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檀斐一顿,收回视线,放下手机,“就是觉得人间好像也挺有意思。”
“是啊。”巫辞眉眼弯弯,“我挺喜欢这里的。”
看着他清澈的眼眸,檀斐没有接话,转过头去看旁边的尉川叙。
尉川叙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大堆东西,又从那堆东西里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盒子。
他将两个小盒子郑重地往桌上一放,两手一摊,抬头看巫辞和檀斐:“我还为你们准备了配套的服装饰品。来,抽盲盒,开到哪个戴哪个。”
“你自己准备的?”巫辞惊讶。
“对啊。”
巫辞看了看桌上那堆东西,似乎是用透明塑料袋装好的衣服,看起来还挺烦琐的,想来尉川叙真的做了非常细致的准备。
这是在倒贴钱打工啊,尉川叙是在扶贫吗?
巫辞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转头看檀斐:“您先来。”
檀斐也没有客气,伸出手就要拿,尉川叙却忽然一把将两个盒子收回,紧紧攥在手中,警惕地问:“等等,你是神,该不会早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吧?”
“……”檀斐都懒得搭理他,直接转头看巫辞,“你来。”
“盲盒的乐趣不能被轻易剥夺。”尉川叙也看向巫辞,“小天师,你先来。”
巫辞一脸坦然地看着他:“我也可以未卜先知。”
尉川叙:“……”
尉川叙:“你们联起手来欺负麻瓜???”
“开玩笑的啦。”巫辞笑了一声,伸出手,随意挑了一个,“那我要这个。”
尉川叙把剩下那个递给檀斐:“喏,给你这个。”
檀斐接过剩下那个,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精巧的银色胸针。
他转头看巫辞,巫辞也打开了自己的盒子。
端详了几秒后,巫辞茫然地抬头看向尉川叙:“这是项链吗?看起来很贵重。”
他的盒子里摆着一条黑色蕾丝choker,蕾丝部分精致复古,下面缀着一颗低调却不失贵气的蓝色宝石。
“嚯,这个竟然被你抽到了呀,这叫choker,不贵,宝石是人造的,里面藏着摄像头呢。”尉川叙摸了摸下巴,表情既遗憾又兴奋,“本来想看神戴呢……不过你戴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他的笑容逐渐变态起来:“嘿嘿,嘿嘿嘿……”
巫辞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警惕地问:“叙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衣服?”
尉川叙继续摸着下巴:“女装啊。”
一旁的檀斐发出一声轻嗤。
“女,女装?!”巫辞白皙的脸噌一下变得通红,连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怎,怎么可以穿女装呢,我是男孩子!”
他怎么说也是巫觋族未来的一族之长,这也太社死了吧?!
“你连寿衣都敢穿,穿女装多大点事啊?更何况郝芒给你付了不少钱吧?”尉川叙存心逗他,“还别说,你长得又白又秀气,眼睛还那么大,还真挺像女孩子的。你要是个女天师,我肯定追你,你简直就是为我的性癖而生的——”
越听越不对劲,檀斐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差不多得了。”
接收到檀斐的死亡凝视,尉川叙咝了一声,用胳膊肘捅捅他,一脸揶揄:“开玩笑嘛!干吗?你吃醋啊?”
檀斐瞥了一眼双耳烧得冒烟的巫辞,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抬起手,一团幽绿的幽冥鬼火噌地从他的手心蹿了出来,噼啪作响。
尉川叙当场滑跪:“啊啊啊啊啊!别!我开玩笑的!!斐哥!!我再也不调戏你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尉川叙: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我却始终不配有姓名
檀斐:。滚
尉川叙:好嘞
第38章
看到檀斐手心里的幽冥鬼火, 巫辞睁大眼睛,上前一步,来到他跟前, 惊喜地问:“您恢复灵力了?!”
话音刚落, 那团火光瞬间熄灭, 变成一道淡淡的黑烟,随后消失不见。
檀斐收紧五指,面无表情:“短暂恢复了一秒钟。”
“啊……”巫辞有些失望,却还是安慰檀斐, “没关系, 一定会恢复的, 再休息几天吧。”
“嗯。”
“老檀,你灵力消失了?!”尉川叙抓住了盲点,一下又挺直了腰板,“怪不得住在巫辞家呢, 原来是回不去了啊。哈哈哈哈哈!神也有今天?!”
