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东西,”春难得评价道,“所以你们试验过了吗?效果如何?”
“我们在海上曾经用过它,不过持续的时间不长,当时谁也没想到轮船上居然会有人鱼,”她叹息道,惨白的灯光照的人眼睛有些难受,她轻声道,“这是你们避开雕像潜入轮船的唯一机会。”
人鱼对人鱼的法力拥有着特殊的感知,尤其雕像是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人鱼,春和斐夜两个人可能都无法在他的手下全身而退,他自然也能够轻易的察觉到入侵到周身的力量,而花沐却很难观察到他的。
夏逐君站在花沐身旁,他被重新召了回来,夏逐君道:“我们得找一个好时机。”
花沐靠着窗户,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北风呼呼的吹了进来,吹动窗帘将室内的温度驱散,晚上的室温快降到了零度,一些人已经开始发抖,他回过头看向没有星星夜空,侧耳倾听着,似乎想从风里听到什么。
“花沐,”斐夜来到他的身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花沐一动不动,他从半个小时之前就一直靠在这里,只是时不时地回应一下其他人的话。花沐抬眸,脑袋里感觉到了什么特殊的声音,大脑辨别着风的指令,从呼啸的寒风中细致入微地、将里面蕴藏的信息解析出来。
“哥哥。”
花沐的喉咙干涩,他的声音沙哑,坚定道:“按照哥哥的预期,他已经到达了那个地方。”
“接下来就是去寻找,”斐夜的大掌盖上花沐的头顶,“但是没有人知道那扇门在哪里,我们得等待。”
“嗯,我们要留出充足的时间等待。”
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花沐眺望夜空,天空飘起细雨,人鱼鼻间轻嗅,他的感觉变得异常灵敏,人鱼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人,夏逐君询问道:“花沐,怎么了?”
花沐皱起好看的眉头,感到有些匪夷所思:“这里没有人受伤。”
他抬起头:“但是我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散发着邪恶的味道。”
房门被敲响,敲门人动作急切,不等里面的人打开,外面大喊道:“上将,前往废墟的小队回来了!”
门打开,男人扑进来来不及站直,他疾声道:“十几支队伍,只回来了一个人!”
“什么?!”
椅子上的人应声而起,花沐来不及思考,推窗从楼上直直跳了下去,人鱼从十几米的高度一跃而下,在重力下加速下落,最后一刻身体瞬间减速,不到五秒便落到了地面上。
驾驶座上靠的人浑身鲜血,车头被砸扁,凹陷的金属上镶嵌着破碎的土块和石头,像是行驶在路上突然有东西从天而降,砸碎了挡风玻璃,碎片飞进驾驶座上的人的胸口和头颅。最终某种毅力支撑着他,从废墟中找出正确道路,回到了基地。
车头凹陷导致他的腿卡在座位上拔不出出来,男人吐出大口血沫,嗬嗬着,眼睛紧紧盯着花沐。
他认得这个人,这个人在基地拥有很高的权限,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基地的秘密武器,他不是人类,还和深海的传说有关……
他能救其他人的命。
花沐上前一步,男人攥紧他的手指,濒死之人大口喘着气,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莫名发亮,里面饱含永不熄灭的光辉:“废墟……废墟、他们……”
花沐固定好他的脑袋,其他人已经从楼上跑了下来,法力钻进他的头顶,花沐的声音如潺潺流水般流入他的耳朵,平复剧烈起伏的情绪。
“慢点,慢慢说。”
男人喉咙嘶哑,眼角流下血泪:“废墟有石像……有石像……”
“嗯,有石像,然后呢,”花沐和他对视,看着里面翻滚的情绪,轻声询问。
“被……被覆盖了、天空被覆盖……”
大股鲜血混合着破碎的软组织从嘴里喷了出来,液体溅到花沐的身上,腐蚀着上面的皮肤。花沐愣了一下,他随即反应过来,沉声道:“天空被覆盖,废墟上方有屏障,将所有的事物都遮住了?!!!”
