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人来开棺!”姜烈渊记得方才那群安葬的人应该没走多远。
夜风猎猎,乱葬岗中的树影宛如鬼魅起舞。
余粥搂着余招娣的肩膀安抚,身上冷汗涔涔。
就算此时有只鬼跳出来他也不害怕,因为比鬼更可怕的东西往往是自己的同类。
人类太过高级聪明,以至于都能毫不留情地自相残杀。
即使是……自己的骨肉血亲。
姜烈渊不一会儿就带着方才的那堆汉子回来了,为首的汉子奇怪地嘟囔道:“你们还真有意思,那家夫人告诉我已经停尸超过三日了,你这又来今天才埋,听谁的?”
余招娣哭腔叫道:“我弟弟是今天下午刚走的!”
另一汉子轻飘飘道:“小孩儿说不定是被吓得记忆混乱了。”
“大哥,人命关天啊,咱们赶紧挖土吧!”余粥焦急道。
“行。”那汉子道:“你们谁去把潘夫人喊回来,我们就开始动手?”
“喊她作甚?”余粥蹙眉:“我是余家长子,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不是长子不长子的问题。”汉子为难道:“是潘夫人喊我们动土的,所以也必须由她来现场作证,咱们才敢挖啊。不然这这,随便挖人家的坟……”
姜烈渊压低眉毛道:“那就借下铲子,我们自己动手!”
“那我们就成共犯了啊。”
正在双方都僵持时,周围突然燃起一盏盏火光,余粥蓦然抬眼,周围竟然一下来了这么多人。
“蔡姐干啥啊,这么晚叫俺们过来……”
“啥情况啊,大家都围在坟边干啥——哈欠。”
“没有热闹就回去睡觉了,到底出啥事了?”
蔡老婆子冷笑一声:“呵,当然有热闹让大家看。”
“你们要作甚?”姜烈渊把余粥他们挡在身后,尽管余粥知道举火把围观的都是乌村的乡亲们,但这种像是被群狼环伺的视角令他不舒服。
蔡婆子脸颊被火光摇曳的阴影,晃得沟壑不平面目狰狞。
她指着土坟前的余粥三人道:“余公子半夜掘弟弟的坟,这件热闹够不够大家看啊?”
周围寂静了几秒,随后炸开锅般的讨论。
“我大哥是好人,你不许乱说!”余招娣大声辩驳。
“诶不是,你们,唉。”就连被喊回来开棺的汉子都看不下去了,想帮忙解释一下。
但蔡婆子将自己胡编乱造的碎嘴天赋发挥到了极致,和周围几个不明真相的村民讲得面红耳赤。
姜烈渊更是怒不可遏,刚准备上前一步就被余粥拦住。
“别慌。”处在流言蜚语中的余粥反而平静如水,微凉的指尖搭在姜烈渊的手背上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
“我能让她闭嘴,不要再乱说了。”姜烈渊声线都有些不稳。
他是第一次见识到流言蜚语的恐怖,光是短短几分钟耳边就听见三个版本的猜测,什么“余粥不待见对继弟”、“余粥怕继弟分财产,故意把人弄死的”。
蔡老婆子还阴阳怪气道:“大晚上还带着我们家招娣,干什么啊,也想推进去啊?”
姜烈渊头皮发麻。
即使丧尸的腐血溅在脸上时,他心中都未曾有任何波澜;
现在的他却不知所措,像是愤怒一拳拳打在了棉花上,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中。
“对不起,我……我不能像是杀丧尸一样杀了他们。”
余粥察觉到姜烈渊的异常:“你怎么了?”
“我一定能保护你,让我想想,你别怕。”姜烈渊额角淌下豆大的冷汗,眼神阴鸷,余粥一眼看出他处于理智崩塌的边缘。
一米九的大个子,却在未动一兵一卒的情况下能把他逼得崩溃。
他的职业素养和情感利益产生了冲突,但此时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余粥更重要。
姜烈渊自己说过他对余粥的感情是爱,他便能为了余粥做任何事情,包括破坏规定。
——杀鸡儆猴,人不死就没关系吧?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余粥突然捂住了他的耳朵。
冰凉的指尖像是冷却似的让姜烈渊找回了些理智,他听见余粥轻笑道:“说的又不是你,你一脸崩坏的样子干什么?”
