俑人们驱赶白骨将军到神庙的时候。
“吱呀”一声,神庙的门就打开了。
明明白骨将军与神庙差不多的大小,可是两者的气势完全不同,神庙更加古怪更加神秘,像是有一种可怕的吸引力,只有有谁看着这座神庙就很难逃脱得了,他会一直不停的看向这座神庙。
偏偏,神庙又十分的寂静。
白骨将军则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反抗俑人的他,第一次抬起了头颅,发出抗拒的吼声。
“吼!!!”白骨将军的声音十分低沉,又十分的抗拒,巨大的白骨死活都不肯靠近神庙。
贺堪似乎还从白骨将军的吼声中听出了几l丝恐惧,像是在畏惧什么。
“这白骨看样子跟脚不低啊。”贺堪只是看了一眼,就开口说了,神庙的古怪不是每个生物都能感应出来了,生的都不一定感应出来,死的更不可能了,要么就是得天独厚,那么就是有奇遇。
这白骨将军体型太过于巨大,又是在古战场上,煞气更是超乎寻常的厉害,带着几l分天地间的灵气,贺堪怀疑这是两者兼有,某种天地灵物与人的混血,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应出什么东西对自己有害。
这种存在放在外面都是一方大佬了。
不过如果真是这种存在的话,这种体型又太小了。
贺堪想了想,有些挠头,嘀咕了一句,开口道:“不会是刚成年就死了吧?”看样子是的,如果真的话,这种存在活下去的话,妥妥的是气运之子。
“呀呀?”小泥人这回就听不懂贺堪的话了,小泥人就是诡物,他很多事情都是听贺堪说的,贺堪第一次说的话,他们十有八九是听不懂的,听见贺堪在这边嘀咕完,他脸上出现十分困惑的声音。
“没事。”贺堪安抚了下小泥人,他就是随口说了一声。
这白骨将军十有八九已经死了,这白骨中的灵魂是不是他本来的还不一定呢。
“………”俑人们看见白骨将军还在抗拒,手中长矛不断的抽打着白骨将军。
那白骨将军原本的吼声变成了痛苦的哀嚎,最后变成恐惧,很快的,白骨将军的抗拒又在俑人们发出神秘寂静的响声后,安静下来,白骨将军伸手探进神庙的大门。
神庙门乍看很小,实际上应该是某神秘之所。
小山大的白骨将军竟然也能如常的进入,中间没有丝毫卡顿的迹象,这可是差不多小山大小啊,那俑人们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在白骨将军进入之后,俑人们也陆陆续续的进入了神庙。
就是现在!
神庙的大门快要合上的时候,贺堪只来得及用阴影将自己全身都覆盖住,一个窜步就冲进了大门之中。
随后贺堪眼前一黑。
黑暗的很快。
贺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片漆黑的天空,耳边还有潺潺的水流,他似乎并不是在庙里面,还是在外面的世界一般,贺堪低头一看,松了一口气。
他似乎站在了一个河流中,河水中泛着阴气,似乎有无数的鬼魂从河水中飘过。
“嘻嘻……”苍老的声音响起。
贺堪盯着河水,河里面似乎突然出现一个苍白的身影,十分瘦小,微微弯着腰,脸上还长有毛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人形的老狐狸一般,贺堪却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这个身影,正是他杀的第一个人类。
那位狐坟子诡士。
因为半夜想要吃了贺堪,特地跑过来,随后被贺堪反杀,尸体都换了两百两,正是这两百两,才让贺堪回小贺村的时候不至于空手回村,也让白家那一年过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冬天。
贺堪也因此印象十分深刻,几l乎是白影一出现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贺堪的模样就是他进来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浑身都包裹着阴影,也许是阴影有些许神性的缘故,也不知道是不是蛛母祖灵在中间加了好东西,阴影竟然能够让贺堪漂浮在河面上。
也幸好这样,贺堪才松了一口气。
