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一样,我是想给它……”
“抬手。”陆庭道,“没有别的主人,它只认你一个。”
沈娇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毛衣,“我自己穿!”
他瞪着陆庭,“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陆庭没忍住,揪了他的脸一把,“究竟谁是故意的?”
“娇娇……”
他看着他,“我知道的,你很喜欢它。我用性命跟你担保,它不会被丢了,也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但是你如果不收养它,它才真的会出现意外。”
“还是说,你能找到一个跟你一样喜欢它的主人?”
沈娇沉默了。
陆庭揉了揉他的头,“去换衣服吧,赵平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他们到的时候赵平已经在门口。
瞧见陆庭,他走上前去替他们拉开车门。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唐装,长到肩头的头发依旧被他扎了起来,脸色苍白,身形消瘦,手里还捏着一串佛珠。
灯光落在他脸上,始终带着一层驱散不了的阴霾。
“陆哥……”他跟陆庭打招呼,目光落在沈娇身上,犹豫了一瞬,“小沈。”
他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我在住所吃斋念佛三天,才来请你们吃饭,吃完这顿,我后天就要启程回海市了。”
怕沈娇不喜欢,他不敢大张旗鼓的包场,只定了位置最好的包间。
陆庭不说话,身为男朋友,沈娇接过了他的话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作为东道主,怎么也是我们请你吃饭才对。”
赵平没想到沈娇会这么说。他知道他是什么人,沈娇看见他不跑就不错了,他自然不敢奢望对方把他当正常人对待。可没想到他不仅主动跟他说话,还打算请他吃饭。
他有些受宠若惊,“不用麻烦的,本来我来得就突兀,也没提前跟陆哥打招呼,公司出了点事,才不得不提前回去。”
见他这么说,沈娇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跟赵平也不是很熟。
到包间坐下,赵平递了份菜单给陆庭和沈娇,“我自己看着点了几个菜,你们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小沈不用跟我客气,陆哥救了我的命,我连饭都没好好的请他吃过一回,实在太不像话了。”
陆庭不会跟他客气。点了几个沈娇喜欢吃的,沈娇看见了,也点了个他喜欢吃的。
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的笑了。无形的氛围在他们中间流淌,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赵平看着他们,拨动着手里的佛珠,瞌下了眼。
在生意场上混这么多年,赵平很会说话,再加上见多识广,没一会就把沈娇哄得笑了起来。
巨大的落地窗下就是繁华的江景,夜里亮起灯时,美轮美奂。
期间服务员来换茶,走到沈娇身边的时候差点撞到沈娇身上,要不是陆庭手疾眼快的拉拉他一把,服务员手里的热水就泼他身上了。
赵平眉心一跳,手里的佛珠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猛地站了起来,阴沉着脸抓住身后的椅子。
陆庭冷冽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松开手。
沈娇疑惑的朝他看过来,赵平坐下,脸上带着笑,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等会有一个烟火晚会,不着急的话可以留下来看看。”
七点,他们差不多吃好饭,烟火晚会正好开始。
无数的烟花从江边升起,在他们面前炸开,五颜六色。
包间的门被小心的打开,从外面进来一个保镖,他看见赵平,附身过去,悄悄道,“属下一时间没看住,让他跟了过来。”
拨动着的佛珠停了一瞬,闭目养神的赵平睁开了双眼,“一条狗都看不住?留着你干什么?”
