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雪山行—— by许湖
许湖  发于:2024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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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队那里有很多赠票,他就向领队要了几张送给茅邈和他的室友。
尽管不参加这次比赛,但他到时候也会到场观看。
两人约定在北门口见。
上午的课刚结束,校园内人头攒动,涌动着向外出。
“无忧!”隔得老远,杞无忧就看到茅邈满脸喜色地冲他招手。
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他跟前,“恭喜你又拿了一个冠军啊。”
他知道杞无忧刚从崇礼参加完比赛回来。
杞无忧把一沓门票递给他,语气平平,“这次不算,下次再恭喜。”
“票送完了,我走了。”他又说。
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送票机器。
“着什么急,你还没吃饭吧?”茅邈搂着杞无忧的肩膀去校外找地方吃饭。
前段时间,杞无忧把不能参加比赛的事情告诉了茅邈,得知杞无忧受的伤远比他之前说的严重,茅邈恨不得直接打飞机飞到苏黎世去看他,“没事儿啊弟弟,没事儿”,却只能在手机里用几句车轱辘话反复安慰他。
那天聊完,国内时间半夜两三点,茅邈又给杞无忧发了好几条长长的语音,起初依然是安慰他,后来变成谈起了自己过往的比赛经历。茅邈也曾因受伤而放弃过一场很重要的比赛,也在运动队里遭遇过一些不公平的待遇,所以很能共情杞无忧。
他语气愤懑,情感真挚,说着说着都快把自己说哭了。
杞无忧听完语音,哭笑不得,还得反过来开导因为他而深夜emo的茅邈。
回国后,茅邈第一时间来机场接人,还专门向辅导员请假陪杞无忧待了两天,见他一切正常,情绪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才稍微放下心回学校。
“对了,你啥时候放年假啊?”茅邈掏出手机,打开班级群看了眼考试周的时间安排,“到时候看能不能一起回去,我过完元旦再考几门试就放假了,差不多10号前后。”
杞无忧:“我应该会比你晚几天。”
“所以你到底回不回家啊?去年过年就没回,我以为你刻苦训练呢,结果跟徐教练跑去崇礼玩儿了。”
提到这个,茅邈就有些怨气。他当时想过完年和杞无忧去东北玩,杞无忧以训练繁忙为由拒绝了,结果他转头就在网上刷到了网友在雪场偶遇徐槐玩雪地碰碰车的视频,对面那个开着车和他对碰、脸色很臭的小孩儿不是杞无忧又是谁。
“今年不会还跟他去玩儿吧?”
杞无忧目光黯淡了下,垂下眼睫,“不会了。”
徐槐应该不会愿意再带他玩了,尤其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
他接着说:“冬奥周期开始了,之后训练会很忙,在家过完年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基地。”
雪季是提升技术水平的最佳时机,得抓住这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在雪上练习。今年还能放几天假回去过年,明年雪季可能连假期都没有了。
“哎,之后两年是会比较辛苦。”
聊完放假,茅邈又聊起比赛。
“无忧,下周看比赛你坐哪儿,咱们能坐一块儿吗?”
“能,”杞无忧说,“我们的座位正对着大跳台,是观赛的最佳位置。”
其实,单板滑雪的各个项目里,现场观赏性最强的是U池,滑手在U池里要做五到六个动作,每个动作的腾空高度都高达十几米,观众可以清楚直观地在看台看到运动员的每个动作。但是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这两个项目由于场地原因,观众在现场看得并不清楚,更适合看电视转播。
雪迷来现场看比赛,主要看的是氛围。
茅邈完全不了解这些,期待道:“那太好了,到时候你给我当解说员!”
