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疆病—— by瑜飒飒
瑜飒飒  发于:2024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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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梁初闻言用虎口卡住下颌,思考起来。
弓捷远吃惊地看他,“你还养了许多人么?”
不是只有二十四个暗卫吗?
还是柳犹杨收来的。
谷梁初捏捏他的手指示意回头再讲,然后对冯锦说,“孤且安排安排,锦弟这几日紧听着些朝上动静,酌情相帮。”
冯锦点头,“我也只能见风使舵,并没别的能耐。”
宴毕二人各自回府,不过一个时辰,谷梁初又到了弓捷远的房里。
弓捷远早已等得焦急,见着他就扯着问,“如今殿内站班的人都能数得过来,你爹只愁使唤,你竟还有暗藏着的?快些说说是谁,我认得吗?可是尚川?”
谷梁初摇了摇头,“尚川和白思太这样的人怎么能算暗藏?”
“到底是谁?”弓捷远着急得不行,“你这人也没强悍能干的外祖舅舅当官,虽曾陪伴北王出过几次征,顶多认得几个武将,比如卢极之类,但我听侯爷的意思这次要用到的肯定不是这种,到底能是哪个?”
谷梁初叹息了下,“是孤小瞧了冯锦,好在他暂且是友非敌,否则定然坏事。”
弓捷远简直就要蹦跶,“再卖关子我要喊了。”
谷梁初给他猴急的模样逗得不成,“那就喊么!何必还得找个理由?孤最喜欢听捷远喊了。”
弓捷远气得直用拳头砸他的手臂,“快点儿快点儿。”
“柳大人那年殿试获了状元,同时得了一个特别赏识他的朋友,这人名叫孙霄,你认得吧?”谷梁初终于说道。
弓捷远的眼睛瞬间放得老大,“你说的是通政使孙霄?”
谷梁初点了点头,“正是孙大人。他是那年殿试的三名探花,仕途却比状元榜眼都要如意,不过是因为更肯隐忍。”
弓捷远惊不能言。
谷梁初竟然有个三品大员的暗棋,却能始终隐而不露。
“你莫这般。”谷梁初习惯地抚弓捷远的后脊,“咱们能联络的只有孙大人而已,他并非赏识孤,也不与师父交好,就是与过世的柳大人投契而已。”
“那柳大人当年被贬……”弓捷远终于正常说话。
“他远在临江府,知道消息之时木已成舟,况且当年他亦官微言轻,轻易出头不过赔上自己。”谷梁初缓缓说道。
弓捷远不想纠结过去了,那没意义,只是问道,“你打算让他怎么动作?”
“他非寻常下属,孤不能具体吩咐,只将意图告知,剩下的事都看发展。你不能入殿早朝,明日起留心动静便是。”谷梁初告诉他说。
“明日?”弓捷远一脸不可思议,“只分开这么一会儿,你就安排妥了?”