身后的人齐齐呆愣在原地。
男人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他的下半身毫无知觉,腰好像是断了,断掉的骨头紧靠着外面的那一层薄薄的皮肤和肌肉相连,不出意外,他的腿应当是被挤压完全变成了肉酱。
但是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北海的人不会再被蒙在鼓里。
他的脖子上的大动脉忽然破裂,从脖间喷出一道夹杂着浓稠的白色液体的血箭,危机感从心底升起,花沐果断退后,从男人的身体里忽然钻出无数只镰刀,精准刺向刚刚他所站的方向。
男人微笑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离得这么远,他的眼睛迅速浑浊,甚至变得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里伸出不属于他认知范围里的节肢,脖子里的血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乳白色的黏液,味道在空气中炸开,甜腻的香味充斥鼻腔。
花沐捂住鼻子,冷声呵斥想要上前的人:“退后,退到安全距离外!”
男人的身体开始变异,脖子后面高高鼓起,皮肤被撕扯到了极限,变成薄膜,下面正在蠕动的液体清晰可见,它们居然有了形状,一条一条,好像白色的正在蠕动的虫子。
数不清的虫子在皮肤下,血肉中,骨骼里蠕动,花沐抬手唤出冰锥,他看向燕容,燕容沉默着,毫不迟疑的点头。
他们没时间在这里悲伤。
镰刀将铁皮车砍的粉碎,他的腿确实如自己所想全部碎掉,甚至整个下半身从腰间完全分离,胃和肠子从空空荡荡的肚子下面露出来,流淌在地面上。节肢撑着地让他浮在空中,肠子零零散散的在空中飘荡,血腥味和甜腻的香气相互缠绕,令人眼前发黑。
变成碎片的车轰然爆炸,一时间热浪滚滚火光冲天,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中央的那人。
他的眼神懵懂,似乎不明白自己在哪里。
花沐轻声道:“你是个英雄。”
镰刀向他飞来,花沐站在原地,手中的冰锥对准变异的他,下一瞬间,那仅仅是千分之一秒内,冰锥无限增长,坚硬的尖端如同匕首一般刺穿他的胸口。
冰顺着破损处向外蔓延,不消片刻,面前的怪物完全变成了一个冻在冰里的雕塑。
“花沐,就这样,”燕容打断了他继续的动作,燕容上前轻声道,“这样就行,研究院的人还需要他。”
非常时期,她不得不这样做。
“他逃不出来,你们可以观察。”
言下之意是不可以打碎外面。
花沐回身,身体被夜晚的寒冷整片包裹。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长者,改变计划,我们需要即刻出发。”
春扬了一个手势表示明白,他看向斐夜,两人表情凝重,却又坚定。
雕像已经改变了交战规则,将废墟的人类牵扯进来,按照男人的说法,不仅仅是那一个废墟,北海附近的城市可能都遭遇了这些,派出去多支小队最终之回来了一个人,其他的人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没时间了。
奥菲尔斯的颜色在深海是特别引人注目的存在。
银色的长发,银色的鱼尾,在黑暗的深海比夜明珠还要明亮,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吸引那些鱼群。水珠滑过健壮的身躯,顺着潮湿的发丝,绕过小腹美丽的痕迹滑到下面,最终隐入水面之下。
他的尾巴在水面轻轻拍打,鱼尾修长,尾鳍在光下宛如天上的星星,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奥菲尔斯从来没有上过岸,他不向往陆地,自己的海域中曾经出现过幼崽被捕捉的事情,当时的他陷入沉睡,在比幽深的海峡之中,他错过了拯救幼崽的一切。从此之后,无人再能驾驶船只通过这里,不遵守规则的人类注定要被狂风暴雨掀翻船只,再由暴风送到无名的海域,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他的弟弟却想要踏上那片未知的领域,他想要上岸,想要体验不同的生活。弟弟与他不同,他是暴戾的,弟弟却完全继承了海神的慈悲,那是一条连风暴都不愿意召唤的人鱼,他拥有着绝对的力量,却用来帮助那些路过海域的鱼群。
奥尔菲斯总是提醒他,万物都有着自己的自然规律,潮涨潮落生生不息,洋流带来无数的鱼群,将他们送往基因里镌刻着的方向。
他记得很清楚,和他长相一模一样,气质却温润如玉的人鱼送走又一群与大部队失散的鱼,他摇摇手指,语气和他的气质一模一样,都是温雅的:
“mi suti na.”