首钢大跳台,比赛日。
晚六点,暮色已至。整座工业园区灯火闪烁,钢铁质感的庞大建筑群与斑斓的霓虹灯交织,有种赛博朋克的梦幻感。
这是杞无忧第二次以观众的身份来到大跳台看比赛。
比赛尚未开始,他抬起头看大屏幕,上面正在播放沸雪赛事的宣传片,中间有一段是历届比赛中的精彩瞬间集锦。尽管屏幕中每位运动员都带着护具,完全看不到正脸,但杞无忧还是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徐槐的身影。
他看得很专注,没注意到旁边有人来。
“嗨,无忧。”
女声清脆悦耳。
杞无忧转过头,看到穿着粉色羽绒服的李梦千。她身后,还站着几位今年新入队的女队员。
“梦千姐?”杞无忧一怔,站起身,“你也坐这儿啊。”
李梦千也和他一样,有资格参赛但却没能站在赛场上,她是因为旧伤复发。
茅邈和他室友们也闻声朝这边看过来。
李梦千冲他们笑笑,温温柔柔道:“是呀,领队发的票都是挨着的。”
几个女孩在座位上坐下。
“无忧,不给介绍一下吗?”茅邈的其中一位室友兴致勃勃道。
“……这几位是我队友,”杞无忧只好硬着头皮介绍,“这是我哥,还有他室友。”
茅邈:“你们好你们好!”
李梦千认出他是上次在北体见过的杞无忧练散打的哥哥,笑容轻快:“哥哥好!”
茅邈的室友“噗嗤”一声乐了,调侃道:“茅邈你小子行啊。”
“哎呀没有没有。”茅邈难得流露出几分局促。
“咦,”他目光不经意间下移,注意到几个女生手里都拿着卷成海报一样的纸,“你们拿的啥啊?”
“给曦姐的加油手幅!”
李梦千旁边的女生热情地把手幅展开让他们欣赏。
主色调是红色,上面印着江晨曦的照片,设计得很精美,还闪着镭射光。
中间写着几个大字——晨曦晨曦 雪上奇迹
杞无忧:“……”
茅邈赞叹:“这个酷啊!谁设计的?”
另一女生回答:“梦千梦千,天外飞仙!”
“不错,整挺好,”茅邈夸完,对杞无忧说,“回头我也给你整一个。”
杞无忧脸一黑:“我不要。”
“必须要!”李梦千拍板,“佳佳,给我们杞哥也想个slogan呗。”
她很喜欢这个人酷话不多的弟弟,她们一群女孩子都很喜欢逗他玩儿。
杞无忧眼皮一跳。
名叫佳佳的女孩爽快道:“没问题,给我两分钟思考时间。”
李梦千浮夸道:“需要两分钟这么久吗?我记得你一分钟就可以给槐哥想十个不同的slogan!”
大屏幕上,播放到某次赛前,徐槐在一个外国人与中国人之间充当翻译打破沟通障碍的镜头。
有人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了句:“槐哥好像翻译机啊,你说什么他都能给你翻译得很到位。”
佳佳旁边的女孩笑嘻嘻道:“说翻译机也太冷冰冰了,槐哥这么温柔,应该是解语花才对。”
“无忧应该很了解,是吧无忧?”
“是吧无忧?”
“是吧无忧?”
被一群女孩子打趣,杞无忧有点招架不来,下意识抬头看向大屏幕,用目光找寻徐槐的身影。
“梦千姐,你说,比完赛槐哥会不会去找昆腾啊?”有女生问。
又听到队友提起徐槐,杞无忧立刻竖起耳朵。
“应该会吧,我看他们赛前还在ig上互动,说又要见面了。”
佳佳:“我嗑到了。”
嗑到了?什么?
杞无忧不明白。
见他投来困惑的眼神,佳佳解释道:“想不到吧,我是槐哥和昆腾的cp粉。”
cp粉?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暗语?
作者有话说:
小杞(紧急搜索什么是cp粉后):暗杀每一个不站官配的

第110章 带你去长白山
大跳台男子组的比赛为期两天,参赛的三位中国队员有两位都进入了决赛。
翌日决赛上,昆腾的得分遥遥领先,储昱紧随其后,而田斯吴在第二轮时出现失误,连带着第三轮也没有发挥好。
田斯吴比完第三轮,等待裁判打分时,导播切给了他镜头。
陪他在出发台的教练是张可迪,而在终点区的教练是徐槐。
杞无忧看到大屏幕里,徐槐走到田斯吴身边,和他轻轻拥抱了一下,低头说了些什么,神色很温柔。
大概是在安慰田斯吴。
队友们也都为他感到惋惜。他第一跳的表现太精彩了,如果第二跳不失误,极有可能冲击金牌。
田斯吴倒觉得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他在第一跳成功完成偏轴转体1980,还做出了一个高难度抓板,这是他首次在赛场上完成这个动作,获得了全场最高分。
由于第一跳的体力消耗严重,自己的心态也不够稳健,他在第二轮起跳时就对接下来的失误有了预判。
所以下场后,一看到朝他跑过来的队友,田斯吴就率先声明:“我不需要安慰啊!”
