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都已经绝望了,如果这个节目黄了,我们公司就真的要倒了。”说到这里,郝芒看着巫辞,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可是!小天师,你出现了!你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请你来当我们的嘉宾吧!!!”
巫辞:“……倒也不必。”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郝芒拿出iPad,给他看昨晚直播的后台数据:“你看!昨天因为你的误入,我们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居然从138个直接飙升到了25万!天哪!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流量!”
巫辞看了屏幕一眼。
确实如郝芒所说,在他出现的那个点,观看人数直线飙升。
录直播节目的话,好像还挺有钱途的?
他想了想,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去,将盘子放到一旁,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说:“虽然很心动,但我还是想再仔细考虑一下。而且我今天有其他工作,是昨天就接了的,不能陪你们录太久。”
“当然!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希望今天可以全程跟拍您一天的工作。”一听巫辞今天有其他工作,郝芒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反应迅速地接话,“当然,通告费照样给。”
他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拿捏巫辞的方式。
巫辞看起来并不挑活,只要给钱,他什么都干。
一听这样也有钱拿,巫辞的眼神果然亮了起来:“跟拍也有通告费?!”
“当然!”郝芒在心里猛夸自己,干得好!就怎么拿捏住他!
巫辞依然有些谨慎:“也是直播吗?”
“今天不是,我们打算录一期特别节目,回去进行后期剪辑后再播出。”Mary捕捉到了他的小小的神态变化,乘胜追击助攻道,“在你正式加入前,我们会做好详尽的策划。”
“那可以的。”巫辞圆溜溜的杏眼一转,点点头,“我等下要去我老板那里领工作,你们跟我一起吧。”
“好好好,太好了。”见他松口答应,郝芒大喜,“不过,你在哪里打工啊?打的什么工啊”
“就在附近,不太远。”巫辞站起身,语气轻快,“反正不是阳间的工,我们现在就走吧。”
节目组:“???”
不是阳间的工?那是什么??兼职黑白无常吗???
作者有话说:
巫辞:猜猜我在哪打工。
在肥肥恋恋不舍的道别中,巫辞带着节目组离开了家。
他骑着黄色小电瓶在前面带路,节目组的黑色奔驰跟在后面,在狭窄复杂的巷道里拐了八百个弯,巫辞骑进一条空荡荡的窄街,随后在一处破败的门面前停下车。
节目组也跟着停车。
下了车,三人抬头环视周围一圈,不由得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香烛专卖店?!
这家店门口高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破旧牌匾,牌匾上写着“妙妙香烛专卖店”几个大字,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了,白底泛黄,黑字也褪了色。
牌匾两旁一左一右悬挂着两个白皮灯笼,上面写着两个黑色的“奠”字,看起来瘆得慌。
香烛专卖店,不就是卖死人用的东西的吗?
怪不得巫辞说自己打的不是阳间的工……
但这未免也太阴间了吧!
巫辞拔下车钥匙,把头盔挂在车把手上,转头对他们说:“你们先在门口稍等我一下,我进去和老板娘打声招呼。”
进店拍摄需要经过主人同意,郝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理解地点头:“我们在这等你。”
眼看着巫辞走进那家阴森森的门面,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叫上摄影师一起,走到店门口往里张望。
香烛店面积不算小,却因摆满了货架而显得拥挤,只留出狭窄的过道,货架上陈列着五花八门的祭祀用品。
店里没有开灯,加上各种遮挡光线的货架,尽管是白天,却显得幽暗阴沉,隐隐约约弥漫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氛围。
突然间,郝芒感觉到,角落里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他猛一扭头,便看到自己正对着的角落里,竟然站立着一个骑着马的人!
郝芒头皮一炸。
等他辨认出那不是真人,而是一比一做出来的纸扎人和纸马后,背后更是冒出细密的冷汗:“草……”
那纸扎人做得惟妙惟肖,乍一看,就像有个真的人躲在角落里默默窥视他们一样。
诡异的是,那个纸扎人竟然没有画眼睛。
黑墨描的两道漆黑的眉毛下,是两个空洞的眼眶,两坨鲜艳的腮红突兀地添在眼眶边缘,配上线条勾勒出的平面的鼻子和嘴巴,使它看上去更加邪门了。
跟在郝芒身后的Mary和摄影师也被这个纸扎人吓得不轻。
“我去,这什么……”
“怎么没有眼睛啊?”
