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无忧也不知道坡障算不算自己的强项,张可迪曾夸过他在道具区上面的滑行节奏比在跳台区好,很适合练习坡面障碍技巧。
徐槐也说过类似的话,还说不希望他有短板。
尽管杞无忧自己更喜欢跳台,在大、小跳台上付出的训练时间和精力都要胜过道具区,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完成每次坡障训练,想要像徐槐那样做没有短板的全能型滑手。
热完身,杞无忧来到出发台。
最后检查了一遍雪板固定器,确认过没问题,直起身,凝视着前方白茫茫的雪道,深呼了一口气。
他轻轻跃起,身体带动雪板旋转90度,顺势往下滑动,以极快的速度出发,眼神瞄准第一个道具,蓄力起跳。
他听不到现场播报员激动的呐喊,也听不到观众的尖叫与欢呼。
耳边只响起徐槐的声音,他看着自己笑,语气温柔地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他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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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脚出发。
杞无忧上的第一个道具依然是那条闪电杆,呈折线式,像楼梯扶手一般,上下两段连接在一起。
助滑起跳,身体绕纵轴向左旋转,内转540,而后横板上了第一段杆。
板中精准地落在杆上,底部与铁杆摩擦。
“当啷——”
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当啷——”
又一声清脆的撞击,雪板陡然下落到第二段,外转360下杆。
“酷!yoyo的滑行速度既快又稳,”解说员对杞无忧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短短一天时间就换了个称呼,“非常酷的呲杆!”
雪板继续向前滑动,即将来到第二组道具。准备起跳时,杞无忧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他既没有选择上梯形箱,也没有上那条难度略高一些的弧形半管,而是微微调整了板头方向,在陡峭的雪坡最边缘起跳。
观众区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杞无忧身体倾斜90度,同时后空翻一周,雪板沿着道具旁边的雪墙迅速滑过去,轻盈地在墙尾踏跃而起,找准角度,身体旋转,又是一个内转540!
仿佛一阵凛冽的风掠过高墙,少年飞檐走壁,身形如电,整个过程不过转瞬之间。
滑雪板飘然落在雪地上,身后的雪墙壁上留下一道鲜明的直线刻痕。
“哦天哪!”解说员显然也被杞无忧刚才的表现惊到了,迟滞了好几秒,才猛地提高音量道:“他没有上中间的两个道具,而是后空翻360跳到了雪墙上,从墙壁上滑过去,然后540落地,很新鲜而且大胆的尝试!”
雪墙是一面由密实的雪堆成的墙壁,与地面几乎完全垂直,滑手是可以在上面做出一些花式动作的,但墙壁与下一组道具的距离设置得比较远,力量、速度与角度都不太容易把控,出于上述因素考虑,本场比赛中暂时无人这样尝试。
杞无忧是第一个跳到雪墙上的滑手。
相比于测试赛时,他进一步提升了动作难度,除了旋转方向与圈数、正反脚的变化,还改变了路线的编排,使得整个滑行过程更具风格与创造性。
中方与外方教练们为杞无忧的这趟滑行操碎了心,钻研了很长时间,力求把他目前的技术水平与身体控制能力发挥到极致。尤其是在路线的规划上,徐槐为他提供了许多想法和创意。
接下来的跳台区,他分别跳了两个1260和一个1440,每个跳台都采用不同的方向与抓板动作,全程流畅自如,没有出现过任何失误。
解说员又是一顿浮夸的彩虹屁把杞无忧吹上了天,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的粉丝。
出了赛道,杞无忧抱着雪板站在选手休息区等待裁判的打分结果,有镜头对准他,相机后面的摄影师朝他比手势,示意他给个眼神。
杞无忧冷冷地瞥了一眼镜头,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小杞!”
