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站在玻璃外,失控出声:“花沐!”
地面几乎完完全全覆盖了一层带着病毒的黑血,她大睁眼睛瞳孔紧缩,下一秒,堪称奇迹的事情发生了——
从夏逐君的各个伤口中涌出鲜红的血液,血液之上混合着一片金红,夏逐君身上的尸斑正以极快的速度退下去!
夏逐君脑袋昏沉,身体灼热无比,他的意识仿佛漂浮在无依无靠的水面之上,随着水波向下坠落。
风暴过后的小岛上阳光明媚,男人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逐君,夏天的夏,追逐和君王,你呢?”
“花沐,三点水加草木的那个沐……”
男人的心就像是被手轻拨了一下,他将外套递给面前的人,看着他的异色瞳孔,一时呆住了。
心脏扑通跳着错乱了节拍,他下意识道:“你多大了?从哪个地方来到了这儿?怎么来的?”
面前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模糊,但男人无暇顾及,他的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他好像对这个人一见钟情了。
周围的一切像是褪色的画一般失去了颜色,夏逐君下意识奔跑起来,他不知道现在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城门出现在身后,他停下脚步循着本能整理好身前人的领口,又将金色长发扎成一个低马尾:
“小花同学,不要一直嗯,我们要仪器出任务,不要这么高冷,多理理你的可爱队友。”
“不要。”
金发男子倔强的扭过头,咬牙切齿道:“你个坏东西居然在半夜掀我的被子,我睡觉明明很乖!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走开!”
夏逐君歪了一下头,他的掌心有些痒,好想放到他的头上,摸摸他的头。
露出的侧脸上绒毛透明清晰可见,夏逐君看着他,心中冒出一股难言的失落,他抬起手想要说话,面前的人忽然消失了,环境变成一栋变成废墟的大楼,他的手里握着枪,脑袋里弦绷得极紧,喘着粗气,小心地打面前的房门。
门后是他心心念念的人鱼。
他的脑海中浮现这样的一个词,来不及多想,层层叠叠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双手微颤将人鱼抱在怀里,终于找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身体颤抖,耳边传来爆炸声。
一个个曾经经历过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过,睡着的人鱼,望着他的人鱼,伸出怀抱的人鱼……以及满身血污的人鱼。
夏逐君身体弓起,发出巨咳,喷出一大口猩红血液。
他躺在冰冷的台上,身上的人鱼是唯一的热源。
夏逐君眼神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又经历了什么,他只是紧紧握住身上人的手,哑声道:
“花沐……”
夏逐君闭上眼睛,彻底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长河担忧嘱咐:“小花你别被抓伤了。”
花沐敷衍点头并反手将手掌塞进夏逐君嘴里并哄人:“咬伤又不是抓伤,乖逐君你先咽下去。”
天大地大对象的命最大。
第152章 不疼
微风吹过雪白的窗纱,窗户打开一条缝隙交换新鲜的空气。天空的暴雨停息了十几分钟紧接着又落在了地面上,水汽升腾,潮湿的空气经过法力的净化吹进房间内。
夏逐君睁开眼睛,干涩的眼睛被自然光刺激着流出眼泪,手掌处传来温热的触感。
用着仅剩的力气转过头,夏逐君垂眸,人鱼趴在床边蹭着他的手背,安稳的闭着眼。
空气静谧,病房被最高的安保层层保护,人鱼的手上缠着一层纱布,他看起来很累,眼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眉头紧皱,仅仅只是靠着他就能睡着。
夏逐君轻轻勾起唇角,许久未曾发音的喉咙突然一阵干涩,痒意从脖颈处蔓延,夏逐君屏住呼吸,几秒之后依旧抑制不住猛咳起来。
花沐闻声起身,下意识拿起杯子道:“快喝点水……”
夏逐君接过水杯润喉,温热的水顺着口腔流入胃里。
花沐手指微收,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嘴角下压,全然不复曾经的温和。
咳嗽的感觉终于消失,夏逐君张开双臂,眸子里满是笑意:“小花,过来让哥抱抱。”
他的身体勉强恢复了一部分,咳嗽带来的震动在胸腔留下阵阵疼痛,夏逐君面上没有显露半分,他抬起头,期待的笑道:“小花……”
“啪——”
那是一道响亮的巴掌声,空气一时寂静下来,夏逐君侧着脸维持着被打的姿势,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花沐收回手,冷声道:“醒了?