檀斐扭头看他, 冷笑一声:“杀人不一定需要灵力,也可以用刀。”
尉川叙:“……”
“好了,不逗你们了,没有女装。”尉川叙伸手去拿那两套衣服,分别抛给檀斐和巫辞,“快去换吧, 换完就出发。”
巫辞伸手接过,将信将疑地打开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 不是女装, 看起来应该是很正常的衣服。
他抬头看檀斐:“您去我屋里换吧?”
“不用。”檀斐从桌上跳下来, 拎着自己那袋衣服,主动朝肥肥的房间走去。
看着檀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巫辞抿了抿唇,愉快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尉川叙没有诓他们,他准备的是两套新中式风格的衣服,上衣是改良唐装式的立领衬衫,缀着精致的盘扣和重工刺绣,下装则是不太宽松且修身的黑色长裤。
巫辞和檀斐的上衣款式相同,颜色却相反,巫辞的上衣是白色的,而檀斐的是黑色。
看起来有那么点情侣装的意思。
尉川叙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只是在两人换好出来后,一边摸着下巴露出姨母笑,一边欣赏他们被包裹在挺括衣摆下的腰线:“不错,很养眼,不愧是‘装神弄鬼CP’。”
檀斐正低头扣着最上面一颗盘扣,闻言,抬眸问:“什么是‘装神弄鬼CP’?”
巫辞心里一惊,一种莫名心虚的感觉油然而生。
“网友乱起的。”怕尉川叙解释得太详细,他飞快地抢话,“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见他那副慌里慌张的样子,好像是怕自己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檀斐觉得有些好笑,一挑眉梢:“嗯。”
按照尉川叙的计划,车里事先装上了高清车载摄像头,眼镜仔伪装成司机,负责开车,尉川叙坐在副驾驶座上,巫辞和檀斐则一起坐在后排。
一路上,车子飞速行驶,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两旁的景色渐渐从林立的楼房变成高大葱郁的树林,最后甚至公路上都没再看见几辆车。
巫辞贴着车窗,透过玻璃注视着窗外的景色:“他住得还挺远的,我们已经上山了吧?”
“嗯,关瑞秋在郊外的‘世纪豪庭’买了一套联排别墅,当时那个楼盘的别墅均价一个亿。还没等他们结婚,杜一就已经搬了进去。”
“一个亿?!”听到后面的房价,巫辞一张小脸写满震惊,“我只有在天地银行才见过这么多钱!”
再不快点挣钱,他连现在住的那个城中村的小破房子的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十年过去,估计早就翻倍了。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住那么大的房子的。”尉川叙看了后视镜一眼,正巧瞥到檀斐苍白的脸色,“老檀,你昨晚干吗去了?没睡好?”
听到尉川叙的疑问,巫辞下意识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檀斐。
檀斐从上车开始就抱着胳膊闭目养神,路上没说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从侧面看去,他的鼻梁更显高挺,睫毛似乎在轻轻颤动。
盯着檀斐的侧脸看了几秒,巫辞刚在心里感叹完神明高贵的美貌,就忽然发现,檀斐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苍白了些。
是不舒服吗?