郝芒默默胸口,冷静地对摄影师说:“拍下来。”
摄影师:“???”
你还是人吗你?!
就在这时,巫辞从货架后面绕了出来,见他们表情惶恐,奇怪地问:“怎么了?”
说着,他顺着众人惶恐的视线望去,了然地笑了一下:“啊,那是镇店之宝,妙姐的门神。”
哪有人用纸扎人当门神的?守鬼门吗?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汗毛倒竖。
“我和妙姐打过招呼了,你们跟我进来吧。”巫辞朝他们招招手。
在纸扎人没有双眸的空洞“注视”下,郝芒等人硬着头皮,跟在巫辞身后往店里走。
绕过城墙一样层叠的货架,众人看到,过道的尽头是一张破旧的木制柜台,一个女人坐在柜台后面,一边嗑瓜子,一边用手机看电视剧。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电视剧的声音让众人在这阴冷幽暗的小店里感到安心了些。
“妙姐,”巫辞站定,侧身向她介绍,“这是我刚才跟你说的,灵异节目组的朋友。”
像是才留意到有人进店的动静,女人抬起头,挑了下眉:“哟,欢迎。”
她看起来至少三十岁,烫着一头稍显俗气的卷发,挑染成黄色,一股脑扎在脑后,样貌虽然平平无奇,眉眼中却洋溢着一种来自市井的风情与精明。
巫辞热情得像个拉皮条的,又向节目组介绍:“各位,这位是妙老板,这家香烛店的主人。”
节目组三人纷纷收回好奇打量的目光,向妙老板问好。
“拍是可以,但是建议你们最好不要碰店里任何东西。”妙老板瞥了黑漆漆的摄影机一眼,“不是小气,怕被你们摸坏,而是怕你们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刚想把手贴到一座纸扎别墅上的摄影师立刻将手抽回来,老老实实看着摄影机。
“妙姐人非常好的。”巫辞嘴甜地接上话,安慰众人,“听她的没错。”
妙老板将视线转向巫辞,嘴唇一掀,两枚瓜子皮精准地弹射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中,话题转向巫辞:“乖宝,一天八百份工,你也太敬业了。”
面对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讽刺的话语,巫辞依然能笑眯眯的:“姐,你也知道,我可缺钱了。”
听着两人开玩笑似的熟稔语气,郝芒在心中判断,巫辞和这位妙老板的关系应该十分不错。
“知道。”妙老板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条,随手往前一扔,“这是今天帮你接的活儿。老规矩,五五分,定金先打你账上,完事再回来结尾款。”
“好嘞。”巫辞拿起纸条,浏览了一下上面的内容,末了满意地抬起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妙老板,“今天工作不少呢,谢谢姐一直帮我找活。”
郝芒突然就理解了,除了做香烛生意,这个小店估计还承接了一些奇怪的阴间服务,然后派单给巫辞这样的异能打工人去做。
巫辞工服上写的那个什么“死了么跑腿”,大概就是那个平台?
扣完平台费还要五五分,巫辞能拿到多少钱啊?
妙老板眼睛盯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电视剧,哼了一声:“客套话就免了,该拿的抽成我也没少。”
“可以让我看看吗?”郝芒赶紧问。
“当然可以。”巫辞毫不介意,大方地把纸条递给他。
“棺——”郝芒接过纸条,才看了一眼,当即瞳孔地震,“棺材试睡???”
哪有活人去睡死人棺材的,会折寿吧???
“一次五百,事后还有红包的。”妙老板继续嗑着瓜子,眼皮都不抬,“很赚的,只是进去躺一下,试试大小合不合适而已。”
郝芒:“可那也太阴间了吧……”
“五百?!”听到报价,巫辞顿时两眼放光,整个人都亢奋了,“棺材在哪?我马上去睡!再加五百过夜都行!”
节目组:“???”