贺堪下意识的抬头,不远处的白骨将军已经几l乎全部被河水淹没了,那坚不可摧的白骨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时不时还能听见白骨将军痛苦的哀嚎声。
俑人们置若未闻,依旧在不停的驱赶着白骨将军往前方爬去。
贺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河水中的苍白鬼影似乎发现贺堪注意力没看向他,以为是故意小瞧了,发出愤怒的尖细的狐鸣声,他微微弯曲着上半身,另一只手探向了贺堪,手爪类似于兽爪,爪子尖尖,尖端还有淡淡的黑色。
“既然死了,又何必过来再找死一次呢?”贺堪却是十分平静,冷淡的看着狐坟子诡士攻击自己,然而,手中长柄镰刀往水中一划,水波涌动,那苍白的狐坟子影子已经消失不见。
也许是发现贺堪真的能攻击到自己,躲藏到一边了。
贺堪做完这一切,就停止了。
心中对于这片地方已经有了数,阴河,或者说,忘川,前者是上辈子佛骨魔蛛对于这条阴气弥漫的河的称呼,后者是上上辈子大学生记忆中贺堪勉强挑出来相似程度最高的称呼。
当然,你称呼九幽也可。
一些被天地抛弃的东西自然而然就会流到阴河当中,贺堪是诡士也是活人,他一靠近阴河,那些被他杀死的仇人自然而然就朝着他靠近,试图报仇。
阴河无处不在。不管是哪里都有他的分支,他就是一条真正奔腾不息的河流,只不过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够找寻到阴河,生与死的距离不是那么好跨越的,很多诡士终身能看见阴河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比如说之前九虫君子的生死间,这位大佬葬身的地方就是天生阴土,也许下葬的时间够长,很可能就会有阴河的分支前去接引他,九虫君子十有八九就是能看见的,难的是如何长时间将自己的坟墓放在阴河当中。
除非九虫君子真的想要成为阴河中的孽物,那可是比诡物还要肮脏的东西。
阴河也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
贺堪想完这一切,也默默的跟在白骨将军与俑人们的身后,他继续前进,他想要看清楚正中央有什么东西。
漆黑的河水流淌的声音仿佛能够触动人的灵魂。
白骨将军继续在河水中爬行,他在被俑人们不停的驱赶着,中途丝毫不敢有停顿,俑人们的目标十分明确。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这条阴河并不算特别长的缘故,贺堪透过河面上泛起的白雾,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黑漆漆的一团,似乎是岸边,又好像不是?好像是中间有什么台子一般的东西?
“岸边?”贺堪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没看清楚,脚底下的阴影继续在河面上爬行,河水中也有孽物察觉到有生物在河面上,他们目光呆滞,下意识的流想要伸手将贺堪拖下去,只可惜,下一秒就会被巨型镰刀割了脑袋。
贺堪将这个猜测放在心中。
贺堪默默的继续往前走,他已经到这个地方了,不管是阴河,还是天生灵物,这一切都超乎他的想象,可还是要走出去。
他舅舅还在小贺村等着他活着回去,他还要去都城找那群暗算他的老不死的算账,即使遇到再多困难,他还是要继续向前。
阴影继续再前进。
慢慢的。
刚刚那一片黑色的建筑终于从白雾中显露出样貌,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祭坛,祭坛上空似乎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神像。
周围太过于黑暗了。
神像的面目都看不清楚,只不过不似人形。
贺堪听见了一种十分古朴飘渺的声音,似乎是青铜乐器被敲响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神圣。
那巨大的神像下面似乎有一个细小的黑影在诵唱着什么。
俑人们一看见黑色祭坛就加快了驱赶的脚步,那巨大的白骨将军不断的被黑色河水腐蚀,他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不见,双手却还是在不断的爬行。
“吼!!”