(我就要做。)
他知道哥哥很宠爱他,他是在爱里长大的人鱼。
奥菲尔斯揉着弟弟和自己相同的银色长发,人鱼总是在浅层被晒得暖洋洋的海水里打滚,他也任由弟弟在自己的海域里胡闹。
记忆已经变得模糊,这是一段非常久远的回忆,在那之后弟弟就上了岸,他说他想要前往未知的世界,他会回来这片海域,在他学习了更多的知识之后。
他终究还是没能回来。
上岸后的人鱼让风给他带过信息,用人鱼特有的传信方式,他还留下了一只水母,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会通一次话报告自己的平安,他清楚的记得弟弟给自己介绍的奇形怪状的物品,令人惊叹的发明创造,弟弟给他寄过一个灯,他太过期待哥哥见到灯的模样,甚至于忘了,海洋中是没有电的。
那盏灯被奥菲尔斯小心翼翼的储存起来,里面剩余着不多的电量,偶尔想起来了,他便会打开一下,在夜空下看着那盏绽放暖黄色光芒的明灯。
后来……后来人鱼音讯全无。
仿佛一只大手生生掐断了他们的联系,他猜测弟弟可能会遭遇意外,但是却没有想到,弟弟会被泡在玻璃罐里,里面的液体是他最最不喜欢的、带着苦涩的、刺鼻的味道。
奥尔菲斯坐在鲸鱼上,这是一只虎鲸,游速平稳,脊背露出海面。
他的头发、皮肤、鱼尾恢复了一层浅薄的颜色,淡淡的颜色笼罩在身上,他仿佛是一副褪了色的画像,与深蓝的海水格格不入。
他看着手心的权杖,沉默不语。
他的弟弟是如此的相信人类,最终死在了人类手中,肉体不得栖息,灵魂漂泊寻不到归所。
我要将弟弟的骸骨找回来,奥菲尔斯想,我要让人类在这个世界消失。
为他的弟弟,为这片海洋。
虎鲸在星空下划出一道平稳的水纹,在他的身后是一只巨型轮船,轮船失去了动力,被海水之下的东西裹挟着,朝着既定的航向开动。黑色阴影笼罩海洋,阴云在天边聚集,山雨欲来。
一艘核潜艇和几艘小型军用潜艇悄无声息地潜入水面,偌大的潜艇在海洋面前宛如尘埃,最终消失在雷达观测之中。
花沐整理好装备,将匕首塞进长靴,他看向长者道:“我马上出发。”
春和斐夜并肩而立,春道:“其他的交给我们。”
唇间仿佛留存着人类带来的温度,夏逐君临走时将他抱在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他有些后悔,特种小队的人对战石像和丧尸都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们很多都是从其他基地而来,是冲破重重阻碍最终存活下来的幸运儿。
二十七个人,都知道这次几乎是必死的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前往。
夏逐君又该受伤了,还有他的朋友们,乐正,方昼,认识没多久的向海和冯山,还有那个军衔很高的方跃……
他们会活下来吗,花沐不知道。他只记得夏逐君临走之前告诉他的一句话:
“我们的身后是国家,是人民,是成千上万个家庭,我们无法退缩,也不会退缩。我们誓死捍卫这片土地。”
“誓死捍卫。”
花沐扎起头发,金色的高马尾随风飘动,眼神坚定:“这片土地。”
云层中雷声炸响,白光划破苍穹。
一只只巨大的、绵延至千米的触手将北海笼罩,斐夜迎风而立,红色头发飞到而后,露出他身后的巨大身躯——
那是一只看不清体型究竟有多么广阔的章鱼。
春双手结印,面前出现一个黑色罗盘,罗盘面前不断起伏,将脚下土地的地形汇聚在一起,成为一副精细的图画。
无数光亮冲向其中,废墟的天空之上,金色的光芒从虚空飞来,破开屏障,在地面形成一条宽广的河流,光河沿着脉络向前奔涌,涛涛不绝的光芒冲刷在两侧的砖墙上,积满灰尘的缝隙里,漆黑阴暗的水洼中。
无形的能量冲天而起,冲破拦路的石像,净化污浊的碎石,洗刷干净地面上的大滩血迹——
看不出时间的血已经变成了黑红色,紧紧粘在地上、墙缝里、天花板表面,那血染红了整个屋子,看到它的人第一眼就能想象出来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惨状。
光河流淌到城市中心,中心广场上伫立着一尊洁白的石像,二十米高的石像迎着海洋的方向,俯视蝼蚁。
光河受到阻碍,石像感受到陌生的气息,那气味带有强大的破坏力,地底深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石像抬起它那高大的手臂,挥出一道法力。
法力与光河碰撞,冲击波将整片大楼轰塌。
章鱼变换成透明,身体与空气融为一体,触手与空气融为一体,它支起身体,隐藏在北海上空。
春闭上眼睛,几个字母在脑海中破碎而又汇聚。跟随着指引,春抬起手,罗盘绽放光芒,寒风呼啸衣角纷飞。
“海啸。”
他从未来窥见一隅。
春道:“海啸即将到来。”
潮湿黏腻的黑暗中满是汗水与血泪,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明明灭灭的闪烁着,勉强照亮这个地方,狭窄密闭的船舱中堆满了人,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喘息交织在一起,空气中逐渐传出细碎的哭声,带着绝望与不甘。
“别出声,小心怪物再下来了!”