保镖的冷汗瞬间就出来了,下意识的就想跪下,可被他阴冷的眼神制止了。
“赵……赵爷……那是一个意外,他在这家餐厅工作,看见了你和……”
他往陆庭那边看了眼,“你和陆总。他说,他和沈先生是朋友,所以才让他上来,结果被陆总身边跟着的助理看见了,他没让他过来。”
那串珠子在赵平手里几乎快被他给捏碎了,“先把人拖下去找地方关着,别让他滚出来坏了陆哥他们的兴致,剩下的待会再说。”
赵平往沈娇那里看了眼,顿时觉得有些棘手。
只不过他随手收的一条狗,怎么会和沈娇认识?如果真的是他的朋友,那他可就说不清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底的担忧过于明显,陆庭看了他一眼。
赵平看着陆庭,欲言又止。
陆庭看了眼沉迷于烟花的沈娇,朝赵平道,“我想上个厕所,你帮我带路吧。”
赵平忙不迭的跟着陆庭出去。
陆九就守在门外,看见陆庭的第一句话就是,“爷,我看见谢路衍来了。”
赵平脸色瞬间就白了,“哥……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他是嫂子的朋友,不然我哪敢干这糊涂事啊……”
“人呢?”陆庭道。
赵平回答他,“我怕闹出什么事来,让人找了个地方安置他。要不我把他叫出来好好赔个罪……”
“不用。”陆庭道,“娇娇是认识他,不过不熟,他们不是朋友。”
赵平愣了愣,仔细思索着他这番话。
陆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想太多,该干嘛就干嘛,不过别跟他说我们的事,今天吃饭就是来谈生意。”
赵平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阴郁,“我知道了。”
医院九点就关门,他们不能待很久,看完烟火表演沈娇和陆庭就去医院了。
赵平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俩离开。
他回身,解开头上的发绳,天生卷曲的头发散落在肩颈,那张脸在黑发下越发的显得没什么温度。
“人呢?”他问。
保镖带着他上了三楼的一间休息室。
谢路衍在里面喝了快一壶茶了才等来赵平。
一身唐装将他的身形衬托得修长挺拔,步调不急不缓,手里的佛珠随着步子的节奏缓缓拨动。
谢路衍签了协议,他原以为只要跟他上床了,他就能跟着赵平出入各大场合,结果这人只是让他回家等消息。
每次他打电话去永远都在吃斋念佛。
三天,他在家待了整整三天!而这个人就吃了整整三天的素,在佛堂待了三天。
谢路衍快疯了。
信佛还搞包养那套,有病啊。
他的兼职还差最后一天老板才会给钱,他咬咬牙,想着最后一天了,还是来了。
没想到倒让他看见了赵平和了陆庭吃饭,其中还有沈娇的身影。
他想也不想的就想要上去,结果被他身边的保镖一把抓来关在这间屋子里。
赵平坐在他对面,将手里的佛珠叠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慢条斯理的将衣袖叠起来。
“等不及了?”
谢路衍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只能学着见过的那些小情人一样跟他撒娇,“你干什么啊?干嘛不让我上去,我见不得人吗?”
“的确见不得人。”
赵平笑了声,走过去,伸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人硬生生的提起来,“你应该感谢你没上去,要是冲撞到我的客人,我看你这双乱跑的脚就别想要了。”
他一只手掐着脖子,另一只扯着头发,把人摁进沙发里。
他的力道很大,似乎是不顾人死活的那种,眼底泛着猩红的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之前我怕手不干净,不想碰你,没想到你还自己找上门来。”
“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当狗该是什么规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22 16:12:35~2024-01-22 20: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遊園驚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urora 45瓶;JISOO小仙女、JRLBR、朅来游闽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沈娇和陆庭到医院的时候里面除了医生就没别的人。
医生对陆九很有印象,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天天往宠物医院跑,他往那一站, 狗都不敢叫, 能没印象吗?
