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斐伸手推了宁百灵一把:“刚才那个女人买了什么,给他一样的。”
宁百灵一个趔趄,直接冲到了独眼老板面前。
“你啊,一看就是身中蛊毒,还是病入膏肓那种。”独眼老板打量着宁百灵,啧啧两声,“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宁百灵的脸色阴晴不定。
“刚才那个小妞儿,每天晚上都会来我这里打包一份馄饨。”独眼老板慢悠悠地走到后厨,隔着透明玻璃,他把桌上的铁屉往前一推,让宁百灵看得更清楚些,“就是这个馄饨。哟,只剩五个了,不够一份,我再给您现做点吧。”
宁百灵不知道这几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眼下自己只有被他们折腾的份,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窗口前,看着独眼老板的一举一动。
巫辞拉出两张椅子,对檀斐和尉川叙说:“坐。”
接下来就是吃瓜的时候了,三人组悠哉地坐了下来,颇有些缺德。
宁百灵站在窗口前,亲眼看着独眼老板打开冰箱。
那冰箱里一盆又一盆,满满当当,密密麻麻,全是虫子,各种各样的毒虫。
独眼老板端出一盆黑漆漆的虫子,放到案板上,又拿出一包馄饨皮、一碗清水和一支筷子。
当着宁百灵的面,他筷子一挑,拇指一翻,飞快地包出几十个小馄饨,然后一把抓起,扔进沸水中。
“哎,我这小馄饨可金贵了,用的都是南疆运来的上好的虫子,吃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嘎嘣脆,还有点爆浆?要说那个小妞也真是舍得,天天来买,喂你吃了整整两年……”
宁百灵忍不住了,冲到店门口,扶着墙弯腰呕吐起来。
独眼老板的声音还在往他耳朵里钻:“……我这馄饨啊,除了口感脆爽,还是滋养蛊虫的最佳选择。瞧你肚子里的蛊虫,被养得白白胖胖……”
宁百灵吐得更厉害了。
听着他的解说,尉川叙抽着嘴角,回想起前两天自己吐了一地虫子的恐怖场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喉咙:“真恶心。”
“帮你收拾烂摊子,我还没嫌你恶心呢。”檀斐抱着胳膊,嫌弃地拧着眉。
“那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的难兄难弟了啊,生死之交欸,桃园结义——”
“少来蹭,滚。”
说话间,独眼老板已经把煮熟的一碗馄饨端了上来。
宁百灵也吐了个干净,回到店里,看着那碗普普通通的馄饨,闻着那熟悉的香味,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吃。
檀斐解了他的禁言:“看清楚了吗?郑梳每晚开车出去给你买的,就是这玩意。”
“小梳……小梳她为什么要给我吃这种东西?”宁百灵摇着头,面色铁青,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
尉川叙说:“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身上有她下的情蛊,这东西就是养蛊的。”
宁百灵难以接受这个回答,沉着脸,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感情很好,小梳她很爱我!她不可能对我下蛊!她爱我!”
看着宁百灵这副魔怔的模样,巫辞转头问独眼老板:“他身上的蛊能解吗?”
“你把这碗馄饨吃了。”独眼老板对宁百灵说,“要吃下去我才知道怎么解。”
“这不是养蛊的吗?怎么还让他吃?”尉川叙问。
“不是,这碗是解蛊的。”独眼老板说。
见这些陌生人热烈地讨论着如何让自己吃下这碗包着虫子的馄饨,宁百灵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檀斐根本不容他抗议,不耐地扬了下眉:“赶紧吃。”
于是宁百灵的四肢被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着,他乖乖在椅子上坐下,捧起那碗馄饨,强忍着恶心,惊恐地把馄饨一只只吃下去。
吃完馄饨,宁百灵的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快去世了。
虽然口感和以往妻子买回来的脆爽馄饨一模一样,但清楚地看见里面包着的究竟是什么馅之后,他在心理上就再也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独眼老板从后厨端来一碗发黄的水,让宁百灵喝下去,然后抬手放到他的头顶上,手指轻轻地搓着,搓揉的同时还抬起胳膊。
慢慢地,巫辞看到,独眼老板从宁百灵的天灵盖拔出了一只白色的肥虫子。
但这只虫子只是元神的形态,并不是实体,被独眼老板拔出来后,似乎极其不适应,疯狂地扭动着肥胖的身躯。
“我从没见过这种虫子。”独眼老板惊叹一声。
被牛眼泪敷过眼睛的宁百灵自然也看到了那只肥虫,当即吓得一甩手,桌上的碗被他扫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大吼大叫:“什么东西啊?!”