听见熟悉的声音,杞无忧始终紧绷着的神情忽然松动了些,转头往身后看去。
徐槐从旁边的快速通道里飞奔过来,笑意盎然地向他招手。身后几步远,跟着同样在等待排名的田斯吴,只是他的步伐与徐槐相比慢了许多。
“Run1,20号选手Wuyo Qi的最终得分为──”现场播报员的声音倏忽间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屏幕上,鲜红的分数闪出来,定格在80.50。
在已上场的选手里暂时排在第九名。
“第九名啊,稳了稳了!”田斯吴立刻激动地喊道。
预赛只比两轮,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保险起见,滑手们多半第一轮就发力,展现出自己的水平,几乎没有保存实力留到第二轮逆袭这一说。
在第二段排名第九就已经可以说稳进决赛了。
然而杞无忧却撇了撇嘴角,对这个分数不太满意,比预想中的要低一些。他心里清楚,除了在第二组道具上雪墙的表现比较亮眼之外,其他都中规中矩,他在跳台区的难度系数不算很突出,总体来说动作还是比较常规的,所以裁判综合评估后给出的分数并没有那么高。
徐槐察觉到他的情绪,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看来裁判打分有点严格,以我的标准,应该会打到85分左右。”
田斯吴赞同:“是啊,我们在这个项目上能进决赛就已经是创造历史了!你不要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保持平常心。”
在安慰人方面田斯吴也是有些心得的,“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啊,你练单板才一年,跟人家练了十几二十年的比,比成这样已经很牛逼了好吗?我说真的,你刚才的表现,Jake Burton看了都得夸一句天才!”
排在杞无忧后面的几位选手依次上场,第1轮比赛结束。
几分钟后,裁判房的全部工作都已完成,广播里开始播报两段选手的最终排名。杞无忧的名次都没有变动,依然是第九,而田斯吴则往后掉落至第十二,只下降了一名。
听到自己的排名后,田斯吴松了口气,“我应该也有戏进决赛。”
“你也稳了。”徐槐笑了笑,语气笃定。
中场休息时间。
被滑手们滑过的赛道留下了一些滑行痕迹,雪场工作人员正抓紧时间在赛道里平整场地。
休息室里,杞无忧询问教练组:“第二轮我能不能再提升难度,换一换动作?”
用英语问的,是在征询张可迪的建议。
张可迪想了想,回答:“道具区你有把握的话可以试试换别的动作,但是跳台区就不要冒险了,你的1620并不算稳定,在赛场上的完成度可能还不如1440。”
杞无忧又扭头望向徐槐。
“槐哥……”
其实他知道徐槐的想法,徐槐不想他在没多大把握的情况下冒险,所以杞无忧才没有第一个问他。
“我和可迪的看法一样,”果然,徐槐缓缓开口,“1620没把握就不要跳,这只是一个小比赛,如果因为这个而受伤,那就会很……”
他顿了顿,想了半天,才终于想出一个符合语境的成语,“得不偿失。”
杞无忧慢吞吞地应道:“哦──”
“哎呀,到了赛场上想怎么跳就怎么跳呗,”田斯吴见他依然一脸郁卒,随口玩笑道,“反正也没人拦得住你。”
教练们异口同声:“不行!”
休息结束,第二轮比赛很快开始。天空已经彻底转暗,化作浓黑的墨色。
由于体力消耗、时间、气温与场地等因素,大部分滑手的第二轮得分都不如之前那轮,杞无忧两轮滑行的最好成绩是第1轮的80.50,最后在上场的四十三位运动员中排在第十一名,田斯吴第二十,两人都成功进入了决赛。
教练组和其他队友纷纷过来祝贺他们。
徐槐一手揽着一个人,“小杞很棒,田田也很棒,辛苦啦!”
杞无忧依然闷闷不乐的,他的表现还没有上一轮好。
田斯吴倒挺开心,举着手机对着大屏幕中的精彩回放狂拍,可能是要给女朋友发视频,汇报自己进决赛的好消息。边拍还边对杞无忧说:“晚上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比赛结束后还有演出,但他们也没什么心思看了,去了雪场内的一家自助餐厅吃晚餐。
杞无忧对自己在预赛中的两轮表现都不满意,就连吃饭的时候还在一心二用地看比赛直播的回放,想再看一下自己的表现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他看到直播回放中网友们的弹幕,英文弹幕最多,中间夹杂着几句日文或中文。
第2轮,轮到自己出场时,弹幕是这样的──
【脸好嫩的帅哥啊啊啊】
【很帅,但臭脸!第1轮跳这么好怎么还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这个弟弟我可以!】
【RyanRyan!能不能给Ryan一个镜头啊求求了!】
【Ryan呢Ryan呢Ryan呢Ryan呢Ryan呢】
【我老公呢我老公呢我老公呢我老公呢】
镜头果然切给了正在赛道外仰着头看大屏幕的徐槐,弹幕量忽然一下子猛增。
【谢谢导播,你是懂流量密码的!】
【看到yoyo出场,Ryan笑得好开心啊啊啊我死了】
【太配了我嗑死】
【师徒组上大分!】
田斯吴脑袋凑过来,一边看弹幕一边感叹:“啧啧啧,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徐槐坐在他对面,好奇地抻了抻脖子。
杞无忧立刻把手机关掉了:“……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滑跪orz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不是故意鸽的(试图狡辩
比赛太难写了,决赛留到明天发了,这次一定!
