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包厢内,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众军官均是一幅错愕的表情看着阎君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对阎君山寒暄,招呼。
“少帅这么说,可就折煞我等了,您来的时间刚好,是我们来早了!”
“这辈子,能吃上少帅请的饭,值了!”
“少帅贵人事多,等多久我都愿意等!”
阎君山耳边尽是这种奉承讨好的声音,一时间包厢内充斥着一片祥和气氛。
酒过三巡,阎君山放下酒盅,向小二要来了一个海碗,起身倒满酒,端起酒碗,扬声说道,“诸位!”
话音刚落,适才喧嚣的包厢,瞬间落针可闻,近百双眼睛齐齐看向阎君山。
“我阎君山对不住兄弟们,养了李大捌那么一个白眼狼,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着各位兄弟了!”
众人一听这话茬,有些不对劲啊,李大捌谁都知道是负责发放军饷的,昨天就没见到李大捌的影子。
几个脑子转的快的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包厢内隐约可以听见交头接耳低语的声音。
阎君山继续说道:“兄弟们的血汗钱,被那个孙子弄走了!在这里我先对各位兄弟说声对不住了。”
“这碗酒,当做是我给兄弟们赔罪了!”说着,阎君山仰头一口灌下一海碗的酒,狠狠地放在桌子上。
阎君山耳边交头接耳的私语声越来越大,他甚至都能听清一两句。
阎君山姿态放得很低,军中账上常年挂着三个月的帐,这件事情谁都清楚。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番虚虚实实的话下来,谁也没有把侧重点放在军饷上,更多的是八卦李大捌背叛阎家军的事情。
认为今天有些不同寻常的阎君山,不过是因为李大捌的背叛,有些情绪上的波动,才找来他们这么多的人,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表示永远效忠阎家军的决心。
众军官举起酒杯,齐声说道,“永远效忠阎家军!”说罢,饮尽杯中酒。
阎君山面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好!”
“诸位放心,我已经派人顶替了李大捌的位置,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李大捌留下来的烂摊子。”
阎君山的这顿酒席,外加似是而非的对这几天发不出军饷的解释,可谓是,给足了众位军官的面子。
外面电神雷鸣,雨点搭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这样大的响声,在觥筹交错的万华酒楼包厢内,很少有人会注意到。
阎君山对他们的抬捧,使得他们有些情绪上有些发飘,死命效忠的话,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
阎君山的酒喝得也有些多,深知今天这招不过是缓兵之计,若是真的触动了这些大老粗的利益,他就算是把自己喝死了,这些人都未必领他的情。
这天左离收到了查白派人送来的口信,事情好像进展的并不顺利。
送口信的人名叫马修贤,是查白的一个远方亲戚,同时也是查白的下属,二十多岁,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据马修贤所说,阎方最近病情好转,阎家军也并没有像他们又预料的那样,出现内乱的情况。言辞之间,希望左离能出把力,再添一把火,接下来查白那边才能一环扣一环地锁死阎方。
左离听完马修贤说完,皱了皱眉,轻嗤一声,阎方的命可是真够硬的!同时也有些佩服阎君山,既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稳住军心。
来人的意思他听懂了,不过就是觉得这步李大捌的棋走的不漂亮。想让他想办法补救一下。
缺了三个月军饷的窟窿,阎家军中绝对不可能,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风平浪静。
通俗一点讲,这个时候,需要一个搅屎棍,把看似平静的水面搅浑,此时不难,但是,查白是阎家军的督军,这种事情查白来做似乎更方便一些。
左离思忖片刻,抬眸看向马修贤,“查白呢?”
也不知道这人是性格就是这样,还是查白背后交代了他什么,正常来说查白和左离是合作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查白求着左离上了这条船,派来的人应该对他客气些才对。
但马修贤一直对左离都是爱答不理,公事公办的态度,带着鄙夷的目光瞥了一眼左离,回道,“查督军最近有事,外出公干!”
查白不过是一个被做空了权利的督军,已经被阎家父子边缘化,就是一个顶着督军头衔的闲人一枚,查白能有什么公干?