与那人靠近的男人立刻捂住他的嘴,瘦小的男孩呜咽着,将哭声咽了下去。这里是不能出声的,尤其是哭声,怪物最讨厌哭泣,如果吸引来怪物,会有人死。
这是刚刚过去的数个小时里他们领悟的真理。
“外面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有人压低声音在人群中询问,话被气声带了出来,消散在空中。
这个音量正好,声音传不到外面,也就吸引不了它们的注意。
其他人摇摇头纷纷表示不知道,站在边缘的五六个人气质完全不同于里面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人类,他们互相对了一下目光,凑在一处小声交谈。
“队长,外边的东西明显不是人类。”
被成为队长的人剃着寸头,他压着眉毛眉头紧皱,声音只有自己的人听得到:“我在出任务之前收到了一个命令,不止我一个,所有的小队队长都受到了。上方让我们远离海洋,如果在海里看到白色的石像或者是其他异象,不能惊慌。”
“白色的……石像……”
队里最小的队员深吸一口气:“那不就是……”
他捂住嘴不敢出声。
是外面的将他们抓起来的怪物。
欧扬他们在蓝海附近进行清理任务,谁知道眼前一黑,再醒来就来到了这个狭窄的船舱里,他们被怪物袭击,怪物抓到他们之后没有虐杀,却将其塞进轮船里,朝着不知名的方向驶去。
他推算了一下时间,从苏醒到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二个小时。
“原地不动,”他下发命令,并朝对角线的那侧扬了一下手。对面同样回了一个手势,不只是幸运还是不幸,和他一起来到这的不止自己的成员,还有另一支小队。
对面小队负责维持群众的秩序,避免有人崩溃吸引来怪物。渐渐地,哭泣声消失,一个面容和善的女子来到刚刚出现问题的男孩前,小声安慰着。
刚刚怪物在船舱内撕碎了几个人,碎肉块还在地面上散落着,能坚持到现在很不容易。
欧扬靠着船舱,细心听着外面的声响。
除了若有若无的沙沙声,什么也没有。
“轰隆隆——!!!”
耳畔炸开万道惊雷,轮船好似驶进了雷暴覆盖的区域,隔着层层叠叠的禁锢依然清晰。欧扬心中猛然一惊,下意识看向头顶。
外面来了什么不得了的生物吗……?
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想。
他是蓝海附近一个基地的成员,基地高层与南方基地关系不错,他虽然是队长,但是有认识的人在管理层,由此知道了不少秘密。比如那个在基地里悄悄流传的传说。
他亲眼见到那些长相奇特的怪物,人身鱼尾,身体是诡异的白色,眼睛里也是白的,就像是一座雕塑变成了活的。
欧扬轻嘶一声,他现在可以确信,那个传说是真的,世界上真的有人鱼,也有其他的由人鱼产生的会活动的石像。
他听到外面的石像在动,不同于之前的声音,这次的沙沙声很急促,是朝向外的。不一会,声音彻底消失。
他转过头,冲队友比划了一个手势。
“终于走了吗?”
队友出声,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恐惧,欧扬安抚道:“怪物离开了,大家可以放松一些。”
声音回荡整个船舱,空气安静了将近一分钟,外面真的没有传来那道刺耳的沙沙声,紧绷的人群缓缓松了口气,这才敢小声说话,细微的谈论声弥漫在四周。
他环视四周,和队友商量:“这是难得的可以逃出去的机会,你们是想要待在这里,还是出去?”