“醒了就不要在这里躺着,浪费资源。”
花沐甩下一句话,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花沐和夏逐君罕见的吵了一次架,确切地说,这是花沐对夏逐君单方面的冷战。
花沐自己去吃饭,自己出去解决其他的事情,自己一个人每天晚上在冰冷的房间内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对夏逐君视而不见。
夏逐君叹息一声,许时吊着胳膊腿上打着石膏,呲牙咧嘴的躺在病床上被迫听着这个男人的念叨。
“彻夜难眠辗转反侧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吧,”许时皱眉嫌弃,“你就是活该,将自己弄成了那个样子,这几天在鬼门关走了多少个来回你又不是不知道,医生每天叮嘱让你在床上好好躺着也不听。”
许时躺在床上无法移动,对男人的碎碎念根本无法屏蔽,他生无可恋道:“所以你今天又来我这干什么?”
“唉,”夏逐君难过道,“谈恋爱之后小花几乎没和我生过气,我俩的感情固若金汤,这次确实是我太过分了,差点没把命丢掉,小花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没有对象陪伴的日子是多么的空虚寂寞冷。许时,江云有来看过你吗?”
“……我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惹到你了,夏狗,你能不能正常点,不要像求而不得的男人一样在我这里自怨自艾好吗?”
“我没有求而不得,”夏逐君将轮椅拐了个弯正对他的床,“我家小花好歹还喂了一杯水给了一巴掌,而你,什么都没有,就像是空巢老人似的没人照顾,凄惨,太凄惨了。”
“夏逐君,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的房间!”
夏逐君最后还是没滚出去,他举起削皮刀姿态优雅的削苹果,刀面与果肉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许时平复下来心情,看着他的侧脸,眼睛微眯:“夏狗,你为什么不将那个怪物拖到人鱼来之后再解决呢?人鱼能够及时来到那里确实很考验运气,但你看起来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可能。说,到底是为什么?”
“还能是什么,”夏逐君将苹果切成小块,刀尖扎进一块果肉充当叉子,许时张开嘴准备接受投喂,夏逐君一口将苹果咬进嘴里嘎嘣两下,酸甜的果汁在口腔炸开,看着许时震惊的表情,夏逐君嫌弃道,“当然是因为那糟老头子长得太丑了,我家人鱼这么漂亮,可不能让这么难看的东西脏了他的眼。”
将最后一口苹果咽下肚,夏逐君拍拍手道:“好了,我得出去晒晒阳光补补钙,你在这里安心躺着哈。”
许时头顶问号看向玻璃窗:“这外面根本没太阳你晒哪门子的光?”
轮椅的滚动声逐渐消失,许时长舒一口气看着天花板,身体各处传来疼痛。
热闹的房间瞬间沉寂下来,他眼神放空,看着自己的伤和不能移动的身体,喃喃道:“江云……”
江云啊。
夏逐君娴熟的转动轮椅坐电梯下楼,沿途碰见熟悉的朋友,招手打着招呼。这座大楼被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除了内部人员,无关人士禁止进入,顶层有备用的实验室,科学家正在那里展开实验和研究。
长河从楼上匆匆跑下来,手里抱着一只粉色的兔子玩偶,掠过夏逐君一路小跑出去。长风从楼梯上下来,无奈笑道:“小丫头还是不愿意在工作之外和我说话。”
夏逐君稀奇道:“你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矛盾?”
“很早的事了,”长风摇摇头不愿再说,“之后就没在私下里搭理过我,这次还是因为腿受了伤她才勉为其难说了几句,现在又跑了。”
他看着夏逐君,道:“要一起去吃饭吗?”
“不了,我还要等人。”
长风知道他俩的情况,没有多说,摆摆手道:“那我先过去了。”
夏逐君在台阶上停了一会,他看着阴沉的天空,法力屏障支撑在北海上方,基地里进出的人时不时抬头望向外面的雨水,惊叹造物主的奇迹。水声被隔绝在外,闪电划破云层。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夏逐君瞅准时机,沿着轮椅专用通道向下滑,精准的停在刚从外面回来的花沐正前方。
“小花,要不要一起去餐厅?”