他无法求证这话的真假,总觉得查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海阳城,似乎不那么简单。
左离凌厉的眼神瞄向马修贤,“是吗?”尾音下沉,明显是不相信查白外出公干,这番言辞。
马修贤对上左离的视线,似乎没料到左离会这样不好对付,有些低估了左离,又或许是高估了自己。
马修贤盯着左离看了半晌吸了一口气,态度不似刚才那般冰冷,而是带上了几分恭敬的神色,露出了见左离的第一个笑脸。
马修贤详细解释道:“查督军属实是外出公干,去江城视察去了,”,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凑近左离,“实则是为下一步的计划做准备。怪我没说清楚,让左先生误会了不是?”
左离瞥了一眼马修贤,轻嗤一声,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就连为人处世的方式都一样。
不过是一个小喽啰,左离犯不上了和他一般计较,到底是没说什么,让人离开了。
从他和查白合作的那天起,他就没妄想过查白对他能有十分诚意,这从马修贤的态度上就能看明白。之所以和查白合作,一方面是查白掐着他的身世秘密,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和查白有一个共同目的,甚至包括想要他命的师洪彩,他们都想让阎方死。
深夜的阎家军军营,大多数人都进入的梦乡,尤显得静谧,营区内零星闪着几点移动的光亮,那是巡逻大兵拎着灯笼在巡视。
站在营区附近的小山丘上,能清楚地看到那边的场景,耳边偶尔能听到远处几声猛兽嚎叫的声音。
大半夜的不能睡觉,得了这份巡夜的苦差事,大多是没权没钱又没人,最底层的大兵。晚上巡逻的时候,凑在一起发牢骚,侃大山,吹牛,成了底层巡逻大兵打发漫漫长夜的方式。
正巡查完一列营房,漆黑的夜空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些明黄色的孔明灯。似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零零散散的越来越多逐渐飘了过来。
每一个孔明灯都泛着幽暗的光,细看底下好像还系着什么东西。
营区上面飘孔明灯,多新鲜啊,巡逻大兵这逻也不巡了,纷纷仰着脑袋看天上的热闹。
“怎么回事?”
“谁放的?”
象征着美好祝愿的孔明灯,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飘到营区上空,不知什么原因,鬼魅一般地,又一个接一个地熄灭,随着孔明灯下坠的还有雪花片一样,带着黑色印刷字体的纸。
巡逻大兵弯腰捡起脚边信纸,自言自语,“什么呀!”眼神扫了一遍,双目越瞪越大。
只见上面印着一首打油诗,应该是刚刚印刷后不久,还能闻到油墨味。其内容为:海阳城阎家军,守土英豪欲断魂。百万军饷已不见,流血送命为何人?
这首打油诗,别的寻常无所谓,那中间的百万军饷已不见,绝对能吸引人的目光。
扫读下来,兵荒马乱的局面,对于这些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大兵来说,今天活着,明天不一定死哪去呢,他们来当兵无非就是为了那么那么点钱。
三个月的军饷都没了,敢情是姓阎的那孙子骗他们,他们拼死拼活的守在这里,不就是白给阎家父子卖命吗?这谁能干?
巡逻大兵中当即就有人,摘下帽子,扔到地上,愤愤不平,“呸!姓阎的那孙子骗我们,不给钱,谁愿意受这份罪?”
此话一出,蝴蝶效应一般,立马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咒骂阎家父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营区内的灯逐渐亮起,不用一传十,推开门就能看见,满院都是写着打油诗的雪花片一样散漫了营区大院。
既然有随风而动的墙头草,就一定有死命效忠阎家军的人,此时的阎君山眸底赤红,似是被心里的怒火点燃一般。
阎君山头发鸡窝一样凌乱,面料上乘的白色衬衫,罕见地出现了褶皱,绣着龙纹的军装外套,虚披在身上,显然是刚睡醒,就经历了一件极其堵心的事情。
那首打油诗,让他瞬间从温热的被窝中起身,印有打油诗的纸,在他手中已经被捏成褶皱的一团。
阎君山咬牙对周海说道,“给我查!”
