答应,笑呵呵地邀褚天阙去桌前坐下:“好说好说,等一会儿王师弟回来了我让他和朱师弟一起给你送过去。”
旁边,朱宼一脸“你认真的吗”的惊讶表情。
无视何思晋递过来的那杯茶,褚天阙问:“你要算什么?”
何思晋想了想道:“我想算算下半年的运势,身体,财富,桃花,都可以。”
褚天阙拿出铜钱等物就地给他算了一卦。
很快,卦象现出。
何思晋急忙问:“怎么样?”
此时王甚正从外面回来,何思晋看到他开口,急忙比了个嘘,让他暂时别问。
“......”王甚不明所以地闭上了嘴。
褚天阙看了眼卦象,抬头道:“你下半年,会......”
何思晋估摸着是好卦,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褚天阙接着道:“断子绝孙。”
叶星临:......
何思晋的笑容凝在脸上。
朱宼王甚二人虽然为他不平,但他们听说过褚天阙的本事,怒也不敢怒太狠。
王甚:“宋师弟,我们师兄没得罪过你吧?你这说的什么话?”
朱宼:“宋师弟你太过分了!”
叶星临瞬间无比头痛。
说话那么难听还想让人给你东西,做梦吧你。
何思晋抬手打断两人。
饶是这样,他都没对褚天阙发火,要是换作旁人,早就怒了。
就这般,他也只是脸色不好地往外伸了一手,保留最后的体面,请道:“宋师弟,你走吧。”
褚天阙不但没走,反而看着何思晋面前的茶杯,意有所指道:“你会断子绝孙……如果你继续喝这杯茶的话。”
叶星临立刻看向那茶。
难道这茶……
何思晋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面前这杯茶有问题,于是转身唤来颇懂药理的朱宼二人。
二人附身一闻,一下便闻出端倪——
朱宼:“断子绝孙丹!”
王甚:“香火必断膏!”
朱宼:“绝子绝孙丸!”
王甚:“师兄你喝上一百杯必绝后啊!”
何思晋被说的凌乱而起:“那你们平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甚无奈:“平时离太远没闻到。”
何思晋虚脱坐下看着眼前的茶,不禁觉得背脊发寒。
这茶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寄来的,他已经喝了大概八十多杯了。
虽然家族内明争暗斗,但他和他三弟素来关系很好。而且他现在一心修道,根本无心争权夺利,他们应该大为放心才是。没想到他还是不放心对自己下了手,铁了心要自己绝后......
叶星临听完一整个震惊住了。
还能这样?
回看褚天阙,那平淡无波却早已洞悉一切的眼神,简直让人惊叹。
原来从进来的那刻,一切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变成串珠的叶星临止不住动了动。
感觉到手上串珠的异动,褚天阙垂眸之视。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叶星临还是迅速别开了目光。
莫名感觉有点做贼心虚。
“何师兄......”此时一软软糯糯的少女音从角落传来。
何思晋惊奇自己房间怎么会有女孩的声音,转头一看,没想到真有一小脑袋从墙后探出迟疑地看着自己。
叶星临往那处看去,是一个女子,挽着双髻,面容可爱。
何思晋一改郁色,惊喜上前:“师妹?你怎么来了?”
舜月小心翼翼问:“师兄,我能进来吗?”
何思晋热情以待:“当然,快进快进。”
舜月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走到中间,她突然不动了。
就在大家以为她怎么了时,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来到褚天阙面前。
“宋师兄,谢谢你。”
众人先是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她为何而谢。
“......”突然被人谢,褚天阙很不适应。
叶星临看到舜月脸上如释重负的微笑,突然就不那么后悔误杀仇长老了。
舜月,以及其他女弟子,已经在仇长老这个变态的阴影下生活太久了。
不杀仇长老,她们一辈子都无法脱身。
舜月把装糕点的篮子放桌上:“宋师兄,这是我和师姐们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叶星临闻到糕点的酥香瞬间绷不住了,早就听闻仙重门女弟子手艺一个赛一个绝,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如果不是仇长老那个老东西吓得女弟子们不敢出门,他或许早就有幸吃上她们做的东西了。
串珠带动褚天阙的手往前,意思明显。
褚天阙看了眼篮子,直接拒绝:“不用了。”
叶星临:???