“被那个阵法召唤出来之后,他的状态一直不太稳定,这两天灵力又消失了……”怕吵醒檀斐,巫辞放低了声音向尉川叙解释,语气里却掩饰不住担忧。
原来如此,神嗜睡,尉川叙在心里默默记下一条“神明特性”,颇为理解地说:“那就先让他睡吧,等到了再叫醒他。”
“好。”巫辞点点头。
没多久,他们的车就来到了世纪豪庭别墅区正门口。
毕竟是昂贵而隐秘的楼盘,门口的安保十分森严,在保安反复向受访住户确认来访人员的身份后,尉川叙的车终于被放行。
黑色的自动铁门缓缓向两边移动,眼镜仔将车开了进去,按照导航前行。
绕过一个巨大的白色雕塑喷泉,车在林荫道又开了一段路之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眼镜仔把车停下:“叙哥,按照导航地址,这里就是关瑞秋家了。”
“车停外面就行,不用开进去。”尉川叙往窗外看了看,“等下你在外面等我们。”
“好。”
巫辞也按下车窗,趴在窗上,看着矗立在眼前的无比气派的联排别墅,“哇”了一声:“好像城堡啊。”
虽然之前也为一些富贵人家的客户跑过腿,但像关瑞秋家这么大阵仗的,巫辞还是第一次看见。
“关瑞秋可是真正的豪门。”尉川叙解开安全带,回头看他们,“小天师,叫一下老檀吧。”
“好。”巫辞立刻转回身。
他还没开口,就看到一直闭目养神的檀斐忽然睁开了眼睛。
檀斐用一双漆黑的眸盯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像是在放空。
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语气担忧:“您醒啦。”
随后,一只白而瘦的手轻轻贴到了檀斐的额头上,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从那只手的手心导入他的皮肤。
檀斐顿了顿。
在这股暖流的作用下,他似乎找回了丢失的思绪,失去焦距的眼睛也渐渐有了神采。
檀斐转过眸,视线落在了巫辞脸上,从那双圆而灵动的杏眼中看到了担心的神情。
“还是不舒服吗?”巫辞探了探檀斐的体温,发现他连额头都是冰冷一片,完全探不出什么,只能收回手,“要不要在车上休息?”
“没事。”檀斐坐直身体,伸手去开车门,“走吧。”
“啧啧。”在前面回头目睹全程的尉川叙又开始八婆上身,“老檀,你这身子骨可太虚了,应该补补……”
“闭嘴。”檀斐已经开门下车,巫辞顺势也从另一边下车。
眼看他们都下去了,尉川叙赶紧开门:“哎呀等等我!”
下车前,他又回头叮嘱眼镜仔:“你就在这里等我们,留心点。”
“放心吧哥。”眼镜仔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拍拍胸口。
他们把车停在了关瑞秋家附近,下车后还要再走一小段距离。
大老远的,巫辞就看见,有个人站在那套联排别墅的院子门口,面对着他们,像是在等待。
“那是出来接我们的人吗?”他问。
“应该是。”尉川叙眯着眼眺望,确认道。
檀斐没说话,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睛却盯在那个人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随着距离的缩短,巫辞也渐渐发现了不对。
来接他们的人看打扮像是一位管家,烈日当空,这位管家却穿着反季节的全套黑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大衣,连本该暴露在空气中的双手都戴上了白色手套。
除了一张脸,他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才在太阳下走了几步路,巫辞的鼻尖就沁出了细汗,可这位管家却像一座冰雕,岿然不动地站在大门边,浑身上下仿佛都散发着冷气。
“尉先生您好,两位先生好。”管家微笑地注视着巫辞三人走到自己跟前,彬彬有礼地开口,“我是关家的管家,你们可以叫我Jack。”
敏锐的直觉让巫辞发现,这个Jack身上冒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冷气,而是阴气。
他随着尉川叙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奇怪的管家。
尽管Jack神态自若,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他的脸色却如同纸张一样惨白,印堂也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肉眼难以辨别的黑气。
尉川叙没看出来,笑着朝Jack伸手:“你好,Jack,我是尉川叙。我和关女士约好了,来看看杜先生的情况。”
说着,他向Jack介绍了一下巫辞和檀斐:“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巫辞和檀斐。”
Jack礼貌地和尉川叙握了握手,目光在巫辞和檀斐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收回,礼貌地说:“杜先生已经在会客厅等候,请三位跟我来。”
巫辞看了檀斐一眼,见他微微抬起下颌,心知问题不大。
三人一齐随着Jack走进院门。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人工湖泊,湖中矗立着一尊约四五米高的白玉女神像。
巫辞的目光立刻被这尊女神像吸引了。
显而易见,这是一尊女娲神像,在巫觋族百神祭坛里的参天石柱上,就雕刻着女娲的神像。
但诡异的是,这尊神像却不似寻常神像那样演化成人像,而是一尊真真正正的“人首蛇身”女娲像——神像的头部是一个双目紧闭的长发女人,脖子以下竟然全是蛇的身体,一圈圈盘桓在身下的立柱上,蛇尾没入湖面,隐于水中。
这尊女娲像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巫辞不由得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或许是因为造型太过直接和诡谲,这尊女娲神像看起来不仅丝毫没有端庄神圣的感觉,还显得异常妖异。
尤其是那双紧闭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睁开一样。
因为感觉到了不适,巫辞收回视线,忍不住问:“Jack先生,这是女娲神像吗?”