“孤是足缠镣铐之人,”谷梁初的神色甚为平静,“凡事都不能亲办,只需给个意思,还不简单?梁健已经送出信儿去。”
弓捷远给那“镣铐”二字刺了一下,忍不住地心疼,琢磨琢磨才说,“我也干不得什么,二十四卫都留在将府当护卫也可惜了,你还是将师兄唤回去用,他比梁健目标要小,且更稳妥。”
谷梁初摇了摇头,“郭全需与你熟悉起来,梁健也需全面接手孤的事情。”
弓捷远不甚明白他的意思,“师兄与我也熟悉了。”
谷梁初伸手把他拉住,目光颇有一些恋恋不舍,“还不太够。”
弓捷远蹙蹙眉头,刚想再说。
谷梁初伸指捏住了他的双唇,错动着玩,“别只问孤,后面会怎么样,咱们一起看着便是。”
弓捷远不吭声了。
这话就是后面还有变化,如今这般,并非朔王爷心中理想。
翌日早朝弓捷远一点儿都不溜号,专心听着殿内动静。
亏得他耳精,殿内殿外又很肃静,清晰听着谷梁立先问了北疆封赏之事,等着兵部和吏部的两位首官答复完了又问尚川和宋栖黄河岁修之事,嘱咐二人务必抢在真正的雨季到来之前排除水患,说什么也不能在新朝刚立的第一年里发生涝灾而使民生涂炭。这事讨论良久,其中许多弓捷远不甚明白的东西。宋栖大概也不怎么懂,因此说得少听得多,几乎都是尚川侃侃而谈。
虽然难明全部,但听这个尚川说得头头是道,弓捷远心中还是非常佩服,暗赞他是能干的人。
去了周阁珍范佑等人的朝廷似乎不太坏了,许正虽然滑头了些,尚且不算奸佞,剩下来能说话的也都心有社稷,即使各有打算,毕竟不会再做拆屋毁墙的事。
谷梁立也不昏庸,他很认真地听尚川说话,遇到不明白处就打断了询问,非得抠到底子,而后再抛话头继续谈论。
将近一个时辰,黄河的事终于结束。
谷梁立有些疲倦,便想撤朝。
谁知刚做一篇高论的尚川竟又上前半步,继续说道,“计划安排得再好,没钱寸步难行。皇上既知国库空虚就得帮忙寻找渡艰的法子,如此微臣才有底气办事。”
这话显然不是说了一次半次,谷梁立不胜烦恼地道,“如何渡艰不该是你想的事情吗?动不动就拿言辞来逼迫朕,能有什么用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尚川不卑不亢,“臣是新妇,做不出饭来自然要找公婆想办法。”
谷梁立给他气得笑了,“你倒不怕公婆将你休了。”
尚川一本正经地和谷梁立对嘴,“未犯七出之罪,怎可随便休弃?”
谷梁立不耐烦道,“还是要卖周阁珍那个铜矿吗?朕想过了,堂堂朝廷,拿个贪官之赃,大张旗鼓地与民商做交易,也太不成体统。”

第163章 生死交孙霄帮手
听到这里弓捷远的心里有些吃惊:冯锦一直惦记要铜,尚川却想将它卖掉?不吃蛋只杀鸡?如此一来出铜岂非更要外流?怪不得那天不肯好好应承。
“皇上细思,”尚川接着说道,“周阁珍之赃自然应该收公,然则矿藏从来难管,交给哪位官员监理都怕要生盗采私卖之事,一本万利的好处面前谁不利欲熏心?就是把臣派去,臣也不敢保证自己永不贪婪。纵使真有廉洁官员,他的哥哥内弟也能一般粪土钱财吗?原本没数的东西,只要看不住,揣进谁兜就是谁的。与其等着遭受糊弄,不如先卖一大笔钱,那可折得大祁几年国税,正好彻底脱困,不但解了拖欠各处的军费,黄河运河也有钱使,宫里没法修的殿宇也不再是愁事。铜矿成了民商自家东西,他们自然看得严实,朝廷只需盯住他们采出来的铜料莫随便卖,关防边境卡得死些,自然也就平价售与国家,并不耽误制造兵器。不然空有治理江山之策,无钱都是纸上谈兵。”
弓捷远听完了这几句话方才明白尚川是想出了此计来遏制盗采和调拨之难,心说倒也高妙,就是两头吮血,歹毒了些。
谷梁立沉吟不决,看向匡铸,“匡大人觉得这么做合适吗?”
“钱政之事,”匡铸答道,“老臣不是行家,妄言无益。不过各处拖欠军费也实燃眉,拖着不是办法。”
谷梁立又想了想,然后再问许正,“许大人说呢?”