说完,又略带戏谑地看向杞无忧,“槐哥已经把我哄好了。”
杞无忧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向别处。
“别看了,”田斯吴忍笑,“槐哥去找储昱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杞无忧又把脸转了回来,甩他一记眼刀,“哦。”
“哎,主办方搞了个after party,你们等下去玩儿吗?”
田斯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低头看手机,突然“我操”了一声。
“我老婆来看我比赛了!!!”
江晨曦顿时目露惊诧:“真的吗?她在哪儿?快让我看看美女!”
王飞跃够着脖子到处看:“哪呢哪呢?!”
田斯吴经常和队友吹他老婆超漂亮,但就是不给看照片,搞得大家都很好奇,除了杞无忧。
“啊啊啊!”田斯吴完全没听到江晨曦的话,发出土拨鼠尖叫,手指飞速按在屏幕上打字,自顾自崩溃中,“他怎么不早跟我说啊!我以为他不会来的!我后面两轮表现这么拉,他都看到了……”
“你们去party玩儿吧,我走了我走了!”
“怎么都来现场了还不让见见啊?”
江晨曦望着田斯吴匆忙跑远的背影,好奇心愈发膨胀,八卦道:“他不会在和哪个中传的女明星搞地下恋吧?”
她知道田斯吴的对象是中传的。
运动员参加商务活动时偶尔会和一些明星有交集。这年头,运动员和明星谈恋爱好像也不算奇怪。
王飞跃:“也可能是傍上了富婆什么的,不好意思让我们知道所以就一直骗我们对方是大学生。”
“咳咳。”
眼看他们的猜测越来越离谱,杞无忧不得不出声,“那倒也没有。”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他身上,异口同声:“你见过?”
杞无忧摇头。
江晨曦:“你知道什么内幕?速速招来!”
杞无忧非常有道德地选择保守秘密,但还是稍微透露了一点,“只知道确实是大学生。”
颁奖仪式结束后,观众纷纷散去,场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听说party上准备了各国美食,队友们都去吃吃喝喝了,只有杞无忧没去。他不饿,对这种热闹的场合也不太感兴趣,除非徐槐在场。
慢慢悠悠走到园区外面,已经将近10点,杞无忧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准备打辆车回训练基地。
不远处,有辆黑色大众缓缓驶来,停靠在路边。
“滴滴——”按了两下喇叭。
杞无忧蹙着眉抬头,与此同时,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
男人微卷的头发被灯光染上一层金,轮廓深刻的侧脸在昏暗光线的映照下显出几分冷意。转过脸来,那股疏离感才减轻。
杞无忧顿时愣住,愕然地张了张嘴,“槐哥……”
徐槐点点头,简短道:“上来吧,这边不太好打车。”
杞无忧猫着腰钻进后座。
坐在驾驶座的是一位冬运中心的大哥,今天负责这里的后勤保障,和徐槐关系不错,顺路捎他回去。
他大概是个挺健谈的人,自杞无忧上车,就没止过话音。
“刚才我开着开着,徐槐突然让我停车,说前面那个站路灯底下的人是你,你别说他眼神儿还挺好使的,隔老远一下就把你认出来了,我瞅了半天就瞅见一个黢黑的人影,完全认不出来是谁。”
杞无忧笑了笑,没作声。
大哥又问:“无忧,你怎么没去party?我看他们都去玩儿了。”
“不想去,”杞无忧顿了顿,看向后视镜,“槐哥也没去。”他刚才看队群里大家聊天,几位外教都去了,只有徐槐没去。
“徐槐说他累了,想回去睡觉,”大哥十分理解,“备训这些天大家都挺累的,你们运动员是身体上的累,教练是心理上的累。”
副驾驶的椅背微微往后调了些,徐槐半靠着,微眯起眼,眼皮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抬起来过。
大哥把车载音乐的音量调低,对徐槐说:“看你困的,回去好好睡一觉。”
徐槐懒懒地“嗯”了声。
从首钢工业园到他们所住的运动员公寓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行驶到西二环时,杞无忧注意到后视镜里的徐槐不太对劲。脸色苍白,看起来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哥,”他小声叫了一声,提醒道,“徐槐晕车,您稍微开慢点儿。”
“啊,是吗?”大哥扬扬眉,瞥了徐槐一眼,见他嘴唇紧抿,脸色的确有点不对劲,忙说,“好好好。”
又纳闷地念叨,“我觉得我车开得挺稳的啊,也没猛踩刹车油门儿,怎么才走这点儿路就晕车呢……”
徐槐始终闭着眼睛没说话,一直到目的地。
两人和大哥道过谢下车。
公寓楼下有一张长椅,徐槐走了过去,坐下,对跟在他身后的杞无忧说:“小杞,我在外面坐会儿,你先回去吧。”
“想吐吗?”
