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肚子太大,里面的小鱼崽也一日赛一日的活泼,被宗枭这样一闹腾,原本乖乖睡着的小鱼崽也醒了,感受到了宗枭的气息,竟开始闹腾,在明州肚子里踢来踢去。
明州又是咳嗽又是疼的抽气,原本坐在床榻上,竟难受地弓着身子,好像坐不住般。
宗枭连忙上前,也顾不得明州会不会生气自己的靠近,他手抚上明州的后背,上下轻抚帮他顺气,待明州咳得没那么严重了,又托着他的腰,让他躺下。
肚子面对宗枭,仍然让明州觉得不适,两只手盖在肚子上,却根本无济于事,怎么可能藏得住。
他这点小心思宗枭没注意到,光是见明州难受,自己便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应当是孩子饿了。”宗枭说了这样一句,说着便伸手,明州推开不让他碰,“咳咳......骗人,我咳......我晚上吃了饭的,咳咳咳......”
“别说话,好好休息。”宗枭解释道:“他占了一半魔族的血脉,在你腹中时,便无师自通,汲取你身上的养分。”
明州听得一愣一愣的,想说话可张开嘴尝到冷风,便止不住咳得更凶,喘气都喘不上来。
“你灵脉受损,灵力枯竭,他得不到足够的灵气,自然便会闹腾些。”宗枭撩开明州的衣裳。
“别、咳咳......别碰我......”
宗枭将手贴在明州的肚皮上,平日里远远隔着衣服看着,还不觉得多大变化,如今亲自上手摸了,才发现明州的肚子竟这般大了。
他缓缓将灵力渡给明州,小鱼崽得了宗枭的灵力,顿时间就不闹腾了,腹部的痛感消失,连带着明州的挣扎也变小了。
宗枭同他解释道:“这小……孩子占了魔族的血脉,还未出生就学会折腾你,等他以后长大,只怕也是个自私贪心的。”
他及时住口,才没将“小杂种”的称呼脱口而出。
“你骗鱼。”明州根本不信,“他之前怎么从未……”
宗枭打断他,“之前那是我趁着你睡觉时渡给了你,他吃饱了,自然不会闹你。”
明州愣了愣,在黑暗中瞪大了眼,惊得一句都说不出。
之前留在魔族时,时常在睡梦中,或是半梦半醒间醒来,感觉到宗枭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若是明州醒了,便会将他的手给推开,若是明州疲倦得睁不开眼,便会哼唧两声,挪一挪身子,只知道是宗枭的手,但太累了,便由着他摸。
明州之前倒是从未想过,为何宗枭一条蛟龙,初期相处时身上总是冰凉,但后面抚上自己肚子的手,总是暖烘烘的,不仅没有不适感,反倒让肚子都温温热热。
尽管不想承认,但这舒服的触感,甚至不太想让宗枭移开。
平心而论,自己回到鲛人族后,虽然睡眠跟胃口好了许多,药也喝得少些,但腹中的小鱼崽却总是不太乖,说不出的“活泼”,明州还以为他是快足月了,要出生了,爱闹腾些也正常。
误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想给云贤长老添麻烦,便一直忍着没说过。
如今宗枭猝不及防说出真相,明州自然震惊。
对比起在魔族时,真相确实如此,竟让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宗枭渡够了灵力便收回手,室内虽然漆黑,但宗枭习惯了,能将明州的表情看得真切。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他好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声音竟比刚才疼了时,还颤得厉害。
“明州,你在害怕。”宗枭居高临下立在床边,语气充满肯定,“你换一个条件,这个我没办法答应你。”
宗枭又问他:“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明州也不知道,他心情瞬间变得复杂,像好好的丝线,被弄成了解不开的一团,丝毫没有头绪。
“所以我才说了,不让你生他,可你总是不听。”宗枭没说最初是厌恶,后来见明州实在哭闹太多,改变想法后,只剩下心烦。
“你走……我不想听你说了……”明州身子都开始哆嗦,他习惯了宗枭对自己的恶,如今宗枭表达出“我当初的种种其实都是为了你好”这样的意思,明州如何能接受。
“我今夜不想走。”宗枭直言道。
魔是不擅长隐藏心思的,想要什么,便会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去得到。