“不许看了,好好吃饭。”
徐槐微微倾身,伸出手臂,不由分说地把杞无忧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拿了过来,揣进自己兜里。
“我们吃完饭再一起看,好吧?”徐槐用一种打着商量的语气,依然像在哄小孩儿。
杞无忧耳朵有点发烫,低下头,乖乖地拿叉子叉起一块软糯的土豆,“好。”
这家雪场餐厅位于山腰,透过落地窗往山下俯瞰,可以欣赏到整个雪场的夜景。灯光如同璀璨的星星,照亮近处起伏的雪道与远处的雪山,照在落满积雪的松针上,闪烁着点点银光。
餐厅里的灯光也很柔和,来这里就餐的大都是运动员或者滑雪爱好者,吧台上方的大屏幕中还播放着滑雪赛事,环境十分热闹。
队友们边吃饭边激情讨论刚刚结束的坡障预赛,杞无忧没有参与讨论,而是戴上了透明的一次性手套剥小龙虾。先拆掉龙虾的钳子和脚,手指分别拧虾头和虾尾,灵活地挤压虾身的两侧,把肉挤到餐碟里,动作十分娴熟,看上去还有些暴力,速度很快,骨碟里的小龙虾壳很快堆成了小山。
“不是吧?无忧,”纪教练眼睁睁地看着杞无忧把剥好的小龙虾肉都倒进了徐槐面前的餐碟里,“你干啥呢?”
“给我师父剥虾。”杞无忧看向纪教练,用一派平静的眼神询问,有问题吗?
给师父剥虾,瞧瞧,多理所应当的一件事儿啊。
“谢谢小杞!”徐槐愉快接受了徒弟的投喂,一口一只剥好壳的椒盐小龙虾。
“咋没人给我剥虾呢?”纪教练语气酸不拉几的,有些人做师父的待遇未免也太好了吧,真羡慕啊……
“哎,徒弟和徒弟的差距比和狗的差距都大。”
田斯吴被明目张胆地内涵了,很无语:“……骂我干啥?我不会剥虾!”
尤其是小龙虾,非常难剥,壳还扎手,与其费这么老大劲儿剥虾,他宁可一开始就不吃这玩意儿。
“我记得小杞以前好像也不太会剥虾。”徐槐笑着望向正在吃金针菇肥牛卷的杞无忧。
之前在北京,他们和肖一洋一起吃饭,当时杞无忧剥虾和螃蟹就笨手笨脚的,还差点划到手,都是徐槐给他剥的,和现在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嗯。”杞无忧鼓着腮点点头,他那个时候就看会了。
“咋剥的?教教我呗,我也给我师父剥几个,”田斯吴冲纪教练挤眉弄眼,“别的师父有的我师父也得有!”
“你小子少给我油嘴滑舌的!”纪教练笑骂。
徐槐往上捋了捋袖子,跃跃欲试:“田田,我教你剥虾!”说着就要上手给田斯吴演示。
“好啊好啊。”
“哼,剥虾算什么,”王飞跃这就开始攀比上了,“我高低得给我师父剥个大闸蟹!”
“可是螃蟹都没有了。”江晨曦笑道。
运动员能量消耗大,饭量也大,进自助餐厅几乎都是大扫荡的吃法,取餐区那几个装螃蟹的盘子早已经空了。
“哈哈哈那我连夜去海里捞螃蟹。”
几人笑闹间,门口一阵喧哗,又有一群人涌进了餐厅。
“好多人啊,全是运动员!”王飞跃咂舌,“这家自助餐厅真的不会被吃倒闭吗?”