“客人好眼力。”听到巫辞的提问,在前面带路的Jack回过头,向他微微一笑,惨白的脸和艳红的嘴看起来极其不协调,“这是地母神娘娘像,先生和夫人专门请来家里的。”(1)
“地母神娘娘?”聊到了尉川叙感兴趣的话题,“没记错的话,地母神娘娘是由女娲演变而来的一个形象,与民间传统的女娲娘娘还稍有不同,这个信仰大概发源于唐朝时期的河南。”
“尉先生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学识渊博。”Jack又翘起了艳红的嘴,“一般客人来时,都会把地母神娘娘和地母神、后土娘娘搞混。”
“没想到,关女士原来是地母神娘娘的信徒。”巫辞不动声色地接话。
“主要是我家先生信地母神娘娘。”
“那还挺罕见的,一般信仰母神的,都是求婚求育的女性。”尉川叙和巫辞对视一眼,有些惊讶地推了推眼镜。
这一次,Jack只是保持微笑,没有接话。
路过地母娘娘神像旁边时,巫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颗巨大的女人头颅下便是一条蛇的身体,近看更为瘆人。
从进门开始,他就觉察了一些微妙的异常。
除了这尊神像,似乎还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巫辞并没有将自己的疑虑表现出来,只是在行走的过程中,暗暗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在看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檀斐的询问。
他的声音极轻,几乎要随着空气消散。
这是走进这个院子以来,檀斐说的第一句话。
听到檀斐的声音,巫辞一边留意着前面的Jack,一边刻意放缓了脚步。
直到与檀斐落后于Jack和尉川叙身后一段距离后,他才低声开口:“檀斐,这家的风水有些奇怪。”
檀斐一双黑眸淡淡地直视着Jack的背影,声音很低:“下面埋着镇宅石。”
“您是说我们现在脚下的方位吗?”巫辞轻声问,“在那个人工湖泊下面?”
在失去所有灵力的情况下,作为一缕元神的檀斐,居然还能觉察到脚下埋着东西,这让巫辞在吃惊之余,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是神欸。
想到这里,巫辞刚才还有些不安的心情,此刻又变得平缓了许多。
他忍不住抬眼偷瞄檀斐。
檀斐没有留意到巫辞的目光,只是平视前方,微抬下颌:“也可能是其他的东西。其他的,进去才知道。”
巫辞点点头:“等会儿进去我得仔细点了。”
按照之前尉川叙调查到的情况,关瑞秋出身豪门,又是做生意的,自然迷信,对风水一事应该十分上心。
在买下这处房子的时候,她一定专程请风水大师来看过,对布局和摆设都有过专门的研究。
就在这时,他们经过了几辆停在花园中的轿车。
其中一辆不仅款式很罕见,车标也很张扬的车引起了尉川叙的注意:“嚯,限量版劳斯莱斯,车牌也很炫哪,六个八?”
巫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车牌上的“帝A888888”,不解地问:“叙哥,这个车牌怎么了吗?”
“能拥有这种有着特殊寓意的连号车牌号的车主,一般非富即贵,要么是财力雄厚,要么是达官显贵。”尉川叙露出欣赏的神色,“想来也只有这样的车牌号,才配得上关女士显赫的身份与家世。”
“尉先生真是妙语连珠。”Jack侧头微笑,惨白的脸和艳红的嘴唇更显诡异。
“那你的车牌尾号呢?”巫辞好奇地问。
“我?哎呀,刚才上车的时候你们没注意看吗?说起来可真不好意思,比起关女士可差远啦。”尉川叙谦虚地摆摆手,“也就六个六吧。”
巫辞:“……”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檀斐冷嗤一声:“就等着别人问呢是吧?”
