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长得美啊—— by白孤生
白孤生  发于:2024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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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对待他的态度,就如同对待皇帝的态度,那么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徐明清犹豫片刻,轻声说道:“郎君,自打陛下遣散后宫,无论这事与您有没有干系,但您如今是这宫里头,除了陛下外,唯一的主子。”
景元帝待惊蛰如何,那还用说?
只是这种在意,在最开始的时候,乾明宫的人都不敢断定,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出于景元帝一时的兴趣。尽管从前景元帝从未做到这般,不过这位皇帝陛下再是出格的事情也能做出来,无怪乎他们如此谨慎。
这宫里原以为自己受宠,最终不过是个逗趣玩意儿的……难道还少了吗?
但是遣散后宫,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后宫,都无疑是一记重锤,将所有人都打懵了。
“他们生怕之前的怠慢,让您不高兴。”
惊蛰苦笑:“先前如此,怎能说是怠慢?”
现在这般,反倒更让人不舒服。
徐明清:“奴婢已经教训过他们,若是郎君不喜,奴婢便请示总管再换一批……”
“别,那可不用。”惊蛰摇了摇头,“让他们照常做事便可,无需与宁总管说。”
他只是不喜欢身边有太多的人晃悠,并不代表想要绝了他们的路。倘若真的与宁宏儒说,那这些人想必也不能够再待在乾明宫了。
“喏。”
起初一直都是宁宏儒跟在惊蛰身旁,后来惊蛰觉得这位总管跟着自己大材小用,便总让他回景元帝身旁,久之,跟在惊蛰身旁的就是另外一位大太监徐明清。
惊蛰其实不觉得自己身边需要那么多人,有了个石黎还不够?
只不过,除他之外的人并不是这么想。
他扒拉着已经做好的文章,瞧着这时辰快到,就带着徐明清和石黎去上课。
张闻六虽然是第一次当老师,却也是兢兢业业。
他教导惊蛰不过两个月,就已经很是熟练掌握老师的话术,不时用“写得还不错”“这里需要加以改进”来鞭策惊蛰。
就算看着有些放浪,不过上课时却非常认真端正,在张闻六的调教下,惊蛰的变化也尤为明显。
这日学过后,张闻六满意地点头,“这几日看着,倒是比之前要上心得多。”
惊蛰羞愧:“是学生之过。”
在赫连容拔毒前后,惊蛰即便是来上课,也有些心神不宁。这与之前惊蛰的认真截然相反,以张闻六的老辣,自然看得出来。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张闻六随意说道,“谁人能一直保持着那般认真态度?偶尔放松一二日,也是正常。”
他抽出一支毛笔,点了点墨,在白纸写下今日的题目。
“不过,要是真出了事,也可来找我。”张闻六挑眉看他,“我虽没什么本事,不过总归有点急智。”
惊蛰笑道:“先生大才,怎能这般说?”
张闻六朗声笑道:“不过实话实说罢。”
他将题目推给惊蛰,而后又道。
“不过陛下,应当还在宫里吧。”
此言一出,惊蛰抬头看向张闻六。
“何以见得?”惊蛰道,“陛下不是已经出宫休养吗?”
“陛下要是真的出宫,怎么会不带上你?”张闻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只要你在这,他肯定也在。”
惊蛰闻言,微眯着眼打量着张闻六。
说起来,赫连容现在的确是在休养,不过是在寝宫卧床,寻常不能下来。就算他的身体底子再好,拔除蛊虫的确是伤了元气,起码还得多躺几天。
从一开始,赫连容就没打算让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然就不必弄出那个传闻。
然在赫连容休养的期间,张闻六时常入宫,虽说是为了教导惊蛰而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够接触到惊蛰的……赫连容对张闻六多少是有信任。
“先生,你最近都能入宫,已然说明不少事,又何必再来问我?”惊蛰漫不经心地笑起来,“想从我这里打听更多的消息,那是一个字都没有。”
张闻六:“都说要孝敬师长,我看你这个好学生倒是一点都没有这份心。”
惊蛰:“谁说学生没有?来来,先生快请坐,请吃茶。”他殷勤地将刚送来的糕点茶水推到先生的手边去,笑眯眯的与他说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得如此真诚,先生也只是白了他一眼。
张闻六:“陛下在与不在,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京城中暗流涌动,他若是在意,总得管上一管。”
这时候,多少能看出来他的苦口婆心。
惊蛰挑了一块糕点,这还没吃,听完就没多少胃口,呻吟了声:“不是刚解决完太后的事,缘何还有暗流涌动?”