那么香的糕点你都不收?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舜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何思晋。
何思晋立刻意会劝道:“宋师弟,这是师妹们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褚天阙摇头:“我不喜欢吃这些。”
叶星临彻底怒了。
你不喜欢吃我喜欢吃啊!我这么努力暗示你看不见吗!收,给我收下!
他执意不收,舜月也不好再强求,拿回篮子转给了何思晋他们。
可把几人高兴坏了。
看着转手的糕点,叶星临欲哭无泪。
到嘴的美味就这样飞了,他能不气吗?
舜月叹了口气,在离去之前不报希望地问了一句:“那,师兄可以帮我算一卦吗?”
沉默良久,褚天阙道了句:“可以。”
舜月眼中终于绽放些光彩。
今日,自舜月之后,又有不少人来算卦。
回去时,夜色已黑。
路上,叶星临变成画轴问:男子里,你只给何思晋算了,应当不只是因为他会给你玉石缸吧?
褚天阙记忆回溯到十年前:“你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场鞭刑吗?”
叶星临:记得。
褚天阙道:“当年,他是男弟子里唯一没有取笑我的人。”
叶星临愣。
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记得......
叶星临:那女弟子呢?你都给算了,这是为何?
褚天阙回道:“因为师尊曾经说过,要尊重女子。”
......无可挑剔的回答,挺好。
问完这几个,叶星临就不再说话了。
路上,他找准机会,变成人形,出现在褚天阙身后:“天阙。”
褚天阙转过身来,一看到他,眸中就不由染上某种喜色:“师尊。”
叶星临走上前来,单刀直入:“方才你的法器同我说,今日有女弟子送你东西,你却没有收,可有此事?”
褚天阙一愣,随即点头承认:“是。”
叶星临绕到他身旁,打量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为师以前同你说过什么?”
脑海里闪过很多句,褚天阙只能瞎猜一个和最近有关的:“对女子要以礼相待。”
叶星临道:“既然如此,你师妹给你送糕点,你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可是让她下不来台?”
褚天阙:“......”
叶星临:“所以以后有女弟子给你送糕点你就接着,不要推辞让别人为难了。”
褚天阙:“...是。”
现在他才发现褚天阙从始至终都是俯视自己的。
他就这么摸上去,感觉有些奇怪,想了想,又收回手。
叶星临改为转身示意道:“陪师尊走走?”
褚天阙点点头:“嗯。”
路上,他引着褚天阙看了会儿风景,找准机会,叶星临微微侧头,意有所指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褚天阙回想今日,问:“师尊说的是......”
叶星临:“第一次被人感谢的感觉如何?是不是......”
褚天阙想了想,道:“她们谢错人了。”
直接来这么一句打断他精心酝酿的开导。
叶星临:“?”
褚天阙转头看着叶星临:“其实杀了仇长老的另有其人。”
叶星临心中顿时一紧,瞬间有种被人看穿的不安:“可有算出是谁杀的?”不是吧,这都能算出来?
好在对方摇了摇头,看神情还颇为遗憾:“不知,我的卦术顶多也只能算出他并非暴毙,而是死于他人之手。”
叶星临瞬间松了口气,但又不敢完全放心:“那距你卦术精进到得以算出具体是哪个人还要多久?”
褚天阙心中别有所想,故意往长了说:“大概十年。”
好,至少他可以再安心个十年了。
真是离大谱,要是真让他算出来那还得了?到时候他误认为自己师尊是个“道貌岸然”的人,从不杀生的正直师尊形象在他眼里崩塌,说不定最后会走极端效仿他的“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最好永远别算出来。
暗自庆幸一会儿后,他又把话题绕回原来:“其实是谁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今天感谢的是你。”
褚天阙:“他们对我什么看法不重要,只要师尊不怪我就好。”
叶星临:“......”虽然很感谢他把他自己看得很重,但是能不能不要什么都以他为中心?这不见得是件好事。
叶星临:“我就想问你自己对于她们的感谢有什么想法。有没有突然觉得周围还是有好人的,有些东西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坏,甚至还挺好。”
褚天阙:“只要师尊觉得好,那便是好的,那我也觉得好。”
“......”
你小子是懂油盐不进的。
说不通,说不通。
叶星临摇了摇头,郁闷地向前走去。
“师尊小心。”褚天阙突地伸手将他揽了过来。
叶星临抬头一看,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棵拦路树。
要不是褚天阙一揽他就撞上去了。
但......
虽然他记性是有些不好,但之前他在远处的时候感觉这里没树啊。
奇怪,难倒是他记错了?
