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腾之间的联系开始不稳定，屏障大概二十米高，顶端有闭合倾向，报告完毕，请指示。”
“排查不稳定因素，继续观察。”
夏逐君打开队内语音，强调道：“注意，这里接近人鱼交战的边缘，法力覆盖极其不稳定，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绞肉机。遇到能量波动时不要靠近，通知恶作剧，让它去解决。”
队友们纷纷比了个手势，沿着街道四散开来。在轮船上受伤和阵亡的人数加起来有队伍的一半之多，剩下的一半全部都在这里。恶作剧跟在他身后，头上象征性带了一个耳麦，它轻轻摆动身躯，顺着感受到的气息向内前行。
夏逐君两指并起在耳畔挥动，示意众人跟上。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空气中的波动逐渐连人类也能够明显感受到，越过一个拐角，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他们几乎忘了呼吸，夏逐君屏息着，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路口居然伫立着一个十余米高的人鱼石像。
人鱼石像散发着冰冷的白光，惨白的光辉从周身发出，眼眶中空空荡荡没有瞳孔，巨大的鱼尾盘在地面上，奇异的香味弥漫在四周。
夏逐君率先冲出，扳机扣下，子弹裹挟着火焰射进石像内部，爆炸掀起浓稠的黏液，他绕到石像身后，只见背后的阴影处悬浮着一条一人宽的管道，将石像内部的能量运送到头顶的屏障中。
耳麦传来杂声，夏逐君确认目标，不再废话，枪支充能完毕，火焰直挺挺地喷向距离最近的石像尾部！
海上的战斗从未停歇，两人有来有往谁也不能够打败对方。感受到那一丝异常波动，雕像微不可察的皱眉，一掌拍向人鱼胸口，人鱼像风筝般急速下坠，花沐向下挥出法力，堪堪稳住身形，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望向奥菲尔斯。
海啸越来越近，花沐双手唤出图腾，咽下翻涌上来的鲜血，试图阻挡这一切。
法力撑起的屏障在几十米高的海浪之下显得无比脆弱，瞬间便被拍碎。海浪越过此处涌向海岸，滔天巨浪即将登上陆地。
花沐浑身湿透，他微微弓身，满身的伤痕无法愈合，整个人都是防备的姿态。
站在他对面的雕像也十分狼狈，身体的破损之处恢复缓慢，焦黑与雪白交织，黏液顺着手臂向下流。
“你快坚持不住了，”雕像道，他看着人鱼握着三叉戟颤抖的手臂，“你还没有真正的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你退下，不阻拦我，我不会伤害你。”
“但我要解决掉你。”
花沐的嗓音沙哑，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身体内部的空洞吞噬了太多的能量，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而且他能够明显的察觉到雕像正在从其他地方吸收力量，自己迟早会拦不住他。
风吹过他的肌肤与长发，花沐抬起头，修长的脖子露了出来，喉结轻微滚动：“三叉戟能够捅穿你的胸口，一次又一次。”
“但是现在没人能够发挥三叉戟的全部力量，不管是蓝青还是你，都无法杀掉我。而我，能够完全使用这把权杖所蕴含的法力。”