明明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他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过。
黑色的河水流过了巨大白色将军的胸口的白骨,那里的白骨也在慢慢的消失。
俑人们十分残酷的继续驱赶,白骨将军一旦有停下来的趋势,他们就挥舞着手中长矛抽打。
渐渐的。
白骨将军的胸口的白骨也消失了,现在的他,只剩下一开始的十分之一,除了头颅就只剩下了一双不断爬行的手。
那一双白骨的手不但没有被河水侵蚀,一直都完好无损,非但如此,这一双白骨手臂还泛起淡淡的微光。
一看就不同凡响。
贺堪目光注视着这一切,他知道,白骨将军不是不想逃,而是他已经被俑人们奴役了,根本逃不了,即使死了,也要听话。
贺堪默默的看见白骨将军最后连头颅都被阴河的河水吞没,只剩下了一双白骨手臂。
“……”俑人们看见那双白骨手臂之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收起长戈。
为首的俑人上前察看,似乎十分满意这对白骨手臂的质量一般,还发出了声音。
后面抬着盒子的俑人们悄无声息的靠近。
那为首的俑人拾起河水中冲刷也完好无损的手臂,放在木盒中,这对白骨手臂洁白无瑕,仿佛如同白玉一般。
此时,已经靠近了黑色祭坛。
贺堪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巨大神像,神像明明看上去十分恐怖却没有任何诡异之气,相反,只有一种淡淡的寂静之感。
俑人们将祭品抬到了神像前方,恭恭敬敬的将祭品供奉在祭坛之上。
做完这一切,俑人们退下。
那道黑色的身影则站在了神像前面,他口中的诵唱声也到了尾声。
“死矣,死矣,朱郎!!”
“生兮,生兮,朱郎!”!
“朱郎……朱郎……”轻盈飘渺的声音传了过来。
贺堪一路上都悄无声息,幸好,除了一开始的狐坟子诡士过来找他麻烦以外,其他的竟然没有一个鬼魂过来找他,这让他十分意外又觉得是情理当中,他不杀人,邪诡士杀得也少,大部分时候杀的都是诡物。
诡物自己意识都扭曲了,哪里还有空找他的麻烦。
贺堪这才安安静静到达黑色祭坛附近,防止自己被发现,他中途将自己尽可能隐藏在阴影当中,距离黑色祭坛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下来。
可这并不妨碍天空中那飘渺祈祷声传到他耳旁。
“!”贺堪一顿,他感受到自己心头一顿,好像因为这祈祷声想到了什么,偏偏什么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这一霎那的停顿又消失了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如此这般的蹊跷,贺堪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过性格十分谨慎的贺堪并没有因为对祈祷声的熟悉就选择了出去,他依旧老老实实躲在阴影当中,默默的注视着正是以一种怪异姿势祈祷的黑影。
黑影祈祷完之后就开始站起来。
这道黑影上前到刚刚俑人们放置祭品的地方,蛊虫、神血,与天地灵物的白骨,这三样老老实实的都在木盒当中。
“吱——”那蛊王十分敏锐,即使脑袋都分离了,在黑影靠近的那一刻就发出十分尖锐的声音,声音中带有威吓与恐惧。
神血被放在泥瓿中,黑影靠近后也在轻轻的摇晃,至于天地灵物的白骨贺堪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也许是光芒闪了一些?贺堪有些不确定的想,也不知道黑影到底是什么身份让这群灵物如此恐惧。
很快贺堪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黑影的面目依旧模糊全身都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他他面对木盒中的蛊王的尖锐叫声,还有蛊王因为攻击性竖起的上半身,那尖锐的爪尖还有一抹亮蓝,可想而知,这种蛊毒有多么的毒。
黑影完全没有将蛊王放在眼中,伸手,毫不留情的折断了蛊王的身躯,乍看起来只是一双平平无奇的手却坚不可摧,硬生生将原本攻击性慢慢的蛊王捏碎成稀碎的粉末,躲藏在一旁的脑袋也没有放过。之后这些金铜色的粉末被放进了装有神血的泥瓿当中。
稀碎的蛊王粉末带着一点点晶莹剔透的金色,缓缓的流淌进了泥瓿当中。
那黑影动作看起来十分随意,实际上从贺堪的角度来看,每一步都十分符合“规矩”,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祭师,也就是部落中的【巫】!