独眼老板没理宁百灵,他仔细地打量着那只虫子,喃喃说了一句:“幼虫已经这样了,蛊母肯定更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这种虫子呢?”
趁着独眼老板出神,肥虫子找准机会,逃出了他的手心,重新钻回了宁百灵的天灵盖。
“这是蛊母产下的幼虫,是情蛊的一种。在被下蛊后,你的寿命原本还有十年,但你吃了我两年的馄饨,幼虫加速成长了。现在,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看够,独眼老板有些遗憾地说。
“能解吗?”巫辞问。
“这个蛊我解不了,下蛊的人太强了,我刚才那碗馄饨,只能让他暂时保持清醒状态。”独眼老板摇摇头,看了宁百灵一眼,“他只能等死了。”
三人面面相觑。
离开鬼市的路上,宁百灵的脸色极其难看。
突然,他转过头,对身边的檀斐说:“刚才你们说,你们是我老板请来的,所以你们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们其实就是吃瓜的。”开车的尉川叙顺嘴一答,“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跟郑梳是对立面——毕竟,我们在你面前揭穿了她的谎言。”
“那你们会保证我的安全吧?”宁百灵追问。
“你想干什么?”巫辞回头看他,正好对上宁百灵那张神色扭曲的脸。
“我要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宁百灵咬牙切齿,胸腔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我那么爱她,她却给我下蛊,甚至想要我的命……不!甚至连我爱她这件事,都是她设计好的!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面对情绪激动的宁百灵,檀斐淡淡地反问一句:“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是片场的工作人员,我以前去剧组探班的时候,和她见过几次。”尽管得知了真相,但宁百灵的蛊还没有解,他现在处于一种对郑梳又爱又恨的状态,“她虽然长得不那么好看,可心地善良,又很会照顾人,对我好得没话说,还不图我的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越说越愤怒,连两个拳头都紧紧攥起,声音里还带着爱而不得的哀怨:“现在一想,她想让我早点死,其实根本就是图我的钱!!!”
“听说你跟耀月传媒签的是卖身契,你也没多有钱啊。”尉川叙泼他冷水,“最近商业价值还跌了,她给你下蛊,你反而赚不到钱了,说图你钱,这理由说不过去吧?”
宁百灵的自尊心又被践踏了:“那她还能图我什么!!!”
“我看她是想让你身败名裂。”檀斐凉凉地说,“你自己想想,有没有得罪过她。”
被他这么一问,宁百灵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有啊。”
看他这个反应,巫辞有点无语:“你是不是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根本记不起来了?”
檀斐说得没错,郑梳这么搞,宁百灵不仅人设崩塌,臭名远扬,赚不到钱,还变得短命,她根本就不是图他的钱。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郑梳是在报复宁百灵。
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
有巫辞三人撑腰,宁百灵一路气势汹汹地杀回家。
本以为郑梳会被打得措手不及,没想到刚打开门,宁百灵就看到,郑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碗刚买回来的馄饨。
面对郑梳,宁百灵的蛊毒瞬间发作,声音和腰杆子同时软了下来:“小梳,我……”
“你已经知道了。”郑梳却面色平静,视线越过宁百灵,落到他身后的巫辞等人身上,“这几天,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巫辞有些惊讶。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可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情,任由他们一连跟踪几日,还把他们带到了鬼市里呢?
尉川叙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挑了个最佳站位,并且敬业地调整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针孔摄像头。
“你!你果然!”见她自己承认,宁百灵气急攻心,直接大步上前,一巴掌掀翻了茶几上的那碗馄饨。
郑梳静静地看着发怒的宁百灵,连汤溅到衣服上也不曾擦一下。
“我哪点对你不好?!你跟我在一起后,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买什么,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你为什么这么搞我?!”