这孩子,上辈子是穷死的吗?
作者有话说:
檀斐:我出一千,来我棺材里睡
巫辞:哦那是另外的价钱
“不用过夜,你躺进去,试试宽窄、长短和舒适度就行,记得记下来告诉客户。”
妙老板早就习惯了巫辞视财如命的反应,有点不耐地摆摆手:“赶紧去吧,后面还有别的活儿,别耽误了。”
“知道了姐,那我走了。”
巫辞刚转身要走,妙老板突然又叫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巫辞回头,脸上笑吟吟的。
妙老板瞥了一眼节目组众人,又吐出几枚瓜子皮,毫不客气地说:“我不懂什么节目不节目的,你年纪小,人单纯,长得又漂亮,别给人家骗了。”
膝盖突然中箭的郝芒:“……”
怎么讲话这么难听,和别人五五分的剥削者到底有什么资格怀疑他们是骗子啊?!
“放心吧,他们人很好的,像姐姐你一样好。”巫辞笑着冲她抬抬下巴,“真走啦。”
“贫。”妙老板则挥了挥手,继续盯着屏幕,没再多说什么。
出了香烛店,巫辞走到电瓶车旁,停下脚步。
他转过头,有些抱歉地对郝芒说:“妙老板说话比较直,你们别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她也是担心你。”郝芒表示理解,“小天师,你每天都要来这里找她领工作吗?”
“对,我在她这里干了三个月了。”巫辞点头,“妙老板是个好人,很讲义气,经常能帮我接到工作,一次工钱也没拖过。”
“昨晚你说自己是巫师,我们也看到了,你驱鬼很厉害,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打工呢?”郝芒想起刚才那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列了一堆待办事项,“而且,你好像每天要打很多份工吧?”
刚才巫辞也跟妙老板说,自己很缺钱。
他要这么多钱干吗?
职业驱鬼难道不比打零工挣得多吗?
“帝都消费水平太高了,我得先打工养活自己。”巫辞先是笑了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有些落寞,“而且,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信仰我所信奉的神明了,大家都觉得不灵。”
听他这么说,郝芒理所当然地以为,巫辞所信仰的并非受到官方承认的道教神明体系,或者受众广泛的其他神明体系,而是一些民间供奉的小神小仙。
信的人越少,衰落得就越快,这不难理解。
可惜了巫辞这么高强的法力,如果他信的是大教,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想到这里,郝芒点了支烟,客套地问:“那你供的是哪路神仙呢?”
“我信的是上古巫教神明体系,拜的是创世始祖神鸿濛。”提到自己的信仰,巫辞收敛了脸上常年洋溢的笑意,连表情和语气都变得正经了许多。(1)(2)
听到他的回答,郝芒拿烟的手一顿,浑浊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讶异:“上古巫教?你是说华胥体系神话?”
鸿濛是谁,不就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吗?
而巫辞口中的巫教,正是远古时期,原始人类最早最早的一种信仰。
这么说,巫辞信仰的神,应该就是华胥神话传说里的女娲伏羲,三皇五帝西王母……
果然够远古的,怪不得他说现在没什么人信了,先别说灵不灵,这些神现在还存在吗?
郝芒的提问让巫辞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表情也多了几分惊喜:“郝哥,您真是见多识广。”
巫辞自下山以来,基本上还没有遇到过与他信仰同一体系神明的人。
现在的人,要么信道,要么信佛,要么信基督,或者有一些当地的民间信仰,哪还有人信如今已被归为偏门的巫教呢?