正想着,足下又莫名一绊。
一个凸起的小石块暗算了他。
他重心不稳往前顷去,眼看就要倒地上。
幸好褚天阙又及时出手扶了他一把。
叶星临踉跄起身,还没完全直起身来,一只黑鸟又从树上极速窜了出来,吓了他个猝不及防。
褚天阙抬臂环住他为他遮挡。
下一瞬,黑鸟就爆成一摊羽毛。
不用想也知道是褚天阙的杰作。
而自己因为一时受惊来不及做反应顺势被褚天阙护在怀里,姿势尴尬。
叶星临:“......”
心知今晚是不宜走路了,他微微拂开褚天阙的手,不着声息离开他身侧。
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打道回府:“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褚天阙有些迟疑,看模样还不想这么快回去。
但在这些事上他向来对他言听计从,便什么也没说,默默伴叶星临而行。
来到那褚天阙房门前,叶星临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一口通体碧绿无论是材质还是雕工都无可挑剔的形若山石的玉石缸横于屋中。
他新奇上前打量,忍不住用手摸了摸缸壁:“这就是你用来养灵龟的缸?”想不到那何思晋是真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
这玉石缸好就好在可以灵养宠物。
再普通的宠物只要到这种缸里养都可以汲取精华养成灵宠。
褚天阙走到玉石缸前:“嗯。”
叶星临点点头:“有心了...灵龟在哪儿?把它放进来试试。”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小乌龟游泳了。
褚天阙找来灵龟,放进缸里,随意念了个口诀,缸里便凭空升起了水,直至漫过缸壁三分之二处。
很快小乌龟就浮到水面,摆动四肢游水,伸长脖子看着他俩。
叶星临伸出手指去逗它。
可能是饿了,小乌龟追着他的手指到处游。
看到它急不可耐的样子,叶星临头也不抬吩咐褚天阙:“你去给它找些吃的来。”
褚天阙看着小乌龟:“它吃什么?”
叶星临道:“小鱼小虾之类的。”
褚天阙记下他说的,起身出门。
很快,褚天阙用木盒装了一条大鱼进来。
鱼大概有半个玉石缸那么大,是小乌龟身长的二十倍。
叶星临正逗龟逗得起劲,忽然旁边惊现一硕大鱼头。
他冷不丁吓了一跳。
看着大鱼被放入水中,一下便占据了玉石缸的一半,他一时语塞。
这体型差,搞不好是鱼吃龟,不是龟吃鱼。
他看了褚天阙一眼,惊他从哪儿搞来这么个大玩意儿:“这也太大了。”
不止他,连池中的小乌龟都惊呆了。
它静止水中,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口。
叶星临模拟小乌龟的心理活动。
小乌龟:吃不下,根本吃不下。
殊不知小乌龟在看鱼,他在看小乌龟,褚天阙在看他。
褚天阙静静欣赏他的侧颜,嘴角不自觉勾起。
可待叶星临看够了回头想跟褚天阙说什么,却发现他目光盯着小乌龟,眼睛半睁半合,略显疲倦。
他这才想起今日褚天阙去了何思晋那儿就一直给人算卦直到晚上,想必是早就累了。
而他方才不仅没察觉,还让他大晚上的出去找鱼,想想就觉得不近人情。
他歉意道:“累了就去歇息吧,不必陪我。”
褚天阙转过头来,摇头:“我不困。”
叶星临还想说什么,玉缸里的鱼突然炸起,跃出水面。
惊得他下意识往旁躲闪,一下靠在褚天阙身上。
连小乌龟也被它掀得倒翻在水面上。
叶星临还未从它的突然炸水中缓过来,褚天阙便将手伸向水面,手未触及水面,一道波纹从他手心之下荡开。
接着,大鱼立刻翻了白肚子,而小乌龟则顺利翻过身来,生龙活虎。
区别对待的不是一星半点。
小乌龟屁颠屁颠游过去,爬上鱼身吃大餐。
心想再这样折腾下去褚天阙今晚就别想睡了,叶星临二话不说直接撵褚天阙去睡觉。
直到褚天阙在他的监视下上了床,他才收回目光,安心看小乌龟吃鱼。
看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这龟个头小小,咬合力和食量却不小,一口接一口咬着鱼,都不带停歇的。
短短半刻,一整条鱼就被它炫完了,只剩鱼骨沉底。
而灵龟仍意犹未尽,伸长脖子,好像还想再炫一条。
叶星临将鱼骨捞出,然后伸指戳了戳灵龟鼻子:“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现在,给我睡觉。”
接着,叶星临抬头看了看远处床上的人呼吸渐稳,似已入睡。想着是时候了,起身悄悄走出门外,轻轻关上房门。
然后变成玉佩飞进窗口,无声落在了桌上。
打个哈欠,欣赏了下自己乖徒儿的睡颜,就准备睡觉。
突然,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叶星临:“!”