徐槐摇了摇头,“不,就是有点难受。”
杞无忧细细地打量他,除了脸色苍白得过分嘴唇没有血色之外,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那要喝水吗?”
徐槐依然摇头,又说:“挺晚的了,外面冷,你快回去。”
“没事儿。”
杞无忧直接在他旁边坐下,隔了几公分距离。
晚上十一点,月光黯淡,星星也稀疏得看不到几颗,零下十来度的天气,杞无忧陪徐槐坐在公寓楼下吹冷风。
赛前这几周,他和徐槐很少碰面,知道徐槐很忙,平时也没有找他聊过天,眼下难得有机会和徐槐单独相处,杞无忧觉得在这里坐到天亮都没问题。
想找个话题聊天,又担心徐槐现在不舒服可能不太想说话,所以就沉默地陪他坐着,侧过脸盯着他。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
最后反而是徐槐先开口:“小杞,前几天你去崇礼比赛,怎么没有告诉我。”
杞无忧一愣,忽然有些心虚,“领队跟你说的吗?”
“嗯,我后来看了回放。”徐槐说。
不仅如此,他还完完整整地看完了比赛结束后的那段采访。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杞无忧故作不在意。
这种比赛,对徐槐来说应该不值一提,加之他最近实在太忙,杞无忧就觉得没有告诉他的必要,徐槐也许并不关心。
“我是你的教练,”徐槐转过头,静静地与杞无忧对视,“你的每场比赛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杞无忧的眼神直勾勾的,灼热得不加掩饰,徐槐望进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情愫涟涟流动。
徐槐仿佛被烫了一下,倏然收回目光。
“槐哥……”杞无忧张口欲言。
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视频电话的铃声。徐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人名,微微笑了一下。
“我先接个电话,你肖教练打来的。”
说着按下接听键。
“我刚看了比赛直播,储昱转籍过来的第一场比赛就拿了季军,恭喜啊!”
电话里的声音浑厚有穿透力,一听就知道是肖一洋。
“欸?你这是在哪呢?”对方注意到了他还在外面。
“公寓楼下晒月亮。”
徐槐把摄像头转过来对着杞无忧,“看这是谁?”
“哟,无忧也在呢,你俩一起晒月亮,挺有兴致哈。”
杞无忧下意识挺直腰背,坐得笔直端正,乖乖打招呼:“肖教练。”
“哎好,挺久没见了,最近咋样啊?”肖一洋一开口就是尴尬的寒暄。
杞无忧不习惯和他尬聊,眨了眨眼,“……挺好的。”
察觉到他不自在,徐槐又把摄像头转了回来。
“徐槐,”肖一洋转移目标,“圣诞节你们外教都放假吧,一周呢,你要不要来长白山玩儿?”
平行大回转集训队十月份在新疆可可托海进行技术动作提升,那里的雪季开始得早,十月就下雪了,一直到十二月初才去吉林,在长白山冰雪运动国家队训练基地进行特训,备战明年一月份的世界杯太舞站。
“圣诞节估计不行,我有其他安排,”徐槐思考片刻,“等年后吧,我从卑尔根回来,看有没有时间。”
“也行,”肖一洋点头。徐槐是大忙人,一向很难约。
“无忧,你不是想来长白山玩吗?到时候让徐槐带你一起啊。”
杞无忧顿时无措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脑子里乱糟糟的。
肖一洋怎么知道他想去长白山?