“再说了,这点程度算不了什么。”余粥道:“我可是被网暴过的大明星呢。”
指尖当然捂不住声音,而且一直举着手挺累的。
余粥放下手,笔挺的身姿在夜色中恍若松柏,风拨月朗,周身渐渐明亮。
他就微笑地注视着各位,声音渐渐小下去,蔡婆子说得口干舌燥,得意洋洋地瞪了他一眼。
余粥道:“说完了?”
“你还有什么狡辩的,大少爷,我们早夭的那份遗产也给你好不好?”蔡老婆子啐了一口。
余粥乐道:“你还真把大家当傻子了?”
蔡老婆子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余粥悦耳的笑声,他双手环胸神态自然道:“咱们乌村的乡亲们又不是傻子,弟弟‘早夭’的名字是谁起的?你们平常对弟弟妹妹是什么态度,大家又不是看不出来。”
局势瞬间逆转,余粥没有一个多余的废话,没有极其败坏的狡辩,而是谈笑间就剖析了个直观的问题:比起余粥,谁伤害孩子的可能性最大。
“还有,弟弟下午刚刚闭眼,就被你们谎称走了三天直接埋进棺材。我这个做大哥的都被瞒着,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乡亲们仅仅只是被喊来看个热闹的,大家“狂欢”地吃瓜过后也纷纷想起:“是啊是啊。”
他们若相信蔡婆子,便是被当成傻子遛了。
虽说大家看热闹的心态都是事情越离谱越有讨论度,但此时余粥不咸不淡地点醒了他们,寓意着到此为止。
还给了方才差点就信蔡婆子鬼话的人一个台阶下。
更有人直接站在了余粥这边倒打一耙:“咱又不傻,蔡婆子这么晚叫咱们出来,太刻意了吧。”
抬棺的汉子叫苦不迭道:“你们总算听人说话了,余公子确实是找我们来开棺的,他说里面的小孩其实只死了一下午就埋了。”
“是啊,多符合潘芳芳的作风啊。”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妖冲他们眨眨眼,顺势煽风点火。
姜烈渊擂鼓似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他望着余粥的侧脸。
如果方才自己一冲动,或是余粥气急败坏,即使事后大家恍悟了这个道理,也不会站在理智这边了。
蔡老婆子的目的就是要激怒余粥,让他们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只要一挣脱反抗就会被立刻打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我大哥是好人!”余招娣又一声哭喊,大家纷纷怒视着蔡婆子。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开棺,我弟弟可能还没有死。”余粥眼中锋芒,开棺的汉子若不动手,此时就是犯了众怒。
在众人的压力下,只得一铲子一铲子地挖出土。
“哎呀可怜的孩子,这如何是好。”杨婶抹着眼泪。
小妖本想安慰她,忽然视线瞟到了人群中的一个男人,顿时瞳孔骤缩。
“我去,你们看那谁来了。”
“潘婆娘还真有脸,呸。”
潘芳芳一袭白色丧服,淡淡道:“我为何没脸来看我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死都不安宁。”
她似乎很享受万众瞩目的目光,即使大部分是恶意的目光,但她依旧置若罔闻。
丧服之下的身躯纤细,目光宛如古井,一步步走到余粥的面前道:“倘若余早夭他是真的死了,你就是惊扰了他安眠的人。”
泥土被铲完,汉子抹了抹脸上的汗道:“可以开棺了。”
“你想怎样?”余粥直视着她的目光,一滩死气沉沉的水:“要跟我打赌?”
“余老板言语至此。”潘芳芳忽然笑道:“不要求多的,你离开乌村就好。”
“如若早夭还活着,”余粥一字一顿道:“同样,我要你不许踏入这里半步。”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头别气别气QWQ
小剧场回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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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丧尸嗷嗷小剧场,
年龄差,18岁小丧尸粥vs30岁丧尸猎人姜
嗷嗷分割线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前情回顾:余小粥逃跑了)
余小粥(翻垃圾)
丧尸狗狗:汪!
余小粥:旺财我们找到了半包薯片诶!
丧尸狗狗:汪!
余小粥(咔嚓):呕——樱花味的薯片,狗都不吃!
丧尸狗狗:咔嚓,呕,呸!