张闻六呵呵:“陛下自己作出来的乱子,怎能怪别人?”
他横了眼惊蛰,哼哼吃着茶。
惊蛰一愣,这才想起来,张闻六说的是后宫的事。
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啃了口糕点。
张闻六能给惊蛰当老师,再加上之前也见过好几次景元帝,对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倒是清楚得很。
他这话,总归带着点调侃。
惊蛰:“陛下想做什么,要是能轻易拦下,那才是稀罕。”
张闻六跟着点头,从惊蛰手边偷走一块糕点,叹息着说道:“所以你可知道,在他手底下做事,当真是个煎熬。”那声音听起来可真是感慨。
惊蛰:“先生为官多少年?”
惊蛰只知道他的名字,并没有过问他的年纪官职,今日也是头一回提起。
“二十来年,我应当是二十三岁时,中的探花。”
这样年轻的岁数就能中了进士,说明他当年的才学不错。
“为官二十载,那先生也曾在先帝朝中做事。”
张闻六朗声笑道:“先帝还在时,我不过是个小官,也只得见过他数年。”他的声音淡了些,“不过,相比较先帝,我还是更中意陛下。”
惊蛰挑眉,这话竟能听出几分真心实意。
须知道,张闻六可是个熬夜干活,第二日会在惊蛰面前辱骂上官——也就是景元帝的人,这人有时堪称绝妙。不过这等指控,张闻六也只敢在皇帝背后骂骂,当面那还是不敢的。
“先帝忒是多情,皇子太多,麻烦也太多。”张闻六摇头,显然是想起那几个藩王,“边关当初在先帝手中,几乎是个烂摊子。如果不是石虎起来,撑多了数年,现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那可说不清。”
惊蛰:“石虎大将,今年好似很年轻?”
张闻六:“才三十来岁,当初玉石关一战,要不是他率兵杀出血路,早就破了,哪来现在的防线?”
说到玉石关一战,那就要追溯到先帝在位时。
有一年的冬日非常严寒,不论是中原还是边塞之外,都冷得非凡。在酷寒之中,和阴为了掠夺过冬的粮草,数次袭击边境。
当时玉石关内有人密谋打开了城门,险些让骑兵冲进来。镇守玉石关的两名将军,一名战死,另一名浴血奋战,堪堪将人拦在城门外。
数次急发军报回朝,就是为了支援。
奈何当时朝廷一直压着不肯给粮草与兵马援助,先帝听了朝中劝说,认为此刻发派粮草,只会让和阴人以为要开战,故而一直压着不动,以至于玉石关一战,死伤数千人。
张闻六一想起此事,脸色就阴沉得可怕。
当时已经是危难关头,要是玉石关被破,那骑兵就能长驱直入下一处要塞。石虎不过白丁,在乱战中,竟是取了敌军将领首级,致使敌军大乱,这才将和阴人拦在外。
而这样的军功,都险些被扣下来,若非当时乔阁老据理力争,朝廷竟还有人试图问责。
而后数年,石虎虽在战事上展露天赋,却一直被打压,直到景元帝登基后,才被迅速提拔成大将军,加之各种军备补齐,才得以维持住边境平稳。
镇守边境数道关卡的大将里,唯独石虎是绝不可能背弃景元帝。
惊蛰很少听到关于外头的事,竟是有些入神,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正因为如此,去岁陛下,才会选了石虎来挑了和阴。”
石虎本与和阴有仇,再加之和阴使臣“刺杀”景元帝之事,合二为一,石虎是最好的人选。更何况这名大将对皇帝忠心耿耿,事前绝然不会走漏了消息,而景元帝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惊蛰:“那先生与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张闻六:“你可知道,袭击和阴,石虎付出了多少代价?”
