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塞进傅靖琛的车里。
车子开出了地下车库,傅靖琛问他去哪,宋云谏沉默寡言,不肯说话,傅靖琛也扛得住,说道:“那我就先往烟花那儿开。”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
宋云谏没有说话,是在想还要不要去,他最不想跟彦文修再有一点点的牵扯,哪怕见一面,都是打心底里的排斥,四点钟是他的噩梦,它没到,让他松了一口气,又感到如释重负。
傅靖琛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对,车开出学校以后,他才出口说:“有事不来找我,求别人,校长能做什么,不抵你在我面前说一句软话。”
宋云谏已经不想问问题了,傅靖琛知道什么都应该。
“你要是决定今天不跟我说一句话,我就默认我的所有决定你都是同意的,宋老师,我话说在前头了。”傅靖琛说。
宋云谏闭了闭眼,疲倦袭满全身,有时候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他今天连去赴约见那个人都不怕了,还要什么自尊。
宋云谏语气低迷地说:“傅靖琛,你的权力有多大?”
这话很突兀,也没有任何的征兆,突然起得头,傅靖琛看过去。
“你在兰宁能只手遮天吗?”宋云谏像是自说自话,“能不能跟那些顶头的人碰一碰,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能不能让我的家人从今往后都不受到一点点的不公,能不能?”
傅靖琛目光沉了下去,锁定着副驾驶像是在说梦话的宋云谏,他踩停了刹车。
“继续。”他丢下两个字。
宋云谏便继续道:“你能的话,别说今天晚上的烟花,你扒了我,贯穿我,施暴还是什么,随你的意,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会有一句怨言……”
他放下了,放下了端着的架子。
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他转头看向傅靖琛,神色浑浊地说:“不止是恋人,你让我藏在地下做你一辈子的泄/欲工具都行。”
宋云谏的指甲陷进皮肉里去,那点鲜红的血丝渗出了皮肤表层,在皙白泛着青筋的手面上显得如此骇人,“傅总,行吗?”
宋云谏说完后,傅靖琛也没应声,他似乎是为了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荒唐的言语,车子在原地停了约莫两分钟,又重新起步上路。
今天是周四,四点钟的路上行人身影少得可怜,路面畅行无阻,傅靖琛的车速不快,在路上平稳的滑行,他时而扭头看向窗外,单手扶着方向盘,一句话也不应。
副驾驶的宋云谏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傅靖琛的冷漠好像把他打醒了,宋云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荒唐,自嘲地笑了一声,也转头看向外面。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在傅靖琛的眼里可以有这么重要?要他动用关系去保他的家人?仗着喜欢胡作非为了,自己也是可笑。
任傅靖琛将车子开往哪里,宋云谏靠在副驾驶,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看着一晃而过的街景,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来到兰宁已经快要两年了。
父亲失踪那一年,母亲带着他和妹妹讨生活,幸好,两个孩子没有那么调皮,都算是懂事安分的,学校里宋云谏和宋雨凌都足够争气,碍于他家的情况,每年都能申请到学校里给的补助,后来大学的奖学金也能解决生活上一大半的开销,宋云谏用这笔钱,一点点读完了大学。
他生了出国深造的想法,就联系学校,申请了公派留学的资格,那个时候他打算申请不来就算了,他就不去了,尽早的毕业进入社会工作,也能分摊母亲的压力,但很庆幸,他成功了。
靠着国家的这笔钱,他成功去到了英国留学,结果好景不长,只有半年的时间,有人联系他说,上面有了改革政策,暂不能向他继续提供这笔钱,兜兜转转,这笔钱是没希望了,当时基金会向他提供了往返的机票,跟他说很抱歉,然后就再也没下文了。本来这笔钱就是免费给他的,宋云谏没法去耍无赖要回这笔钱,半年的求学生涯眼看着面临结束,那会打了鸡血的宋云谏可没有想过就这样回国。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回去又能怎么办?宋云谏没了办法,就在这时,彦文修来到了他的世界里,他以一种非常善良的目的接近了他,说什么自己国家的学生,学出来也是给自己的国家做贡献,他说他喜欢有拼劲的人,于是向宋云谏提供了帮助,在英国留学的那几年,宋云谏无论如何做不到凭自己的能力付起那百万的学费,他是靠着彦文修的资助毕业的,说他是彦文修培养出来的也不算错。