“你对我好?”面对宁百灵的质问,郑梳冷笑一声,阴森的表情出现在她那张略显丑陋的脸上,更显瘆人,“宁百灵,你肯定已经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吧?”
“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你一见钟情!第二天就送花给你!”宁百灵更加来气,破口大骂,“现在想想,都是因为你给我下了蛊!!”
“不,你这种以自我为中心,自大又狂妄的人,当然不会记得。”郑梳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宁百灵,“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那时我只是个片场里打杂的,只因为我把你要的咖啡买成了七分糖的,你在所有人面前把咖啡摔到了我的脸上,还冲我吐口水,用各种难听的话羞辱我!”
“你……”宁百灵倒退一步,“你撒谎!我怎么不记得?!”
“你当然不会记得我,因为你当场就让导演把我开除了。”郑梳冷笑一声,“我从小就因为容貌受尽歧视,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片场打杂的工作,因为你的嚣张跋扈,我连饭碗都丢了!”
面对指责,宁百灵根本无法接受:“你撒谎!!!”
还真让檀斐说中了,果然是早就结下了梁子,回来报仇的。
巫辞忍不住转头看身边的檀斐,留意到他的目光,檀斐有点得意地扬了下唇角,意思是——“我就说吧。”
巫辞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回过头,继续围观。
“我为什么要撒谎呢?”郑梳反问。
大概是情蛊突然发作,宁百灵突然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哀嚎。
但郑梳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步步紧逼:“对你这种大明星来说,我们这些人就是围着你转的蝼蚁,羞辱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对你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不!不是的!”宁百灵猛地抬起头,双目发红地瞪着郑梳,大喊大叫起来,“你骗我!你明明那么爱我!我们是在两年前认识的,一见钟情……我第二天就向你求婚……我们是神仙眷侣!天生一对!!”
“宁百灵,你少自以为是了,我虽然长得丑,但也不会下贱到爱上你这种垃圾人渣。”郑梳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直插宁百灵的心脏,“为了报复你,我一直在找机会接近你。你以为我们是一见钟情,实际上是我在你身上下了蛊!否则像你这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上我?!”
“不要再说了!”宁百灵大叫一声,跌坐在地,抱着头胡言乱语起来,“你不爱我……都是假的……我不爱你……是被下了蛊……啊!!!”
看到他这副痛苦的模样,郑梳冷笑一声,似是终于解气,眼泪却流了下来。
吃瓜归吃瓜,看了一场复仇大戏,巫辞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他上前一步,看着郑梳:“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回答我吗?”
听到他的声音,郑梳这才转过头,把视线投到旁边三位陌生人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这些揭穿了自己的人,郑梳并没有抱太大的敌意:“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蛊是从哪里得到的?”巫辞看了看抱着脑袋发抖的宁百灵,“馄饨铺的老板都解不开你下的蛊,我很想知道它的来历。”
郑梳沉默两秒,笑了一声,笑声中夹着一声叹息。
她抬头抹了抹眼泪:“告诉你也无妨。十八年前,我妈在路边救了一个快饿死的叫花子,给了他一碗水和半个饼。那个叫花子说没有什么能报答她的,就给了她一只蛊虫,说以后也许会有能用到的地方。”
“所以,那只蛊虫,就是你现在这只?”尉川叙发话。
“没错。我妈当时并不想收这种邪门的东西,但那个叫花子劝她说,不久的将来,会有妖魔降世,到时候必定会天下大乱,让我妈留着防身。”郑梳叹了口气,“我妈就收下了,但没过多久,我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我也成了受人欺负的孤女……”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宁百灵,讥讽地说:“没想到,那只蛊虫还真派上了用场。”
“等等。”巫辞注意到了郑梳话语中的关键信息,睁大眼睛,“十八年前?那个叫花子说,未来会有妖魔降世?”