惊蛰抿唇,战事并非沙盘,一旦开战,就必定会有伤亡。
不管是胜者,还是败者。
“袭击和阴,杀了呼迎胡打,又掠夺牛羊数千头,这无疑是大胜。”张闻六道,“然而这一战,我军中死伤,也有数百人。”
对比起胜果,这样的死伤并不惨烈。
不过,再是简单的数字,代表的也是一条条性命。
而一场战事,轻易就能吞噬无数生命。
景元帝无疑是好战的。
他嗜杀的苗头,并非一日一时,早已清楚分明。从前不过是景元帝难提兴趣,对诸多事宜都不甚在意,这才免去穷兵黩武的危机。
从前,张闻六隐隐有种感觉,那位陛下枯坐在皇位上,总有一日会被那冰凉的皇座感染,变作毫无生机的石头。
正因为他对大多数事情都没什么情绪,哪怕偶尔兴起逗弄一二,弄得人自相残杀,那也顶多是一家一户的事。
虽有些血腥,却也并非大事。
但和阴这件事,给张闻六敲响了警钟,景元帝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要是在从前,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景元帝会为石虎提供支持,对外的态度也甚是强硬,但与此同时,在过去登基这数年以来,有过一二个机会能够反击……
他却从没这么做。
并非不能,仅仅只是,不做。
这种虽有作为,却又漠视的做法,也时常让人心惊。
只是对比起从前的冷漠,如今的迎头而上,却又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先生,您不觉得,依着您的想法,也未免太过贪求。”惊蛰平静地说道,“若是不做不为,又觉得他冷漠。倘若他做了,您又觉得奇怪,这到底该是怎么做,才能叫人满意呢?”
张闻六叹息:“并非是不满,而是担忧。”
他吃了口茶,想起那日景元帝的威胁,不由得又吃了口。
“惊蛰,陛下有所改变,并非坏事。正可以说,有了这般变化,陛下才日渐在乎起一些事情来。然而,就像是春日复苏,蚊虫渐多……这到底是一把双刃剑。”
景元帝从前不为,只是他不在乎,只是默然观察着一切。许多事情他分明知道,却也从来不管,任由着事态发生。
直到危及性命,那时,景元帝方才有一丝兴趣。这种极端疯狂的行事,总归是危险的。而今陛下有所改,也重视起自己的命,这何尝不是好事?
不过,与之而来的,就也必须承受景元帝好战的本性。
那就像是一头逐渐苏醒的恶兽。
战事并非简单词句所能覆盖,但凡两军交战,就得死伤无数人。
张闻六不过是希望景元帝在这件事上,能够慎之,再慎之。
惊蛰蹙眉,“先生,何出此言?”
张闻六沉声说道:“惊蛰,你又何必问我?”
两人对视,惊蛰沉默。
……他的确不能反驳。
赫连容在许多事上,总是如此。
乾明宫偶尔会有人消失,虽然次数不多,也并不频繁,可是那些空缺再填补上来的位置,惊蛰又怎可能没发现?或许这些人是有事被外派,也或许……他们真的是死了。
那几个藩王所作所为,他更清楚得很……
赫连容的确好战。
惊蛰倦怠叹息一声:“先生,我什么保证都给不了。”
张闻六笑吟吟地说道:“今日,我不过是给你讲了个故事而已。”
惊蛰幽幽说道:“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倒是未必,说不定先生明日还会再讲讲那穷兵黩武的后果,好叫我也增长见识呢。”
张闻六厚着脸皮说道:“要是你想知道,那我明日自然可以给你讲解。”
惊蛰收下那张题目的纸张,朝着张闻六摇头,看着外头的天色说道:“先生要是再不回去,想必陛下就要来探望你。”
张闻六猛地站起身,大步朝外走。
“我先告辞,还望陛下安康。”
丢下这句话,张闻六跑得比谁都快。惊蛰看着先生消失的背影有些纳闷,难道景元帝身边这些人都特地练过?
这一个个,那腿跑得可飞快。
他收拾了学习的用具,一路回到寝宫时,暮色已经渐深,整个乾明宫都已经点燃灯火,明亮如昼。
赫连容正靠坐在床榻上,低头看奏章。
男人平静肃穆的脸庞被那烛光晃动着,那些锋芒毕露仿佛也被柔和了几分,仿佛一卷柔美的画卷。惊蛰站在门边上欣赏了好一会,这才迈步往里面走。
这些交给赫连容的奏章,明面上都是往京外送,路上兜了一圈,又回到了京城被送进皇宫。
大部分都是无聊的请安,那些奏章被随意丢开,地上已经乱七八糟。
惊蛰一边走一边捡,有些无奈地说道:“难道就这么不堪入目,怎随意乱丢?”