徐槐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
目光定住,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人,他眼睛一亮,眉宇间难掩惊喜。
一道洪亮的声音随之响起。
“Ryan,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明明是在说英语,却带着一股浓浓的日语味。
大家纷纷好奇地往门口看去。
门口大概有七八个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朝这边走过来。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肤色和他们相同的是黄种人。
“是日本队的吧?”王飞跃看着这群人,小声问。
田斯吴:“嗯。”
江晨曦也看到了熟悉的人,笑眯眯地挥手:“haruka!”
是上个赛季的单板大跳台世界杯女子组水晶球得主小田遥香,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短发女生,和江晨曦同龄。
“曦曦。”小田遥香有些腼腆地冲江晨曦笑了笑。
日本队的教练是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男人,以前也是一位单板滑雪运动员,和阿卡塞尔是同一时期的滑手,徐槐很小的时候就和他认识了。
徐槐站起来,朝教练打了个招呼,又对他们说:“你们先吃,我去和他们聊两句。”
日本队落座在隔壁桌,中间有隔断,但距离不远,能模糊地听到一些交谈的音节。徐槐说的是日语,杞无忧完全听不懂,王飞跃也听得一脸懵逼。
“槐哥说啥呢?你们能听懂吗?”
田斯吴:“差不多能听懂吧。”
他们几个老队员以前在日本训练过好几个月,也在比赛中认识了一些日本滑手,因此还是粗浅地掌握一些日语,仅限于日常交际。
“槐哥在问,uzura怎么没有来。”
王飞跃嘴里念着这个有些奇怪的发音,问田斯吴,“uzura是谁?”
“今井野啊,uzura是槐哥对他的爱称,槐哥可喜欢他了……”田斯吴继续说,“哦你们应该知道今井野吧?上个赛季单板大跳台世界杯卡德罗纳站的冠军。”
王飞跃:“我知道我知道,原来是他啊——所以他为啥没来?”
“不知道……后面的我就听不懂了。”
教练和队友们又开启了新一轮的话题,讨论日本选手在预赛中的表现。
日本队参加男子组预赛的四位运动员全部都进入了决赛,而且在前十名中占据了三位,女子组预赛的第一名也是日本选手。
单板滑雪是一项竞争激烈的项目,运动员们你追我赶,从来没有哪个国家队是常胜之师,青黄不接反而是常态,日本队好像是个例外。
上个赛季国际雪联积分榜前十六名中,日本滑手一共占了五个。这次比赛被分在第二段的滑手只有一个,是一位初出茅庐的小将,此前几乎没有参加过什么国际赛事,但最后以第五名的名次进入了决赛,令人刮目相看。
日本队近些年在单板滑雪各个项目上人才辈出,后备力量强大,新生代滑手们既年轻又有潜质,个个都有拿牌的实力。
“挺羡慕他们的。”纪教练感慨了句。
杞无忧还在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面前忽然一道阴影落在桌沿上。
他抬起头。
徐槐手里端了一小碗牡蛎奶油汤,放到杞无忧手边,“我看到你刚才没有盛汤。”
杞无忧一愣,“……忘了。”
“尝尝,”徐槐回到座位上,“这个汤很好喝的,没有腥味儿。”
这家自助餐厅有各种各样的海鲜,特色菜是三文鱼刺身,肉质鲜甜滑嫩,口感绝佳,但徐槐注意到,杞无忧好像不太喜欢吃生的东西,海鲜吃得也不多。
杞无忧尝了一口,入口是一股浓郁的奶油甜香,的确没有什么腥味儿。
“槐哥,”王飞跃好奇地问道,“今井野为啥没来?”
“因为……”徐槐张了张嘴,却又迟疑了下。
看他的反应好像是有什么隐情,王飞跃更八卦了,眼巴巴地望着他,队员们也都来了兴趣。
“他训练的时候,在公园的小跳台下面,不小心撞到一个小朋友,把小朋友铲飞了。”
王飞跃:“……人没事儿吧?”