“只是略知一二,不过也确实能理解为什么没有人信这个了,毕竟巫教实在是太远古了。”郝芒弹了弹烟灰,叹了口气,“而且,《山海经》只是古人杜撰出来的神话传说吧,里面的妖怪我是相信有的,但那些上古神明,也许只是经古人神化塑造后的原始部落首领,同样是人类罢了——毕竟他们真的太远古了,既没有人见过,如今也没有什么信仰流传下来。”
他把“太远古了”强调了两遍。
听着郝芒的话,巫辞安静了会儿。
留意到他的安静,郝芒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忙道:“抱歉,小天师,我无意冒犯你的信仰……”
“没关系,你说的又没错。”巫辞只是摇摇头,表情若有所思,“有没有一种可能,人类看不见上古神明,是因为祂们和我们并不在一个维度里呢?而《山海经》里所描绘的地理环境,大多也属于神的那个维度,只有一部分和人间重叠。”
“你是指第五维度吗?”郝芒也听过第五维度说,立刻明白巫辞在说什么。
“对。”巫辞认真地点点头,“也许神就站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看不见祂们罢了。”
“有可能。”郝芒想了想,笑着弹了弹烟灰,没有否定,“按你这么说,说不定,现在你旁边就站着一个神呢。”
听到这里,巫辞弯起眼睛,也轻轻笑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借您吉言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漆黑长袍的银发男人忽然在他身后一点一点现形。
檀斐挑起眉,微低下头,靠近巫辞的耳朵。
伴随着他的动作,那头如雪一样的银色发丝垂落在巫辞的肩头。
贴着巫辞的耳畔,檀斐的语调里透着轻描淡写的调侃:“怎么,非得是神才可以吗?”
没有觉察到身边多出了一个人,巫辞很轻地扬了一下唇角:“神一定存在。”
听他这么说,郝芒抽烟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巫辞。
阳光下,巫辞的笑容明媚灿烂,眼神和语气同样笃定:“巫觋族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神,即便这个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信徒,我也会将信仰延续到生命终结那一刻。”
“神有什么好拜的,祂能救你吗?”看到那样的笑容,檀斐漫不经心地发出一声嗤笑,“还不如拜鬼,至少我还会好心救你一命。”
然而,巫辞的话,却让郝芒明显一怔:“巫觋族?你是巫觋族人?”
“您知道?”他的反应让巫辞也一愣。
连檀斐也略微讶异地抬起头,挑眉看向郝芒。
“略知一二。”郝芒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烟快烧到手上都没留意,“巫觋族,巫教,鸿濛……怪不得,怪不得。”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巫辞收敛了大部分笑意,试探地问:“刚才聊到巫教神明体系,您也说略知一二,可我觉得您实在是见多识广。”
说话的时候,他留心观察着郝芒的表情。
但郝芒只是摇摇头,把烟头扔到地上,用鞋底蹍灭:“小天师,你高估我了。我这不是做灵异直播的吗?做背调的时候对各种鬼神民俗文化都稍微了解过,但我也只是懂一点皮毛,只知道远古时,有一个由巫师组成的神秘部族,名叫巫觋族。”
旁听的Mary和摄影师被他们不知所云的对话弄迷糊了。
Mary忍不住插嘴问道:“所以,小天师就是那个巫觋族的后人吗?”
巫辞点点头:“没错。”
“听说巫觋族的历史十分悠久,他们是最早信奉远古神明的人,甚至可以说,他们曾与远古神明共生于同一时代,是亲眼见过神明的人。”郝芒的眼珠轻轻转动着,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我记得《山海经》里就记载了巫咸国和灵山十巫的故事,哦,对,还有开明六巫。没想到,如今竟然还存在着巫觋族的后人……”
他没有说下去,但看向巫辞时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经郝芒这么一科普,Mary看着巫辞的眼神越发崇拜:“小天师,原来你的来头这么大,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听到“巫咸国”和“灵山十巫”时,巫辞眼底迅速泛过一丝浅浅的涟漪。
其他人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但离巫辞最近的檀斐却觉察到了他细微的情绪变动。
但很快,巫辞莞尔一笑,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浮出狡黠的笑意,滴溜溜打量着众人的表情:“我的来头确实不小,就看你们是否诚心想知道。”
不等郝芒反应,Mary和摄影师已经小鸡啄米般点头。
“当然想知道!”
“这是可以说的吗?”
檀斐轻挑眉梢,抱起胳膊,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巫辞的回答。
根据他对巫辞的了解,巫辞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这些人。
果然,巫辞把雪白的巴掌往众人面前一伸,理直气壮地说:“给钱,接下来是付费内容。”
节目组:“……”好家伙,不愧是你。
檀斐别过眼睛,了然地嘁了一声,嘴角微扬:“我就知道。”
作者有话说:
檀斐:怎么,我不行?