第七十四章 不愿相信的事实
左离站在小山丘上,看着远处重归一片黑暗的营区,默默放下手中弹弓,心想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左离冷漠疏离的脸上,划过一丝愧疚,黑暗的营区逐渐恢复光亮,不过,那并不是他们刚刚放过去的孔明灯,而是伴随着吵闹乃至咒骂的喧嚣声,拉起的电灯。
左离心里不合时宜地想着,不知道这次阎君山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化解这次兵变危机。
左离驻足观望一会儿,转身对身后之人说道,“走吧!”
此人正是为查白稍口信之前马修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放这么多的孔明灯,并且控制在飘到营区上方打下来,他自己一个人做不来。
马修贤垂眼看了一眼左离手中的弹弓,带着三分不屑的表情夸赞,“这玩意,还能这么玩,”看向营区方向,比划了一个枪的手势,“要我,就用枪,我习惯用枪,枪多好用,砰砰砰地,几下就打下来了,一点难度都没有。”
左离自顾转身离开,没有理会马修贤的话。
左离心里默默地马修贤贴上了一个狂傲的标签。马修贤到底是太年轻,查白那样一个笑面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人留在身边,或许对查白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何尝不知道枪来的更省力一些,要论枪技,他不敢称天下第一,但也自认枪技绝对不差。他有绝对的信心能一枪击中不过几十米远的孔明灯,但枪声一响定会引起几十米外阎家军的警惕,同时也暴露他自己的位置。
左离捏了捏裤子口袋里没有用完的弹珠,弹弓就不一样了,弹珠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没有多大的动静,不会立即引起别人的恐慌,他们甚至还可以站在这里观察,阎家军内讧的精彩画面。
左离只是看了两眼,心里像是有什么揪扯着他一样,就看不下去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阎家军的内讧场面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最终崩了几个带头挑刺的兵,算是稍稍安静下来。
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透过玻璃在室内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线,阎君山坐在椅子里,借着微弱的光,依稀能看出半张脸的轮廓,下颌线条紧紧绷着,两片薄唇紧抿,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心情不好别惹我,这几个字。
阎君山手中摆弄着一个小小的玻璃弹珠,在椅子的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双眸微闭,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
虽说处理了两个闹事的兵,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但军饷亏空的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这个暂时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阎君山睁开眼睛,连续几日没有休息好,眼底爬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少。
弹珠是下属在营区大院里捡的,应该就是这个小东西,把孔明灯打了下来。
阎君山语气淡淡地问周海,“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周海坐在阎君山对面的小凳子上,跟着阎君山连轴转了几日,一向腰板挺得笔直的副官,也有些撑不下去了,坐在凳子上的姿态罕见地随意了一些。
周海闻声抬头看向阎君山,“没有。”昨晚是有人看到孔明灯飘来的方向了,他昨天连夜带人去找的时候,只发现了一堆凌乱的脚印,人的影子到是没看到。
阎君山点点头,似乎已经料到了答案,有心想搞他的人,又怎么会乖乖等在那里,让他抓到。
阎君山垂眸看着手中弹珠,这样的弹珠他很熟悉,二层小洋楼陈列室,他收藏了一大盒,就在离柏弹弓盒子的旁边,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弹弓。
但一个飘起来的孔明灯少说也得十几米高,一支小小的弹弓,真的能把孔明灯打下来吗?
阎君山低着头,很自然地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绝对能做到,用一支弹弓打下十几米高的东西。
阎君山心里无波无澜,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找了离柏十几年都没有找到,甚至可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突然出现。
阎君山苦笑了一下。
“这个人的手挺有准头啊!”周海看着阎君山手中的弹珠,无来由地说道。
阎君山瞳孔骤然收缩,怔了一下,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几帧画面,抬头看向周海,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周海被阎君山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又是哪里说错话了,视线在阎君山面上扫来扫去,“这个人的手挺有准头啊?怎么了?”