据他观察,餐厅是花沐回来后的固定路线,夏逐君伸出邀约之手想要靠近花沐,人鱼粉蓝的眼眸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绕过他进入大楼。
夏逐君肩膀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无暇顾及,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人鱼现在很难过。
他转着轮椅跟着人鱼的脚步进入楼内,花沐靠在墙角,垂眸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眼神没有落到实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轮椅的声音,花沐没有抬头,直起身准备离开。
“花沐。”
夏逐君唤道,花沐的身影停了下来,他皱眉回身,道:“怎么……”
人鱼瞪大双眼,夏逐君撑着扶手缓缓从轮椅上站起,他的伤大多是在上半身,腿上缠着绷带。夏逐君无视伤口的阵阵疼痛,一手撑着墙站起身,指节发白。
夏逐君克制住一直颤抖的腿,一点一点挪上前。
鞋底与地面摩擦,后背的衣物被汗水浸湿大半,只是七八米的距离,他从未觉得这段路能有这么长。喘息声回荡在这一小块空间,肩膀的伤口泛起针扎般的疼痛,缝合之后的皮肤被拉扯,夏逐君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前方。
花沐眼眶中蓄了一层水膜。
夏逐君站在花沐前方,再次张开手臂,笑道:“花沐,抱抱我吧。”
抱抱我吧,我好想你。
夏逐君主动拉住花沐的手掌,将他抱进怀里。人鱼即使是打他也没有真的用上力气,就连那一巴掌也只是声响大,他的头上有伤,花沐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伤害。这巴掌带给夏逐君更多的,大概就是后悔与心疼。
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但如果事情再次重演,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当初的那条路。
温热的身躯埋在胸口,从人鱼身上传出熟悉的气味,夏逐君深吸一口气,安心道:“小花。”
花沐抬起手,微微僵硬的掌心覆在他的胸前,花沐沉默许久,哑声道:“疼吗?”
“不疼。”
“骗人。”
花沐抬头看着他,男人胡茬冒了一截出来,憔悴了许多。但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盛满了温柔,花沐轻声道:“明明就是很疼。”
“但是只要小花在我怀里,我就不疼了。”
夏逐君低下头,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小花是夏逐君最好的药。”
第153章 送别
阴沉的天空之下,一朵朵黑色的雨伞盛开在昏暗的大地上,细密的雨水被风扫过,寒风萧瑟,站在最前方的中年男人神色肃穆,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绢花。
赵非躬身将花束放在墓碑前,沉默许久,哑声道:“明轩,知道你喜欢花,现在没有这个条件,别嫌弃,等到末世结束,爹给你送上一束大的。”
碑前的花束带着粗糙的针线,大小不一的花瓣与铁丝缠绕在一起,外面包上几张带颜色的纸,与从大棚中摘下来的绿叶简单凑成一捧花束。这是赵非亲手做的。
上面本来想按照正常流程办葬礼,赵非拒绝了好心的提议,一句话将还想再劝的人堵了回去:“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在外面有许多和他一样的千千万万人无家可归,现在他能有一方土地安身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最终一切从简。
赵非喉咙一哽,险些说不出话来。
燕容低下头,道:“明轩他……”
“我知道,”赵非摁住他的手掌,“我知道他一直不满我将他拘在身边,一直渴望上战场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赵非。”
燕容面色温和,似乎是想起了遥远的、被塞进犄角旮旯里的回忆。
她清晰的记得那年也是冬天,院里下了大雪,彼时的赵明轩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站在门口,埋在膝盖深的雪里几乎看不见踪影。
小明轩举起手中的铲子,大声道:“燕姨,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燕容帮忙扶稳他比他还高的铁铲,笑道:“真的吗?”
“当然!”
