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可能一直这样隐瞒。
再者,云笈离开以后,烛青才发现自己住的殿宇竟这般空荡荡的,每日瞧不见云笈,便像是缺少些什么。
思念之情,他从不忽视。
与云笈在一起几千年,他自然对云笈是爱。
烛青知道云笈想家了,忍耐着占有欲,让他在鲛人族待了这么久,可迟迟等不到云笈回来。
羲泽有了他爹撑腰,也不修炼了,荒废课业,陪云笈在鲛人族一住就是几个月。
过去这么久了,云笈还不肯回来,烛青担忧他还在闹脾气不高兴,便准备好了礼物,亲自来了南海,想接云笈回家。
可鲛人族冷落对待便罢了,隔了几月再相见,云笈对自己竟这般疏离,甚至开口说出不愿当帝后的话......
烛青再也沉不住气,甚至厉声道:“云笈,跟我回去。”
“你同谁喊?”
“你凶我爹做什么?”
这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一个是暴躁到快要动手的云笠,另一个则是宛如露出利爪的幼崽,冲着烛青低吼。
云笈动也不动,只是在羲泽进来后,心弦被猛地一拨,他干咽了一下喉咙,继续道:“羲泽也长大了,他以后若是想回南海看一看我,还希望帝君切莫阻拦。”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烛青,眼底尽是落寞跟失望,似乎无声地在告诉烛青,羲泽已经长大了,自己不会像从前般,因为孩子,而不得不委身于他。
“云笈。”烛青呼出一口气,他此次前来,只是想将云笈接回去,好生哄一哄,并非为了闹不愉快。
烛青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温和些,“我们谈谈。”
这里人太多了,有些话烛青不方便说,自己毕竟是帝君,又在羲泽面前向来严厉,总不好放下身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声下气去哄云笈消气。
他想跟云笈单独说,但云笈却摇摇头,脸上满是疲倦之意,他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太累了。”
烛青皱起眉头,张了张口想继续说什么,云笈却垂下眼眸,深深叹了口气,“烛青,我回鲛人族后,都还未游过水......”
只这样一句话,却让烛青僵在原地,喉咙被封住般,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突然想起很多很多事。
云笈在上一次的仙魔大战中因为自己受了很多很多伤,那对于鲛人而言同性命一样重要的尾巴,受了许多不可逆的伤。
最严重的一次,云笈险些断尾,而那一战,烛青明知他会有危险,却为了顾全大局,甚至想要舍弃云笈,只为赢得魔族,登上这帝君的宝座。
那一战损失惨重,云笈捡回一条命,受了重伤,昏迷了整整半个月,之后又休养了两个月才能下床。
伤疤让鲛人族中有着最漂亮最有力尾巴的云笈,连鳞片都长不出来,那狰狞的伤疤纵横半条尾巴。
那一战的胜利,让烛青成为了新一任的帝君,也让云笈修为重创,再也回不到从前。
云笈自然郁郁寡欢,但在烛青面前从不表露。
那段日子,如今想来,烛青也觉得自己愧对云笈太多。
扫除魔族余孽,登基上位,与各族签订契约,烛青忙得甚至在那两个月中,没去看过云笈几次。
倒是屈指可数的几次匆匆探望,云笈还笑着安慰自己,叫自己不必为他的事忧心。
当时云笈坐在床榻上,那尾巴上敷着药,那本该漂亮到夺目的尾巴,鱼尾无力地垂在地上。
烛青看得心脏钝痛,云笈反倒拉住他的手,将头抵在烛青的肩膀上,低声说:“只是一条尾巴而已,难看便难看些吧。”
当时云笈不过说来让自己心中别太因此自责,其实后来几千年的相处中,烛青愈发清楚,云笈究竟有多在意自己的尾巴。
烛青曾撞见过很多次,半夜不见云笈的身影,起身找到他时,云笈坐在池水中,抱着尾巴低着头很难过。
烛青看见他摸了摸自己的尾巴,又擦了擦眼睛,不知是不是在哭,走上前时,云笈立马换了神情,笑吟吟地问:“你怎么起来了?要离开了吗?”