一见他, 医生就知道是来接猫回去的。他找了张单子递给陆九, “这个是这两天的费用, 多余的已经退回到你的卡里了,你可以看一看, 没什么问题就在上面签字,然后就可以把猫接回去了。”
“对了。”他补充,“猫还小, 忽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可能会应激。它现在还没断奶, 每天都要记得给它喂奶, 注意事项到时候我发到你手机上,记得看。”
陆九接过单子看了眼, 签了名字。
小猫的模样和沈娇之前见到的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小小的、瘦骨嶙峋的一只,只不过已经能够站起来了,正张嘴咬着怀里的小鱼玩具。
一群人的忽然到来吓了它一跳,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 小鱼也不要了,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只差没张嘴哈气。
医生弯腰打开笼子,“小家伙, 你的主人来接你回家了。”
他把猫抱出来, 放到一个小笼子里, 笑了笑,“你以后,也是有家的猫了。”
小猫是个脾气凶的,在医生抱它去笼子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对他哈了多少次气,进了笼子还不安分,甚至还想咬医生,一看就是一个不好惹的主。
可奇怪的是,它进到笼子,被沈娇抱在怀里准备回家的时候,却默默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笼子里。
别说哈气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沈娇还记得她刚刚对医生的模样,不太敢摸它,只能小心翼翼的戳了戳笼子,“它这是怎么了?”
陆庭看了眼笼子里的猫,毫不留情的拆穿它的小把戏,“没怎么,不过是个窝里横的主罢了。”
沈娇不知道陆庭说的窝里横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小猫圆滚滚的背影,没忍住,悄悄的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
小猫浑身猛地一僵,朝沈娇威胁似的呲了呲牙,想借此来喝退他。
只可惜,它这副样子并不能喝退别有居心的的人类,反而让对方的眼睛亮了起来,又伸出手指头来戳了戳它的背。
小猫忍无可忍的回头张嘴咬住那根作恶的手指头。
还没满月的小家伙牙齿都还没长齐,胆子看似大,其实就那么一点,根本就不敢用力。
到最后只能叼着一根细白的指尖,跟吸奶似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看着头顶上方的青年。
“咪呜……”
沈娇抽出手指,擦干净上面的口水,戳了戳小猫的脑袋,“你要乖一点,不然我就不养你了。”
随着他的动作,他指尖带着的味道涌进小猫的鼻腔,和它要死的那天裹在它身上的东西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猫谨慎的抬起鼻子嗅了嗅,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轻轻的对着沈娇“喵”了一声,抬起自己还长着猫癣的脑袋,很轻的蹭了一下他的手,动作里带着满满的依恋。
沈娇看得满眼的惊奇,“它是听懂我的话了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乖?”
陆庭道,“给它起个名字吧,以后就是家里的一员了。”
沈娇没有养过什么宠物,就连小时候养的那个老猫,也都是咪咪、咪咪的叫,没有给过什么小动物起过名字。
挠了挠小猫的下巴,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风里带着冬天的味道,街边的树叶几乎都掉光了。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
“就叫十二吧。”沈娇道,“十二,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十二是只粘人的猫,小尾巴一样跟在沈娇身后,小小的一个,不仔细看,被轮子压到了都看不见。
一开始它很怕陆庭,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带着的气势让小猫很是忌惮,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十二明白了,这个家里都是沈娇说了算。
还没陆庭半个巴掌大的猫已经学会了蹲在房间门口冲陆庭喵喵叫了,声音很大,气势很凶,也不知道这么洪亮的声音是怎么从这么小的一个猫嘴巴里发出来的。
不过看表情,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完美的诠释了当初陆庭说的那句窝里横。
陆庭弯腰,把挡在门口的猫拎了起来,丢给身后的安迪,自己则开门进去。
屋内没有人,浴室传来水声,雾气沿着门缝往外飘散,带着沐浴露的香味。
过了几分钟,浴室的门开了,沐浴露的香味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沐浴露换了味道,是甜橙的香味,像寒冬里裂开的盛夏。
沈娇拿着毛巾搓着头发,一抬眼就看见坐在旁边小沙发上的陆庭,“你回来了。”
陆庭朝他招手,“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沈娇的头发比他们刚遇到的时候又长了些,伸手抓去,蓬松的一大把。此刻湿漉漉的,又多又长,一到冬天,他很不喜欢洗头。
听见陆庭的话,他依言靠了过去。
顿时房间里只有吹风机响起的声音。
沈娇靠在他的腿上,吹风机嗡嗡的响,男人的手带着让人舒适的力道按压在头皮上。没一会,沈娇就开始昏昏欲睡。
在他快睡着的时候,吹风机的声音终于停了。
陆庭收了吹风机,保持着让沈娇靠在他腿上的姿势没动。
他的手在青年红润的脸上蹭了蹭,像在摸一只很乖的猫,“娇娇今天把药吃了吗?”