余小粥(蹲下):嘤,肚子好饿QAQ咱们既吃不到人类,也吃不到人类的食物。
丧尸狗狗(趴)(晃尾巴)
余小粥: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吃饱,但我不想回去。
丧尸狗狗(歪头)
余小粥:他们给我吃的目的是为了研究我!好可恶,旺财你说可不可恶!
丧尸狗狗:呜!(恶)
余小粥:话说丧尸会饿死吗?
余小粥(思忖):算了,我本来就是死的了,继续去翻垃圾找吃的吧。
余小粥(用树枝戳戳戳):诶,这是啥怎么戳不动,可能是个大垃圾。
谁知他翻出个衣角。
余小粥(眼前一亮):是人类!咱们有吃的啦!^3^
丧尸狗狗:呜呼~
余小粥用力一拽,发现……
好消息:是人类
坏消息:是姜大渊
姜大渊:嗨。
余小粥(炸毛)嗨个屁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找到我的啊啊啊啊!
他被吓成了世界名画尖叫。
丧尸狗狗:汪汪汪!
姜大渊:T^T 小猫没粮,说来话长,我被赶出来了。
余小粥(盘腿坐):???详细说说
吃瓜令人快乐。
姜大渊心想这傻子真好骗,出门逮他的,随口说个瓜就把人糊弄住了。
姜大渊(正色):你丢了,我被boss批评,然后就被开除了。
余小粥:烂瓜滚粗!
姜大渊:我还没说完,去boss办公室拿开除抚慰金的时候,看到了boss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在趴着……
余小粥:!
姜大渊:趴着擦桌子。
余小粥:gun…
姜大渊:没说完,他们边擦桌子边说‘宝贝咱们什么时候在一起?’我定睛一瞅,那个男人是我们的厨师长。
余小粥:好家伙,他们都有生殖隔离咋在一起?一个是白色的蕉太狼,一个是人类。
姜大渊(叹气):蕉太狼…哦不,boss可以化为人形。
余小粥:然后呢?
姜大渊:然后厨师长说‘现在吧,等不及了亲爱的’。
余小粥:看不出来他啧啧啧…不对,你是不是骗我的!哼我这么聪明不会被骗的!
姜大渊:我发誓,我敢说一句假话天打雷劈。然后,我就怕看见不该看的,关上了门。
余小粥(心满意足):感觉吃到了大瓜。
姜大渊(微笑)(从背后默默掏出绳子逮丧尸)
余小粥:诶?!QAQ你、你个坏人呜呜呜。
姜大渊:嗯,逮个不听话的小丧尸。
余小粥(被捆的身体蠕动):所以那个瓜是真的吗?
姜大渊:假的,但你屁股即将被我打开花是真的。
余小粥:嗷,你说你说假话要天打雷劈的!
姜大渊(置若罔闻):喂是总部吗,小丧尸已经抓捕……啊,什么?
丧尸狗狗:汪汪汪!!!!
电话那头:额大渊啊,你先别着急回来。我们看天气预报,外面即将下雷电雨,你先找个地方躲躲雨。
姜大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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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棺——”
在场的大人纷纷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小小的棺材早就被钉子钉死,现在暴力开棺只能将棺材底部砸碎, 里面露出两只小小的脚。
“呜呜呜弟弟!”
姜烈渊一把将余招娣捞回来, 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唉造孽啊这是……”
“造孽个屁啊, 如果孩子活着那就是救人!”
“如果孩子死了,那余粥真应该身败名裂!”
村民们讨论声都没停过, 余粥置若罔闻,眉心蹙着,看着那具身躯重新回到人间, 躺在用布料铺着的地上。
“可怜的孩子,唉……”
余早夭像是睡着了一样, 闭着的双眼看不出任何痛苦, 恬静安详。
他身上因为方才开棺材而落了一层薄薄的尘灰,被埋入土里时终于换上了一件暖和漂亮的衣服。
就像他生前一样,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膝盖, 怯生生地打量着大人。
余粥鼻头连着眼眶酸疼, 他深吸了口气。
姜烈渊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 轻轻盖在余早夭身上。
露出个清秀的小脸蛋,全身上下的肉好像都长在脸上似的,双颊肉嘟嘟的。
“你为何谎称他已经死了三天了?”余粥厉声质问。
蔡老婆子溜到潘芳芳身旁,护主似的道:“我们家夫人也是为了招娣好, 家里停着一具尸体阴森森的, 招娣不得被吓出病来?”