“你是不是哭了?”烛青内心五味杂陈,站在池子边问他。
云笈却将尾巴化成双腿,站起身,一脸轻松道:“没有啊,只是睡不着,想来泡一泡水。”
可惜哪怕烛青找遍了名药名医,这不可逆的伤依旧没办法消除。
他同云笈,也在这岁月的河流中,彼此被冲得越来越远。
他为帝君,云笈同他大婚成了帝后,昭告九州,利用云笈鲛人族长老的身份,让天下皆知,鲛人族同仙族已联姻结盟。
连向来避世的鲛人族,都同仙族并肩,因此对仙族俯首称臣的族类也越来越多。
烛青还嫌不够,一直想云笈为自己生个孩子。
可龙族血脉难以传承,否则上万年来,怎会龙族稀少至此,甚至将要走向灭亡的路。
鲛人族向来受天道所偏爱,在子嗣方面如枝繁叶茂的大树,可就是如此,烛青同云笈努力了几千年,也不过近几百年才有了个羲泽。
因为云笈身体虚弱,加之在怀孕前终日郁郁寡欢,还沾了嗜酒的陋习,诸多因素,导致羲泽生下来后,又用灵力温养了上百年才破壳。
有了孩子,云笈不再同之前一样,想着要回鲛人族。
烛青也觉自己卑劣,明知云笈将羲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却还是让他们骨肉分离。
如今想来,云笈在此时提出分开也并非无理,几千年的相处。
他对烛青,从爱恋走到憎恨。
烛青思绪飘远,慌神之际,云笈又轻飘飘说了句:“倘若你明白我方才话中的意思,就请帝君离开吧。”
第82章 和离书
父君跟爹闹分手,羲泽竟有些兴奋,尤其是看到烛青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见烛青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精彩,实在精彩。
羲泽压抑不住激动的心,十分想站在旁边为他爹摇旗呐喊助威。
在场的其他几人,也同他有着大相径同的心境。
云笠最不擅长掩饰,竟直接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看着烛青,爽快二字都写在他的脸上了。
谁都知道云笈性子好,温柔、强大、顾全大局、又善良、耳根子又软,从不会故意叫谁下不来台,哪怕不悦烛青这么多年,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帝后恩爱的场景,从未叫烛青丢过脸。
他这般硬气又坚决的模样,实在叫人感到震惊。
烛青自然不肯同他就此分开,但云笈却是耗尽了力气般,转身离去。
他抬脚想追,却被羲泽跟云笠双双拦住,“父君,我爹他此时应当不想你去打扰他。”
“帝君请吧,和离书待我跟族长拟好后,会送一份去您的上华天的,还请帝君带着你这些东西尽快离开,我们鲛人族这小庙,实在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烛青正愁找不到撒气的点,见自己亲儿子羲泽,都这般不帮着自己,顿时脸更黑了,冷声斥责道:“羲泽,你的账我还未同你算,离开几月,性子都玩野了吗?竟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羲泽冷哼一声,并不回答,只是宛如云笈的小尾巴,跟着他一同离去了。
他堂堂帝君,竟被当众扫了脸面,心中自然气愤,可又不能真冲出去对着云笈发脾气。
若是换成几千年前,烛青或许会如此,可自己亏欠云笈实在太多了......
云笈离开后,心中仍然忐忑,害怕烛青会纠缠不休,好在烛青最后只是同云啸说了几句话,也表明了意思,同鲛人族依旧交好,同云笈不会分开,将带来的礼物放下后,又说了改日再来拜访。
云啸毕竟是族长,帝君的面子该给的时候还是要给,对方主动搭了台阶,总不能还这般不懂事,拦着不让他下吧。
帝君突然造访,哪怕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明州也听说了。
云笈的表现远没有大家所看见的那般平静。
至少明州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前些日子,云笈除了会来陪明州说话,还会积极又热情地帮助其他族人,他最喜欢帮着侍弄灵药仙草,还会去教一些小鲛人识字。
云笈长得漂亮,又耐心极好,很多小鲛人都喜欢黏着他,没少叫羲泽吃醋,不止一次在云笈面前摇尾巴,卖萌道:“当初都没有这样陪过我。”
他是无心而言,但却让云笈十分难受,慌张解释,“当初我也不想你离开我身边,只是身不由己......”