沈娇伸手扣住他的手,声音含糊不清,“吃了,我今天还吃了两碗饭,早上上称的时候胖了两斤。“
耳边是男人的低沉的笑声,脸颊落下一片温热。
“娇娇真棒。”
陆庭的手抓了把柔顺的长发,“长头发洗头很麻烦,娇娇要不要把头发剪了?”
沈娇慢吞吞的翻了个脸,原本是对着他的脸变成背着他,“陆先生,我想要再想想。”
“想什么?”
“我不知道……”沈娇闭上眼,“我就是害怕。”
害怕被丢掉的宠物,害怕落在身上的耳光,害怕他承受不了的辱骂。
哪怕陆庭一遍又一遍的跟他说这些都不会发生,哪怕他的理智也在告诉他,这些只是过去发生的事,现在他长大了,他有反抗的能力……
可他就是害怕。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童年的大场大雨始终没停歇。
“陆庭……”沈娇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怎么会呢?”陆庭掐着他的腰,将人提到自己怀里,“娇娇最勇敢了。”
沈娇把脸埋在他的肩颈,声音闷闷的,“要是勇敢我就去把头发剪了。”
“可是娇娇愿意乖乖吃药,愿意收养十二,都可以自己动手打渣男了,你不勇敢谁勇敢?”
“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步一步慢慢来的对不对?我们慢慢来好不好?今天不行就明年,明天不行就后天。”
“你要记住,没什么比你的开心还要重要。”
“我只想要娇娇开心的做自己,会跑,会跳,有自己的朋友,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陆庭伸手压住他的脑袋,声音轻柔,“我约了一个老师,明天下午到,娇娇明天见见他好吗?”
“老……老师?”
“对,高中老师。”
沈娇把脸从他怀里拔起来,“陆庭,我都二十多了……”
陆庭道,“我调查过了,二十多的高考生很多,前段时间还有一个新闻,一个大叔,五十多了还在高考,他都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
陆庭把他抱起来,“娇娇,这不是剪头发,你犹豫一天就少学一天。”
他把人放到床上,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想不想再考一次?你失去的,你错过的,与你失之交臂的,现在通通都在你面前。”
陆庭摊开手,放在他面前,“没了腿我能让你站起来,错过高考我可以给你请老师,欺负你的我都会一一还回去,而娇娇唯一要做的就是——”
他缓缓开口,目光一瞬不落的看着他。
“拉住我的手,站起来。”
沈娇看着面前的那只手,久久都没动作。
“我……”
他眨眼,盖住眼底的酸涩,“我……我不行的……我……”
陆庭看着他,“真的不行吗?”