从前宗枭只以为自己是不甘心,是冲动,是欲念。
经常郗的话点通后,宗枭才发现,自己不过就是喜欢上了这条小鱼。
魔是自私自利贪婪成性的,底线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尤其是在幼孩时期便亲眼见到生育自己的母蛇将同胎的兄弟姐妹当成食物吃掉,宗枭自打出生起,便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他不断修行,在变强的路上一直未曾停歇过。
少年时期,又同唯一的兄长,一起将母蛇给斩杀,亲眼目睹兄长手上沾着血,亲眼见他狰狞地将母蛇的内丹给吞下。
后来当了魔尊,又知那兄长走了同母蛇一样的老路。
天道轮回四个字,更像是一种逃不开的宿命,一直无声提醒着宗枭当初做过的恶,是没办法回头是岸的。
明州的出现,于宗枭而言,更像是命运的轮盘上,生生被撕裂开的缝隙,打破了宗枭命定的轨迹。
他为明州一再让步,并不是想法被改变,更像是为了他违背了本性,接受了妥协。
难怪连常郗都瞧明白了,提醒自己,要正视自己的内心。
思绪万千,心好像被填得满满当当,宗枭耳间是他甜甜软软的嗫嚅声。
怎么会将赶人走的话还说得这般动听。
宗枭心痒难耐,喉咙发干,竟是曲起一只腿跪上床榻,本该是只顾及自己感受的魔头,竟小心翼翼如同试探般道:“能不能让我留下?”
“不……”明州眼泪都掉出来了,甚至想往后躲,但笨重的身子拖累了他,根本纹丝不动。
“明州,我好像对你动心了。”宗枭也不管明州究竟想不想听,究竟会不会回答,自顾自道:“我能留下吗?今夜我想留下来。”
“我很久没碰你了,再让我摸摸,行吗?”嘴上温声细语问着明州,做出的举动却直接忽略明州的感受。
宗枭刚想爬上床,就见明州偏过头,泪腺出了问题般,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
宗枭第一次生出克制的念头,止住动作,僵硬道:“你别哭了,不答应我不碰你。”
明州又在低咳,眼前被泪水糊住,更加模糊了。
等他回过神时,发现宗枭不知何时离开了。
翌日清晨,明州对着来为自己诊脉的云贤跟陪同的云笈道:“宗枭昨夜来了。”
云贤如上次般,尴尬又紧张地说:“又是做噩梦了吧?”
明州摇头,“才不是,真是他,他还说,喜欢我。”
在一旁煎药的常郗“啊”了一声,他一个医者,竟被药炉子给烫了一下。
云贤如上次般,尴尬又紧张地说:“又是做噩梦了吧?”
明州摇头,“才不是,真是他,他还说,喜欢我。”
在一旁煎药的常郗“啊”了一声,他一个医者,竟被药炉子给烫了一下。
明州回头看他,只见常郗神情复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真这样说?”常郗问他。
明州点了点头,不解为何常郗这般认真,紧接着便瞧见常郗一边扇了扇被烫红的手,一边道:“他可算开窍了,我还以为至少还要百来年才能明白,会这么快简直出乎我的意料了。”
“真是老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常郗乐呵呵挂着笑。
明州却提不起什么劲,云贤脾气暴躁,又实在对拐走明州,把鱼关在魔族这么久,最后把自家小鲛人搞怀孕了,身体差成这样后再送回来的魔头没什么好感。
明州虽然三百多岁了,可在鲛人族中,按照鲛人族的算法,那就是嫩地跟青葱般的年岁。
鲛人族中,就没有这般小便怀孕的例子,自己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便要遭这样的罪,搁哪个长辈看见了能不心疼。
他嗤之以鼻,阴阳怪气问:“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到底是活了这么久,在鲛人族中好歹是个长老,云贤可不像明州这般单纯天真,三言两语便被眼前的常郗给诓骗,“我瞧你们魔尊这般器重你,又见你为他的事这般高兴,想来当初说什么护送明州,叛逃魔族,都说骗我家小鱼的谎话吧。”
姜还是老的辣,鱼还是年长的聪明。
云贤一语中的,叫常郗本来挂着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的沉默已证实了答案,云贤看了一眼明州,希望他能表表态。
明州傻乎乎,眼睛依旧清澈,不见丝毫不悦,轻声问道:“常郗,我长老说的,是真的吗?”