而烛青来了一次后,云笈倒像是丢了魂般,没什么精神,好似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反倒叫羲泽都不敢在他面前随便乱说话,拉着景汀,不让外人去打扰云笈的清净。
云笈回来后,倒是第一次这般悠闲,陪同明州一起在他的小院里说说话,看看风景。
“云笈长老,您竟然还会做小孩子的衣裳。”明州特别惊讶,眼睛都在放光,“好漂亮啊……”
云笈笑着说:“会一点,你喜欢就好,这是给你即将出生的小鱼崽做的。”
明州更加开心,还说:“我也想学,您能不能也教教我。”
“当然可以。”云笈这两日心情受到影响,也不太想见人,躲在明州这来,也是为了能够清静。
他来这,羲泽便跑得更勤了,景汀自然被羲泽拉到一起,他从来鲛人族第一日起,便喜欢走哪儿都拉着景汀一起。
他自己倒是占了云笈还有他那不待见的父君烛青的血脉,自小便修行如鱼得水般,早早就超凡脱俗。
可怜景汀,人本来就腼腆,在凡间时又跟着父母为了隐藏身份,根本就没修行过,回到鲛人族后,落后其他同龄的小鲛人一大截。
鲛人若是不好好修行,寿命也会受到影响,而且虽在岛内,也难说不会遇见危险。
景汀自然要跟着其他小鲛人一同修行,尤其是云笠,心疼他初来乍到,又底子薄弱,很多鲛人族孩童便会的东西,景汀一概不知,云笠严厉,却也对他不苛责,只更加上心,没少为景汀开小灶。
偏偏羲泽又事事喜欢拉着景汀陪在身边,这景汀也是耳根子软,对羲泽的话言听计从,这样乖的一个孩子,都叫羲泽给带坏了,竟还学会逃课。
这便陷入了一个怪异又有趣的场面。
云笈心情不佳,来陪伴同样心思敏感情绪不稳的明州,小太子看到云笈不开心,也往明州这跑得勤快,顺便还要带上景汀一起做伴。景汀跟小太子不同,他要学要练的东西很多,但总因为羲泽的一句话,这般胆小的他,竟敢翘了云笠长老的课。云笠自然大怒,也气势汹汹跑来明州这小院,要找羲泽算账。
明州这小院不大,倒是迎来的人不少,一时间还挺热闹。
景汀见到云笠来逮自己,缩了缩脖子,低声下气同云笠道歉,“长老别生气,我……”
他实在说不出“下次不敢了”这几个字,谁知道羲泽又什么时候叫自己,景汀知道,只要他开口,自己甚至不会考虑,必定要陪他一起的。
他吞吞吐吐,把衣角都抓皱了,脸颊通过,却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羲泽很护着他,见云笠这张牙舞爪的样,直接把景汀拉自己身后来,“你就会凶他,我修为都同你差不多了,我教他就是了。”
“呵。”云笠被他一句话气笑,又见景汀不断从他身后冒出毛茸茸的脑袋,一脸快哭了的样子。
顽劣不堪!品行不端!简直同他那伪君子父君当初诱拐云笈时一模一样。
景汀多乖一小鲛人啊,又听话又懂礼貌,虽然人不够聪慧,但能够勤奋跟稳重。
同几千年前一样,好好的鱼,都被这龙给祸害了。
云笠气不打一处来,提着法器就要揍羲泽,完全不顾他这上华天小太子的面子。
羲泽当然不怕,拉着景汀的手就往外跑,“明州的院子太小了,咱们去海上面斗。”
明州看得忍不住轻声笑起来,故意揶揄道:“你要去打架,带着景汀做什么?”
羲泽不回答,却也没放手,边跑还边回头,对着云笈说:“爹,给我也做新衣裳吧!!!”
“哦,对了!给景汀也做!”
“我……我……”景汀鱼都傻了,手被紧紧握住,很热很烫,好像从手心涌进了心间,酥酥麻麻,大脑都一片空白了。
说着便跑没了影,云笠不过象征性追一追,等俩孩子离开后,便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含笑的云笈,面上带了一丝担忧。
“真想明白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云笈却听明白了,点了点头,笑问:“你不是一直都反对吗?”