滑雪把人铲飞,听起来离谱,但在雪场上又很合理。
“都没大事,他受了一点伤,目前还在休养,影响不大,他这个赛季的首要目标还是那几场大赛吧,可能要到十月份才会参赛,”徐槐叉起杞无忧刚才给他剥的龙虾肉塞进嘴里,停了会儿,才接着说,“他这个属于意外事件,那个小朋友好像是偷偷跑进来的,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还好uzura刹得及时,不然的话就真的会出大事。”
“槐哥,你很喜欢他吗。”杞无忧忽然问。
“啊?”徐槐正在吃银鱼蛋饼,闻言放下叉子,眼底闪过茫然。
“还好吧,我觉得他很厉害。”
他对实力强劲的滑手都比较关注,喜欢的也有很多。上个赛季,今井野作为新人势头正猛,Sven在和今井野同场竞技时几乎没赢过,找徐槐哭诉,还在他这里立下誓言,说这个赛季一定要赢回来。
瞥见杞无忧紧抿着唇,眼神有些黯淡,徐槐又笑了:“小杞不用担心,你以后会比他更厉害的。”
真的会吗?
杞无忧原本也这样想,可经历了下午的预赛,此刻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雪季越来越近了,接下来的赛事中高手只会更多,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饭后,教练组又带着队员分析预赛中选手们的表现,分解他们每轮滑行的动作以及过程中出现的失误。
“yoyo,你在道具区做了两个backside540,虽然脚位不同,但动作还是有些重复了,明天的比赛要注意这一点,尽可能地展现出多样性。”张可迪站在裁判员的立场评价道。
在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中,裁判更想要看到的是滑手们在比赛中呈现的独特与多样性,是不同动作的组合,而不是单一的重复。
杞无忧听得认真,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还有,你跳台区的难度系数也不够,你只在第三个跳台跳了一个fs1440,有人跳了fs1620和cab1800,和他们相比,你没有任何优势。”张可迪的说话风格直来直去,完全不会转弯,也从来不觉得会因此打击到小队员。
“嗯,我明白。”
张可迪赞许地看着他:“不过看完你在预赛中的表现,我决定收回不允许你跳1620的建议,你的状态很稳定,如果做好了一切准备,也许可以在决赛上挑战一下。”
大家都清楚,他说的“准备”并不仅仅指的是技术动作方面,还包括心理层面。如果在比赛中出现失误,那势必会对后面的滑行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幸运的话还可以继续比赛,但也很有可能会因为摔倒受伤而无法继续接下来的比赛。
杞无忧又看向徐槐,他没有发表意见,也许是和张可迪持同样态度。
“槐哥,你想我跳1620吗?”杞无忧忍不住问。
徐槐眉心微蹙,又很快松开,“如果我只是你的教练,想要队员能取得更好的成绩,会想让你跳的。但其实跳不跳都没关系,发挥出你现阶段的最佳水平,尽力去滑就好了,结果没有那么重要。”
杞无忧沉默几秒,心中有了决断,“好。”
第二天上午举行的是女子组坡障预赛,江晨曦排名第六、李梦千第十一,都顺利地进入了决赛。
中午吃过饭后,队员们在雪场休息室里休息。杞无忧和田斯吴养精蓄锐,为下午即将到来的男子组决赛做准备。
“我觉得曦姐这次拿牌的希望很大啊,预赛第六,决赛至少前三吧?搞不好可以冲一下金牌。”田斯吴嘻嘻哈哈的,还有心情和江晨曦开玩笑。他知道自己拿奖牌的概率很低,所以在心态上比较放松,没什么压力。
“太看得起我了吧,冲不动,”江晨曦捂脸,“你觉得我和世界冠军谁的赢面大一点?”
“当然是曦姐!拳打冬奥会,脚踢世界杯!”
江晨曦翻了个白眼,连骂都懒得骂他。
见江晨曦不接茬,他又去撩闲杞无忧:“我们无忧以后也可以拳打冬奥会,脚踢世界杯!”
杞无忧:“……谢谢,承你吉言。”
他本来还有一点紧张的,现在完全放松下来了。
决赛开始的时间与初赛相同,都是下午六点。同样的时间与地点,观众也是同一批,气氛却比第一天更为燥热。
进入决赛的滑手原本有24人,但由于赛前又有两位滑手临时退赛,所以最后参加决赛的只有22人。
决赛的出场顺序不看赛季积分或预赛排名,而是完全是由抽签决定的,田斯吴和杞无忧都抽到了比较靠前的号码,而且挨得很近,杞无忧在第四,田斯吴在第九。
由于比较靠前,杞无忧刚穿好号码衣,就要准备去出发台了。田斯吴朝他伸出一支胳膊,手握成拳:“无忧加油!”