许正一副认真思索之态,“臣正在想可能挑出个绝对廉洁,最好没有家室拖累的官员来管铜矿。卖与民商合不合适臣不敢说,只知朝廷的金矿银矿确实总出盗采之事。”
这话就是支持卖了,竟是许正难得的明白态度。
谷梁立的眉头越发锁紧了些。
“臣知皇上顾虑。”冯锦开口说道,“一则担忧失了铜料,二则不愿意过分弹压民商失了大气。然则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宝藏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根本就捂不住,谁去抠点儿挖点儿咱们现在实在没有精神看住,派些官兵守住他们的成料却是容易的,只要各路互相制约,便想贪腐也不怎么随意,比直接丢东西还是强太多了。至于民商们么,国不与民争利,让他们挣个挖啊炼的辛苦盈余便是。”
弓捷远侧着耳朵细听谷梁立的反应,暗想这几个人的配合打得挺好。
谷梁立果然就说,“朕不是舍不得让这些人赚一点儿钱,倒多一处长久之税,也无不好。只是觉得国之矿藏卖与民商不大像样,也怕此后但凡那里发现了可炼采的就被这些家伙惦记上。金银盐铁一旦被商人掺和进来就要乱套。宋大人一直未曾说话,怎么想的?”
“呃,”宋栖答得实在,“臣对这些事情实在是门外汉。既觉得皇上所言甚是,又觉得尚大人说得也对。矿藏这东西想要严实看住确有难度。开武年间闽地就曾出过银矿盗采之事,臣记得狠查之下非但当地县丞县主和往上的知府巡抚,甚至各层小吏,包括看矿守库的民丁都跟着参与分利,涉案的人乌乌泱泱,还得挑着押解审问,竟把开武皇帝那般圣明强健的人也气病了。”
谷梁立叹了口气,“这事儿朕也记得,人性贪婪,却没奈何。”
宋栖就不说话。
殿外的弓捷远不由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上还能不点头?要钱没钱,要管管不了,能怎么样?
正思忖间,忽听一人开口,“启禀皇上,臣有事情启奏。”
谷梁立声调意外,“孙大人可是沉稳性子,一向不爱开口的,今儿倒是难得啊!什么事情?”
弓捷远听说此人就是孙霄,精神登时一凛,暗道他的动作好快。昨夜才得消息,今日便已有了应对。
孙霄的声音听着也不特别年轻,他开口说,“方才听到各位大
人都提到拖欠各方的军费,臣想起来这几个月接到和转呈的各地奏折,也大多是要钱的,竟成了风,心里觉得朝廷也该派人查查各军的田账粮账兵备之账,以期捋清建殊到如今的款项用度,不能总听他们自己说话,随意起哄。”
尚川立刻就道,“孙大人,铜矿一事还未议完。”
孙霄说道,“都是涉及钱款之事,难道不可一起提吗?各省经济都靠自足,朝廷欠账不过军费和堰坝维修,倘若没有亏空,便是暂无余钱,尚大人也不用着急卖国藏了。”
“卖得之利亦是收为国有,且能源源不绝一劳永逸……”尚川反驳。
“世上就没有一劳永逸的事,”孙霄打断了他,显然并不认可,“卖了确实不用担心矿藏丢失,要想令其好好缴税,看着铜料的去向也是不小的人力。”
“依孙大人之见,”尚川的声音沉了下去,“彻查各路军费便能解掉燃眉之急?你是知道哪里有问题吗?”
“自然不能。”孙霄朗声说道,“至少不叫火旺。我若知道哪里有问题,也不等到现在。”
“如今是火旺火弱的事吗?”尚川冷笑起来,“锅中根本就没有水米,一点儿也不能烧了,否则必要炸裂。”
“那是……”孙霄还要说话。
谷梁立烦不胜烦,大声阻止,“好了。尚大人不要咄咄逼人,孙大人提的事也与方才说的话题远了一些,今日就议到这儿,容朕想想再说。”
“皇上,”尚川仍道,“此事不能久悬……”
“朕说了想想!”谷梁立暴躁起来,“散朝吧!”
弓捷远沉吟了一路,回到工部才问宋栖,“今日朝上所论之事,大人到底怎么想的?”