常郗没办法否认,只能有些无力地解释道:“我送你回来是真心的,你当初一直情绪很差,我……”
“我明白了。”明州点了点头。
常郗生怕他下一句就是“你跟宗枭狼狈为奸,你们一丘之貉,你这个虚伪的小人,滚出我们鲛人族”但明州只是点了点头,便又对着云贤说:“长老,他还来怎么办?”
听着十分委屈,叫云贤心疼不已,连忙安抚道:“我待会儿让族长过来,听听他怎么说。”
他又道:“你不必害怕,如今你既已经回来鲛人族了,万事有我们,知道吗?”
明州点了点头,乖乖巧巧惹人爱的模样。
云啸听闻来报后,很快便来了,除了他,云笈也跟着一起,两人皆是一样先将明州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他安然无事,面色无异,才放下心。
两人还未同云贤通过气,不太擅长撒谎的云啸,干巴巴道:“你这是……是又做噩梦了吧。”
仿佛想将这句话说得更坚定些,但偏偏又因为是谎话,透着一股心虚,便显得十分怪异。
云笈掩嘴轻咳,想笑又不太敢表现。
明州:“……”
懂了,这下是真懂了,上次宗枭来的确是真的,不论是族长还是长老们,甚至是羲泽或者常郗他们,都知道宗枭来过,只是他们串通一气都瞒着自己。
其中的苦心,明州当然明白,只是张了张口,也没办法打断云啸,反倒听他对着匆匆赶来的云笠道:“云笠,你快跟明州说说,他昨晚竟又做了噩梦,梦见宗枭来了。”
“啊?!”云笠受到云啸的暗示,目光故作坚定道:“啊!对!怎么昨晚又没睡好吗?竟又做了噩梦,云贤,你赶紧开点安神的药给明州。”
甩锅是真会甩,自觉很天衣无缝,但早就知晓一切的明州:“……”
被点名的云贤:“……我觉得,不必开药了吧。”
“我都知道了。”明州瘪了瘪嘴,有些不太开心,“你们不必瞒着我了。”
尴尬到空气都凝固了,安静到一根针落在地上仿佛都能听见。
“是全部都知道了吗?”云笠打破沉默,试探着问了一遍。
明州点了点头,然后颇为无奈地看着他们。
“所以我就说这样不行!!!”云笠转过头,恶狠狠看向常郗,犹然记得当初便是他提起,这才引导大家一起哄骗明州。
此刻谎言被揭穿,得多让人鱼伤心啊,竟连最信任的长老跟族长都伙同一起骗他,同宗枭那臭名昭著的大魔头,又有何区别。
常郗低头轻咳,主动道:“明州,你叫你们族长过来,是想告诉他们什么?”
“哦……对了!”明州依旧傻得可爱,三言两语便被带偏了话。
“族长,宗枭为何能一次又一次地来?我们的结界,对他没用吗?”
事已至此,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云贤最先憋不住气,方才见他们还想同明州说假话,当真是看得火大,难怪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实在太有道理了。
“明州,很抱歉,我们也很想保护你,也想让那魔头不能进来,可惜他修行高强,这鲛人族的结界,他若想硬闯,也拦不住他,更何况他身上还有……”
云贤说到这沉默了,只是看了一眼明州的手腕跟脚踝。
明州忍不住追问:“还有什么?”