之前和乔巍然聊天的时候,对方盛情邀请他来长白山玩,还说集训队在度假区花大手笔租了栋别墅让队员们住,环境可好了。杞无忧也挺想去长白山玩的,就回复他说等放假了有空一定去。
可能乔巍然顺口把这事儿告诉肖一洋了。
还有就是,让徐槐带他去,徐槐……会愿意吗?杞无忧忐忑地偷瞄徐槐,他听到这话脸上好像没什么波动。
“没问题吧?”肖一洋还在等他回答。
“我可能没有时间。”杞无忧斟酌着说。
“过年放假呢,你也有其他安排?”
“还不确定。”杞无忧看了徐槐一眼,含糊道。
他记得,年初在崇礼滑野雪的时候,徐槐告诉他长白山的粉雪比崇礼的还要好,他当时听了很心动,就说有机会去长白山体验一下,徐槐笑着说好啊,以后我带你去。
可能徐槐已经忘记了承诺过的事,或许这根本不算承诺,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以前杞无忧没有主动提起过想要和徐槐去哪里,现在更不会。
怕徐槐和自己单独待久了会不舒服,怕让他为难。
电话打完,徐槐站起身,受不了似的,哆哆嗦嗦道:“不行,冻死我了,你不冷吗?”
“不冷。”杞无忧也跟着站起来。
“不冷是吧,”徐槐低笑了声,“我看你再多坐一分钟都要冻成冰棍儿了。”
两人并肩走回公寓。
“小杞,你还记得吗?”
身后忽然刮来一阵冷冽的风,寒意刺骨,杞无忧不禁打了个颤。
心里升起强烈的预感,好像知道徐槐接下来要说什么。
“什么?”
“之前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反悔。”
夜晚温度太低,杞无忧定定地注视着徐槐嘴里哈出一团氤氲的白气。
“带你去长白山。”
好像距离很近,呼吸萦绕在杞无忧耳边,无论是怎样的天寒地冻,都刹那间回暖。

第111章 一点也不羡慕
这个雪季没有其他的外训计划,沸雪世界杯结束后,集训队就马不停蹄地来到崇礼云顶滑雪场,进行为期两周的强化训练,准备参加明年年初的世锦赛以及国内的几场重要赛事。
教练团队针对每位运动员的技术水平及体能基础,制定了新一阶段的训练计划,更好地帮助他们提升实力。
杞无忧和田斯吴在同一个跳台练1980,张可迪亲自给他们纠动作,徐槐则去了B队那边指导训练。
两人都练得不太顺利,尤其是杞无忧,摔了一上午,一次也没成功落地。
“行了,无忧。”田斯吴腰酸腿痛,直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后仰着手掌撑地,仰脸看着正弯腰扣雪板固定器的杞无忧。
今日气温零下六度,杞无忧却热得汗顺着额角往下淌,随意用手背蹭掉。
“你也歇会儿吧。”田斯吴忍不住说。
“马上,再来最后一次。”
“唔,我觉得你刚才的落地位置得再远点儿。”田斯吴提出他的看法,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询问一旁张可迪的意见。
“你说得对,”张可迪点头,一阵见血地指出问题,“所以yoyo起跳时的速度需要更快一些,不要犹豫。”
杞无忧表情茫然,“我刚才……犹豫了吗?”
“你自己也许注意不到,来看我刚才拍的视频。”张可迪点开视频。
起跳速度快、爆发力强既是杞无忧在大跳台上的显著特点,也是他的优势。他以前在训练或比赛中起跳时从来没有犹豫过,深究的话,好像是从上次在瑞士比赛时摔倒之后,才出现的这种情况。
不再有过去那种一往无前的自信与果断了。
换成别人可能根本察觉不到这点细微的变化,但张可迪作为顶级的单板教练,不会漏过队员在训练时的任何一处细节。
杞无忧边看视频,边思索着道:“我知道问题在哪儿了,等会儿再试一次。”
上午训练结束,杞无忧去隔壁场地找徐槐,想给他看自己上午的训练视频,看看还有哪些不足。
这边的训练还没结束,徐槐正在做总结:“所以大家明白了吧,难度不仅仅指转体的周数,还要看正反脚起跳或落地,外转或内转,板头或板尾起跳,抓板方式,不同的转体轴心,盲落地,以及动作的组合与编排……”
杞无忧站在一边等待,这些技术要领他早已牢记于心,但还是很专注地听着徐槐讲解。
“小杞,”徐槐突然把目光转向他,眼睛弯起来,“你来讲讲大跳台落地失误的扣分标准吧。”
杞无忧还没说话,小队员们纷纷起哄笑道:
“槐哥,你怎么偷懒啊!”