阎君山想到了那日站在桥上为左离放烟花,以及在汩江边打水漂时的情景,弹珠凑在眼前,喃喃自语“左离的手……就很有准头。”
有了这个作证,在加上从精瘦男口供中得到的画像……
阎君山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塌了一样,灰尘碎屑瞬间堵住了他的心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心里一直逃避的真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冲垮了用自欺搭建的河堤。
阎君山瘫坐到椅子里,双手无力地搭在扶手上,弹珠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一蹦一蹦的,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阎君山不明白,左离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还是因为,左离心里一直都在为xia药的事前耿耿于怀?可他明明能感觉到左离对他的心意,甚至在他受伤的那段时间,左离可以说是纵着他的。
左离又不是不知道,他把阎家军看得有多重,既然心里有他阎君山,为什么还要来这么一遭。
这种被最亲近的人在背后捅刀子的滋味,并不好受,心好像被左离这一刀扎了个对穿,阎君山面无表情地怔楞好长时间。
阎君山满脑子都在想左离这么做的原因,想了好多的理由,都有些牵强,站不住脚,被他一一否了。
阎君山就像是和自己较劲一样,越是想不明白,越要想,思绪沉浸在一个思想怪圈里出不来。
周海瞪着眼睛看向阎君山,又是这幅失了魂的表情,不用问就知道,和那位左大当家有关。
周海伸手在阎君山面前晃了晃,轻声叫魂一般地呼唤,“少帅?少帅?”
好长时间之后,阎君山眼珠转了转,似乎是想找点别的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视线定在周海身上,
周海昨晚带人搜查方孔明灯的人的时候,不小心惊到了几只夜间出来觅食的野猪,把他们抓人的队伍冲散了七七八八,军装上多了几道被树枝刮裂的口子,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
阎君山目光定在破洞上,无来由地说道,“你、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周海诧异地看着阎君山,多少年了,这是阎君山第一次对他说关切的话,心里升起一丝感动来。
但阎君山失魂了一样,突然说出关心他的话,周海感觉后背凉丝丝的,有些瘆得慌。
周海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不、不了!”
阎君山睁着泛着血丝的眼睛看着周海,机械地点点头,“好兄弟,那你就留在这儿!”站起身,“我先回屋睡会儿!”说着往门口走,他需要找个地方想清楚,左离背后捅他刀子的原因。
这是少帅说的话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睡大觉?周海怔楞地看着径直走到门口的阎君山,还真是要回去睡大觉!
周海愤懑地跺了一下脚,刚欲张嘴叫住这个失心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伴随着叩门之人焦灼的语气,“少爷,不好了,您快回府上看看吧!”
周海脑袋嗡的一声,听出了是大帅府管家李伯的声音,能让李伯亲自来军部找少帅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周海看看那位傻站在那的阎君山,这位爷的魂还没回来呢!他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一个时不时发疯的长官。
周海急得直跳脚,闹钟忽然灵光一闪,上次少帅这幅样子的时候,那可是他一个巴掌治好的。
周海瞄了一眼被敲得“咚咚”响的门,铆足了劲照着阎君山的脸就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阎君山那张俊脸上立马浮现五只红手印。
周海晃着阎君山的肩膀,“清醒一点!阎家军就要断送在你手上了!”
阎家军是阎家父子死命护着的东西,就像阎君山经常说的那样,他的命可以不要,阎家军不能出事。
周海的这一巴掌,终于打碎了阎君山思绪被困的意识怪圈。
阎君山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周海,“怎么了?”似乎觉得脸有些不对劲,伸手揉了揉。
周海看着阎君山揉脸的动作,心提到了嗓子眼。
到底是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救了周海,管家李伯喊道,“少爷快开门,府上出事了!”
阎君山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门上,和一个巴掌相比,显然大帅府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刚刚还恍若无神的眸子,立即变得锐利清明。
从李伯口中得知,江城的宋江山,带着海阳城周边几个有势力的军官将领,气势汹汹地冲击了大帅府,要大帅给他们一个说法,至于是什么说法,李伯就不知道了,那些人来了之后,就把他们这些“无关人等”赶了出来,没办法知道详情。
“宋江山不好好培养他的暗夜杀手组织,来海阳城干嘛?”站在一边的周海问道。
管家李伯急得团团转,没听清周海的话,“什么组织?”