“我来说吧。”云笈见云贤实在为难,便轻声开口。
云贤松了口气,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云笠听云笈出声,又忍不住蹙起来眉头,不悦地嘀咕了一句:“确实由你说比较好。”
云笈向来好脾气,自然不会同小自己一些的云笠计较,只是认真告诉明州缘由。
“你回来第一头,云贤为你检查时,我们便发现你手腕上戴着的镯子非比寻常,上面透着魔族的气息,想来该是宗枭赠予你的。”
明州点了点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色泽莹润的红玉镯,想起跳崖时碎裂开的另一只。
“是他给的,我是想弄下来的,但试过好几种办法都不行……”他没说自己已经知道这镯子的作用,担心长老们误会自己不舍得摘。
“不必摘,你戴着就好。”云笈依旧轻声细语,“这镯子是由宗枭的血跟修为凝结而成的,危险时刻能为你护身。”
明州已经领教过了,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以掩盖自己的心虚。
他们自然没发现明州的小动作跟小心思,云笈接着说:“但这镯子,并非是关键。”
他指了指明州的右脚踝,“你那上面有他下的符咒,能知晓你在何处。”
这件事,明州也知道,当初还在魔族时,宗枭就曾拿这件事威胁过自己,几番警告自己不许逃走,否则天涯海角都能将自己抓回来,还说会踏平鲛人族,让南海就此变成血海。
这些话,明州至今没忘,想必宗枭能如此轻松踏入鲛人族,也是因为这个……
“这符咒是几乎失传的秘咒,耗费修为且不论,这咒一生只能结一次,后又被称为同心咒,相传由上古一对相恋但不得不分离的男女所创。”
“你如今灵脉受损,所以发现不了也属正常,想必那魔头也未同你说过这些。”
明州愣住了,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云笈。
只听见他苦笑道:“这咒是相互的,他能找到你在何处,你也能感知到他的方位。”
“就如同那符是同心结般,你们就此再也分不开,永远会被绑在了一起。”
“同心同结,生死无契,这些想必宗枭都未同你说过吧。”
明州都听懵了,当初宗枭只恶狠狠警告自己不许跑,威胁的话没少说,明州还当他是下了恶咒,为何听云笈现在说起,话语中还带了一丝对宗枭的……意外赏识?
明州恍惚道:“他没有说过。”
云笈又道:“你年岁小,所以不知也属正常。”
“当初我们发现时,也很震惊,你不太懂,其实如今说来这咒倒是也没几个有胆量有修为的敢下。”
“为、为什么?”明州不解地问出这一句,其实心都被搅乱了,宗枭究竟想做什么?!
“因为拘束太多,且换句话说,不会有秘密了,将一切都会暴露给对方。”
云笈说完,见明州还不太懂,便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假设,法器灵剑这类认主的,除了命定的主人,其他任何都不能使用宗枭的剑,但你能用。”
“他若是渡劫失败灰飞烟灭,他所留下的一切,除了你,也无人能动。”
“他的佩剑会将你也视同主人,你不仅能用,他的佩剑也不能伤害你,而你若是有心,将会是最轻而易举取他性命之人。”
明州听得更加震惊了,像原本沉寂的潭水,突然被砸入一块巨石,涟漪久久难平。
“所以自古能下此咒的,或是没胆量,想同自己留条退路,或是修为不足,无法施咒……”
云笈待他将此话消化了一会儿,才轻声总结道:“此时,便能解释,为何宗枭能安然无恙,来去自如地穿过鲛人族的结界。”
第86章 宗枭的诀别
云笈待他将此话消化了一会儿,才轻声总结道:“此时,便能解释,为何宗枭能安然无恙,来去自如地穿过鲛人族的结界。”
明州听见后,实在难以言表自己复杂的内心。
眼前又浮现出昨夜,宗枭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倘若这个孩子不是有你一半血脉,我想我此生定是孤身一人。”
“几千年来,同我这般亲密过的,只有你。”
这些话翻来覆去在脑海里重复出现,明州本来不相信宗枭,可当云笈告知他那脚上的符印的真实作用时,明州不仅心慌还对宗枭说过的话开始产生复杂的念头。
见明州魂不守舍,云贤担心他如今思虑过重会对身体以及孩子不好,便出声打断道:“明州,你不必多想,也不必感到害怕。”
云贤说:“这符咒虽能助他在鲛人族来去自如,但我同族长也会盯着他的举动,定不会让你再遭这魔头的迫害。”
“是,若是他敢对你做任何不利之事,我哪怕豁出命也会护你周全。”云笠也认真说着。
明州张了张口,但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就站在他身边的云笈,倒是一眼就明白了明州的意思,他轻轻拍了拍明州的手背,示意他别多想。
“这符咒能解除吗?”明州问。
他对宗枭没什么信任,虽说宗枭如今嘴上说着不会伤害自己,也暂且没对鲛人族做出什么危险之事,但他劣根难除,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明州。
早已无任何信任可言。
明州不稀罕他的法器跟佩剑,明州也不想再同他见面。
他只想留在鲛人族,同族人们待在一起,生下小鱼崽后,安心地将小鱼崽平安养大。
明州问得认真又决绝,常郗在一旁忍不住叹气,只觉得对宗枭一阵感到同情,一阵又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解除不了,唯一的方法只能另一方死亡。”
云贤的一句话彻底断了明州的想法。
云笠阴阳怪气惯了,轻飘飘道:“他不是要渡劫了,说不定就死了呢?”