余粥冷笑:“现在知道对招娣好, 那以前就不会让他们睡狗笼子。”
潘芳芳不置可否, 淡淡道:“医师,你去叫还是我去叫?”
现在来不及停尸三天,便是找更专业的医师过来,确认是否还有生命体征。
“诶诶叫什么叫啊,现成的一个儿!”
人堆儿里忽然有个男人举手,穿得粗布麻衣背着大箩筐,上面插着一根旗子写着“悬壶济世”。
披头散发胡须垂胸,却一脸痞里痞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医师。
“这人莫不是跟你串通好的?”姜烈渊压低眉毛,警惕道。
潘芳芳看了一眼他,道:“我不认识。”
“粥儿,这人靠谱。”杨婶抹了两下眼角走过来,对他道:“当初我们家杨长安死时,就是找他来着。”
“行。”余粥手心几乎都被汗水濡湿。
那医师未着急管地上的孩子,反而吊儿郎当地在潘芳芳面前搓了搓手。
蔡婆子瞪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串钱递过去。
他转来转去又转到余粥面前,余粥掏了蔡婆子给的双倍,一掌拍到男人手上,冷冷道:“请您快一些。”
说着跟姜烈渊交换个眼神,姜烈渊悄声离开。
他在众人的目光下气定神闲地蹲下,撩开盖在余早夭身上的衣袍,还未怎样先“啧啧啧”了几下。
大家也不知道他专不专业,就见他从背后的箩筐里掏出一堆儿工具,哼着小曲用布料擦拭。
“你不号脉吗?”余粥即使不是医生,也没见过一上来不号脉的。
“哎呀余公子,相信我就对了。”
那人一手持着一个银光闪闪的小长条,在余早夭关节和脖颈处敲敲打打,还有模有样地垂下头听他左胸前的有没有声音。
“杨婶,”余粥悄声道:“他当初就是这样检查杨长安的吗?”
“时间太长记不清了,应该没错。”杨婶为母慈悲,看不得这些画面,转过身来道:“长安死时村中刚好流行一场瘟疫,不允许房屋停尸,要求必须立刻下葬。找他来鉴定完,我们就把长安埋了。”
现场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余早夭若真没死,救回来是功德一件;
若他已经走了,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已经有人开始对余粥指指点点了。
今夜几乎所有乌村的村民全部汇聚于此,即使是住在大森林后面的陆玉笙都听到了动静,打着哈欠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诶,余粥那小子又怎么了?”他睡眼惺忪,准备穿过人群去找余粥,衣角却蓦然被只手扯住。
他一回头,见是小妖阴沉着脸,瞪着的双眼目眦欲裂。
“你又是咋回事?”陆玉笙感受到小妖浑身都在发抖。
“再等等,”小妖喉头沙哑:“我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把戏。”
那吊儿郎当的男人起身,重新背上“悬壶济世”的旗子,看了一圈大家后,遗憾地摊了摊手:“人都已经上奈何桥了。”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似的讨论,蔡老婆子放下心来似的捋了捋胸口。
“我去我就说那孩子一看就死透了!”
“可怜的孩子,还要被这样折腾。”
“虽然我对潘婆娘印象不好,但人家怎么说也是亲妈啊,亲妈能害孩子吗?”
“余老大这次做过火了,就说夫郎能有几个是脑子正常的?”
“等等!”余粥发鬓被汗濡湿,他攥着拳头几乎嘶吼道:“再等一下!”
潘芳芳脸上露出厌烦,一双死气沉沉的眸子宛如刮刀似的。
“怎么了余老板,您不相信我?”那男人懒洋洋地收拾着东西。
余粥咬紧了下唇。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驾——”
大家一回头,见姜烈渊身后还跟着一匹马,那匹马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我来晚了。”姜烈渊喘着粗气跃下马。
“没有。”余粥紧紧地握上了他的手。
“我现在回答你刚才说的话。”余粥顿时有了底气,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男人道:“是的,我不相信你。”
姜烈渊带回来的两人正是乌镇上有名的医师,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和他的学徒。
本来人家都要打烊了,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凶神恶煞,大半夜吓死人。
还未等师徒二人误会,姜烈渊直接将荷包拍在学徒手上:“人命关天!”