沈娇垂下眼。
不是不行,是他觉得他完了。
高考那天他刚好从医院醒来,得知了自己没了双腿了的事实。
外面的天空很蓝,飞机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尾巴,将窗户分割成两半。
如同他的人生。
十七岁的少年扔出去的纸飞机在盛夏的蝉鸣声里,坠入了无边黑暗。
他没了十七岁,也没了纸飞机。
可现在,那个破烂的纸飞机,在时隔四年后,在他二十一岁的冷冽冬季,被男人捡了起来,再一次交还到他手里。
他替他走了九十九步,只等着他拿起那个纸飞机,再一次投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属于他的最后一步。
沈娇缓慢而郑重把手放到了陆庭手心。
像是把自己完全的交付。
他不相信他,但他相信陆庭。他说他可以,那他就一定可以。
他的飞机被人折了翅膀,污泥染到洁白的纸张上。
可有人不嫌弃它脏,也不嫌弃它丑,小心翼翼的把污泥一点点擦干净。用爱意,再一次让它长出双翼。
沈娇想。
他的纸飞机,这一次,会飞得比谁都远、都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22 20:56:26~2024-01-23 18:5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ousaimes 20瓶;玉生烟 10瓶;风起、Eternity、东三年、real 5瓶;花椰菜泡饭、XIN、雏_罄 3瓶;伊丽莎白砚总 2瓶;淮阳、明烛、不是知了、JISOO小仙女、吐个泡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天, 陆庭说的老师没来,宋矍一家先来了。
宋矍是被他爸宋景同拎来的,断了一只手, 手上打着石膏, 神色憔悴, 耷拉着眉眼, 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
似乎知道他们会来, 陆庭今早没着急去上班,宋景同他们到的时候他正坐在客厅看早间新闻。
宋景同一家四口略显局促的站在陆家别墅的客厅里, 最后是付娴先开的口,“陆总,我这儿子的确是我们没教好, 我现在带他来给您赔罪了。”
“我想你搞错了。”陆庭眼睛都没抬一下, “令公子欲图不轨的并不是我, 为什么要来给我赔罪?”
“是、是……”付娴脸上挂着笑,“您看我, 话都不会说,我们是带他来给沈先生赔罪的。”
她的眼神往客厅里扫了一圈,“不知道沈先生现在方不方便?”
安迪站在他们旁边微笑道,“小少爷现在还在睡觉。”
他们八点就在别墅门口等着,在冷风里吹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被放进来。好不容易见到陆庭, 结果沈娇还在睡觉。
宋景同脸上的笑几乎快维持不住。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可是才不过短短两天,他家手上的项目就黄了两三个,近几亿的流水就这样打了水漂,整个公司一时间全乱了套。
他这才带着宋矍第二天一早就来别墅道歉。
在资本的面前, 哪怕是宋景同, 也只能夹着尾巴当狗。“还在睡啊,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的。”
话是这样说,可他们四个人就这样被晾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别说给一杯茶水,就连坐都没人招呼他们坐下。
这一等,就等到了上午十点,沈娇的身影才出现在客厅。
沈娇的确不知道今天宋家过来了。
他起得早,不到八点就吃完早餐,闲得没事做,又回房间把前两天信誓旦旦说不织的围巾拿起来织了。
等他下来放松的时候就看见等在客厅的宋家人。
“这是?”
付娴上前两步,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沈先生,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在山庄我们见过的。”
沈娇对她完全没有印象,不过看见她身后的宋矍和宋钺时就知道她是谁了。他没回她的话,而是朝坐在沙发上的陆庭看了过去。
陆庭朝他招手,“娇娇过来。”
沈娇摇着轮椅到了陆庭身边。
付娴不愧是江城所有的贵妇里风评最好的那个,哪怕这样了,她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的怨恨和不满,看起来倒像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沈先生,真的很抱歉小矍对你做了这样的事。不瞒你说,我和他爸一直在忙工作,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丢给保姆照顾,这孩子打小性格就比其他孩子孤僻一些。”
“他太缺爱了,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对待喜欢的东西或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抢过来,所以才会造成那天的误会……”
沈娇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你没教好他凭什么要我承担他的过错?你既然不想教,我想应该有的是人不介意好好管教一下他。”
付娴脸上的笑慢慢地落了下来。
她没想到,沈娇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这心思可不柔弱,看来今天这道歉没那么轻易善了了。
她扯过站在身后的宋矍,“我知道,我们已经教训过他了,那天回到家,他爸和他哥已经狠狠的打了他一顿,手都被打骨折了,昨天才打上石膏呢。”
说完后她瞪了一眼宋矍,“还愣着干什么?跟沈先生道歉啊!”
宋矍抬眼,对上了青年略显冷淡的眉眼。
当初那个被他俯视的人如今变成俯视他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眼睛里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有。他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毫不在意的跳梁小丑。
宋矍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凭什么?