留学的期间,彦文修时常来看他,刚开始来得频繁,每次过来都会给宋云谏准备礼物,有时候是一朵新鲜的玫瑰花,有时候是非常贵重的首饰,他说男人也应该打扮,何况那么一张精致的脸,还算是青涩的宋云谏总是低下头向他道谢,然后听他说外面的天地和故事。
彦文修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他不像是四五十岁的油腻大叔,他非常沉稳,俊逸,儒雅,和宋云谏印象里的长辈完全不同,他从不夸夸其谈,不以过来人的方式向他阐述什么大道理,他像个知心的兄长,给了独自一人在外漂泊的宋云谏关心,体贴,温柔,和帮助。
偶尔在生活和课题上遇见的难事,向他请教总能得到一个醍醐灌顶的答案,他的学识和眼界非比常人,可他总把这些归功于年长,见识多了,自然就懂了。
但他的一些发言并非年长就能有的,他说话很有风度,从上自下透露着一种文雅却不失威严的气质,宋云谏喜欢听他讲话,喜欢他分享的故事和带来的令人耳目一新的答案,都与宋云谏一直以来所受到的教育完全相反。
原本他是一个蛮孤僻的人,除了埋头苦读很少参加校外的活动,彦文修说这样不行,要社交,要扩大圈子,使自己的大脑永远有新鲜事物的接触,感知,和刺激,那对于学习和修心都是有帮助的,他一点点在他的影响下成长为现在这个不再畏手畏脚的自己。
渐渐地,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已经远远超出了朋友的界限,他也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定下关系的,彦文修说什么?他很孤独?是啊,远在异乡的自己也是一样,他跟他的拥抱,就像是两个不被理解的人相互取暖,那种感受是宋云谏这辈子没有过的,他沉沦了。
在一起的日子非常美好,美得像是梦一场,宋云谏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能收获那么梦幻的一场恋爱,跟彦文修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才能做回自己。他会跟他耍小脾气,会滚进他的怀里然后被抱住,躲在他怀里大胆地喊他一声彦叔叔,彦文修从不在他面前生气,也就是被这么叫了一声的时候揉着宋云谏的脸蛋说他是个坏心的小猫。
二十几岁的年纪,情感上的新手,宋云谏向这个人表露过自己最幼稚的一面,在他的面前从未在意过形象,彦文修永远给他满满的安全感,他们可以在一起读书,分享知识,也可以谈情说爱,陈述观点,人碰到一个知心的朋友难,碰到一个知心的恋人更难,他爱那个男人,他不否认,爱得惨,输的才惨。
他曾最期待他到来的日子,因为他们总是很难见面,他在国内,他在国外,他不能永远来出差,宋云谏每天盼星星盼月亮,期待和自己的恋人相见,每次见面,他都会带着玫瑰花过来,宋云谏才没有时间看,他只会跑过去将人抱住,以此来化解多日的想念。
曾经最盼望见面的日子,如今害怕再次相见,这一切是多么的讽刺,四年英国的风花雪月已然不见,留下的只有残忍的真相和泡沫。
或许因为这一年来太过压抑了,他今天梦见了英国的生活,醒来时眼角带着一滴温热的泪,黄昏映入眼帘,他方知大梦已醒,自己还在车中,宋云谏抹了抹眼角的东西。
旁边的人还在坐着,傅靖琛在驾驶位一言不发,车子停在一个湖边,四周寥无人烟,傅靖琛的手上提着一根烟,没抽,只是搭在窗沿,另一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的风景。
“这是哪?”宋云谏坐直身体,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全都暗了。
傅靖琛没有回应,他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态度很不明朗,和之前的表现相反,连一句声也不愿意应,惜字如金的很。
宋云谏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也已经不见,他惊慌失措地翻找,结果却是傅靖琛将手机递给了他,手机一直压在他的身下,宋云谏仓皇地接过来,一脸防备地望着他。
“你看过我的手机?”他抓着手机的力道收紧了几分,眼神是颤抖的,带着几分怀疑,射向身侧的男人。
傅靖琛终于开了口:“很怕被看?”