黑影做完这一切之后,这才缓缓拿起一旁的天地灵物白骨,那白骨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般,晶莹剔透的白骨不断在黑影手中闪烁着微光,似乎是想要挣脱黑影的束缚,之可以,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黑影低头靠近了黑色祭坛,他口中又开始哼起了怪异的语调。
这一次不像是之前那般的寂静与空灵,这次的语气中则是带出了几分呼唤的意思。
【朱郎………朱郎………】
【朱郎……】
每一句语调都微微上扬,似乎在呼唤着谁,伴随着这样的声音,黑影微微弯曲着上半身将手中的白骨放在了黑色祭坛,不,或者说,他正在建造黑色祭坛,天地灵物的白骨被放在黑色祭坛的那一刻,那抗拒的白光更加大了。
下一秒,沾染上蛊王粉末的神血被倒在了白骨之上,白骨中那专属于灵物的光芒闪了闪,不甘的减弱了,直到彻底变成了黑暗。
贺堪看见了整个过程,这个时候,他也才真正看清楚了整个黑色祭坛,巨大的黑色祭坛上面有参天的神像,正中央又有一个小的黑色祭坛,黑影刚刚建造的就是这个小一点的黑色祭坛,共同点就是这些祭坛都是骨头做的。
每一根或大或小,粗细不一,长短不一,有的白骨几乎有神像的一半大小,有的甚至连贺堪的手指大小都没有,这些骨头共同组成了祭坛。
“!”贺堪看清楚这全部场景的时候,瞳孔一缩,假如真的是他看见的那副场景,每一根白骨都代表着一段来历,要么是天地灵物,要么是其他与天地灵物相同宝物,这么多的骨头,光是两个祭坛都不知道要祭祀多少活物了。
残酷、暴虐、古老、以及对于祭品的冷酷无情,无论是什么样的存在,即使是天地灵物也不过是祭祀的牲畜罢了。
“………”果然够邪异的,贺堪缓缓按下自己狂跳的心脏,一边又忍不住在心中嘀咕,造成的结果就是贺堪越来越不敢出去了。
在白骨融合进黑色祭坛之后,黑影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直都在弯曲的身影这才重新缓缓站直了。
“既然有客人到来,为何不出来呢?”黑影站直了之后,轻笑一声,说出了一段怪异轻盈的语调。
这种语言不是贺堪认识的任何一种语言,他十分肯定,虽然有些相似,可是也许是太过久远的缘故,相差很大,偏偏贺堪竟然听懂了。
“……”贺堪动作一顿,下意识的躲藏的更深了,下一秒,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
贺堪眉头一跳,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黑色祭坛的方向,周围是阴河的水流声,潺潺的流水声一直不断,阴气从河水中弥漫上来,他透过河水上的雾,看见了黑色祭坛上的黑色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黑色身影已经转过身,正朝向了他。
【看】方向正好是贺堪躲藏的位置。
显然的确是发现了。
“……”贺堪只是犹豫片刻,光是凭黑影刚刚伸手捏碎蛊王成粉末的动作就看出来有多强了,想要弄死他易如反掌,与其继续躲藏惹怒对方不如现在就出来。
河水的阴影处。
一道修长高挑纤细的身影从阴影中钻了出来,漂浮在阴河河面之上,仔细看就可以看见黑衣青年脚底下的一层阴影,黑色长袍在阴影上面连袍角都没有湿。
黑发青年肩膀上还顶着个巴掌大的小泥人,小泥人坐在肩膀上面,一只手还扯着黑发,一大一小有着如出一撤的乖巧听话。
乍看起来还很顺从。
“初来乍到,晚辈见过前辈!”贺堪完全就当刚刚特意躲藏起来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清雅风流又带着一丝古意的行了一礼,口中的称呼更是自谦,每一步都十分符合【规矩】!
黑影站在祭坛之上,注视着贺堪做完的一切,他轻笑了一声,语气十分温和,开口道:“到底是谁家的小辈,竟然还敢闯进横死国?”
“你家长辈难道没有教导过你,只要看见古战场就离得越远越好吗?”也不知道是不是贺堪刚刚行得礼让黑影看得顺眼,还是贺堪装出来的乖巧的确很讨人喜欢,贺堪就感受到那股无所不在的压迫力消失了,随后就传来的这一段话。
那股压力一消失,贺堪心底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又听见黑影说的这样,贺堪表情都忍不住无奈了,说句无奈的话,他家这个世界的长辈,可能还没他懂得多。
关键是他又不是自己想靠近的。
要是知道这个天地这么恐怖……那……那他也还是要进来的,没办法,他要是不进来的话那就真的死了。
恐惧与真的死,他还是选前者。
佛骨魔蛛,永远会选择避开死亡。
只是这个地方是横死国吗?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贺堪心中又有些疑惑的念叨。
“晚辈失礼!”贺堪老老实实的开口,他也没说自己长辈到底有没有教导过他,反正他就乖乖的回话。
黑影毫不在意贺堪的回答,他就好像随口说一句,他说完之后又继续看向贺堪的位置。
“……”贺堪与小泥人这一次心中一起涌起了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这样看着他们?