这是一个残忍的事实，花沐却笑出声：“你以为我的哥哥消失了这么久，是去做什么？”
雕像察觉到不对劲，海面之上冒出大大小小的石像，围绕着中心的人鱼，势必要将他撕碎。
“那我只能将你留在这里，让你永远失去握住三叉戟的能力。”
奥菲尔斯抬起手，银色的图腾法阵在脚下升起，扩大数倍笼罩这片海域。
花沐猝不及防落入包围圈，石像尖锐的爪子落在肩膀要将其撕碎，霎那间，花沐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爆炸震出冰层，将所有石像困在原地！
第161章 意识沉入深渊
“动作快点，别往后看，”夏逐君嘴上咬开一条引信，将地上的炸弹绕在一块，并在拉环处打了一个精巧的结，“二小队报告情况。”
“报告队长，”乐正趴在天台观察着人鱼石像，小声道，“一切正常，根据观察，石像目前的绝大部分力量都用来维持屏障，对外界的感知下降了很多。”
“莫要轻敌，注意隐蔽。”
石像的尾部环绕着中央废弃的中心岛，四面八方的高楼围绕着石像，夜色之下就像是无法逃脱的囚笼。
“老大，探测器显示，海水退潮了。”
“什么？！！！”
夏逐君愣在原地，手中的仪器掉在地上，整个人被死死钉住一般一动不动。
“乐正，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在沿海出任务吃生腌的那个时候。”
乐正察觉到不对劲：“记得，怎么了？”
“那个船长载我们回来后恰巧遇到浪，当时他顺嘴说了一句，”夏逐君沉默两秒，“海水无故退潮，证明海啸即将到来。”
这个噩梦般的词汇在这几天疯狂的占据人们的思想，乐正紧紧手指，苍白无力道：“即将是多久？”
“现在。”
夏逐君道。
“所有人准备，安装炸弹后迅速离开，再说一次迅速离开！”
末世之前繁荣的城市在海浪的压迫下也只是小孩的玩具，夏逐君将所有的特制手雷通通扔进石像怀里，避开突然出现的正常大小的石像一掌将其拍进墙壁：“明图，能联系到花沐吗？！”
耳麦中传来方昼的回应：“不能！老大，我们现在无法接受任何外界信号！”
夏逐君将手下的石像一拳打爆：“快走！”
炸弹终于将石像完全包裹，确保余波不会留下漏洞，夏逐君向前奔跑：“乐正，你们坐直升机先走，我们乘坐另一架！
“我靠许时你死哪去了？！！！”
“夏狗你特么的给我放尊重点，老子搞不好就要在这献身了！”许时蹲在角落安装好引线，滋滋啦啦的火花一蹦一蹦的闪烁着即将点燃预计目标，“卧槽我服了这是什么鬼装置！回去之后老子要将工厂主任贬为庶民！”
许时抱着枪向前冲，乐正登上直升机观察外面情况，无数探照灯将海岸线照的宛如白天，乐正震惊的瞪大双眼，目光所及之处，海水迅速退潮露出桥墩，裸露的碎石遍布整个海滩，白浪翻涌，夜晚的海面上，有星星，但更多的是厚重的云层，将空间压得密不透风！
海水迅速退后，靠岸的船只控制不住方向冲向海岸线上的房屋，十秒后，海平面迅速上涨，冲破大坝瞬间淹没高速公路。大坝在这时就是柔软的纸壳，被水迅速击穿，海水如同瀑布一般从高处落下，冲击力击垮地面上的一切。海啸击垮两岸竖着的铁皮，水泥，大坝，建筑物，树木，甚至是高速公路。
“快！！！”
许时一秒踏过十几阶楼梯，在死神的追赶下爆发出无限潜力，大楼摇摇欲坠，秒表在所有人的心里进行急促的倒计时，夏逐君整个人几乎探出机舱，朝着许时伸出手——
许时摁下炸弹开关，身体猛地向前扑去，就在这一瞬间，脚下的平台土崩瓦解，高楼向后倒塌！
“滴————”
开关划破空气，炸弹轰然掀起滚滚热浪！