巫辞:神明不能说自己不行。
檀斐:……
(1)巫教神明体系:本文的神明体系引自华胥神话体系,含作者私设,不可考据,参考书籍为《山海经》《中国妖怪大全》。
(2)鸿濛:即盘古,又叫“鸿蒙”,为防止串戏到华为系统,本文采用“鸿濛”一称。
巫辞没有在聊天上耽误太多时间,用玩笑将对话收尾后,他骑着电瓶车带领节目组来到棺材铺。
棺材铺老板被这浩浩荡荡的阵仗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Mary赶紧给他塞了条烟,他最后还是同意让节目组进来拍摄。
这次的客户出手十分阔绰,明确要求试出铺子里最昂贵最舒适最有排场的棺材。棺材铺老板连镇店之宝都请了出来,十几口棺材整整齐齐在后院排开。
“现在竟然还有人用棺材。”看着眼前的棺材,Mary有些犯怵,“不是都提倡火葬了吗?”
“在一些观念落后的偏远地区,或者一些比较讲究习俗的大户人家,还会使用土葬,或者连着棺材一起烧。”巫辞手脚灵活地爬进一口乌黑的楠木棺材里,躺了下来,“很多人相信,人死后会进入轮回转世,所以讲究死后要留全尸。”
他左右侧身躺了下,又伸长了腿,脚尖抵到棺材底部,感受了一下棺材内部的舒适度:“郝哥,可以麻烦你帮我盖一下棺材盖吗?”
“哦哦,当然可以。”郝芒上前几步,伸手扶住棺材盖,担心地向他确认,“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这孩子究竟是心大还是持强行凶啊?折寿都不放在眼里?
“没关系,见棺发财嘛,直接盖上吧,保准我明天暴富。”巫辞倒是显得乐观得多,他早就习惯了这种阴间工作。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郝芒这才招手叫来摄影师一起帮忙,这副棺材用料很实在,非常重,要两个人才能搬动。
棺材盖合上后,原本就逼仄的空间顿时变得更加压抑和阴森。
巫辞躺在黑漆漆的棺材里,闭上眼睛,瞬间进入冥想状态。
外面的节目组左等右等,都不见他说话,不由得担心他是不是在里面缺氧晕过去了。
眼看十五分钟过去了,棺材里的巫辞依然毫无动静,Mary弱弱地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憋死了……”
“快呸呸呸。”郝芒咝了一声。
但老实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就在大家打算搬开棺材盖救人时,巫辞的声音终于从棺材里传了出来:“郝哥,麻烦您帮我开棺。”
听到他的声音,众人差点喜极而泣。
他还活着!没憋死!
不过“开棺”这个词,听起来也太不吉利了,就像马上要起尸一样。
郝芒和摄影师赶紧搬开棺材盖,光线蓦地注入的那一瞬间,躺在棺材里的巫辞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待他眼睛适应了光线,郝芒伸手将他扶起来,问:“感觉怎么样?”
“密封性不错,没有漏光,躺下后五分钟立刻入眠,真材实料。”巫辞居然拿出手机,认真记录下了试睡感受,“试试下一副。”
郝芒和Mary面面相觑,互换了一个“这孩子胆子真大”的眼神。
试睡棺材是一件烦琐的事情,需要胆大和耐心,每睡完一副,还要详尽记录下舒适度和感受。
因为这次巫辞身边有节目组作陪,檀斐就没有和平时一样跟在巫辞身边,而是只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闲逛去了。
等巫辞将十来副棺材全部试完,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好了,就这副吧。”他最终敲定了一口雕刻精美的梨花木棺材。
与客户在手机上进行沟通并确认后,巫辞付了订金,并向节目组解说:“长短宽窄和舒适度都很合适,梨花木材质也符合客户对于档次的需求。”
摄影师赶紧给贵到离谱的价格来了个特写,同时吐槽:“以后我死了,骨灰用塑料袋装着就行,我真的不配睡棺材。”
在手机上向妙老板汇报了订单完成进度后,巫辞离开棺材铺,准备出发去下一个地点。
“小天师,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份正经工作呢?”走出棺材铺大门,郝芒终于忍不住问,“就算不是□□驱邪,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比睡棺材好啊。”
除了平台抽成,还要和妙老板对半分,巫辞每天这么辛苦,实际上根本赚不到几个钱吧?