“是我妈跟我说的,她还说,那个叫花子果然是个疯子。”郑梳把脸转回来,“可谁能想到,那个叫花子说的居然是真的,如今鬼怪横行,还出现了鬼市这种地方……”
“那个叫花子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巫辞的心跳加快起来,语气急切地问。
郑梳皱眉,想了想,才说:“我妈好像还说过,那个叫花子说自己是个巫师……”
听到“巫师”二字,巫辞头皮一奓,当即倒退一步。
与此同时,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檀斐的声音在巫辞耳边响起:“你是怎么知道去鬼市的路的?”
“我——”
郑梳正要回答,一直抱着脑袋坐在地上的宁百灵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打断了她:“呀啊啊啊啊!!!”
众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宁百灵。
只见他突然目眦尽裂,七窍流血,保持着抱头的姿势,轰然倒地,俨然已经气绝身亡。
“他被蛊毒反噬了!”巫辞突然反应过来,想起独眼老板曾说,宁百灵已经命不久矣。
看着死掉的宁百灵,郑梳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并且,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因此并未觉得吃惊。
郑梳走到宁百灵身边,蹲下身,伸手轻轻摸摸他沾满血的脸:“你啊……真是自找的。”
就在尉川叙掏出手机打120时,巫辞突然叫了一声:“不要!”
听到巫辞的叫喊,尉川叙抬头一看,却发现,郑梳居然自焚了!
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引出的火,但这火竟然是紫色的,且妖异无比,瞬间将郑梳和宁百灵的尸体吞没。
而巫辞还惦念着郑梳没有回答完的问题,在火焰烧起来那一刻,整个人直接扑了上去。
“小辞危险!”檀斐叫了一声,伸手去拽巫辞。
在靠近郑梳的那一瞬间,巫辞的指尖也燃烧起来,并传来一阵蚀骨的剧痛。
他只来得及伸长胳膊,在火焰中薅了一把,便立即被檀斐拽了出去。
与此同时,巫辞一直随身携带的纸貘跌落在地,霎时间变成一只巨兽,张开大嘴,一口将妖火吸入腹中。
吸完妖火,纸貘打了个饱嗝,慢慢缩小,变成一片灰烬,缓缓飘落在地。
旁边,是两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一切发生得太快,目睹一切的尉川叙早已经目瞪口呆:“卧槽???”
不是吧?!玩殉情?!她不是很恨他吗?!
这是因爱生恨吗???
把巫辞从妖火中拽出来后,檀斐握着他的手腕,低头检查伤势,语气焦急:“你怎么样,手还好吗?”
“我没事。”巫辞摇摇头,“我捡到了这个。”
檀斐一顿,松开他的手腕。
巫辞顺势摊开了一直攥紧的拳头,白皙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只黑色的硬壳虫。
“蛊母?”檀斐蹙眉。
“嗯,这是郑梳体内的那只,刚才被妖火逼出来了。”巫辞低下眼,神色严肃地看着手心里的那只硬壳虫。
“这虫有什么问题吗?”尉川叙赶紧走上来,看到巫辞焦黑的指尖,倒抽一口凉气,“小天师,你的手真没事吗?手指头都烧黑了。”
巫辞盯着蛊母黑得发亮的壳:“问题太大了。”
顺着他的视线,檀斐忽然发现,虫壳上,竟然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暗红色图案。
“这是自己长出来的花纹吗?”尉川叙也看见了,惊讶道。
“不是。”巫辞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檀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幽暗。
巫辞抬眼看向他们,神色复杂地说:“这是巫觋族的标志。”
话音刚落,他手腕上那只独镯突然噌的一声,疯狂地振动起来!
巫辞攥紧五指, 将虫子重新握住,另一只手猛地摁在了不停振动并发烫的银镯上。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朝着敞开的大门望去!
与此同时, 门外, 一道人影迅速闪过。
檀斐眼神一冽, 在人影消失的瞬间,闪身追了出去。
一连串始料未及的变故让尉川叙看傻了眼,他一会儿看看巫辞,一会儿看看空荡的门口:“那又是谁啊?!”