赫连容:“一通废话。”
纵然敲打了数次,但这底下的官员还是放弃不了这些无谓的做派。若是大家都做了,唯独自己不做,反倒成了典型。
赫连容再怎么喜怒无常,也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就把人拿出来杀了。
惊蛰看着赫连容脸上难得的暴躁,没忍住笑了起来:“这花团锦簇的文章,全用在恭维你身上去了。”
他随意翻开看了几眼,无奈摇头。
见惊蛰坐在床边,赫连容随手把一份奏章递给他。他微讶,抬手点了点自己,直到赫连容颔首,这才打开看了几眼。
片刻后,惊蛰脸色有点奇怪。
“……这是茅子世的奏章?”
惊蛰也没看过多少奏章,不过刚刚捡的时候,倒是看了几眼。大多数的奏章都辞藻华丽,文笔优美,不过说来都是废话。
不过既然是要递到圣上跟前的奏章,肯定是有些制式规范。现在摊在惊蛰手中的这个,倒是简单利索,干净的笔锋三两下就提完一件事,不仅干脆还很清晰。
要不是看到落款,惊蛰还从没想到,这会是茅子世的字。
茅子世那性格看起来,应当比现在的感觉更加圆滑才是。怎么字迹给人,却是这种干脆利落之感。
赫连容淡淡说道:“茅子世这手字,是跟着外祖父练出来的。”
一想到赫连容的外祖父是谁,惊蛰又莫名觉得理所应当。
只不过,这奏章里的内容,倒是很奇特。除开第一件事,是在追查一名叫刘浩明的男子的关系网外,后面就是陆陆续续写了十来个时间地点。
惊蛰出宫的次数虽然不多,不过在素和的解释下,倒是知道了不少京城的好去处。这罗列出来的时间地点,不都是那些附庸风雅的地方吗?
用素和的话来说,这种地方就是专门去烧钱的,一晚上可以烧掉几千上万白银,就只是为了一顿宴。
“这个刘浩明,很重要?”
“不算重要,与茅子世是私仇。”赫连容淡淡说道,“茅子世看着吊儿郎当,倒也重情义。刘浩明是沉子坤朋友之子,却杀了父母妻子,沉子坤为此沉痛不已。依着茅子世的性格,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放过。”
惊蛰听着,似是有点耳熟。
“我记得这个人,已经下狱被判,为何还要掘地三尺?”他有些疑惑,“是人被放出来了?还是他的身上,另外有疑点?”
“是前者,也是后者。”
惊蛰:“人跑了?”
赫连容摇头,淡声说道:“是我放到太后身边去,为了看她的反应。”结果太后的反应,倒是有些稀松平静。
刘浩明应当和太后没有关系。
只不过暴露出来的事迹太过恶劣,又有些相仿,这才引起了太后的关注。
“……是因为,刘浩明弑父杀母的行为,有疑点?”惊蛰蹙眉,“如果不是太后,那会是谁?”
瑞王?还是其他藩王?
赫连容淡淡说道:“既不是她,我便知道是谁。”
惊蛰:“赫连容,你莫要再卖关子。”
“寿王。”
惊蛰猛地将奏章按下,“刘浩明弑父杀母,若是与寿王有关,那目的在你?”
赫连容挑眉:“何以见得?”
“若非冲着你来,何必弄出这样违背伦常的祸事?”惊蛰皱眉,“这是在暗喻你?可刘浩明应当会被判刑……死刑……他打算在法场上做什么?”
他甚是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首尾。
有时候,赫连容觉得惊蛰这样的性格,怕是适合去断案,轻易一点线索,就总会叫他联想到许多。
而往往,那都是正确的。
“他的确试图这么做,那日我杀钱永清时,茅子世刚端了他一个多年据点。”赫连容淡淡说道,“倒是暴露出来不少事情。”
惊蛰:“你全然不知?”
寿王居然有在京据点?