已经丑时,乌村的乱葬岗灯火通明,大家没一个舍得离开的。
那吊儿郎当的男人嗤了一声。
从乌镇请来的老先生和学徒二人就专业多了,一人号脉一人在一旁辅佐。
现场又重新开启窃窃私语。
“余老板。”潘芳芳似笑非笑:“我们家早夭被你折腾得不轻啊。”
余粥浑身上下要被汗水打湿,他没理潘芳芳,而是将目光集中在早夭身上。
“没事的。”姜烈渊一手拉着余招娣的小手,一手搭在余粥后背安抚。
余粥已经不在意什么名声了,就算余早夭没醒,今日一过他烙下个难听的骂名,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你不是天天吹自己武功盖世嘛,”小妖语气森寒道:“看那个小孩子的身体,你看出什么没?”
陆玉笙和他站在人群中,双手拢袖微微虚眼,片刻后“嘶”了一声:“那孩子的皮肤……”
陆玉笙瞬间面目铁青:“他娘的,这手段太肮脏了,堪比假死丸啊。诶不对,你怎么看出来的?”
“呵,”小妖眼神空洞,脖颈上仿佛多了双钳制他呼吸的大手:“因为我曾经,就是这样‘死’的。”
老者在学徒的搀扶下起身,他们走到余粥面前,众人都伸长了脖子。
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余粥瞬间如坠冰窟。
“你对我的孩子有什么深仇大恨,死了也不放过他!”潘芳芳突然尖叫掩面大哭,跟方才的淡漠切换自如。
这下压不住民愤了,如果说刚才没人站在潘芳芳那边,那现在就是没人再共情余粥,一个比一个骂得难听。
姜烈渊第一时间捂着他耳朵,余粥身体僵硬而冰冷,周围的谩骂都化为虚无的泡沫,他怔怔地望着余早夭小小的身躯。
真的……走了吗?
“一群庸医!”
少年尖锐的声线仿佛一道惊雷,炸在每个人耳膜上。
众人顺着声源看,只见大红的衣袂宛如烈火般在暗暗黑夜中燃烧,愤怒又惊心动魄,随着主人摆袖小跑的动作越燃越大。
小妖走出人堆,指着余早夭的身体道:“来人帮忙!”
“我来我来。”陆玉笙把手从袖口中抽出来。
“小妖,陆兄?”余粥一愣。
陆玉笙小心翼翼地将小男孩儿抱起,小妖指着老者道:“带着你的徒弟滚过来!”
虽然态度恶劣,但大家都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妖强压着怒意道:“你们看,这个小男孩脖子左侧距离锁骨一指宽的地方,是不是有个微微凸起的疙瘩?”
“是、是啊。”
小妖道:“用两指掐住那个疙瘩!”
大家不自觉中都已经围了过来,余粥上前按照小妖所说,这个凸起的疙瘩实在太不明显。
谁知指甲一插上去,就立刻挤出来个银针的针头!
吊儿郎当的男人脸色一变,刚准备跑就被姜烈渊撂倒在地:“老实待着!”
余粥心惊肉跳,将针头缓缓从余早夭脖子处抽出来,竟是一根长达五厘米的针!
“这!”
“妈呀,怎么回事儿?”
“请大家安静!”学徒将耳朵轻轻靠在余早夭胸口,手上把脉,惊喜道:“这孩子有心跳啦!”
“这是江湖手段。”陆玉笙解释道:“扎进去的针像是麻醉似的压迫神经,直至血液在死穴处凝固,可以造成人假死的假象。”
狭长的桃花眼一瞟那被撂倒的男人,冷笑一声道:“竟然对一个孩子出手,卑鄙至极!”
余粥眼球密布血丝,将视线转移到潘芳芳脸上,胸口发疼:“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等等,那这样说我的孩子!”杨婶嘴唇嗡动,瞬间崩溃:“我的孩子,我的长安当初是不是也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大家是不是基本上都已经猜出来,“杨长安”是谁了
其实在49章有伏笔诶哈哈哈哈!!!