作者有话说:
尉川叙:体谅一下没有对象的人。
(1)地母神娘娘:作者杜撰的,和“地母神”“后土娘娘”有区别。
两句话的工夫, 他们已经到了别墅门口。
像是为了迎接他们,两扇厚重的雕花大门向外打开,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的摆设。
奇怪的是, 明明没有风, 巫辞却忽然感觉到, 一阵刺骨的阴冷之气从敞开的大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
这股阴冷之气霸道有力,像薄薄的冰刃一样飞快地剐过他的骨头。
好重的阴气!
普通凡人的身体更容易受到阴气的侵蚀,一旁的尉川叙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冷,Jack, 你家中央空调一直开这么低吗?”
巫辞不动声色地瞥了Jack一眼, 却见Jack面不改色, 依然保持着稍显僵硬的微笑。
他没有回答尉川叙的问题,只是恭敬地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将他们引向门内:“三位先生, 这边请, 杜先生在二楼等你们。”
尉川叙抬手紧了紧衣领,趁机调整了一下领结内的针孔摄像头,他转过头,看向巫辞和檀斐:“走吧?”
“嗯。”巫辞点头。
他们跟在Jack身后,踏进了这栋略显诡异的别墅。
进门后,巫辞明显感觉到, 那股阴寒之气越来越重。
他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地打量着一楼的摆设。
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若从全局来看, 却处处都透着诡异。
脚下埋着镇宅之物, 院里供奉着诡异神像, 主宅的阴气已经重到住在里面的人需要穿上反季节的衣物才能御寒……
这里,分明就是一个道场。
想到这里,巫辞悄悄转过视线,看向身边的檀斐。
从走进这扇门开始,檀斐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此刻,他轻抬下颌,眼睛看起来像是在观察着屋内的陈设,口中却发出了只有巫辞能听到的轻轻的声音:“嘘。”
檀斐在暗示他不要说话。
是觉察到了什么异常吗?
巫辞立刻会意,他收回视线,看向前面正在引路的Jack,继续向前走。
Jack带着他们走上旋转阶梯,来到二楼,在一间看起来像是会客厅的房间前停下脚步。
“三位请进,杜先生在里面等着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紧闭的门。
伴随着“吱呀”的声音,一道光从门内倾泻而出。
门缓缓打开,巫辞看到了门内的景象。
宽敞华丽的会客厅里,一个男人窝在白色真皮沙发里,手里捧着一个做工精致考究的杯子。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皮草,腿上盖着一条杏色的毛毯,毛毯一直垂到男人脚下的地毯上。
巫辞的第一感觉是,瘦,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瘦了。
他薄得像一张纸,脸颊两侧向内凹陷,说是一层皮贴着骨头也不足为过,看起来病恹恹的。
与其说是他穿着皮草,不如说,他更像被丢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整个人不停地在雪堆里下陷。
引人注目的,除了男人病态的身形,还有静置在沙发一侧的轮椅。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瘦到几乎脱相,但巫辞依然能认出来,他就是杜一。
资料照片里的杜一是那种很寡淡的长相,没有什么记忆点,甚至还有几分郁郁不得志的苦相。
而眼前的杜一,尽管瘦,眉宇间比照片中年轻十岁的他却多了几分锦衣玉食的贵气。
见他们进来,杜一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搁到桌面的杯碟上,十指交叉,微笑起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到一头银发的檀斐脸上,眼神有些惊讶,随后又移向檀斐身边的巫辞,最后视线落到了尉川叙脸上。
“杜先生,这位就是尉川叙先生。”Jack适时向杜一介绍,“以及尉先生的两位朋友,巫辞先生和檀斐先生。”
“三位好。”杜一轻轻往后仰了仰身子,脸上的笑容略带歉意,“我身体不太好,不方便起身迎接,三位请自便,不必拘束。”
“杜先生果然和我记忆中的一样,风华绝代。”尉川叙非常自然地走到一张沙发前坐下,转头招呼巫辞和檀斐,“来,坐。”
巫辞看了檀斐一眼,檀斐微微一点头,两人一齐上前,在尉川叙身边坐下。
“呵呵……”尉川叙的称赞惹得杜一不禁发笑,但才笑了两声,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Jack快速拿起桌上的杯子递给他:“先生,水。”
杜一喝了两口水,把杯子还给Jack,看向尉川叙。
刚才咳得厉害,杜一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多了几分红晕:“听瑞秋说,你们是来替我看病的?”