不怪他如此,每次提到宗枭,他都会想起去魔族看望明州时,那冰天雪地时,明州身上穿着露胳膊露肚子,给舞娘穿的衣裙。
鲛人族所在的地方在南海,这天气暖和,百年来都难得见到下雪的场景,岛屿上大多数时候都春暖花开,太阳也不燥热,四季皆是如此,又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灵力充沛。
明州根本不习惯魔族那种恶劣的环境,宗枭根本就没有好好对待过他,那样冷的天,连件避寒的衣裳都不肯给。
更何况,那时宗枭自己也知道明州怀孕了,赤裸裸地将肚子露出来吹冷风,若是体弱多病胎儿不争气的,流产也并非不可能。
宗枭当初不在乎,如今明州好不容易回来鲛人族,宗枭这又隔天便过来惺惺作态,简直看得云笠火冒三丈。
迟来的关心,除了为明州增添烦恼跟负担,除了惹人厌烦,还能有什么。
云笠的话没让明州心里有多大波动,他只是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昨夜遭到宗枭到来后的惊吓,明州此刻神色带着些疲倦。
云贤便陪同他回去休息。
“胎儿目前还算平稳,我未见过蛟龙与鲛人的孩子是如何出生的,也猜不到这孩子究竟哪日要从你肚子里出来。”
云贤将他送到住处后,又继续叮嘱道:“这些日子,你都要注意些,切莫急火攻心或情绪波动太大,好好休息,保存体力,以应对随时会发生的情况。”
“倘若那魔头还来,你也别同他生气,尤其莫要再掉眼泪了,知道吗?”
明州点了点头,但想到宗枭可能还会再来,忍不住还是展露出了恐惧。
云贤想起方才明州说过的话,便没同明州说“宗枭若是有心伤害你,也不会给你下此符咒”这段话。
明州被云贤送回来休息,而另一边没跟着回来的常郗,可就倒霉了。
被云笠拿着法器围住,就连羲泽也跑来凑热闹,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像是要将常郗给剥皮抽筋。
“你同明州住在同个小院子里,我不信你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云笠冷声质问。
常郗:“……”
羲泽:“你没安好心,说是送明州哥哥回来,其实真实目的是盯着我们鲛人族,顺便伺机将明州哥哥再次拐走吧。”
要么说是上华天尊贵的小太子,是龙族烛青同鲛人族有勇有谋的战神云笈生下的孩子呢,心智竟这般聪慧,轻而易举便将常郗的心思看穿。
“明州不同你计较,是明州心好,太单纯,听了你的只言片语,便信任你,肯留着你在鲛人族。”云笠寒声威胁道:“若是你再这般向着宗枭,我必定让你滚出鲛人族。”
他厉声道:“哪怕是明州为你求情也没用。”
常郗可算是明白了,何为里外不是人这句话的含义。
宗枭嫌他办事不力,鲛人族嫌他墙头草,两边倒,风吹哪边倒哪边。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宗枭。
常郗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客客气气同云笠说:“我知道了。”
日子又过去了三天,宗枭一直未曾出现。
九州彻底乱套了,整个鸟族除了妇孺孩童,皆遭到了妖族与魔族的侵袭,传闻宗枭彻底疯魔了,行事愈发狠辣。
世人皆知鸟族是仙族的狗腿子,没少为仙族办事,宗枭这般对待鸟族,那便是将烛青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外面如此之乱,隔了结界的鲛人族,又加上前些日子族长云啸发了话,禁止鲛人族外出入世,如今倒像是个世外桃源,没被任何纷争所扰。
族长跟长老们自然知道外界的情况,烛青甚至还派人送了信过来给云笈。
但云笈没看一眼笔便将送信的来使给打发走了。
他们自然知道烛青的意思,但都装傻充愣,未曾将这些事告知鲛人族底下的鱼们。
其他鲛人不知,如今说不定哪日就要临盆的明州更加不知情了。