怕什么?怕傅靖琛知道他的过去有多肮脏,怕傅靖琛嫌弃他?怕傅靖琛知道自己曾经是个小三?对,他怕,他怕死了。
傅靖琛冷笑一声,然后将车子重新发动,回了自家的别墅。
下车后,宋云谏跟在傅靖琛的身后,今天这个人反常的很,宋云谏也不敢轻易惹怒他,他总觉得傅靖琛在憋什么大招,随时就能爆炸了。
“你不是说有烟花吗?”宋云谏跟他进了屋,他已经错过了赴约的时间,心下便再也不想谈。不想再见一面那个人,跟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没了。”傅靖琛就这么一句,推门进屋,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身后人的脚步声。
宋云谏左顾右盼,他对这儿很熟悉,连带门外的那个泳池,都让他脚底发软。
明后天的确是阴雨天,外面天昏地暗,有着风雨飘摇之势,宋云谏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就知道风暴要起了。
他回过头,这时迎面砸来衣物,宋云谏本能地抬手接住,抬起脸,面前的傅靖琛对他说:“去洗澡休息。”
宋云谏眨眨眼:“我没打算留在这里。”
就这么一句话,一道闪电下来,照亮了昏暗客厅里的身影,傅靖琛侧着身子打量他,该怎么形容呢,他很像个修罗恶鬼,在给宋云谏最后的警告。
他的眼神能吃了他。
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宋云谏竟格外地对他这个眼神感到可怕,他滑动喉结,犹豫之后,抬步离开了原地。
站在浴室里,宋云谏感到这一切都莫名其妙,他掏出手机,提示里有条未接来电,是四点后的,还有一条通话记录十秒,宋云谏回过头,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傅靖琛接了他的电话。
宋云谏将手机盖在胸口,感到头大,全乱套了,因为傅靖琛的出现,这一切全乱套了。
他靠着门板沉默了很久,浴室里没有声音,外面的人也不见着急。
等宋云谏终于从浴室出来后,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傅靖琛的影子,他一头雾水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楼上他不敢去,宋云谏走到门口,摸着上次那把为他准备的锁,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傅靖琛锁门了。
又一次。
带着惴惴不安走进上次那个房间,宋云谏被吓了一跳,还没开灯,那强烈的存在感就杀得他脚步一顿,仔细一看,竟然是光着膀子的傅靖琛。
他坐在一张沙发上,低着头,手里提着一部手机,来回地转,有力的臂膀和胸肌暴露在冷空气中,宋云谏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他轻声问:“你要睡这儿吗?”
他不回应,他今天就在走这个沉默寡言的路线,像被附了身似的,和以往的表现完全不同,如果说他没醒着,那转着手机的动作倒是规律地没停下过。
“那我出去。”宋云谏转身要离开,惜字如金的人才张口说话,张口就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睡这儿。”
宋云谏回过头,傅靖琛不想跟他说话,他算是明白了,甚至不需要去张口问他今晚什么意思,锁门又是什么意思,宋云谏知道,那都不会有答案。
他搁下浴巾,走进了房间里,站在镜子前吹头发,他才不去热脸贴冷屁股,傅靖琛做事有分寸,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在这种情况下,宋云谏随他的意思来。
被冷了一天的人也有了点小脾气,破坏自己大事的人是他傅靖琛,有什么道理对他发脾气?不管他闷着什么火,宋云谏都不打算搭理他。
吹完头发,他就上床睡觉,是傅靖琛逼着他把这里当家,他今晚出不去,不想在这里跟别人大眼瞪小眼,干脆就这么着了吧。
宋云谏甚至没有给他留灯,关掉床头的最后一盏灯,他闭眼睡了,但很显然,这种情况下很难入睡。
他只是闭着眼,等着睡着。
屋外响起了“啪嗒”的雨声,又下雨了,黑夜和雷雨是他们进展的见证,今天他能坦然地睡在这里,明天又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傅靖琛坐了很久,直到确定床上传来稳定的呼吸声,他看着宋云谏在他面前越来越随意发野,心里积怨已久,等着剥削他。
他不是发野吗?敢在他面前就这么睡了,那种无言的挑衅,在黑夜里点着最后的引线。
突然,傅靖琛站起身,手机“啪嗒”一声摔在了玻璃桌上,这声音将床上假寐的人惊醒,宋云谏抬起头看过去,便看见傅靖琛迈着步子,沉着脸色朝他走来。
还没等自己说什么,傅靖琛将他的被子一掀,扔到一边后便弯腰下来抓宋云谏的脸,他扣住温热的面颊,在暴风雨下侵略他的唇。
宋云谏彻底醒了,一点点困意也被彻底打散了,傅靖琛的吻相当粗暴,强势地进攻他的唇腔,在里面扫荡,进发,掠夺,这般激荡的吻他从未经历过,短短几秒钟就差点在这吻里丧了命。
他用力拍打傅靖琛的胸膛,光着的膀子寒凉如铁,他被惊了一下,这人今晚自己要发疯,自己在冷空气里久坐,现在浑身凉得吓人,宋云谏拍打两下就停了动作,恰是这时候,他被抓住手腕,往下面送去……
猛地扭开头,宋云谏惊了一声:“下三滥!”
傅靖琛贴着他的耳朵,沉声说:“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宋云谏呼吸粗重,他恶狠狠地盯着傅靖琛,察觉到对方又要压下唇来,他被那种激荡的吻吓住,又连忙扭过头去。
“说好的没有怨言呢?我现在就要你,作为泄/欲工具,这就是你的职责。”
宋云谏大怒:“你还没有解决我的问题!”
“你不知道就能当没解决?”
宋云谏的目光一下茫然了,他盯着傅靖琛的眼睛,不确定地问:“你……解决了?”