巫辞没有回答, 脸色不太好, 眼神也不再如往常那样温和:“叙哥, 快叫管理局。”
银镯依然在他手心下嗡嗡振动,一闪一闪地亮着白光,但因为受到巫辞的压制,振动幅度比刚才小了不少。
“成。”尉川叙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 但也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马上给管理局打了电话,通知他们带人来处理现场。
在尉川叙打电话的过程中,银镯停止了振动,静静地套在巫辞的手腕上。
巫辞闭上眼睛,额角和后背都在出冷汗。
被妖火灼伤的手指痛到让他差点喊出声来,但银镯刚才的反应却又让巫辞迫使自己冷静。
待巫辞忍耐着疼痛, 再睁开眼睛时,檀斐正好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袱。
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包袱, 巫辞终于绷不住了, 快步上前:“我的包袱!”
他伸出手, 刚想要从檀斐手里接过,却在焦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包袱时,倏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檀斐注意到了他的迟疑。
“包袱上的结印不见了。”巫辞抬眼看他,神色复杂,“有人打开了我的包袱。”
“啊???”尉川叙也跟了上来,听到巫辞的话,问,“你不是说,一般人打不开这个结印吗?”
“我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这个包袱。”看着巫辞变幻莫测的神色,檀斐试探地抛出一个名字,“巫离?”
巫辞抿紧唇线,好一会儿才开口:“除了他,我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
十八年前,能精准预测到妖魔祸世的未来,拥有带着巫觋族专属花纹的蛊虫,能解开包袱上巫觋族专属的结印,还能从檀斐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个人,除了巫离,还能是谁?
巫离果然不是无故失踪,而是通过某种途径离开了巫山,来到人间,甚至还有可能一直藏身在鬼市,并且,已经知道了巫辞的存在!
“巫离是谁?”尉川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我哥哥,巫觋族的上一任天师继承人,他在我出生那年就失踪了。”巫辞盯着檀斐手中的包袱,“看来,他一直在人间。”
“我帮你打开。”檀斐大步走到旁边的餐桌前,将包袱放下。
巫辞和尉川叙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黑色的包布在檀斐苍白的手指下层层解开,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呈现在三人眼前。
看到最上面的那只银镯,檀斐手指一顿。
巫辞的一直怦怦狂跳的心脏也跟着一提。
果然,正是因为另一只银镯落到了巫离手里,感应到了巫觋族人的气息,自己手上这只才会两次振动!
独眼老板没有撒谎,银镯是被巫离拿走的!
那么,巫离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他们的?
是他们第一次进鬼市的时候,还是更早以前?
他也看了《撞邪直播间》的节目吗?
按捺着心中如潮水般汹涌的想法,巫辞看着檀斐把那只银镯拿了出来,放在了边上。
然后,檀斐继续将包袱里的法器一件件拿出来,让巫辞清点。
一筒犀角粉,一柄雷击枣木拷鬼杖,一个三寸鸿濛金像,一套大五帝古钱币……还有一些金银财物。
檀斐每拿出一件法器,一旁的尉川叙眼睛就多瞪圆一分。
真是开了眼了。
把最后一件法器拿出来,檀斐抬眸问巫辞:“有丢的吗?”
“我的黄杨木小天师印不见了。”巫辞看着桌上那堆法器,心情十分复杂,“被他拿走了。”
巫离拿走了他的小天师印,一定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新的天师继承人下山了。
那么,巫离到底知不知道,巫辞,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呢?
巫辞不敢想。
他甚至无法判断,如今的巫离,究竟是敌是友。
在巫辞发愣的时候,檀斐忽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巫辞一怔,抬起头,对上那双眼尾上扬的黑眸。
“手。”檀斐的视线往下移动,落在了巫辞焦黑的指尖上,“我看看你的伤。”
巫辞乖乖摊开手心。
在妖火的焚烧下,他的指尖已经完全焦黑碳化,手指也被熏得发黑,和白皙的手心呈现出鲜明的色差。
“疼吗?”檀斐蹙眉,抬眼看他。
“疼。”巫辞老实回答。
檀斐松开巫辞的手腕,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了巫辞的手上。
两只手紧紧贴合在一起,巫辞只感觉到,一阵凉意顺着檀斐的手心传入自己的肌肤里,从指尖传来的剧痛逐渐得到了缓解。
待檀斐把手拿开后,巫辞的手指已经恢复如初。
与之相反的是檀斐的手,被妖火灼烧后的伤,转移到了檀斐手上。
“檀斐。”巫辞有些诧异。
他正想说些什么,檀斐却说:“等下就好了。”
果然如檀斐所说,在将巫辞的伤转移到自己手上后,没过多久,檀斐手指上的烧伤就完全消失了,同样恢复如初。
“哇塞!”亲眼见证医学奇迹的尉川叙一推眼镜,兴奋不已,“老檀,以后我受伤了,是不是也可以把伤转移到你身上啊?”