李伯只管大帅府那一亩三分地,外面的事情他哪里会知道,更何况那件事牵扯到了左离,不知为何,阎君山心里并不希望那件事传进他家老爷子耳朵里。
阎君山斜睨了周海一眼,对李伯说道,“没什么!”
既然人家是不请自来,那他也应该还以待客之道,阎君山带着一个营的兵力,直接把大帅府围上了。
阎君山带着他的警卫连,径直穿过门廊,直奔府上议事厅,还没走进,便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
正如李伯所说,十几个司令长官分坐在议事厅的左右的椅子上,基本上都是阎家军的邻居、盟友甚至可以说是朋友,其中有几个和他家老爷子还有一些私交,眼下正气势咄咄,大嗓门地同阎方争吵着什么,大多数都是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阎方大病初愈,一直在咳嗽,咳嗦间隙才会插上一两句话。
这样的场面简直就像是,曾经称霸一方的狮王,忽然有一天病倒了,那些曾经受他欺凌,觊觎他领地的其他动物,闻到了王者将死的气息,纷纷跑来这里,希望能在这个强者身上多撕扯下来一块肉。
从争吵的只言片语中,阎君山了解到,这些不速之客是怀疑阎家军想一家独大,逐渐吞并他们。要求他家老爷子削减阎家军编制,言语间能听出来,若是不这么做,几家将联合起来,对抗他们阎家军。
第七十六章 欺人太甚
“都特么干嘛呢?”阎君山扬着声音对正在争吵的众人喊,边往屋里走边说道,“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
进门看到了摆满了了桌子,小山一样高的花名册,明晃晃地摆在议事厅的正中间,想不注意都难。
阎君山扫了一眼地上的花名册,这些人偏偏在军队内部情况不稳的时候过来,要求阎家军消减军队,看来是早有准备。
阎方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咳的脸红脖子粗,黄翠翠挺着大肚子一直给阎方顺气,见到阎君山来了,“君……咳咳……山……咳咳……”捂着嘴的手帕上带着明显血迹。
“快别说话了!”黄翠翠给阎方狠狠地拍打阎方的后背,看救兵来来了,一扫脸上谨小慎微,挺了挺腰板,瞪着眼睛扫了一圈在座的人,向阎君山告状。
“你快去管管他们吧!大帅被这些人气得吐了好几口血,”踢了一脚,脚边装着血水的铜盆,“大帅被这些人都气吐血了。”说着拿起手绢擦拭眼泪,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铜盆里的血水被黄翠翠带着怒气的这么一踢,溅出来的血水,瞬间染红了地上的黄地毯。
阎君山心下一凛,老爷子身体状况明显不太好,屈膝蹲在阎方面前,手搭在阎方膝盖上,面上带着真切的关心,“爸,您感觉怎么样?”
阎方定定地看着阎君山的眼睛,好像要说什么,刚开口就是一阵,“咳咳咳”的声音,边咳边朝阎君山摆手。
阎君山读懂了阎方的意思,“不用管我,做好你自己的事!”
看着自己的父亲病成这个样子,阎君山心里不是滋味,即便是现在有天大的事情,他又怎么能眼看着老爷子,忍受痛苦,干坐在这里。
阎君山瞥了一眼黄翠翠,他和黄翠翠一直都不对付,但今天这样的场面,黄翠翠能一直伺候在他家老爷子身边,也算是有情有义,心里对黄翠翠多少改观了一些。
阎君山对黄翠翠说道:“先带大帅去看医生!”
黄翠翠点点头,“嗯”了一声。
众人一听阎君山这话不干了,他们今天可是来找阎方要说法的,阎方走了算怎么回事。
“嘿!说你呢!老阎家那小子!”一个满脸横肉剃着光头,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人看着阎君山语气轻蔑地叫阎君山。
阎君山回头看他,“对,就是你,你算干嘛吃的,大人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小孩子就该干嘛干嘛去!”