“你将我视为天人吗?”赫连容低低笑道,“这世上所有事,我也并非一一都知。”
“可你知道大多数事。”惊蛰意有所指,“只要你愿意。”
他重新提起那份奏章,朝着赫连容晃动了两下。
这不就是查出来了吗?
“只是知道面上,根底脉络还未挖掘。”赫连容道,“左不过都有茅子世在查。”
惊蛰:“要是什么事情都丢给他,他怕是会累坏。”
“此事与刘浩明的线索是一致的,他只会更兴奋。”赫连容淡声说道,“纵是没有命令,他也只会追查下去。”
惊蛰一边听话,一边没忍住细看着赫连容,那炯炯有神的模样,看得异常认真。
赫连容挑眉:“你这般……”
瞧着,像是一条目不转睛的小狗。
惊蛰慢吞吞地说道:“你今日感觉如何?”
赫连容抬手按着腰间,平静地说道:“已经比之前好上许多,伤口正在愈合。”这话听了相当于没说,惊蛰上手掀开了赫连容的衣裳,发现伤口并没有开裂,这才安心。
赫连容的手指,就落在惊蛰的手背上。
那种温度,时常会让惊蛰紧绷片刻,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习惯于赫连容冰凉凉的感觉,在他已然恢复后,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惊蛰将他的衣裳重新穿好,站起身来。
“我去叫他们传膳来……”
惊蛰刚走两步,发现走不动,低头一看,袖子正被赫连容牢牢攥着,动也是动不了。
惊蛰疑惑挑眉:“这是做什么?”
“你今日看来,有些奇怪。”赫连容的声音冰凉,锐利的视线扫过惊蛰全身,“张闻六那厮与你说了什么?”
惊蛰犹豫片刻,他原本也没想能瞒得过他:“……他只说,希望你莫要穷兵黩武。”
都无需多言,光是这一句,赫连容都猜到张闻六长篇大论的是何物。
“当拔了他的舌头。”赫连容神情冷漠,吐出来的话,带着冰凉的煞气,“真管不住自己的嘴。”
惊蛰索性坐下:“其实,我觉得先生……”
“是个好人。”赫连容古井无波地将这句话补上,“在你眼中,谁不是好人?”
惊蛰笑着摇头:“我是想说,先生这人还怪过分的。他这话应该和你说,却偏偏来与我说,这不是另辟蹊径吗?”他一边说,一边只觉得无奈,“难道与我说,就当真管用?”
赫连容冷淡地哼了声,“倒也未必不管用。”
惊蛰微愣,就发现赫连容的手指勾住了他的尾指,轻轻拽动两下,漫不经心地说道:“惊蛰,像是你这样的人,总是容易被世俗礼法约束,若是真的见到伤天害理的事,未尝不会开口。”
张闻六根本不必劝说。
惊蛰平日里会有些事不关己的薄凉,然而倘若事情当真摆在他的面前,他的骨子里,也同样有着难以压抑的血性。
倘若他真能完全不在意,当初就没必要非得留下那么多虫奴的性命……哈,那一切本也跟他没有关系,不是吗?
惊蛰敛眉:“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不听不闻?”