“当然是出去,待在这里我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看向自己的队员:“秦阅,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船舱里挤着大概有上百人”,女人抱臂靠在墙上,“这么多人一起行动根本不现实,我们可以先去探路,如果能成就将他们带出去。”
“那就这样。”
几人迅速制定计划。
船舱外。
夜空下月光照亮海平面,万千雷击击向一人,海浪翻滚,雕像挡住攻击,花沐从万米高空落下,风刮过脸颊,人鱼面色冷漠,抬手挥出数道法力,向海面上的雕像冲去。
“轰隆————!!!”
短短几秒两人交手数十招,一座魁梧的石像从海面升起,它与曾经见过的石像不同,拥有两条人类的双腿,在海面如履平地。闪电从天空落下击穿石像,花沐面色冷漠,冰锥直指坐在虎鲸之上的雕像!
奥菲尔斯摇摇头,似乎刚从回忆中出来,惋惜着过去。他没有看花沐,举起的手臂精准指向花沐的方向发出一道激光,光亮擦着海水眨眼间到达花沐面前,水蒸气化作白雾发出滚烫的热气,花沐侧身避开反手回了一道,海浪从中间分开冲向两侧,十几米的浪花打来,花沐抬起手,唇间无声吐出了几个字。
浪花瞬间转向,扑向中心的奥菲尔斯。
奥菲尔斯缓缓开口,他有些不解,更多的却是遗憾:“幼崽,你不该做这些无用功。在最后的时刻,我建议你找一个足够的小岛,用法力紧紧保护起来,将你的人类朋友安置在那里,度过最后的时光。”
花沐没有回答,雕像的声音如同传说中迷雾中蛊惑人心的海妖歌声,引诱着人鱼一步一步达到他的想法。但是花沐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他低下头,掌心微动,三叉戟出现在手中,海神的力量带起漩涡。
蓝宝石闪烁着无法忽视的光辉,威压覆盖在这片海域,花沐长身而立,权杖指向雕像。
奥菲尔斯感觉到事情终于变得有意思了起来,风吹动他的头发,银色长发下半部分被整齐斩断,他举起另一只手,露出里面一直隐藏的东西。
花沐瞪大双眼,死死盯住他手中的物件。
“蓝海……”
“蓝海那位的权杖。”
奥菲尔斯看着面前的权杖,它的装饰简洁,只在顶部镶嵌了一个明珠,但就是这样一个丢在各种宝物里毫不显眼的权杖,却拥有着强大的净化之力。
不过,现在这力量掌握在他的手上。
奥菲尔斯直起身,身体微微前倾,那是一个防御的姿势,虎鲸没有停下,他现在距离轮船有些遥远。他轻笑一声,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散发着洁白的光辉,像是在发光。
“我千里迢迢去往蓝海,可不是为了玩闹,花沐,在权杖的力量之下,我未必打不过你的三叉戟。”
奥菲尔斯说的没错,他现在并没有获得三叉戟的全部法力,只有那扇门打开之后,三叉戟才会真正的认可他,迎来他的新主人。蓝青将权杖传承给他时没有漏了最关键的一步,权杖从蓝青的手中脱手,却没有真正的到达他的手心,两人都无法发挥三叉戟的全部实力。
“那可不一定。”
花沐站在海平面上,权杖划破空气,身后黑压压一片。
哥哥已经到达了兰蒂斯特,找到那扇门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密密麻麻的石像从水中升起,它们在进化,学会了打开屏障迷乱人类的视线,让人类误以为废墟无事发生,但是鲜血喷涌而出,清晰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告诉那个板上钉钉的事实——
石像正在杀害人类,以极其残忍的方式。
他们没办法再等下去。
奥菲尔斯手握权杖漂浮在空中,海面无声咆哮,浪铺天盖地,冲向花沐。
浪中刺出无数水箭,花沐飞身后退,三叉戟化作长弓,金色羽箭搭在弦上,三只齐射,法力凭空抬起几乎能够覆盖这片天空的水球,密密麻麻的悬浮在空中。
“唰——!”