他没忍住嘴馋,还是将宗枭送来的两罐花蜜给拆了吃,一边唾弃自己怎么馋成这样,一边还送了罐给小太子羲泽。
小太子喜甜,但尝过以后就拿去给了景汀,最后大半罐都进了景汀的肚子,明州还听见他同羲泽说:“我看岛上也有蜂巢,你若是喜欢,我明日便去。”
景汀细声细气道:“不用……那太危险了,我也没有很喜欢……”
两小无猜的竹马之情谊,让明州听了都忍不住笑。
宗枭不曾出现,明州也逐渐放下了心。
其实如今,肚子里的小鱼崽实在活泼,没少折腾明州,让明州总感到精力不足,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心思跟精神去管宗枭。
他身子太重,便更容易觉得困乏。
午饭后躺在躺椅上,一盏茶的工夫便睡着了。
云笈在旁边为未出生的小鱼崽做衣裳,回头见明州睡着了,便轻声喊了羲泽跟景汀俩孩子,怕羲泽吵醒明州休息,还故意将他们带出小院子。
说巧不巧,便是这个时候宗枭来了。
大概是已经被明州发现自己来鲛人族的事了,宗枭也不再如之前般鬼鬼祟祟来,远远躲着看明州一眼便好。
宗枭大大方方出现在明州身边,趁着小鱼睡着,就坐在他身边,看他睡得香甜乖巧,偶尔还上手,轻轻碰一碰明州的手。
明州贪睡,但没睡得太沉,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触摸着自己的脸颊,那熟悉都莫名恐惧的感觉,让明州不安地睁开眼。
瞧见宗枭的脸后,险些从躺椅上摔下来。
宗枭赶忙收回手,另一只还握着明州落在地上的毯子,似乎想要轻手轻脚为明州盖上毯子,谁料没控制住力道,竟让明州就这样醒了。
宗枭扶住躺椅,没让明州摔下来磕着碰着。
明州也是第一次在宗枭的脸上看见尴尬跟小心翼翼这两种情绪。
宗枭僵持着手在半空中,见明州方才还以为睡眠充足良好,而红润着的脸颊,此刻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连忙解释道:“我不过是见你毯子落地上来,院子里风大,怕你着凉,这才想为你盖一盖。”
明州缩了缩身子,神情变得破碎,宗枭如今很怕明州掉眼泪,光是想想心脏都会收紧般难受,连忙又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不盖了还不成吗?”
他低声道:“你别哭啊……”
明州想起云贤的叮嘱,努力深呼吸,将眼泪给憋了回去,只是质问宗枭,“我不是说了,让你别来了。”
“我只是想再看看你罢了。”
宗枭自顾自说,“上次的花蜜你喜欢吗?我今日来又带了两罐,你若是喜欢,以后花族每月都给你送几罐过来,只是需要你们族长派人出结界取一下。”
“我知你不想看见我,过了今日,我大概……有段日子不能过来了。”
他不顾明州的闪躲,还是固执地摸了摸明州的腹部,似乎告别一般,“你要照顾好自己。”
第87章 贪念成魔
宗枭的心魔已达他自己难以控制的地步,那心魔会幻化成明州的模样,每次在宗枭修炼时钻出来。
偏偏宗枭,也难以自控,总是贪恋这片刻的温情时光。
每次心魔幻化成的明州,总是主动凑过来,黏黏糊糊细声细气问宗枭,“尊上,您不想我吗?为何要推开我?”
那心魔甚是会讨好,言谈举止都按照宗枭喜欢的模样来。
没有隆起的,碍眼的腹部,没有眼泪跟病弱的身体,宛如在上华天初见时,那般乖巧跟美好。
宗枭又何尝不知贪恋心魔带来的欢愉,不过是自掘坟墓,自坠深渊,阻挠修行,扰乱心智,亏损修为……
连带着性子也变得愈发多变跟不稳,宗枭没在鲛人族时,更是一时半会儿都不肯歇息,连鬼王北夙都提醒过他好几次了。
但宗枭依旧不听,只会丢下一句,“莫要管我了,我杀戮太重,这场天劫我过不去。”
宗枭眉心从前只时而出现一下红印,如今却是难以消失。
鬼王看见后心情复杂,也不知是揶揄还是震惊,竟对着宗枭道:“真是稀奇,你一个魔,修为如此高,化了蛟龙,竟才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