那早有预谋的模样,仿佛之前根本就没睡着,而是在装睡。
幸好他是在他睁眼之前变回法器的。
褚天阙睁眼扫视了下周围,看到桌上变成玉佩的叶星临,突然改了脸色,不悦道:“你为何什么事都要告诉师尊?”
不是吧?难道他装睡一通就是为了等“师尊”的他走了再专门睁眼骂变成“法器”的他吗?
叶星临飞过去变成画轴跟他解释:我没有什么都告诉他,有的是他自己看到的。
褚天阙怎会信他?至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睡着。
叶星临看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像想什么事情想不通。最后想过头以致头部灵力外泄直接冲碎了脑下的瓷枕。
叶星临嘴角一抽。
不至于吧?
褚天阙也没想到想个事情直接把枕头弄没了,一手将瓷枕碎片拂下床,然后看向桌上无所事事的叶星临,吩咐道:“变成玉枕,给我睡。”
“......”孽徒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是谁刚才还对他言听计从,有求必应,师尊前师尊后,处处依他,护他来着?
这变脸不要太快。
而且你竟敢睡你师...竟敢把你师尊当成枕头睡?我看你是飘了吧你?
虽然知道不知者无罪,但变成法器之后的待遇和变人时的落差实在太大,他有些接受不能。
褚天阙加重了语气:“还不快过来?”
作为师尊的骄傲让他扭扭捏捏,但身为法器服从器主的本能却不容抗拒。最后,他在褚天阙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慢吞吞飞了过去。
然后变成一块玉枕,躺平在床,任其所为。
见他老实了,褚天阙这才躺下,将脑袋枕在了玉枕上。
他枕在玉枕中心的位置,也就是叶星临的腰部。
相当于他枕在叶星临腰上睡觉。
起初,感受到腰上的压力,叶星临还尚能承受,但时间一久,他就不行了。
接下来,他无时无刻不期盼着褚天阙落枕。
再不落枕,他的老腰可就......
事实证明,褚天阙从不落枕。
第二天晚上,叶星临一脸阴沉现身褚天阙的房间,一把人叫过来就道:“跪下。”
褚天阙:“?”
叶星临重复道:“跪下。”
“......”
褚天阙不明所以地跪下了。
叶星临这才暗捶老腰,颇为解气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叶星临:我是师尊的时候你“师尊,我不困,我陪你”,我法器的时候你“变成玉枕给我睡”,你是懂双标的。
褚天阙:QAQ师尊我不是故意的……
主打的就是有仇找合适的时候报。
他敢说普天之下可能只有他叶星临一人敢喊未来的大反派下跪了。
这个特权不用,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了。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褚天阙天性就爱杀戮,不是他想干涉就能干涉的。
不然也不会十年努力毁于一旦。
所以对于系统提供的“至善”,“至恶”两种选择,他哪个都不会选。
对于褚天阙,他既不会助纣为虐,也不会幻想着把他拉回原来的状态。
他的底线就是只要不滥杀无辜就行。
好在褚天阙之前种种暂时没有突破自己的底线。
被他杀掉的两个买酒弟子,以及下山监视他杀人的那个弟子,三人皆不是善类,所以死在他手里也不算冤枉。至于那个在罚室被他掐死的蒙面人......勉强算他个防卫过当吧。
总之——
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褚天阙听到他的叹息微微抬头:“师尊,我......”
知道他要问自己错在哪儿了,叶星临冷声打断:“别同我说话。”他腰还痛着呢。
褚天阙缓缓噤了声,垂眸沉思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
一时间,室内就只剩下灵龟划水的声音。
叶星临瞟了地上人一眼,转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浅浅饮下,然后装模作样看事先准备好的书。
看书时,余光却时不时落在一旁的褚天阙身上。
只见他闭着眼轻捏眉心,脸色微有纠结。
叶星临不动声色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