小明轩双手叉腰气喘吁吁道,这几天是他难得的能够见到父亲和母亲的日子,父母每个月都很忙,他很少能够过上一个有家人陪伴的假期。
燕容这次也只是因事回来一天,第二天一早就要走,她摸摸明轩的头,没将他的话往心里去:“那明轩可要努力锻炼了,这样才有力气帮我们做事哦。”
燕容这个时候远没有以后苍老,眼睛明亮,她扶正帽子,道:“那姨就先走了,你父亲马上就要出来了,一会去铲雪去。”
“真的吗?”小明轩高兴大喊,喊出来后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压低声音继续道,“父亲会和我一起去铲雪?他同意让我出去玩了?”
“真的,”燕容半蹲下身和他视线持平,叮嘱道,“但是要做好防护,千万注意身体,不能感冒,不然你爹可就不让你再出来了。”
“好哦!”小明轩捂住冻得红通通的脸蛋,将毛茸茸的帽子戴好,昂头道:“燕姨你放心吧,我这次绝对不会再生病的!”
小明轩在小的时候尝试过训练,几个院里的孩子一起,唯独他坚持了没几天就高烧卧床,三十九点五摄氏度,连续几天,小命差点烧没。
赵非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脏有些问题,不能进行太过剧烈的运动,也就是说,他和他梦想中的军旅生涯无缘。
小明轩看起来比同龄人矮了不少,他低下头,小声询问着,语气带着掩盖不住的期待:“燕姨,你知道这次父亲能待多久嘛?”
燕容遗憾的摸着他的头安慰道:“不知道,但应该会留下来给你过生日的。”
她语气上扬:“等到这个生日之后,我们的小明轩就十一岁了,马上就要变成大孩子了,想要什么礼物?”
“我不要礼物,”小明轩眼睛一转,迫不及待道,“我想和哥哥们在一起。”
“不行。”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赵非从转角处走出,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皱眉看着还没铲子高的明轩,眼神冷厉,不怒自威,周身的气质如同藏锋的刀刃般,冻得人不敢上前。
大手将小孩整齐的头发揉乱,赵非叹了声气,冷声道:“你是针没打够吗?”
小明轩回想起尖锐的针头仍然心有余悸,可他并不想退缩,这是他考虑了很久的事情。小孩站直身体,昂首挺胸道:“父亲,我可以的!”
“你的身体在和你说不可以。”
低沉的嗓音下是毫不留情的拒绝,赵非道:“这次让你出去铲雪已经是破例,万一你再出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和你妈妈交代?”
小明轩鼓起勇气,道:“不会的,这些天我一直在训练,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突然捂住嘴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赵非揪起他的衣服后领,生气道:“医生不让你剧烈运动,现在皮的连你妈的话都不听了?”
小明轩伸着小短腿努力够着地面,他反驳道:“妈妈也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行,好啊,看样子你是真的想挨揍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赵非在他后脑勺拍了两下,恶狠狠道,“再提这件事就不让你出去了。”
“你管不着我。”
小明轩从他手上逃出来绕到燕容背后:“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再说我的身体我不知道嘛?”
听见他这小大人般的话语,赵非怒极反笑,半蹲着指着他威胁:“小兔崽子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我不,我才不相信你呢,”小明轩伸出手指,“求求你了,训练的时候我的任务轻一点,这样就肯定不会生病的,爸爸,我可不想柔柔弱弱的。”
他的那声爸爸叫的娇气极了,故意拉长音,刻意撒着娇。他的脸有些圆润,带着些婴儿肥,胖嘟嘟的。他知道赵非在家里最受不了这套,但赵非摇摇手指坚定拒绝:“不可以,和身体有关的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可是、可是我总是呆在家里,你难道不怕我长不高吗?!”
小明轩扔下重磅炸弹,声音带着哭腔:“呜呜呜呜呜,我从此以后就是一个小豆丁了,其他人都比我高,每天在我面前炫耀,我要回家,我要找妈妈……”
他的妈妈是医院的医生,这些天手术安排太多,过两天腾出来时间后才能来这里和他们团聚。
赵非无奈扶额,面对哭泣的小朋友平常硬气的他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佯装沉下脸,吓唬道:“不许哭,不然就不让你出去玩雪了。”
“哇——————”
小明轩捂着脸哭的更大声了。
“我要出去——明明之前答应我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燕容将他揽进怀里,哭笑不得的调节道:“赵非,正常运动一下没什么的,如果实在担心你就趁着蔷蔷来的时候好好问一问,她在这方面总比你懂得多,她说行那就是可以。”
“燕容阿姨说得对!”