许时在最后一刻抓紧夏逐君的手臂，挣扎着向上爬去，直升机经历一番晃动之后终于平稳飞起，机舱里的人将两人扯进来，许时依旧抱着夏逐君不肯撒手，气的夏逐君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两脚。
“我靠我真的，差点就没命了！”强烈的失重感依旧缠绕着他的身体，许时颤颤巍巍试图靠近夏逐君，“再晚一秒你就见不到我了夏狗！”
“滚蛋，”夏逐君将人一脚踹远，贴在玻璃上望向远方，整个人被震撼的近乎失语。
巨浪将沿途的所有房屋带走，整个平面仿佛变成一张纸，任由海水移动，海浪冲垮山峰，挥舞着死亡的巨手，轮船不受控制的撞上高速公路的路面，裸露的钢筋被水冲垮，轮船撞上大坝，被迫从瀑布高处砸向下方，轮船倾斜着被海水吞没，迅速挤压成一片废铁，大大小小的船只撞在一起发出尖锐的爆炸声，在泥沙中沉入海底。
“老大，石像被成功解决，通讯恢复了。”
夏逐君如梦初醒拿起通讯器，疾声催促道：“明图，花沐那边有消息了吗？！”
通讯另一侧终于传来呲呲啦啦的声音，花沐的话经过层层转化几乎听不出音色：“逐君……我……没事……”
更大的电流声阻隔了最后几句话，夏逐君道：“什么？明图，花沐说了什么？！”
“不行，通讯又不能用了。”方昼看着大屏幕，手下的机器任凭怎样调试再也发不出声音。
夏逐君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膛震荡脑海，他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难不成这个城市里还有石像！”
“什么？！”
“驾驶员，打开探照灯！快！！！”
夏逐君近乎撕心的喊道，成员迅速行动，三架直升机迅速分开向下探查，夏逐君将绳子绑在腰上，旁边人还未来得及阻止，夏逐君摁下他的手，道：“许时，通讯问题必须解决，不然出问题的不只是海上，还有转移途中的民众！”
“我明白！”
许时啧了一声，身上满是细小的伤痕与尘土，将剩余的炸弹搜刮完毕固定在夏逐君身上，许时锤了他一拳：“活着回来，我还得去见我家江云，如果你出事我怕人鱼将我的头盖骨给掀了。”
夏逐君毫不留手，一脚踹在他腿窝：“知道就好，看着点，别真让我成落汤鸡了。”
恶作剧安抚的拍了拍夏逐君的肩膀，章鱼的触手指指外界，夏逐君道：“你要出去？”
恶作剧点点头，向更远处飞去。
许时稀奇道：“这小玩意儿居然也有思考能力？”
“滚蛋！”
“老大！找到了！第二具石像在山脚下！！！”
直升机距离潮水只有几百米远，海水已经淹没到石像的尾鳍，水面冒着白色泡沫，几具石像即将从海水里成型。
夏逐君找准位置利落跳了下去，风刮蹭脸颊几乎要割出血痕，他落到石像肩膀避开挥来的手掌，石像的动作有些凝滞，夏逐君不敢停下，扛着炸药固定在石像的周身，炸弹所具有的自动镶嵌功能在石像表面钻洞固定，石像被人类惹怒，抬手劈向身上的蝼蚁，超高韧性的绳子被手掌劈过，夏逐君被绳子带着飞向空中，五脏六腑差点吐了出来。
“还差几个！”
直升机绕后下降，掀起的风吹开海水，夏逐君勉强稳住身体降落到人鱼石像的尾巴表面，嘭嘭嘭几个炸弹砸下固定，夏逐君吐出一口污血，来不及休息再次向前奔跑，只差最后一处！
乐正回过头，面上的神情在看到即将到来的事物后变得惊悚而难以置信，喉咙失声几秒，乐正嘶吼道：“快走——！！！”
视线落到的天际线，滚滚海浪一眼望不到高度，无法判断究竟有多高的浪即将戳破天空，原本只是山峦的阴影，实际上却能够吞噬山峰！
夏逐君被鱼尾扫过拍在建筑物上，腰间的绳子栓着他摇摇晃晃向上飞，夏逐君迷迷糊糊睁开眼，脚下溅上水花，他攥紧绳子，大吼道：“许时！！！”