“你竟用心。”宋栖当面夸他,“站那么远还能听清朝上争论。我也没说假话,确实觉得都有道理。堂堂的大祁,要卖国藏自然有失体面,也不利于管理经济,可是尚川管着个没钱的户部,人人都冲他伸手,急也该当。只说这修黄河,总不能都指望地方自掏腰包,那是决计修不好的。我也想不了太多,只这堰坝之事耽搁不得,否则便是生灵涂炭之罪。”
“皇上拖一日,下面就得等一日,”弓捷远说,“动弹不了怎么打算都是白费。”
“他也着急。”宋栖是好臣子,肯替当家人想,“官员们只管主张,拍板的是他,昏庸或者圣明的压力都在他的身上。”
“这不就是皇帝应该承担的吗?”弓捷远的表达相当直接。
宋栖看看四周,但见跟前无人方才斥道,“你这性子倒像了我,只爱口无遮拦。皇上固然应该承担,臣子明说出来就是不敬。尚川够逼人了,个个都无爱君之心,还怪皇上生气?”
弓捷远心道他爱气不气,只把事情办好了就是,谁让要抢这个位置坐呢?
“孙霄为何凑热闹哩?”宋栖也有一点儿疑惑,“自我入京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话。这人官阶不小,说话的时机并不恰当,却是什么意图?”
弓捷远没有吭声。
朝堂风云里隐着个朔亲王谷梁初,到底有多少人能察觉到?
谷梁立焦躁不堪地坐在御书房里,两腿分到皇袍之外,脑袋向下扎着,几乎贴到膝盖。
倪彬知道这是烦狠了,悄然立了一会儿,端碗温茶送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皇上,你该口渴了吧?”
谷梁初长吐一口闷气,扬起头来,伸手接住倪彬的茶,诉苦而又愠怒地说,“倘我北王一脉全无性命之忧,做这劳什子皇帝干什么?满朝文武全都阴阳怪气各藏鬼思,全都该杀。”
倪彬不敢深劝,只轻声道,“皇上切莫气坏了自己身子。”
谷梁初又吐会儿气方才缓缓地道,“也就剩你还肯在意朕的身子,这些东西,换了谁当皇帝都是臣子,有气节的没两个,难为人的招数却不用现学。一个逼着朕卖国藏,丁点儿都不容空,还没议完,另外一个就紧忙地说要查各地军费,安心揭掉朕的底子。公公说,应该怎么办好?”
“自然不能容他们如愿。”倪彬立刻回道,“要说对策么,老奴却没那个才能。皇上既然信不过这些人,不妨就同皇后参详参详?娘娘乃是公侯之女,甚有见识,又最心疼皇上……”
谷梁立摆了摆手,“虽说夫妇一体,嘉娘毕竟弱质女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能知道什么?况且她最近身子又很不好,莫跟着烦。容朕歇息歇息,让初儿午后进宫来吧!”
倪彬躬身应了,“皇上想得极是,上阵父子兵,老奴这便通传出去。”
谷梁初已经得了冯锦的信儿,独自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又得了谷梁立的传诏,边换衣服边对梁健说道,“孤进宫去你在官署附近转转,捷远看见便知事情已在进展,省得焦急。”
梁健笑道,“只恐小主子知道王爷进宫心里更不安生,反正夜里也能见着,一总告诉不好?”
谷梁初或觉得是,扣着腰带没再吭声。
这日从山东调入工部的两个官员都到了京,弓捷远忙着接待安排,倒没留意梁健。
谷梁初进了乾清宫,看见谷梁立满脸不快地捏眉心,直把老高的鼻梁掐得通红,立刻便问,“父皇龙体不爽快吗?”
“早朝的事你听说没有?”谷梁立放下了手,立刻又道,“朕也是气糊涂了,朝上的事你去哪里听说?倪彬跟着朕呢,让他给你学上一学。”
倪彬闻言便即过来,将尚川如何说的,匡铸许正宋栖等人又如何说,孙霄怎么插嘴统统说了一遍。
谷梁初认真听着,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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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波澜起各显神通
谷梁立问,“你听着烦不烦?这个周阁珍真能给朕找事,贪就贪吧,竟采私矿。既是赃物,没收充公没什么可说的,尚川偏要卖了,还弄出这许多理由来。”
“他是没钱急的。”谷梁初这才回话,“可是户部不是今日才没钱,如今周阁珍这里虽然没得什么现银,范佑和时樽那儿还是能扫出不少来的,总可解解燃眉之急,怎地倒比之前还要急吼吼的?”