小明轩见风使舵大声附和。
赵非猛地向前一扑将小孩抓进怀里,狠狠揉着他没一点眼泪的脸:“你才多大点就敢给我挖坑了?居然还能让你燕阿姨来给你求情,嗯?”
粗糙的手掌擦去脸上的灰尘,小明轩骄傲昂首,期待道:“你同意了对吧?”
孩童的嗓音脆生生的,带着蓬勃的朝气,走廊外大雪飞扬,鹅毛一样的雪花顺着窗户飘进内部,落到男人的肩膀。赵非用胡茬蹭着他的脸,故意刺挠着他:“你妈没意见我就没意见……还敢躲?”
孩子就像滑不溜秋的泥鳅从他手里逃走,赵非一时不查没抓住,笑骂道:“连你老子都敢算计,回去再收拾你,小心点别滑倒了——”
“放心吧,燕姨我先走了!”
小明轩拖着铁铲晃晃悠悠的下楼,小萝卜头蹦蹦跳跳的,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他昂起头,稚嫩的脸颊上落上雪花,几秒之后化为水滴。看向对面穿着迷彩衣的大人们,他羡慕道:“我一定能成为和他们一样厉害的人!”
明轩举起拳头,期待大喊。
赵非站起身,与燕容并肩而立。他注意着楼下的身影,笑道:“脸上一点眼泪都没有,哭的还挺像。”
“这孩子将来能成大事。”燕容评价道。
赵非没接话,寒冷的天气下呼吸带来大片白色水雾,水汽瞬间消失在空气中,他道:“我只希望他能够好好活着,其他的什么也不奢求。”
“那次是意外,迈过了一次难关,他的以后一定是一帆风顺。”
燕容拍拍他的肩膀:“老赵,别那么悲观,不然蔷蔷来肯定又得揍你一顿。”
赵非摸摸头想起许久未见面的妻子,嘿嘿两声:“我求之不得。”
那一年的冬天一家三口很难得的团聚在一处,赵非每天和妻子孩子在床上醒来,他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家人,只觉得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
但人类是无法预知未来的,就像他不知道许多年后的病毒爆发之初,约定相守一生的妻子会在自己的面前变成丧尸,是自己亲手拧断那道脆弱的脖颈。赵非如今已五十余岁,他唯一的孩子身受重伤,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最终尸首分离。
从幸福美满到孤身一人,不过一年而已。
天空落下细密的雨丝,衣服一片潮湿,赵非闭上眼睛,压下去心头的苦涩情绪,站立的身影如同挺拔的松柏:“一切都快结束了。明轩,等到末世结束,我再来看你。”
花沐和夏逐君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场景,赵非的脊背重新挺直,但他曾见过那双肩膀落下的模样。
花沐的嘴唇无声开合,人类听不见的声波随风进入天空,人鱼的送别歌声悠长,带着浓重的思念与不舍。夏逐君仿佛听到了什么,他握紧花沐的手掌,安慰般捏了两下人鱼的手心。
第154章 好脸色
花沐低下头,他的手指蜷缩着,体内时不时冒出巨大的空虚,无底洞源源不断地吞噬着体内的力量,经脉紧接着被三叉戟的法力迅速填满,他垂眸看着纹路清晰的手掌,花沐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回头看向站在最末尾的人,注意力分散到全场,长者回来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察到了不对,将回来没多久的恶作剧给了他,恶作剧的墨汁具有很强的疗愈功能,受伤的人都分到了一些。
恶作剧缩在他肩膀上,周身环绕淡淡微光,默默滋养着人鱼的身体。
夏逐君担忧的握住花沐的手,轻声道:“我们会成功的。”
“嗯。”
花沐道:“长者已经和基地高层签订了合约,接下来,就只剩最后一个阻碍了。”
最后一个。
风吹起两侧的蓝色发丝,金发随风飘扬,人鱼衣装干净利落,灰白衣角飞扬,他半抬起眼望向天空,望向海洋的方向。
薄雾带走思念与伤悲,花沐闭上眼睛语气坚定:“我会亲手解决他。”
葬礼只来了内部的人员,数量不多,但是乐正他们都来了这,包括那两个只有一次合作的向海和冯山。
他们落在最后,看到熟悉的人只是沉默的点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乐正推着还坐着轮椅的洛溪,小声道:“队长,洛溪的外出时间到了,我送他回去。”
“路上小心点,”看着洛溪苍白的脸色,夏逐君语气上扬,“好好治病,不然我可就要揍你了。”
洛溪竖起友好手势:“你敢,我现在可是病号,谁都不能压榨我。”
乐正推着轮椅走向大门:“好好好,我们先回去。”
人群三三两两向外走,剩下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是有军衔且与赵非相识的。
两人吵吵闹闹的离开这里,洛溪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夏逐君眉头紧紧皱着,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担忧:“花沐,洛溪的身体还是那个情况吗?”