“就是就是!”
徐槐并不承认在偷懒,“这可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他教你们就等于我教你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
“小杞?”
杞无忧如同小学生被老师点名提问一样,一板一眼地回答:“小失误扣1-5分,主要包括着陆不稳、轻微手触雪以及用手维持平衡,中等失误扣6-15分,包括落地后调整雪板的滑行方向、明显的手触雪还有身体接触地面。 重大失误扣16-20分,这一项的标准很明显了,就是落地直接摔地上。”
说得很详细,但还不够形象直观。于是徐槐从手机里找了段视频发到群里给小队员看,让他们结合着视频自己理解。
视频刚发到群里,训练场上便响起队员们此起彼伏的“哇”声与笑声。
杞无忧顿觉好奇,但没有在他们队的群里,于是视线不由自主转到徐槐的手机屏幕上。
徐槐见状,很大方地把手机递给他,弯下腰拿起地上喝了一半的依云。
“你先看,我喝口水。”
杞无忧接过手机,屏幕界面仍停留在队群里。
他点开徐槐刚发送出去的那条视频,
只看了个开头,仅仅几秒钟,眼神凝滞,表情渐渐复杂。
视频里,全是他在各种训练和比赛中落地失误的动作,被徐槐精心剪辑拼接成一段长达一分四十六秒的合集,且失误程度从小到大依次递增。
小队员们对杞无忧不够熟悉,大概认不出视频里的人是谁。
杞无忧知道这些视频都是徐槐拍的,有些片段单独给他发过拿来做分析,但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剪的,也从来没有给他看过完整版。
徐槐压低音量和他解释:“这是方便教练做研究总结的,没发给你是怕你……丧失信心。”
“不会的。”
看到自己的失误视频并不会让杞无忧丧失信心,只会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出的错。
练单板滑雪,谁还没失过几次误了,但他没有一次性看到过这么多失误,所以难免有些震惊。
和徐槐走出训练场,杞无忧接到王飞跃给他打来的电话。
可能是喊他一起吃饭。
他要拒绝,和徐槐单独吃午饭。
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王飞跃高分贝的叫嚷:“无忧!无忧快来救我啊!储昱把我埋了!!!”
杞无忧:?
“把你什么了?”他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
储昱也来了崇礼,和他们在同一个雪场,但不在一个场地里训练。不知道王飞跃怎么和他玩到一块儿去了。
“把!我!埋!了!我在雪坑里躺着躺着睡着了,他拿雪把我埋起来,然后自己跑了!雪压得很实,我快冻僵了,现在自己起不来,你快来救我啊!”王飞跃连气都不带喘地一口气说完。
在雪坑里睡觉,不埋你埋谁?杞无忧无语地想。
干脆让他自生自灭得了。
沉默几秒,杞无忧问:“你在哪?”
王飞跃报了个位置。
挂了电话,徐槐见他一脸闷闷不乐的,问:“怎么了?”
“我要去找王飞跃。”
“噢,”徐槐点头,“你们要一起吃饭是吗?”
杞无忧闷闷地“嗯”了声。总不能让徐槐等着他。
“那拜拜。”
杞无忧前去另一个小型公园场地救王飞跃。
离王飞跃给他发的定位还很远,就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大嗓门:
“储·Elias·昱!你今天造下的孽,雪神会看到的!”
好像在给储昱发语音。
王飞跃这个人很迷信,雪季刚开板时在公园拜了莫须有的雪神,训练时摔倒没受伤就觉得是雪神在保佑他,能开心好长时间。
储昱年龄小,行为幼稚也就算了,王飞跃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也这么幼稚。
“无忧!你可算来了!快来救我!”
王飞跃整个身子都被雪埋了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和两只手臂,见杞无忧过来,疯狂朝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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