不过是一个没了腿的残废,沈家人曾经还要跪舔他,怎么摇身一变,他傍上陆庭了,就要他给他道歉?
陆庭看见了他眼里的不甘和愤懑,笑了声,“看来令郎不是很愿意的样子,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公事公办吧,刚好酒店把那天走廊发生的监控给了我。”
宋景同的脸顿时白了。
要是陆庭报警了,他宋家以后在江城还要怎么混?
他抬起手,狠狠地抽了宋矍一耳光,“逆子!做错了事还死不悔改!我宋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玩意!还不跪下,给沈先生道歉!”
宋矍被打得偏了偏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子?”宋景同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跪下,道歉!老师教你的礼义廉耻都被你吃了吗?”
宋矍被他踹得踉跄着跪在地上,一抬眼就看见付娴站在宋景同身后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冷,里面带着淡淡的威胁,陌生得宋矍从未见过。
最终,宋矍弯下了腰,在沈娇面前低着头,“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冒犯你。”
沈娇看着他。
当初被宋矍胁迫的时候,他就想,要是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也要让宋矍跪在他面前求他。
现在终于实现了,他的心底却奇异的没多大感觉,因为他知道,这切不过是来自于陆庭的权势。
他缓缓开口,“我不会原谅你,因为你不是真心跟我道歉。你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错的,你只是痛恨自己实力不如陆庭罢了。”
“宋矍,以权势压人者,终有一天,也会被权势所压。”
直到出了陆家的别墅坐上车,宋家人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宋景同缓缓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陆庭总算停手了,我这张老脸啊,今天算是在这里丢完了。”
宋矍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坐在另外一边沉默着不敢说话。
付娴坐在副驾驶。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开口,“宋矍,我会安排你出国。”
宋矍猛地坐直身体,“母亲,为什么?”
付娴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她的神色很冷,完全没有刚刚在沈娇面前和善的模样。
“宋家几代人的奋斗才换来今天的荣华富贵,才有了如今在江城的地位,可因为你,宋家人几辈子的心血都没了。”
“你之前我当你还没长大,可现在看来,你不是没长大,你是蠢,蠢得无可救药!”
“宋矍,你享受着宋家带给你的权利,用着宋家人赚来的钱,可你又为宋家做了什么?”
宋矍没说话。
“母亲……”宋钺拔下耳里的耳机,挂断车载电话,艰难的开口,“西郊的那个项目也没有了。”
付娴朝他看去,“陆家不是答应收手了吗?”
“是林家和何家,沈娇是林斯年未婚夫的好朋友。”
宋矍的脸此刻一丝血色也没了,“母……母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和林斯年未婚夫认识……”
付娴恨不得此刻抽他两耳光。她闭了闭眼,冷声开口。
“从今天起,停了他所有的钱,出国之前别出家门一步,从此以后,江城没了宋矍这个人。”
沈娇弯下腰,给十二倒羊奶。
碗是他在宠物店挑的,黄澄澄的颜色,是柿子的形状,沈娇一眼就瞧上了。
只可惜,他忽略了碗的尺寸和十二的匹配度。
十二几乎能躺在碗里喝。
沈娇怕它被奶淹死,忧心忡忡的捏着它的腰,别让它跑到碗里去,“它好小一个呀。”
阿姨在一边看着他,闻言笑了起来,“小猫长得快,一天一个样,一晃样就大了。”
小猫生了猫癣的毛被剃了,东秃一块、西秃一块的,原本白色的毛毛因为营养不良乱糟糟的,一眼看去,丑得有些不忍直视。
哪怕是亲爹,除去一开始的滤镜,他也开始觉得十二有些丑了。
不过他没嫌弃,而是伸手戳了戳十二的小脑袋。
除了他,谁还愿意养这么丑的小猫呢?
他没控制好力道,十二被他戳得脑袋猛地埋进了碗里,瞬间被羊奶淹没,拔起来时整张猫脸湿漉漉的,张着嘴,很大声的冲他叫。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