洛溪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乐正私下里告诉过他们,他总是在半夜骨头疼。全身上下的骨头一直疼痛,就像是被锥子钉住了一样。洛溪从不展示自己的虚弱,即使是在队长面前,也伪装出没事的样子。
他之前是实验体,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说,他曾经经历的实验影响着现在的身体,在轮船和研究院连续两次透支生命,洛溪爆发状态下有一定概率失去神智,寿命也会急速减少,要想活命,他只能避免战斗。
医生道:“爆发力强,力气很大,伤口也会快速愈合。但是寿命会缩减,在恢复之后身体会反噬之前的伤,你现在应该卧床休息。”
洛溪刚能够从病床上坐起身,他只是开玩笑道:“没事,在这个环境下活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事,也足够了。”
花沐想起医生说的话,道:“法力对他没有任何作用,我没有办法。他的身体被幼年时期的实验埋下祸根,石像将其催发,带来的影响太大,我做不到。”
他很失落,似乎又要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夏逐君将人揽在怀里:“花沐,我想告诉你,不要一味的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错。能治好是洛溪的幸运,治不好也正常,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夏逐君牵住他的手,不容置疑道:“我们走吧。”
两人沉默的走在路上,灰扑扑的柏油路面上满是尘土,湿润的泥土嵌入缝隙,表面留下两道明显的车辙凹陷,花沐一边放空思想一边感受着手心的温度,男人的手掌很烫,表面的茧子粗糙,摩擦人鱼柔软的皮肤,带来若有若无的痒意。
他带着人转过一个弯,准备乘坐基地安排的车辆回去。刚走两步,一个人影从车后走了出来。
“夏先生,人鱼先生,你们好。”
男人身着正装,周身冒着寒气,看样子是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他的头发服帖的绑在脑后,看着面前的两人,他微微躬身,友善道:“能不能耽误二位几分钟?”
男人是非常明显的外国长相,身材高大,浅褐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是能够看出来有一定的弧度。
“想聊什么?”
男人道:“聊一下与抗体有关的事情。”
夏逐君摆摆手,绕过他准备离开:“这不归我管,请去找我的领导聊。”
“啊……”花沐走了两步,看着这人有些眼熟,终于想起来在哪见了一面,“这是那个多管闲事外国人的上司。”
他对那两个人的印象并不好,尤其是和他在一起的另一个人,迎着人鱼的怒火挑衅,试图挑起北海与人鱼的矛盾。花沐勾勾手指挠了夏逐君的手掌一下,明明白白的传达出一个信息:不喜欢他。
那一下挠在了夏逐君的心尖上,他顿时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握紧花沐的手掌。夏逐君边走边道:“今天食堂阿姨做了你爱吃的饭菜,还给你留了一块小蛋糕。”
“好哦。”花沐语气上扬,愉悦的回答。
阿纳斯叹了一口气,他扬声道:“难道人鱼完全没有与其他国家合作的想法吗?”
正在往前走的两个人停下脚步,过了几秒,花仿佛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他转过身,询问道:“我为什么要和其他国家合作呢?”
阿纳斯迅速回答:“疫苗掌握在一个国家手里很有可能导致更大的灾难,他们拥有疫苗之后也就有了不控制病毒的底气,到时候其他国家生灵涂炭,只剩一家独大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有可能背后捅刀,将病毒传染到人鱼身上。而且,你真的能够完全相信人类的承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