上方迅速拉动绳子，直升机向前飞，与此同时海水不断上涨，紧跟着夏逐君的脚后跟冲上山脚！
炸弹爆炸，将石像炸成碎片沉入海底。
在大自然的手掌下，无论多么强大的生命都变得无足轻重。
巨浪朝直升机拍来，夏逐君屏息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浪，甚至能够闻到水里的腐烂味道。
硕大的章鱼触手从海水中拔地而起，托住直升机升向天空。恶作剧捏爆残余的石像，护送着人类飞越山峦，将数十米高的浪花牢牢抵在外界！
海浪如山一般无边无际，海水冲进城市内部，无数车辆与房子不断碰撞，随着海水的轨迹撞上更多的建筑物。房屋被海浪冲垮，混合着泥土杂质变成海水的一部分冲向更远的地方。直至最后海平面比地面高出几十米，城市变成一片汪洋，海水荡平一切，没来得及撤离的人哭泣着陷入泥浆沉入地下。
亮起的灯光连接各个废墟，撤离工作在经过短暂的慌乱后重新恢复正常，黑夜隐秘而又危险，刺耳的沙沙声敲击心脏。
“随时准备战斗。”黑暗中有人说道，他们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不屈的光辉。
大雨倾盆而至，夏逐君喘着粗气看向大海，通讯系统终于恢复正常运作，这边没人出声，时间流逝，不知是过了几十秒还是几十分，夏逐君干涩道：“明图……”
话音未落，黑暗的海水中突然冒出几十个闪光物！
耳边传来外界通讯，伴随着花沐的声音，一道道法力光亮从闪光物周围升起，几十道法力纠缠在一起，硬生生从海岸线上升起一道几百米的屏障，将陡然升高的海平面拦在陆地之外！为首的白发人鱼抬眸望向此处，夏逐君心脏猛地刺痛，难以置信道：“江雨？”
许时头皮一紧：“卧槽！！！”
领头的人鱼虽然体型变化很大，但是仍能让人一眼认出！
“逐君，人鱼族人会创造出时间供人类撤离……逐君？”
人鱼发现了人类的不专心，略带惩罚的敲击声透过层层通讯传来，夏逐君单手摁住耳麦，笑道：“花沐……我没事，我只是太惊讶了。你呢，你那边情况如何？”
花沐挥手拭去嘴角的血，雕像快要恢复成曾经的长相，各个方面，颜色、大小和力量。但此时花沐并不想让他知道，人鱼轻松道：“我这边很好解决，你赶紧撤离，别待在沿海。
“刚刚抵达的只是前浪，真正的海啸还在后面，初步判断有近百米高，海边会变得非常危险，你们赶紧离开那里。”
夏逐君面上带着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微笑，他正欲说话，耳边忽然传来电闪雷鸣，夏逐君疑惑的看向周围，直升机迅速驶离，没有闪电和雷暴，那只能说明这是通讯对面的声音，夏逐君紧张道：“花沐，你那边究竟是什么，我听到了雷电声。”
“没事，别担心，”花沐擦去嘴角的痕迹，甚至有闲心编造一个合格的谎言，“是我们召唤的雷电，雕像又要来了，我得认真打怪，先中断了。”
“你一切小心。”
夏逐君柔声道，通讯中断后他的脸色黑如锅底，手上的零件差点被捏变形。
许时嘲笑道：“你家小花也会骗你了，真不可思议。”
夏逐君再次踹了他一脚：“花沐如果出了什么事江雨肯定会崩溃，江雨再出事你猜江云还有没有求生的意志了？！”
“……我靠我服了！”
许时起身换掉驾驶，恶狠狠道：“在前面找个平台降落，其他几个人去另外两架直升机，我和夏逐君有事要做。”
乐正：“做什么？”
“去英雄救美！”
许时咬牙切齿道。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海底，被黑暗层层包裹着，只余奔腾的海水怒吼。花沐敏锐的察觉到，雕像正在重新召唤权杖的法力。