“朕看过了汤强送上来的报告,”谷梁立脸色阴沉,“这俩东西没有周阁珍肥,现成的金银纸钞凑不上一百万两,若是只修黄河还差不多,能剩下点儿造造兵器,怎奈各路边军一听朝中得了银钱立刻就来催讨军费。今年北元和察合台都在遭旱,境线上的兵防压力增了,朕不能强硬拖欠。前面两月没发的饷就是巨大数目,可恨夏税还得等上三个多月,当真说得内外交困。”
“黄河之事需得顺应天时,等待不得,各线毕竟暂且无事,”谷梁初仍旧说,“天气暖了也不需衣甲,有口吃的饿不着就成了,怎么只管催讨?难怪孙霄要查他们的帐,真是不管朝廷死活。”
“他能都是好心?”谷梁立马上哼了一声,“明知朕为南下之役占了辽东和西路的军费,这帐怎么查法?恐怕就是匡铸的怂恿,你可忘了尚川作的那首反诗?明白骂人。今日却装了好相,一脸的诧异。都这么催命,只怕朕会彻底赖了。”
谷梁初再次沉默。
“这是谷梁家的事情,”谷梁立接着说道,“莫要指望臣子体谅。朕也不能一味按压,否则闹得烈了,传得各路军马知道,咱们只剩北军还肯忠君效力,其余几线都没办法放心大胆。”
谷梁初沉吟了片刻方道,“那就只能让步,且准尚川卖矿,拿着了钱悄悄补上两路军费,剩下的发饷,而后压着孙霄的话,硬拖到秋后再查各线军费,自然也就没端倪了。”
“朕也这么想的。”谷梁立点了点头,“可这卖矿非同小可,多少眼睛盯着款项,能准出拖欠两路的军费来吗?”
“那就看谁卖了。”谷梁初总算铺垫完了,“若是交给尚川宋栖这样的人负责,必然准不出来,换成冯锦就好说些。”
“哦……”谷梁立听了不由皱眉,“给冯锦么?朕还打算派给你的。”
“儿臣要比冯锦招人眼目。”谷梁初的态度特别认真,“况且他与南京的老世家们来往起来比儿臣要容易许多。这矿是要喊出去明卖,可想既能保证收得上税还得控制住铜料不随便卖给蒙古北元以及西域诸国,给谁还是需想好了。儿臣身后站着父皇,去同有钱家伙们争讲谈价许多不便,冯锦毕竟是外戚,不姓谷梁,且能跑腿,遇事也愿意跟咱们商量,目前来讲是最好用的人了。”
谷梁立想了一会儿,“这话也是。你不出头确实省得大臣们疑虑朕。”
“他们总要疑虑,”谷梁初冷冷地说,“如同咱们也总不敢完全信任他们,并管不了,且能堵住他们的嘴巴不乱嚼舌也就行了。”
谷梁立终于下了决心,“罢了,朕就顶下这典卖国藏之罪。”
谷梁初却又说道,“父皇何必顶着?找个人来与尚川辩辩,然后再输给他,让天下知道父皇是给臣子逼迫蒙蔽也就是了。”
“朕今日都问了一圈儿。”谷梁立闻言又烦躁了,“连冯锦都是赞同卖的,谁能冒这个头去跟这个东西辩驳?”
“父皇忘了刘举吗?”谷梁初提醒他说,“刑部拥有立法之权,自然可以干预大政。典卖国藏,哪是一个铜矿的事?只要刘举肯贴上法纲,非说此例不能轻易而开,就是场好辩论呐!父皇便可借此声明铜矿乃是周阁珍之赃,为充国库无奈为之,下不为例,以后杜绝类似事情发生。”
谷梁立看着他问,“刘举此人很是精明,怎能让他痛快发言?”