听到这个问题,巫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有些忌惮地扭头看了摄像机一眼。
意识到他似乎有什么不能公开说的事情,郝芒提醒摄影师暂停录像。
确认没有在录后,巫辞这才说:“我没有身份证。”
“你身份证搞丢了?去补办就行了的。”闻言,Mary理所当然地说。
没想到,巫辞却摇摇头:“不是搞丢,是没有,而且我也没有户口本,要办的话有点麻烦。”
他竟然是个黑户???
郝芒震惊:“怎么可能没有身份证和户口本呢?你是哪里人?”
“我从山里来的。”巫辞略微一思考,想着怎么才能解释自己目前令人为难的处境,“很远很远的山里,没有办法办理户口的。”
“山里?贫困山区也不至于如此吧?”郝芒不解地皱眉。
忽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而过,开玩笑般随口道:“难不成,你还真是灵山来的?”
《山海经》中就有提到过灵山十巫,指的是以巫咸为首的十位巫师,他们以灵山为天梯,往来于天上地下,采集灵山上的各种珍贵药材。
而群巫之中,大巫师巫咸更是一位被帝尧敬为“神巫”的传奇人物,后来他所居住的地方被封为“巫咸国”。
现实中确实有灵山这个地方,亦被称为巫山,位于巴蜀一带,在战国时期曾是楚国巫郡,而巫文化正是巴渝文化中最被推崇的一种古老文化。(1)
巫辞,巫觋族,巫山,巫咸国,楚国巫郡……巧合也真是太多了。
不过郝芒也没有细想,巫辞说自己从山里来,他以为巫辞可能就是住在巫山下面的村民,村子还处于所有人都住在山洞里没有脱贫的状态。
“是。”见郝芒猜到,巫辞没有否认,只是说,“其实我们巫觋族一般叫它巫山。”
“巫山在哪呢?”Mary有些迷糊,“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巫山吗?”
“对,在巴蜀一带。”说着,巫辞突然摇头晃脑地哼了起来,“我是巴蜀的,巴蜀雾都的,雾都巫山的……”
突然被富有节奏的魔音攻击,Mary一把捂住双耳:“啊啊啊啊哥,你少刷点土味视频!!!”
巫辞唱得更大声了:“巫山巫觋族,巫觋族是这样叫,乌鸦叫做……”
“啊啊啊啊救命!别唱啦!!”
见他们闹成一团,郝芒笑着问:“雾都那边有个巫山县,小天师应该是那里的吧?”
“哥,我不是巫山县的。”没想到,原本正笑着的巫辞忽然停下来,一板一眼地纠正他,“我是真的从深山里来的。”
郝芒一怔,见巫辞神色认真,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你真住在山里?不是山脚下的村民?……等等,你多大?不会没还成年吧???”
巫辞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狡黠一笑:“放心,我满十八了,不是童工。”
节目组:“……”
他越是这么说,他们就越觉得害怕……
巫辞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才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我们一族很早以前就隐居在深山中避世了,我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三个月前才下山的。”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
如果巫辞说的是真的,那没有身份证和户口本这件事就能理解了,到处打零工也能理解了。
并且,他年纪轻轻,身上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世外高人的气场这件事,似乎也说得通了。
可无论怎么看,巫辞和任何一个冲浪在互联网最前端的二十一世纪青少年都没有区别,该会的网络梗一个不少,不该看的土味视频一个不落,完全不像来自深山老林的原始人啊!
尽管心中颇多疑虑,巫辞也没有详细说明自己的情况,但是郝芒还是敏锐地嗅到了戏剧的气息。
隐居于深山里的古老部族,与神话传说挂钩的渊源,神秘莫测的职业,罕见的信仰,与鬼神对话的能力,以及因不知名原因突然下山的年轻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