老爷子病成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进门一直都在关心老爷子的病情,还没腾出手来对付这些人。
这个人阎君山认得,此人名叫刁烨梁,手里有三四万的兵力,守着海阳城北边的一个小城,可以算得上是阎家军的老邻居了。
刁烨梁在一众手握重兵的将领里,算是实力较弱的,一直以来都和他们阎家军交好,依仗着阎家军的势力,才勉强能有一席之地。
今天站在这里居然然指着他的鼻子说,“小孩子该干嘛干嘛去?”明显是和阎家军撕破脸皮的势头。
这些人大多手握重兵,私底下的关系像蜘蛛网一样,兵荒马乱的年月,往往会牵一发儿动全身,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阎君山心里忍了又忍,克制住一枪崩了刁烨梁的冲动。
老爷子撕心裂肺的咳嗦一声接着一声,阎君山最近心情属实不太好,掏出枪,不由分说“砰”的一声,子弹打在地上的花名册上,瞬间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
跟随各家长官来的警卫兵,纷纷举起手中长枪,对着阎君山。阎君山守在门口的警卫兵听到枪声,纷纷端着枪冲进议事厅,议事厅的内的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刁烨梁身材有些微胖,绑在身上的枪套或许紧了一下,枪拔了两下没拔出来,呲牙咧嘴拔枪,怒道,“阎君山!你想干什么?造反嘛?”
“造反?”阎君山冷笑一声,染着怒意的眸子盯着刁烨梁“你特码不配和我说这两个字!”
在座的谁不知道刁烨梁是阎方的小弟,小弟上门找大哥的麻烦,这事摆在明面上,就是他办的不讲道义,能混出来的,最讲究的就是道义。
眼下这些人虽然是奔着分一杯羹的想法而来,但心里都认这么个理。
刁烨梁被阎君山呛的脸红脖子粗,恼羞成怒地指着阎君山,“你……”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一直坐在右侧首位上的宋江山出声道。
在座众军官将领最有实力当属这位宋江山,凭借暗夜杀手组织铲除异己,和宋江山本人在江城最近几年的运筹,其实力可比肩海阳城的阎方。
宋江山皱眉看向阎君山,冷着声音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在座的都是你的长辈,”手掌指了一下阎方,“在你父亲面前舞刀弄枪的是不是,有失家教了!”
阎君山低头在枪口上吹了一口气,瞥向宋江山,“宋司令也知道家教啊,你也算是我爹的朋友了。”
“我爹病成这个样子,”枪管扫向众人,“你带着这么一堆人,荷枪实弹得直接闯进我家大门,扣着我爹不让他看医生,是不是也有点失了家教啊?”
第七十七章 日薄西山
他和宋江山之间可是还有一笔血债没算呢,虽然刺客死了,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宋江山参与其中,但一定脱不了关系。
宋江山眸底带着阴厉,眯了眯眼睛。没想到阎方这个混不吝的儿子,没想到竟然是个谈判鬼才,阎君山打的这张父子情深的牌,他到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余光看向地上的血水,老的恐怕已经不行了,小的看来还有几分本事,左右阎家军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不在乎最后在放弃兵权的帖子上签字的谁。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暗流涌动,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一时间整个议事厅只有阎方的咳咳声。
沉默了两秒,宋江山一改之前阴沉态度,一边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随从兵放下枪,一边笑着看向阎方,歉道说道,“是大家伙考虑不周了,”招呼身后两个随行,“快带阎大帅去找医生,”很快该口说道,“哦,不,把医生请来!”
“不劳烦宋司令的人了。”阎君山递给周海一个眼色,被困在自家议事厅近三个小时的阎方,终于被人抬出了议事厅,黄翠翠跟随阎方一起离开。
就在众人以为阎君山会留下来处理,阎家军消减军队的事情的时候。阎君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等等!”宋江山在身后叫住他。
阎君山扭回头,状似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众位远道而来,所谓来者是客,府上略备薄酒,还望众位军官将领,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