云笠欲言又止,好像想说很多话,但最后也只丢下一句,“你想清楚了就行。”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了,明州坐在他身边,见他低着头很认真拿着几块小的方巾挑选颜色,还对明州说:“你也选个喜欢的颜色吧,我也为你做两身。”
明州连忙摆手说:“您都要做这么多了,我就不用了。”
云笈笑了笑,“没关系,反正也闲着没什么事。”
他看似不显,但明州知道,云笈心情并不好。
“说起来,都怕自己不太会做了。”云笈说:“羲泽还是婴孩时候穿过我给他做的衣裳,后来大些了,一直没有机会。”
“为什么?”明州并不理解,“我见小殿下很喜欢。”
云笈摸了摸手中柔软的布块,“拘束太多了。”
云笈声音透着疲倦,“上华天不比鲛人族,规矩很多,眼睛也很多。”
“眼睛?”
“羲泽是烛青唯一的孩子,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云笈轻声说:“大到修行与功课,小到说话,穿衣,坐立,都会沦为旁人衡量他是非为合格的下一任帝君人选。”
“烛青的心思,我并非不明白,他希望羲泽在其他人眼中,永远挑不出错,可我......”
明州听得认真,云笈也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会惹得明州心情低落,连忙道:“说得有些远了,抱歉。”
明州摇了摇头,“您不需要对我说抱歉。”
他想起再过不久,自己就要同腹中的小鱼崽见面了。
尽管不想提起也不想承认,但也不能改变,宗枭就是小鱼崽父亲的事实。
“长老,羲泽以后成为下一任帝君吗?”
云笈嗯了一声,但并不像在开心,明州说:“我以为他会跟着您一起留在鲛人族里。”
“因为烛青,只有他这一个孩子,未来继承大统的,只有羲泽。”
明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问云笈,“宗枭也只有小鱼崽一个小孩,但我想小鱼崽跟着我,魔族不好,我的小鱼留在南海才会开心。”
第83章 小鱼崽是我的
烛青此次去鲛人族的动静极大,宗枭何尝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妖王最先沉不住气,“这鲛人族同仙族结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烛青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东西,大张旗鼓跑去鲛人族,可不就是向咱们示威吗?!”
来投奔魔族的并不在少数,大殿上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宗枭被吵得头疼,其中一个以傀儡跟蛊毒闻名的族长说:“魔尊,以我的想法,那上华天确实易守难攻,咱们不如先拿鲛人族跟鸟族开刀,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听见拿鲛人族开刀,宗枭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倒是鬼王比他更先沉不住气,“老东西,我瞧你是把眼睛也扣下来炼丹了吧。”
他幽幽开口,虽未摆在明面上,但大家都知道鬼族同鲛人族有条无形的纽带,鬼族从不与鲛人族为敌,这几乎是九州中皆知的事。
“鬼王说的什么话?我怎会忘了鬼王。”他平淡开口,“只是鬼王惦记旧情也要分一分场合跟时机,如今大战一触即发,那鲛人族同仙族狼狈为奸几千年,鬼王小心自己的真心付之东水,我瞧那鲛人族的族长,可不会站在你这边。”
“行了。”宗枭见他们叽叽喳喳,吵得心烦头疼,冷声道:“鲛人族在南海且有结界,要宰就先将鸟族宰了。”
“花族的人来了吗?!”
“尊、尊上......”在最角落里弱弱举手的花族精灵紧张开口,“我们族长病了,由我代他来的。”
“怎么花族还来投奔?这等弱小的东西,能帮得上什么忙?”