花沐的身影当空而至，一拳直击雕像面门，光球紧贴雕像炸开，将雕像的胸口炸出一个空洞。海水瞬间蒸发出一个深坑，周围的海水迅速倒灌，雕像活动着身体，冷声接住人鱼的下一击：“不自量力。
“你们只是在白费功夫。”
他说的没错，无论雕像碎成什么样子，最后还是会恢复。
两人的接触面爆发强大的电流，花沐紧紧攥着他的拳头，闪电钻进雕像内部将还没来得及粘合的石块原地炸开，人鱼冷声道：“那又如何！”
雕像愤怒的举起权杖，虚空中一道明亮的白光冲破黑暗从脚下升起，尽数钻进体内，雕像一拳将人鱼砸入水中，两人纠缠着撞向海底，雕像的尾巴缠住人鱼的腰部，水蛇一般试图将其拦腰斩断。
与此同时，紧锣密鼓转移中的废墟被刺耳的嗡鸣震出层层裂缝，下一秒，人类看着从无数缝隙中、水道里、以及空气中冒出的石像，恐惧涌上心头近乎失声，惨叫刺破苍穹。面对着无法逃脱的灾难，情绪接近崩溃，痛哭声和呻吟交织，土地血流成河。
花沐强行接住雕像的拳头，更多的光流汇进雕像的身体，奥菲尔斯轻松掰开花沐的手指，残忍道：“能量场困住了那两个人鱼，你要知道我没有足够的力量点燃它。”
花沐的肋骨断了两根，牙间流出血沫，他意识到了什么：“那一切只不过是你的障眼法？！”
让能量场困住长者，然后收回上方的力量，在与自己战斗的时候获得更多的筹码！
“我已经得到了权杖的全部法力，你毫无胜算！”
雕像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凿入地下，掀起浑浊的污泥，花沐双臂青筋暴起，猝然化成人鱼形态，尾巴朝着雕像腰间砸去迫使他松劲。
雕像被迫向后躲闪，花沐一跃而出冲出海面，胸膛剧烈起伏。奥菲尔斯皱眉道：“你和我纠缠的太久，你是在拖延时间，但我需要快点结束战斗。”
他没必要再和人鱼纠缠下去了。
奥菲尔斯拿出骨哨猛然间吹响，刺耳的声波刺进人鱼大脑，花沐根本无法闪躲，十指插进头皮，发出痛苦的哀嚎，脑袋中仿佛变成了一个绞肉机，将所有的脑浆搅成乱糊，奥菲尔斯抬手召唤触手，在人鱼防守不及之时，骤然刺进他的心脏——
“噗哧——”
那其实是很细微的动静，黏液形成的触手刺穿人鱼的胸膛，花沐的瞳孔微微放大，四肢忽然失去了所有力量，从触手表面刺出成千上万只微小的触须，插进血肉疯狂的吮吸血液。
“我说过，我会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雕像靠在花沐耳畔残忍出声，花沐的齿间不受控制的涌出大股鲜血，身体抽搐着，狠狠砸进海面！
陆地的风声呼啸而过，带着深远的悲歌，无声的叹息刮过海平面，海啸越过战场冲向陆地，雕像一手插进花沐的胸口，眉眼带着恶意，惋惜道：“很可惜，你的人类伴侣再也见不到你了。”
花沐试图举起手，却眼睁睁望着自己离天空越来越远，鲜血四溅，花沐全身的筋脉在无形的震颤之后轰然断掉，整个人如同失去翅膀的鸟儿一样向下坠落。碎肉从伤口涌出，染红身下的海水，最终沉入海底。在最后一秒，花沐茫然着，恍惚看到了夏逐君的身影。
别难过，夏逐君……
意识沉入深渊。
血花模糊视线。
那是无比绝望的时刻，大海悲鸣，三叉戟失去光辉，伴随着人鱼的躯体沉向深海。
“花沐！！！”
夏逐君目眦欲裂，越过扶手要跳进海里，许时抱着他的腰将人甩在地上：“夏逐君，冷静点！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放开我——”