杞无忧和他碰了碰拳,“嗯,田哥也加油。”
徐槐陪杞无忧去出发台,张可迪则留在等候区,之后再和田斯吴一起上去。
第一轮,杞无忧又一次改变了之前的滑行路线,他在道具区选择了上扬式铁杆、铁箱和彩虹桥,在跳台区提高了难度,跳了反脚外转和内转的1440,与Indy抓板组合起来。
他滑行时有个很鲜明的特点,速度与力量都十分出色,动作并不轻,但整体姿态却显得优美而流畅,是与欧美人或者亚洲人都有所区别的风格,给裁判带来了新鲜的观感。第一轮过后,他以83.55的得分排在第七。
到了第二轮,很多对手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误。一气呵成才算高质量的完成度,雪板打滑、手触地、身体触雪、雪板回转等,这些小失误都会因影响连贯性而扣分。有几位滑手与杞无忧一样是第一次参加国际赛事的新人,出现失误后心态出现问题,甚至没有滑完全程,全部希望只能都寄托在最后一轮。
杞无忧凭借着强大的心理素质与控制力,在第三个跳台成功完成了正脚内转1620,得到了比第一轮更高的分数,跃居第五位。
“第五名!!!”观众区,江晨曦紧紧攥住的手心终于松开,里面是一层细密的汗。
“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就能有这个成绩,弟弟已经很棒了!”
照常理来说,第三轮的分数应该不会比前两轮高了,选手们的名次也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王飞跃看到队友取得好成绩也很激动:“是啊,创造历史我已经说倦了!”
大家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有队友已经开始畅想晚上的afterparty玩什么。
十五分钟后,最后一轮比赛开始。
观众们越发躁动,高分贝的欢呼与喊叫贯穿整个雪场,就连广播里的音乐声似乎都要比前两轮更大了。
“现场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这里是卡德罗纳滑雪场,”解说员捂着一边耳朵,手里拿着麦克风,尽职尽责地站在与看台区只有一挡板之隔的地方,“您现在看到的是国际雪联单板滑雪坡面障碍技巧新西兰公开赛决赛的比赛现场。”
他面前是一块巨幅高清显示屏,屏幕中,身穿一身黑色滑雪服的少年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又看了他的教练一眼,伸手拉下滑雪镜,遮盖住一双明亮的黑眸。
少年的教练是一位高大英俊的棕发男人,不经意间的一个笑容就引得观众区尖叫连连。
他附在少年耳边说了些什么,少年歪了歪头。
人群之中不乏第一次来看滑雪比赛的游客,奇怪道:“这个帅哥教练是谁啊,怎么大家好像都认识?”
旁边的观众一本正经地科普:“他是在场所有滑手的偶像,神一样的男人。”
“接下来将要出发的滑手是WuyoQi,”由于用嗓过度,解说员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在前两轮的表现相信已经带给大家足够多的震撼与惊喜,下面让我们一起期待他的最后一轮滑行!”
多个机位捕捉着赛道上的画面。
杞无忧轻轻跳起,竖转雪板,从出发台一跃而下。
来到第一个上扬式铁杆,少年双手一抬,核心也跟着发力,带动着身体向后跳跃,然后快速翻转。迅疾的风从身体四周掠过,身体受重力影响向下拉扯,后空翻两周!
江晨曦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弟弟上杆做了后空翻720?!”
“真的假的?”
“他疯了???这太乱来了,谁让他这么跳的?”纪教练抓狂道。
刚才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的队员们顿时变成了哑巴。
“你教的?”纪教练把矛头对准张可迪。
“不是我教的。”张可迪无辜地摇了摇头。
纪教练出离愤怒:“那肯定是徐槐!”
徐槐莫名其妙地就背了口黑锅。
“我、我看到了什么?!有人在上道具杆时做后空翻720!”解说员也惊呆了,“整整两周,盲落地,太疯狂了,太疯狂了!”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他理了理思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后空翻720上道具杆,这像是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