“你做不到。”赫连容平静又冷漠地摇头,“我不过是想说……”
那双冰凉的黑眸对上惊蛰的眼。
“任何事,你都能同我说,”那声音专注而缓慢,那些灼烧的狂热压抑在冰凉的声音之下,便已然是个承诺,“只要你不愿,我便可不做。”
已是深夜,冰凉如水的月色流淌了一地,整座皇庭都在月光下雾蒙蒙的,仿若隔着一层银白的纱布。
间或,也有虫鸣声,甚是静谧。
惊蛰侧躺在床榻上,与他相距不远处,则是赫连容。男人似乎是睡了,呼吸很是绵长。
近来,赫连容似乎总是睡得沉。
惊蛰经过数夜观察,得出了这么个结果——而他之所以彻夜观察的原因,咳,那自然是他睡不着。
惊蛰近来有些失眠。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赫连容昏睡不醒那三日,给惊蛰留下了后遗症,每天晚上,他总是难以入眠。除非数着赫连容的脉搏,听着他的心跳声,不然惊蛰辗转反侧,得熬过许久,才能有丁点睡意。
他不愿意让赫连容知道。
因着赫连容的伤势,原本惊蛰是打算分开睡,但是男人执意不肯。惊蛰起初害怕会压到他的伤口,所以总是睡不安稳,久之,反倒有了这么个毛病。
惊蛰无声无息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仰面躺着。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睡着?”他在心里和系统说话。
长夜漫漫,他也只能拉着系统闲聊。
【找人敲晕宿主如何?】
“滚。”
【系统不能做出伤害宿主的行为。】
“你的那些buff,对我已经是极大的伤害。”惊蛰幽幽地说道,“不过……”
他沉默片刻,又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系统,那他也不可能与容九认识,再发展到今日这般。
【系统出品的buff,都是没有后遗症的。】
“是吗?那为什么蛊虫迄今还这么喜欢我?”一想到这个,惊蛰的脸都要绿了,“我的命都要没了半条。”
他是真的害怕那些黑潮,就算它们一个个都喊母亲也不行,长得那叫一个可怕吓人。正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都不敢到太医院去。
一旦靠近,耳边都是那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与太后身上那只本命蛊有关,不能问责系统。】系统异常狡猾,【以人来的审美推断,那只夜蛊,应当是漂亮的。】
面对前一句话,惊蛰只能呵呵,至于后一句……
“就算它再漂亮,我怎么可能喜欢它?”惊蛰撇撇嘴,它在赫连容的体内扎根那么久,令他吃了那么多苦头。纵然不是这小虫子乐意,惊蛰也很难不迁怒。
赫连容对这只从体内起出来的小虫子并无感觉,只是随意给了俞静妙去研究。
“不过,最近这么风平浪静,也真是……”
【任务十四:阻止寿王离京。】
惊蛰这话还没说完,哐当一声,一个任务就砸了下来。
惊蛰:?
【任务十五:击杀牟桂明】
惊蛰:???
神经病吧!
惊蛰在心里怒骂,系统是故意挑这时机来气他的吗?
他原本就睡不着,现在更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滚了两下,最后气恼地将自己摊开。得亏赫连容睡得沉,不然就他这么折腾人早就醒了。
“睡不着?”
……今天晚上真是邪了门了。
惊蛰慢慢转过身去:“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你呢?”
“……没睡。”
惊蛰有点心虚,所以声音小小的。
“最近总是睡不着?”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惊蛰垂头丧气,到底哼哧哼哧说了实话。
赫连容:“过来。”
没有光亮,惊蛰也不能看清楚男人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从语气听起来,该是有些愉悦。
惊蛰犹豫:“可你的伤……”
“死不了人。”
惊蛰不动,赫连容就把他拖过去,哪怕他在病中,力气也极大,惊蛰根本不能和他相抗。
一滚进赫连容的怀里,惊蛰就莫名有种安全感。
惊蛰没忍住嘀嘀咕咕:“真是奇怪……我平日里,也没有这样的癖好,怎到这个时候……”
“你每到后半夜,总会试图钻进我怀里。”怀抱着他的男人平静开口,如惊蛰而言,却如同惊雷炸开,“如果不让,你就会呜咽。”
惊蛰呆若木鸡,只想抱头。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这么不讲道理的坏毛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约莫,是在第一次同床共枕。”
惊蛰猛地坐起身来,真是庆幸这时候,谁也看不到他臊红的脸,他恨不得现在有个地缝能够钻进去,心里惨叫得满地乱爬:“你,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很喜欢。”冰凉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仿佛能看到赫连容挑眉的模样,”你很暖。“
那种温暖并不滚烫,却叫人无比舒适。
惊蛰闷闷不乐地钻回去,将脸埋在赫连容的胸前,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下次,有这种事,要和我说呀。”
这也太丢脸。
赫连容抱紧惊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会跑。”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可没这么亲厚,要是说上一声,惊蛰说不定会羞愧到再也不出现。
“不是说,不会做我不乐意的事?”惊蛰嘟哝,“那我跑怎么了?”
“你在,自然一切都好说。”
要是没有这个前提,那全都是废纸。
惊蛰低头咬住赫连容的胸口肉泄愤,哼。待到心头气消,他才慢慢松开口,想起刚才系统的任务,思忖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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