“阴河到底危险重重,你不如上这祭坛来躲避?祭坛有神灵庇佑,那些孽物不敢靠近。”轻盈飘渺的声音又重新响起来,这一次,贺堪听得清清楚楚。
上祭坛,贺堪表情僵硬,他刚刚是清清楚楚看见了白骨将军想要上祭坛的时候被阴河腐蚀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两个手臂,现在这两个手臂还镶嵌在祭坛上呢。
孽物当然不敢靠近祭坛,因为孽物与这祭坛指不定谁更诡异。
更不用说长辈从小到大都叮嘱的规矩。
永远不要上别人的祭坛。
这也是【规矩】
黑影说完这句话就没有继续开口,他只是站在祭坛之上,目光平静的看着贺堪。
贺堪嘴角僵硬,笑不出来,额头也渐渐浸出汗水,他现在陷入两难,黑影是绝对不可能拒绝的。
他一旦拒绝恐怕也成了这祭坛的一部分。
不,或许还成不了,毕竟他修为够低的。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贺堪很快想明白了,现在他命捏在别人手里,他母蛛的话又一次响在耳旁。
遇到强者暂时还没有杀意的时候,听话,顺从,乖一点,能活长一点就活长一点。
贺堪选择后,回答的十分干脆,脸上都出现了十分真诚的笑意。
贺堪脚底下的阴影蛛网慢慢的朝着黑色祭坛的方向前进,他脸上还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仿佛他真的是被一位长辈邀请而有些腼腆的小辈一般。
贺堪登上祭坛,一脸笑容的看向不远处的黑影,他也彻底的看清楚了黑影的全部面目。
黑影同样也看向了贺堪。
那是一位成年男子的样貌,乍看之下,十分年轻,样貌也十分的好,这不是重点,关键在于这位穿的衣服上,黑色,大片大片浓重的黑色,衣服上的每一寸都绣满了暗纹,头顶上似乎有一冠冕,冠冕之上则是各种丝状的纹路。
贺堪分辨不出这件祭服的年代,可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极为久远。
然而,看得久了。
贺堪眼睛只感觉这衣服上似乎有无数的火灵在飞舞,在尖叫,他们相互之间在玩耍,中途似乎发现了他,一起朝着他过来了,贺堪瞬间感觉眼睛烫得吓人,他连忙避开了眼睛,险险躲开了后面一道攻击。
“你可莫要久看,那可不是你能看的。”这男人似乎才发现贺堪的动作,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他这都受伤了,这才慢半响开口提醒,贺堪怀疑对方是有意的,他不敢说。
贺堪十分乖巧的开口道:“小辈无礼。”
“莫急。”黑影却是摆摆手,笑眯眯的表示没什么大事,随后又转过头看向黑发青年,也不知道为何,这黑发青年除了长相好点也无甚特别,修为更是低的可怜,黄厉级连蛊池中的蛊虫都打不过,偏偏他却是莫名看得顺眼。
黑影都有些纳闷。
黑影很快就归结成是黑发青年样貌不错的原因了,毕竟他脸上长出的眼睛就很顺眼。
“敢问如何称呼前辈?”贺堪不知道黑影的称呼,从他的感受来看,之前在阴河里的时候,他感受到极重的压迫力,压迫压在他头顶上就如同一座高山,可等他上了祭坛之后才发现,这位乍看之下却有些平平无奇,贺堪说的是气势,不是样貌也不是服饰,这位前辈光是站在哪里就是一抹极为浓郁的黑色。
一瞬间,他几乎比这底下缓缓流淌过的阴河更像阴河。
贺堪当然不会觉得刚刚是自己的错觉,他只会认为这位大能也许是心情好了,至于为什么心情好,贺堪不想知道,知道多大的容易死,小蜘蛛不想死。
贺堪打蛇随棍上,趁机就询问了对方的称呼。
“……”那位祭师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有人询问他的称呼,他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也没有急着开口,片刻之后,他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你称呼我为子伯即可。”他说出来的语气却是极为平静。
子伯?贺堪快速在脑海中搜寻这样的人物,偏偏,他翻遍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愣是一点都没搜寻到,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没有记载。