金箭齐发,水球在刹那后跟上箭光的轨迹冲向四面八方。
花沐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雕像的箭被水球团团围住,水球轰然炸裂掀起滔天巨浪,人头大的球能掀起相当于炸弹的威力,炸开之后重新聚集,让水箭无处可逃。
巨浪朝着雕像冲来,座下的虎鲸受到能量的刺激消散在海水中,寒冰变成囚笼,花沐手拿冰剑,狠狠砍向奥菲尔斯!
那应当是十分惊险的一刻,奥菲尔斯被寒冰锁链困在原地,剑尖直指脖间,雕像却轻笑一声,眼睛中并无半分笑意,寒冰原地炸开,无数只硕大的白色触手冲向花沐。触手散发着令人恶心的甜腥味,从雕像的鱼尾后伸出,花沐反身避开攻击,剑化作匕首砍向雕像。
奥菲尔斯挥起权杖勉强抵挡,刀锋与权杖碰撞发出吱呀一声,碰撞力震得小臂轻颤,花沐抵上奥菲尔斯的额头,他们离得是如此之近,以至于花沐能够闻到雕像身上的香气,与外面的那些触手不同,雕像周身环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甚至有股海洋的味道,即使他们现在本来就在海上。
鱼尾朝着花沐的双腿冲去,手臂的抵抗松懈了一瞬,花沐的刀尖几乎抵住他的鼻梁,他硬生生受住这一攻击,身后升起大股水龙拦下触手的偷袭。
闪电直挺挺的落向中心的两人,顺着头顶传入海底,海水剧烈震动冒出打量的气泡,仿佛在沸腾。闪电沿着脊髓进入整个身体,相连的两个身体冒起浓烟,雕像的自身法力闪电占比很少,花沐最先恢复,摁着他的肩膀将匕首刺向眼睛!
刀刃破风直冲而下,“啪——”的一声脆响,刀尖并未如愿以偿刺进那只眼睛,奥菲尔斯的眼球抵着碎掉一半的匕首骨碌碌的转动,眼皮像是铡刀,将匕首一寸寸的砍掉。
“什么?!!!”
花沐下意识后退,但是已经晚了,触手破开水龙的防线扫向人鱼的后背,花沐猝不及防被拍到天上,再从十几米的高空猝然掉下,轰隆砸到水面!
“只不过是一个幼崽而已……”
万丈雷霆冲着海面中心的雕像砸下,雷暴和飓风擦过雕像的外表留不下一丝伤痕,他看起来将要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但内里早已抛弃血肉,变成雪白相间的石块。海面掀起巨浪,花沐咽下一口血,破水而出,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三叉戟毫不留情地砸向雕像的头颅!
三叉戟紧贴雕像的脸颊呼啸而过,上方裹挟着蓝白相间的电光,高压在面上留下一片焦黑,海神之力带来针扎般的疼痛,冰锥从手心生出捅向人鱼心脏,雕像的瞳孔中倒映着狼狈的人鱼,冷漠的声音刺向花沐的耳膜:“蓝青果然对你很重视。”
他从三叉戟里感受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那是隐藏在最深处的,来自于海神的,最本源的力量。
那股力量能够灼伤他的外表,甚至能够捅穿他的胸膛。
“怎么,很惊讶?”花沐捏碎冰锥,反手握住他手上的另一只权杖。两人几秒间过了上百招,奥菲尔斯拉开距离漂浮在半空,鱼尾在空中留下一抹弧度。
“你居然是那位的继承人。”
身后的天空漆黑一片,海水咆哮着在天际线掀起巨浪,花沐微微喘息着,海水从衣服上蒸发,最终消失在纤维的缝隙,寒风扬起长发,花沐笑道:“你很难接受?长者,我今天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代表我有能力解决你。”
奥菲尔斯微微皱眉,他的脸颊处无法修复,黑色覆盖在纯白表面,如同光滑的面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下刺,不仅丑陋,还刺痛无比。
花沐的右手藏在身后,五指发着抖,强行透支力量的行为给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花沐看着雕像,道:“我在珊瑚海见到了一个灵魂。”
奥菲尔斯呆愣了一瞬,他随即道:“然后呢?
“你想说什么?想用他的话来感动我?我和他是同一个灵魂,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只是继承了那些所有的恶,仅此而已。”
花沐调整呼吸,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没有,我只是在想,我认知中的长者应当是一个很周全的人,他不会如此莽撞的降临陆地,只是凭借着石像就想要毁灭人类,那太过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