潘芳芳个坏蛋,不会放过她的哼!咱粥不圣母,放心入坑!
下章恢复美食!
大家多多评论呀呜呜嘤,不然让陆玉笙在评论区跳脱衣舞!(恶狠狠)
“这孩子咳嗽了!”
“咳咳咳、咳咳……”这具小小的身躯中,肺腔传来微弱的震动, 周围的大人们立刻呼啦啦地围过来。
余粥动作轻柔地揽起他, 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坐起身。
“咳咳咳……”
余早夭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 细细的眉毛蓦然皱起,咳得身子从余粥怀中弹起来。
“早夭!”
小男孩青白的脸上渐渐恢复血色, 片刻后挣扎似的缓缓睁开了眼睛,重回人间。
“姐姐、大哥……”
余粥眼眶酸楚,余招娣扑过来抱住了他肩膀大哭, 兄妹三人哭成一团。
“唉,总归是人活过来了……”
昨天过后猛地降温, 早上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雨, 从灰蒙蒙的天上降落,仿佛要滴水成冰。
姜烈渊站在走廊上,望着医馆青灰色的檐角,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淌着雨水。
雨珠接二连三像是不断线一般, 似乎要洗刷干净这个世界的污垢。
街上渐渐响起了小贩的叫卖声, 姜烈渊转了转干涩的眼球, 忽地见陆玉笙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扬了扬下巴打招呼。
“余兄在里面?”
“他和两个孩子睡下了。”姜烈渊见他一脸欲言又止,陆玉笙挠了挠头,叹了声气,罢了和姜烈渊一样靠在栏杆上。
“我早上去报官, 那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已经被抓了, 马上就会有人去余府带走潘芳芳。”姜烈渊道。
“本来我是打算直接回去的, 可是……唉。”陆玉笙指了指楼下:“你自己下去看看吧。”
姜烈渊视线移动。
医馆一楼, 还未开业,大门锁着。
大厅中站着一个表情淡漠的红衣少年,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是小妖和杨婶。
“你为什么会知道……”杨婶眼眶通红:“孩子,昨天我想了一晚上,你知道那假死的手段肯定不是巧合。我回去和老头子连夜把我们家长安的土坟掘开,发现里面的棺材早就被人动过,只剩干枯的稻草……孩子,你让阿婆看看你的正脸来,求求你!”
小妖背对着杨婶,就在她手要伸过来转他脸时,少年不耐烦道:“行了!”
杨婶的手在半空中停住,泪花倏然淌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妖眉心拧着,冷声道:“你现在和那老头儿过得也挺好的不是吗,就当你们家杨长安死了,你们两人不照样也能活下去嘛!”
杨婶泣不成声:“孩子,你就是我们家杨长安对吧,你当初、当初……”
“问我当初怎么不回家?”小妖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恨恨道:“我一睁眼就被卖去了青.楼,我哭我闹他们就拿着带刺儿的鞭子抽我不给我饭吃!我要逃跑他们就把我当狗一样地拴着脖子,让我一晚上伺候三个男人!”
少年的声音带上了愤怒的哭腔:“我当时在想爹娘怎么不来救我,夜夜盼着爹娘才苟活下去。而你们呢,你们就把我一埋什么都不管了,继续当我死了呗!”
“对不起,对不起……”杨婶哭得要晕厥,身体一软差点跪下,陆玉笙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无奈地对小妖道:“你这小孩儿,你后来不是都做到了男花魁吗,那时候怎么不回家?”
“我回家?好啊,”小妖泪珠滑落,而嘴角却是在笑着:“我回家,昭告真个乌村,你们的孩子不仅成了青.楼的头牌还成了差点被玩死的夫郎,你们那时候会发现杨长安还不如死了好!”
“我的孩子只要活着,”杨婶哭喊道:“那就是我的孩子。”
“我才不想当你们的孩子!”小妖眼底血红道。
屋中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姜烈渊后背搭上了一只手,他回头见余粥不知何时醒了,拢了拢衣服走下来。
他拢了拢黑发,虽神情有些疲惫但看着精神了不少。
“怎么不多睡会儿。”姜烈渊给他拢了拢领口。
余粥摇了摇头,缓步走入僵持的大厅中,对杨婶温声道:“您昨晚也没休息好,要不上去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