“是的。”尉川叙看向巫辞和檀斐,“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身怀绝技,或许能帮您看出些什么门道。”
杜一却没有看他们两个,而是盯着尉川叙:“你们来,恐怕不只为了这件事吧?”
被当面揭穿意图,尉川叙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游刃有余地接茬:“真是逃不过杜先生的眼睛呢,没错,我们确实另有目的。但是,来为您看病是主,次要的呢,是想从您这里打听周嘉逸的下落。”
杜一又笑了一声,却又接连咳了三四声。
身后的Jack习以为常地俯下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止住咳嗽后,杜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旁的Jack安静地退开,在他身后当一个透明人。
巫辞忽然开口:“杜先生,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身体不适的?”
听到三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少年问话,杜一抬起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信任。
“这位是小天师巫辞,一位巫师。”尉川叙适时介绍,“自古巫医不分家,别看他年纪小,道行却很深。”
“哦……”有了尉川叙做担保,杜一的眼神变得赞赏起来,礼貌地回答,“大约一年了。”
“平时除了咳嗽,还有什么症状呢?”巫辞问。
“畏寒,怕冷,吃不下东西,还时常呕血。”
“呕血?”巫辞蹙眉,“先前来给您看病的人,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说法……都说是普通的胃病,开了些胃药就走了。”杜一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幽怨,“你们看我的脸,都已经变得这么丑了……”
尉川叙恭维道:“您和我年幼时在荧幕上看到的一样,依然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杜一一怔,道,“呵呵,呵呵……原来还有人记得呢。”
这人怪怪的,为什么一直笑个不停?
那个管家Jack也是,笑得像个假人一样。
巫辞在心里想。
杜一忽然问:“小天师,我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巫辞一顿,抬眼看他:“目前没有发现您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杜先生,您介意让我为您把把脉吗?”
“当然不介意。”杜一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树干一样干瘦的胳膊。
巫辞起身上前,半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杜一的手腕上。
凝神片刻,他抬起头,看向杜一:“您的脉相有些紊乱,但不是什么大事。我稍后给您开几服内服符箓,您只需连续七天在零点时将符箓烧成灰烬,化水服下即可。”
“听起来很像江湖骗子的手段。”杜一微笑地看着他,“有什么科学原理吗?”
巫辞没有回答。
他收回手,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沓黄符纸,轻轻把符纸往空中一撒。
符纸非但没有往下散落,反而很有规律地并列成一排,飘在半空中,随后围成一圈,将巫辞包围在其中。
“哦?”杜一眼中多了两分惊讶。
巫辞抬起手,用指尖飞快地在空气中写下什么,一道道金光从他指尖画过的地方散出。
画完最后一笔,他指尖轻弹:“去!”
金光瞬间分化成几股,朝围住巫辞的那些符纸飞去,符纸翩然下落,乖乖地飘进巫辞的手心里。
再一看,巫辞手中原本空白的黄符纸上,竟然多出了一个道士头像,下面则是繁复的敕令咒语。
“太上洞玄灵宝五岳神符?”尉川叙嚯了一声,“这道士头像是张天师吗?”
“不,是始祖神鸿濛。”巫辞将手中画好的符纸拢了拢。
在古代,符箓的制造几乎都被道士所垄断,民间巫师所用的灵符大多是从道士那里学来的。巫道结合后,巫师对符箓进行了更适合巫教神明的改良。(1)
整理好符纸后,巫辞将它们递给Jack:“Jack先生,麻烦你帮杜先生收一下这个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