谷梁初的神情很像他的父亲,“儿臣冒罪说句,汤强卢极都是干什么的?刘举说与不说,他们想不到办法?”
谷梁立这才嗯了一声,“各部总没有尚书摆在首位也不像话,刘举识不识抬举,就看这次怎么做了。”
谷梁初目的达到,不再说话。
谷梁立沉默了须臾,突然问道,“如此一来周案也就差不多了。两位王妃的母家怎么处置,你可有什么见解没有?”
谷梁初似乎一愕,须臾之后方才回道,“宁王妃新殁,厚弟的家事儿臣不便置喙,朴清甚为贤淑懂礼,自从嫁给儿臣心里只知丈夫儿子,并不在意重利轻离的父兄亲眷,他们犯下这等大罪,实是儿臣与朴清襟上之污,不能姑息,还请父皇严明惩治,也少后患。”
谷梁立颔首赞他,“你明白事。都说千秋万岁,朕也总有百年之后,届时你有这种帮不得正忙只能拖累添堵的一干外戚,除了赘名望就是头疼,不若趁早清除。只是如此就更势孤力单,周案实是你的功劳,虽说不能明彰,也需问问你的意思,若有一二亲厚,朕也不是容不得的。”
谷梁初躬了蜂腰:“公孙优已得冯锦照顾,儿臣素来不与张家来往,并没亲厚之人。”
“你这也像了朕,”谷梁立叹息了声,“冯家乃是开国功勋,朕与几个妻兄弟也不如何亲密。不过那是因为早早就藩,倒也没想故意疏远。幸得如此,否则刀兵相见之时如何忍心?所以说张家这么不提气确实可恶了些,倒也省得你太难受。”
谷梁初没再说话。
弓捷远听说谷梁初趁势推了刘跃出去,不由惊讶,“你这借力使力可玩得妙,顺手就是一送,连我都要疑心刘家与你可有什么干系。”
“反正没有,”谷梁初笑容得意,“孤也不怕父皇猜忌,他下一番大力气调查,发现孤只是随口推荐,刘大人也果然得力,便会重用了。孤给你妹子的夫家寻了升官机会,捷远怎么谢啊?”
弓捷远马上哼了一下,“弓家若是在意门楣,干脆就把婕柔许给匡勤就是。我还没怪你让刘家翁去当出头鸟呢,倒想讨谢?”
“唉!”谷梁初假意哀叹,“孤想在你这里买个好可当真艰难。”
“我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弓捷远反过去逗他,“王爷讨我的好有什么用处?还是想想将来怎么办吧!张家一个不剩,身边的草给剪除得如此干净,你这只大鸿鹄以后越发高处不胜寒,没个地方暖暖。”
“孤有捷远暖着,”谷梁初笑着将他拽进怀里,“更有涤边将军那么厉害的岳丈大人做后盾呢,有甚怕的?”
弓捷远使劲儿踩他脚背,“什么岳丈?我看你再胡说?”
谷梁初哈哈笑了起来,“不是岳丈吗?那该怎么称呼?”
弓捷远翻了脸,“这话不仅语气混账,更露你的内心,还是要利用我们父子不是?”
谷梁初放弃同他争辩,张口咬住他的耳朵,低声说道,“你就不能也用用孤?”
越发混了。
夜里,谷梁立特意到坤宁宫看望冯皇后,亲手为其端碗汤药,看着她喝干净了方才说道,“朕念夫妻情谊,只怕嘉娘孤单,可你看这厚儿,明知母亲病了也不知来跟前侍奉,养他可有什么用处?”