檀斐抬眸瞥他一眼,冷笑:“你也想嫁给我当老婆?”
尉川叙:“……”
宇宙第一钢铁直男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十分反胃:“能不能别说那么恶心的话!我,直男!”
“我还没嫌你恶心呢。”檀斐嘲弄一句,又转头看巫辞,伸出手,将他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里,“下次别这样了,危险。这种事情可以让我来。”
“嗯。”巫辞点头。
他转过脸,看向客厅里那两具焦黑的尸体:“没想到,郑梳那么恨宁百灵,却还是选择了跟他殉情。”
檀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我倾向于,她将蛊母放在自己体内,同样受到了情蛊的影响,对宁百灵产生了感情。”
只是这份感情,究竟是因为情蛊产生了作用,还是郑梳因恨生爱,就不得而知了。
“巫觋族人并不擅长养蛊。”巫辞静静看了会儿,叹了口气,“但大家都说,巫离是巫觋族最有天赋的孩子。”
最有天赋,就意味着,他法力高强,是最适合的天师继承人。
而十八年前,郑梳妈妈遇到的叫花子,就是从巫山结界中逃出来的巫离。
巫辞离开巫山前的那个夜晚,曾经和十五叔促膝长谈,可是当时,十五叔并未对他提及任何关于巫离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巫离能够顺利地离开巫山,一定少不了十五叔的帮忙。
很快,管理局的人赶到了现场。
今晚负责值班的同事正好和尉川叙关系不错,一进门,看到地上两具烧焦的尸体,又看到屋里的撞邪三人组,忍不住感叹一句:“你们三位就跟柯南似的,到了哪里,哪里就发生灵异命案。”
“我先声明啊,火可不是我们放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尉川叙也叹了口气,伸手摘下藏在身上的针孔摄像头,递了过去,“都录下来了,你们拿回去当证物吧。”
等一切折腾完,天也快亮了。
回到车上,巫辞简单地向尉川叙说了一下巫离的事情。
尽管有过肥肥的前车之鉴,但在巫辞看来,尉川叙早已经是跟他和檀斐出生入死过的朋友,同样也是值得信赖的伙伴。
檀斐自然是知道巫辞是怎么想的。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巫辞说完后,檀斐同样也将自己并非神明,而是妖魔的真相告诉了尉川叙。
敞开聊过后,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各有心事。
半晌,坐在驾驶座上的尉川叙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了沉寂:“我发现,自从开始录这个节目后,我们三个都过上了阴间作息的生活。”
巫辞还在想巫离的事情,一时间出了神,没反应过来。
檀斐抬眸看他:“还去阴间走了一遭。”
尉川叙:“……”
尉川叙回过头来看他们:“经过最近这两件事,我有一个新的疑问,普通人是怎么知道进入鬼市的方法的呢?”
檀斐挑眉:“你觉得,有人在做中间人。”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尉川叙点头,“中间人向普通人类介绍进入鬼市的渠道,普通人进入鬼市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用金钱或者阳寿与鬼市里的东西进行交易。”
“我想,已经形成稳定的产业链了。”巫辞沉默两秒,车里的阴影投到他的脸上,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异常严肃,“比如说,妙老板的纸扎人,独眼老板的蛊,都有人进行贩售。”
听到巫辞说话,檀斐伸出胳膊,懒洋洋地搭在他的肩上,侧脸看他:“你怀疑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