夏逐君挣出束缚，却被强行扑倒，他与许时扭打在一起，眼睛泛红，厉声道：“那是我的人鱼！”
“我知道！”
许时几乎摁不住他，下一刻，两人感受到什么，齐齐向外望去。
雕像疑惑回头，却被冲击强行定在了海上。
人鱼落下的地方忽然向外射出刺目的光辉，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倒塌崩坏，那一层最后的屏障碎裂，三叉戟从水下冲出，万丈光芒光耀夺目，花沐手握三叉戟，法力充满破碎的身体，朝着雕像俯冲而去！
兰蒂斯特，平静的海面升起漩涡，高耸入云的石门表面镌刻着繁杂美丽的花纹，复杂的文字深深凹陷下去，种族的浮雕相互缠绕。人鱼的身形在石门之下如同尘埃一般，停滞的洋流冲出束缚，在没有阳光的深海之下，光辉从石门缝隙倾泻而出。
蓝青浑身伤痕，鲜血融入海水，变成浅薄的粉色，最后消失不见。他单手摁上石门中央的人鱼浮雕，肩膀上的图腾彻底变成血红，向外冒出金色的光芒。
几百米高的大门表面刻满人鱼的石雕，他垂首看向手掌，掌心紧紧贴附在大门之上，两侧的石柱顺着蜿蜒的路途亮起，浩瀚的海洋之中，洋流涌向天空，云层被冲击成亿万碎片，旋转着支撑在天地之间。
那是一副从未有过的盛大景象。
天空瑰丽而妖异，苍穹撕碎成无数空间，法力成为耀眼的分界线，将万千光斑分割，海神之力喷涌而出，浩瀚的力量呼啸着冲向天空，朝着北海涌去。
明图撑着失去意识的洛溪跌跌撞撞的向前走，被天空的异象震在原地，她的身后堆摞起一座尸山，丧尸与石像的结合产物被撕成碎片。明图跌坐在地上，刚从血海中冲出的人双目赤红，一刻不敢停地按压洛溪的胸膛。
宽阔的陆地之上，无论是隐藏在地下的流浪者还是正在转移途中的居民，纷纷抬头向天空望去，地震被摁下暂停键，大地撕开裂缝吞噬高楼，从地下冒出的鲜血汇聚在一起，像河流一般涌向低洼。决堤的洪水迅速减少，某种看不见的能量将其束缚在波涛汹涌的江河之内。
海神释放出磅礴的生命力，随着风和洋流运往全球，神明伸出救赎的双手，洪流席卷天空与陆地，摧枯拉朽般的击碎一切黑暗！
花沐手握三叉戟，海神之力围绕着人鱼形成一层华丽的光辉，金色图腾沿着脚下向四面八方扩散，雕像的躯体被震在原地。
“我说过，我会亲手解决你。”
三叉戟指向雕像，沉睡在其间的人鱼骸骨冒出亮光汇入顶端，蓝宝石之中的骸骨上方出现一层虚影，银发人鱼站在花沐身后，覆盖上那只紧握三叉戟的手，在他们之后，是千万万人失声痛哭的背影，海啸降临陆地，击碎遇到的所有建筑物和渺小的生命——
“哥哥——”
银尾人鱼骸骨从三叉戟中腾空飞起，重新获得血肉，银发在空中飘动。
耳畔响起熟悉的呼唤，奥菲尔斯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那道身影，他抬起手触摸虚无的影子，嘴唇轻启，声音飘散在风中。
三叉戟刺入奥菲尔斯胸口，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
权杖辉煌夺目，能量从雕像内部爆炸，旋风从人鱼脚下升起，奥菲尔斯的手指距离虚影仅有一寸，时间仿佛静止，下一瞬间，雕像破碎成万千碎片，指尖化为齑粉，光点汇聚成河，跟随冰冷的寒风向海洋飞去！
银发人鱼抚摸着人鱼的长发，喉间发出低鸣，深海中跃出大大小小的鱼群，鲸鱼与海豚相遇，跟随着频率鸣叫。
无人见过这种场景，长达千里的云层之上，万千飞鸟越过群山，飞向更远的海洋。陆地四季交替，整个世界陷入一个巨大的轮回，无形的双手拨动时间，枯木冒出新芽，繁花盛开，秋叶落下，雨水覆盖大地，寒冰在海面凝结。