冯皇后轻叹一声,“所谓福莫享全,臣妾能得皇上厚爱,于子嗣上凄凉一点儿也是命数。厚儿也长大了,还能指望他在跟前侍奉汤药?既是心粗,硬来也是别扭。总归咱们当爹娘的需要尽心尽力,等得宁王妃的事情淡上一淡,重新给他寻门好亲事,挑个富庶些的地方就藩去才是正经。”
谷梁立点了头道,“你能舍得也不容易,说起亲事,可有什么好选择吗?”
冯皇后沉思地说,“皇上且容臣妾再想一想。”
等得谷梁立起身走了,贾德徽立刻便对冯皇后说,“娘娘这是要舍了王爷么?”
“他不中用。”冯皇后长叹一声,“早走了早让长史和地方官员看好,省得惹祸上身。”
“怎么知道他以后就不中用呢?”贾德徽还是想要劝阻,“反正也要再议亲事,将来如何且不好说。之前因为侯爷有孝所以按下没提的弓家小姐,不若咱们娶进门来?王爷就多了倚仗,倒比从前的周家还要强些。”
冯皇后摇了摇头,“恐怕会得罪朔王爷的。本宫这段时间琢磨着,他对那个质在城里的弓挽似不寻常,只怕本宫这里刚刚提出打算,他立刻就要想法子阻挠,若是那样想不对立也不成了。”
“怎么个不寻常法?”贾德徽不由问。
冯皇后看了看她,“你忘了昔日的何辞吗?”
贾德徽大吃一惊,“娘娘可有实据?”
“怎么会有?”冯皇后笑得苦涩,“那时何辞就住在咱们身边,又有证据了吗?男人伙着男人,近点儿远点儿都很正常,咱们若猜就是妄自揣测,要招事端。不过感觉体会的事,本宫也只能和你说说罢了。”
“便是猜测,”贾德徽则道,“娘娘也可有意无意地提醒提醒皇上,这是大节有失,还怕皇上会不放在心里?况且那弓家少爷毕竟是外臣,要是锦衣卫能查出什么端倪,可就够朔王好看的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冯皇后仍似淡薄不争,“皇上若要知道自有办法,却不该从咱们这里起头。一来会遭他的忌惮,觉得本宫的心思不止后宫,二来难保朔王会不会觉察风声何来,心生恨憎。本宫倒不畏惧小辈戕害,瞻儿却在他的屋檐之下,总是投鼠忌器。厚儿指望不上了,只这瞻儿,才是咱们的长久打算。”

第165章 计厉害弱女成筹
“可若皇上不查,”贾德徽到底是下人,不如冯皇后沉得住气,“或者是不想干涉,朔王就得了辽东一脉的支持,实在威胁。”
“他们若是太好,皇上很难不查,若是不好,也就不必在意。”冯皇后当真是谷梁立的妻子,一贯都是轻声说重话的性子,“至于当父亲的推己及人不想管么,咱们也不必着急,你不记得何辞当日是如何死的?所谓天妒良缘,两个太亲近了自然就要旁若无人,也就到了尽头。”
“万一……”贾德徽还是不甚放心,“他们就能处理得好,细水长流……”
“弓家小姐只比瞻儿大了几岁,”冯皇后笑得淡雅,“怎么就不是良配呢?我看朔王虽狠,对瞻儿倒有几分真情,若是这般安排,未必就遭他的反对。”
“对啊!”贾德徽高兴起来,“这样一来肥水也没流到外人家去。”
冯皇后也未如何高兴,“只是这中间还有一个太后,本宫久未侍奉婆婆,怕是不会伺候她了。”
弓婕柔万没料到柔弱的自己竟是别人眼中的“肥水”,只知突然得了一位甚是慈爱的义祖母,每日诵经念佛之外就只拉着她和继母说话。
“你也太胆大了。”这日无意间谈到弓婕柔自制的凤冠,太后便对继夫人说,“珠子虽然是初儿赏的,你也要看看合不合礼制,那么大的东珠顶子明晃晃地送到银作局去,幸亏皇后只是想给婕柔找婆家,若是要寻将府的麻烦,可得怎么解释?偏把王爷搅进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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