“方才都没注意,身边竟躲了只小花精。”另外一个兽族舔了舔獠牙,口水都滴落了下来。
宗枭坐在主位上,开口道:“是我收付的花族。”
他一出,自然无人再敢多言,方才张着血盆大口的兽族,都乖乖闭上嘴。
宗枭说:“花族同鸟族积怨已久,既然花族投奔我们,借此机会也当是帮他们出口恶气,免得世人说我宗枭不作为。”
鬼王在一旁压抑着想笑的冲动。
分明就是明州回了鲛人族,自己舍不得让他伤心,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鲛人族,却将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也就这一群傻子会信。
“这倒也是。”
“魔尊言之有理,那鸟族确实仗着当了仙族的狗腿,平日里便耀武扬威,四处招惹,我们族中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那鸟族同鲛人族比起来,确实更加容易攻下。”
“魔尊英明,竟为了花族这等弱小之辈而出头,我们果然没有投奔错。”
鬼王打开扇子,轻咳两声,以掩盖自己快压抑不住的嘴角。
宗枭面不改色道:“既然如此,明日便攻打鸟族,今日就到这吧,花族地留下,我有事同你交代。”
待大殿里只剩下花族一个弱小精灵时,宗枭才露出本色,“同你交代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启禀魔尊,那花蜜已按照您所吩咐的,都准备好了,只是这东西,族中的精灵去了南海,却根本无门。”
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这嗜血成性的魔头,一个不高兴,也将自己族给灭了。
宗枭听后只是淡淡道:“你们进不去也正常,将东西留于我这吧。”
花族的精灵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说:“是,一切都听魔尊的吩咐。”
宗枭看着桌上两罐包装精致,没撬盖子甚至都能闻见甜蜜气味的花蜜,微微有些出神。
“就为了这种东西,收复花族这样的弱族,值得吗?”鬼王进来时,见宗枭面前的东西,忍不住揶揄道。
“值不值得,鬼王这几千年的忏悔时光,还未尝够吗?”
鬼王叹息道:“怎会没尝够,只是底下不少领袖都来同我提议,鲛人族这些年来帮助仙族,实在不给我们面子,同热脸贴冷屁股有什么区别。”
宗枭冷冷瞥了他一眼,“所以你自己是什么打算?”
鬼王悠哉摇了摇扇子,“还未想好。”
宗枭懒得同他废话,却挺认真说了句:“北夙,自那鲛人云卿死后,你去过鲛人族吗?”
突然听见云卿的名字,鬼王收起玩味的眼神,颇为正色道:“当初犯了错,赎罪都来不及,怎敢再去鲛人族打搅他的族人清净。”
宗枭看了他一眼,只丢下一句,“以后有机会,赎够罪了,你倒该叫上你那弟弟同你一起去鲛人族一趟。”
“你这是何意?”鬼王北夙微微皱眉,“突然提起云卿,又提起我那蠢货弟弟,可是你往鲛人族跑太多,听见了什么不成?”
宗枭只是冷笑一声,“我只是劝你打消那些对自己不利的念头,后悔过一次的事,难不成还想再后悔第二次?”
宗枭的话点到为止,说得奇怪,又说得让北夙听不明白。
最后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原因无他,宗枭将那两罐子花蜜仔细又小心地用云锦包好,像是一刻都不愿耽搁。
北夙对着他的背影道:“你不修行了吗?真打算天劫时赌运气?”
宗枭并不回头,也并不搭理他,已经离开了。
他确实如同北夙所想般,不嫌累地往南海跑,宗枭修为高,鲛人族那点破结界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此次前来,仍是挑了明州在睡觉的时间。
倒是奇怪,今夜屋子里竟没留灯。
宗枭微微皱眉,心想常郗照顾明州实在不细心,若是明州半夜口渴,起来倒水喝,磕了碰了怎么办?
宗枭轻手轻脚进入明州的屋子,本想放下东西便走,结果花蜜刚放上桌,便听见本该睡着的明州,突然对着自己出声。
“宗枭?”
宗枭手僵在原地,身子也愣住不敢动,他没有回答,原本还庆幸屋子里没点灯,明州说不定看不见,结果天上的月亮突然穿过云层,皎洁的月光就这样洒下来,透过窗,落在了宗枭身上。
他看见明州笨拙的,慢慢地坐起身,然后望着自己的方向,又喊了一声:“宗枭,是不是你?”
他听见明州声音发颤,唯恐明州待会儿又哭了。
他不能再哭了,听常郗说过,回到南海后,明州的情绪还算稳定,加上空气好,湿度够,灵气也充沛,明州的咳症倒是比在魔族时好了许多,不似从前般,咳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一副要晕厥的模样。
宗枭怕他吓哭后,又会咳嗽,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我......”