虚空中冒出万道耸立的石柱，石柱被法力灌满，如同钉子一般插入运动的板块，将大陆牢牢固定。残破的实验室废墟彻底化为乌有，陆地上与人鱼有关的一切纷纷化作光点消失，血清在玻璃罐内蒸发，鳞片碎成粉末，珍珠消散。
江雨抬头，眼底含着无尽的悲伤。
“哥哥。”
他道：“我来接长者回家。”
雪白的骸骨落在人鱼的怀抱之中，浪花从脚下流过，远方的天空传来深海的呼唤，三叉戟形成的王冠闪烁着金色光芒，花沐垂眸，长发从肩上滑落，江雨轻轻接过骸骨，水滴落在海面。
雨停了。
花沐抬头，从远方而来的水汽凝结成水珠降落，在手背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人鱼终会回到海洋的怀抱。”
海上精灵悠长而空灵的声音穿破云层，晦涩的音调中携带着海神的祝福，长风裹挟着人鱼的话语，奔向遥远的极地冰雪。
雪花飘落在手心，拥有着浅绿色宝石般的瞳孔温柔的注视着面前的海域，生机在此停驻，风的呼唤带着熟悉的音调。霜诺闭上眼，修长的鱼尾摆动，人鱼潜入水下，深海的地面之上，无数的生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花沐挥手，尾鳍染上海域的颜色，力量不断爆发，一口鲜血顶到喉间。人鱼身上鲜血淋漓，胸口的大洞向外扩散，大片血迹随着重力落到水中，身体疼痛入骨，意识却十分清醒，他回首望向夏逐君，正欲开口，热血从牙关溢出。
夏逐君颤抖着将人鱼拥在怀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带来寒意，白色落到花沐发间。花沐彻底放松身躯，将自己靠在男人怀里，他抬眼看着夏逐君的眼睛，笑道：“夏逐君，下雪了。”
海面上飘起鹅毛大雪，冬天的第一场雪在此时降落，覆盖整个天地。
东方光芒大盛，金色的阳光穿破云层，带来阴云过后的第一个黎明。温暖的光辉洒落大地，异常的气候灾害消失在人鱼身后，无数人扬起肮脏疲惫的脸，迷茫的看向许久未见的太阳。
春的衣服破破烂烂，和斐夜相互搀扶起身，北海的众人看着彻底淹没基地的海水退去，废墟中的人类放下手中的武器，喜极而泣的趔趄奔向远方。
海面上，花沐捧着夏逐君的脸，轻柔而又珍重的吻了上去。
两人的吻带着血腥味，夏逐君单膝跪地，看着人鱼的眼睛，哑声打破平静：“你要走了吗？”
花沐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抱着面前的人，近乎撕咬的吻着夏逐君。冰凉的唇没有血色，人鱼整个身体都在轻颤，双手摩挲着男人的脸颊和脖间，只想借由这种方式将夏逐君牢牢刻在心底。
“花沐、没事的花沐……”
夏逐君喉结艰难的向下滑动，他安抚的将人鱼摁在怀中，两个身体紧紧相贴，人鱼的血液染红夏逐君的衣服，男人止不住的亲吻人鱼的脸颊，胡乱抚摸着他的脊背：“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花沐，别伤心……”
直到他的手碰触到了那裸露的伤口，夏逐君用力埋在花沐的颈窝，颤声道：“你千万不能有事……小花……”
“逐君，”人鱼侧过头，嘴唇碰触到男人耳尖的皮肤，“我一直爱着你。”
花沐眼眶中流下热泪，他紧紧抱着他：“逐君……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接下来的路需要你一个人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