贺堪一顿,只能是他修为不够,看不到罢了。
“见过子伯前辈。”贺堪十分恭敬的开口道。
黑影,不,也就是子伯他缓缓的走了过来,停在不远处,他看向贺堪,开口询问道:“这横死国,你是如何过来的?只有快死的人才能来到这里。”
他当时的确快死来着,贺堪苦笑一声,他当时浑身生机都无,只有一点核心还保存着各种活力,幸亏九虫君子的诡力护住了他,他当时快死了,这横死国可不就是能接纳他了吗?只不过是贺堪传承自佛骨魔蛛的肉体太强了,很快在咒偶的照顾下恢复过来。
贺堪简单的将自己受了重伤随后被长辈庇佑,不慎之下,闯进了横死国的事情粗略的说一下,只不过省掉了关于夏朝都城的事情。
不知这位大能是敌是友,贺堪不想透露太多。
子伯听见黑发青年的解释,他听出了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子伯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只要确认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对的就可。
“敢问前辈,不知这横死国如何能出去?”贺堪眼看子伯又停顿下来,表情若有所思,他就知道对方可能又陷进某些回忆中了,在中途快要清醒的时候,贺堪连忙开口询问了一句。
虽然不清楚横死国是什么,可这种修为的地方,不是他这种小诡士可以踏进了,赶紧跑,再多的好东西他也要赶紧跑。
“你想离开?”子伯没有继续怀念,听见黑发青年的询问,他扭过头看向黑发青年,语气有些惊讶的开口道。
?贺堪看见子伯的问话,也有些困惑,他不清楚自己的询问到底是哪里不对。
“看来你果真不知道横死国的缘由。”子伯也没等贺堪想明白,只是悠悠的叹息一声,随后缓缓得开口道。
“横死国是出不去的。”子伯摇摇头,算是打断了贺堪心中刚刚的幻想,语气十分平静得开口道。
如果是家中有长辈的话,一定就会知道横死国的缘由。
“!!”贺堪瞳孔一缩,猛得抬头看向了子伯,只见这位大能说话时候语气十分平静,完全没有任何说谎的迹象,贺堪的蜘蛛本能也在告诉他,对方说的是真话。
“出不去?”贺堪呐呐的开口道。
“你从外面过来的话应该看见了那一片的古战场了吧?”子伯见贺堪似乎有些不愿相信,难得耐心的开口解释道。
贺堪的确看见过古战场,当时他印象还十分深刻。
“那里是被这方天地排斥的一些晦物,不详,未知存在的居所,他们被古战场吸引到了这里,因为横死国的原因,也因为祭祀的原因,他们就只能困在古战场。”子伯抬起头,看向了远处,可能是看向天空,也可能看见的是不远处的古战场。
“横死国到底是什么?”贺堪当然清楚子伯口中的那些晦物、不详、未知存在有多么强大,如果不强大的话,他们只会被那片天地磨灭,根本不可能被排斥出这方天地,这样的存在竟然被横死国困死了。
横死国既然被称作国的话,难道这是一个国度吗?贺堪心中闪过很多个想法,其中一个就转瞬而过,他心中还有很多的困惑,这些困惑促使他想要对着面前的这位大能询问,这是贺堪来到这片陌生的地方唯一遇到能够交流的存在。
至于这位大能是死是活,贺堪看不出来。
还好,理智让贺堪重新回归冷静,他没有询问开口,只是尽可能的让自己表现出乖巧恭敬的目光,顶天了用目光看过来?
“你是想问横死国为什么被称为横死国,还有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吗?”大能不愧是大能,即使贺堪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眼巴巴的眼神看过来,这位大佬还是就像亲耳听见的那样,准确无误的说出了贺堪心中最重要的两个疑问。
贺堪认真的点点头,他真的疑惑的。
当然,如果子伯前辈不愿意说的话,贺堪可以重新将疑惑压下去。
“那吾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子伯也许是很久没有遇到可以说话的人了,也许是的的确确看贺堪十分顺眼,他看向了黑发青年,目光在对方脸颊上金色的复眼上停留片刻,眼中仿佛有无数的思绪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