这大概是宗枭最轻声细语地回答了,仿佛自己声音若是大一点,便会将明州给吓着。
“真的是你......”
不回答也不是,回答了也不是,明州还是哭了。
宗枭内心五味杂陈,瞬间手忙脚乱,他往明州坐着的床榻前进了两步,“你别哭,我没想做什么。”
宗枭不得不想,自己究竟对明州有多坏,才能每次见他,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将他给吓哭。
“上次是你对不对?根本就不是梦,对不对?”明州带着哭腔质问他,又可怜兮兮,自言自语般:“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三番两次来,究竟想做什么?”
明州很害怕,眼泪淌得很凶,哽咽道:“你若是气愤我逃走,想将我抓回去,我也认了,但你别伤害我的族人......”
究竟得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宗枭的心因为明州这几句话被狠狠攥住般,他再也站不住,急忙上前同明州解释。
他的突然靠近,叫明州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我没想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族人。”
宗枭将手按在明州的肩膀上,借着微弱的月光与他对视,他看见明州哭得一张脸湿漉漉的,瞧这样子,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究竟是害怕,还是因为不安,怎么会一直没有休息。
宗枭轻声哄他,“你喜欢留在这,不想回去,没关系。”
“我不过就是来看看你,明州,不用害怕我。”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明州挣扎着,宗枭立马收回手,其实他想为明州擦眼泪的,可不过是隔着衣服碰碰小鱼的肩膀,他都如此抗拒,只能叫宗枭打消这个念头。
“好,我不碰你。”宗枭见他还是在发抖,只能耐着性子再重复一遍,“我来这,真的只是为了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我不会做什么。”
宗枭撒过的谎实在太多了,明州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他赶宗枭离开时,突然想起白日里同云笈的话,擦干眼泪又叫住宗枭,“你等等。”
宗枭欣喜地回头,结果明州只是对他说:“小鱼崽出生后,不会跟着你回魔族。”
宗枭本来就不在乎孩子,只想着明州。
明州说:“他会一直跟着我,留在鲛人族,他不会跟你回魔族,他是我的。”
宗枭微微沉下脸,结果又听见明州说:“你若是想要孩子,就去找别的魔给你生吧,小鱼崽是我的,他不稀罕当什么魔尊。”
第84章 明州,我对你动心了
宗枭有时候真觉得自己不懂明州,他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什么。
难不成年龄差了几千岁,心思也能差这么多吗?
宗枭就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在喉咙里,想说很多,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是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会让明州生出一种自己要跟他抢孩子的错觉。
当初也只是干过不想要孩子的事,怎么明州还能说出“你若是想要孩子,就去找别的魔给你生吧,小鱼崽是我的,他不稀罕当什么魔尊。”这种话。
宗枭:“......我能跟谁生?”
明州回答,“谁管你。”
“都到了今日,你还不明白吗?”宗枭同他解释道:“我并不喜欢子嗣,繁衍后代在我这从来就没想过。”
“明州,不论是从前,还是此时此刻,我都能很认真告诉你,我心中的想法。”
“我不想听......”明州很少听宗枭一口气同自己说这么多话,而且说话时还语气低下,声音也很轻柔。
宗枭自顾自地开口,“我并不想有后代,当初想将他弄掉,是我真实的念头,但你好像很喜欢,一直哭,也一直想要,我才留下他。”
“我是魔,生性就是自私冷淡,倘若这个孩子不是有你一半的血脉,我想我此生,定是孤身一人,更何谈有孩子。”
“几千年来,同我这般亲密过的,只有你。”
猝不及防听到宗枭说这些,明州是有些慌乱的,竟连眼泪都忘了掉。
宗枭倒是依旧语气诚恳,“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很多,我后悔了。”
能听见宗枭口中说出后悔二字,明州自己都愣住了,宗枭在月色中,很认真地低着头。
他说:“明州,我后悔了。”
“后悔当初对你太差了。”
宗枭继续道:“常郗同我说,我是看不清自己的心,这段日子我总觉得心不受控制,明州,我想我......”
“你别说了——”明州大声打断他,嘴唇都在哆嗦,“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不会相信你。”
他开始赶宗枭走,“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情绪波动太大,胸腔就如同被灼烧般,又难受的止不住低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