傅靖琛不回答他,低头就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宋云谏没了反抗的能力,两手不知道放在哪里,他被人压着吻,配合地闭眼,回应,然后在这空隙里,听傅靖琛捧着他的后脑勺,在他耳边狠声说:“宋云谏,你真该死。”
粗暴的吻下,是傅靖琛对他的控诉,宋云谏想要推开人,这吻热情,这吻折磨,他迟早会在这种粗鲁下断气不可。
“你都这么无所谓了,跟我好好在一起能怎么样?”傅靖琛摩挲他的唇瓣,“你跟我在一起,我能无视你的遭遇吗?你说什么我不会帮你?偏你要把我对你的感情弄得这样拿不出手,你该不该死?”
傅靖琛质疑他,直到这一刻,宋云谏才明白他在不悦什么,自己心里也十分委屈地说:“我该死啊,可我要是答应了你,三番五次地去求你帮忙,你还觉得我跟你在一起的目的纯粹吗?”
傅靖琛的手上一紧,他压着宋云谏的脸,指腹重了下去。
宋云谏豁了出去,哽咽道:“傅靖琛,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不想跟你们这种人来往,为什么你偏偏要盯上我?”
宋云谏说着说着忍不住拍打他,一下比一下重地打在傅靖琛的肩膀:“喜欢值几个钱?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不想!你也能毁了我,不如咱们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的好!”
他话没说完,唇被傅靖琛含住,热流游过宋云谏的全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闷雷滚滚,两人在黑夜底下吻得忘我,今夜是多情的,是泛滥的,是豁了出去不计后果的,任本能和冲动主导好了,反正躲也躲不过。
算了,就这样吧,毁了他吧,再也不可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坏了……
眼角的热泪掉在枕头上,宋云谏挡不住他的攻势,双手无力地环住傅靖琛的脖子,咬烂了他的唇,血腥味被激烈的吻淹没,傅靖琛不顾唇上微弱的疼痛,将鲜血喂进宋云谏的嘴里,遭到了宋云谏的反抗,他不许宋云谏扭过头去,扣着他的脸逼他尝这个腥。
宋云谏终于投降,他双手垂落下去,眼神变得清醒,扭过头,深深呼出一口气:“傅靖琛,我是个烂摊子,我给你的是最好的提议,我们算清楚这笔账,将来才能互不相欠。”
“谁他妈管你,我偏要你欠我,”傅靖琛置若罔闻,掐着宋云谏的下巴,狠声又执拗,“我就喜欢收拾你这堆烂摊子,我要你欠我,这辈子还不完才好。”
下雨了。
年轻的背影站在窗边,看着无边的夜色,白炽灯下照着一张苍白的面颊,屋子里安静的吓人,窗户是冰冷的,明路的脸贴在上面,掌心也覆上寒凉。
“嘎吱——”
房门被推开,一个妇人走进来,看见前方的人影,妇人张口说:“少爷,吃饭了。”
明路呼出一口气,还是贴着镜窗,没听见似的,过了会答非所问:“他不要我了。”
妇人走进来,只是选择站在明路的身后,也没敢说吱个声,室内安静得出奇,甚至有点吓人。
“琛哥不要我了,”明路自怨自艾地嘀咕道:“他有了新欢了,就不要我了,为什么啊,他以前那么喜欢我,为什么能这么快的移情别恋?”
明路的眼角滚下一滴热泪,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真的在听,他喃喃自语着:“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都知道错了,我能怎么办,我当时真的喝醉了,才跟……”
妇人走过来,低声安慰道:“少爷,放下吧。”
明路抬眼看了眼天,苦笑道:“我也想说服自己放下,这么久了,我尝试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带给我他那样的感受,我放不下他的,也不想放下,他先喜欢我的,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啊,他……”
明路紧握住拳头,声音里充满了恨意,半晌又松了指尖,无奈道:“可我什么也不能做,我不敢,我不敢碰他的新欢,他会宰了我的……”
他永远记得那个眼神,没有夸张,如果他做了什么,他相信傅靖琛不会饶了他,因为他看起来,就和当年喜欢自己那样的动情,因为他面对自己的眼神,就像当年对待陌生人的冰冷。
明路拍了下玻璃,低着头,眼里是滚烫的热情。
雨还没有停。
宋云谏站在窗边,空气是湿冷的,他身上披着一件外衣,头发凌乱地散在脑后,心里藏着事,怎么都无法安定下来。
“想什么?”傅靖琛从外面走进来,端着一杯热水,递到宋云谏的面前,并为他拉了拉肩上他的外衣。
“没有,”宋云谏收回神,“你怎么将这件事解决的?”
傅靖琛抽出一根烟点燃,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他走到一边的书桌前靠着,旁边放着烟灰缸,他将烟杆在上面点了点说:“还没做,不着急。”
宋云谏被这个答案打的措手不及,心慌地抬起一步上前:“还没做?”
傅靖琛看着他瞬息万变的嘴脸,倒是有种自己被利用的感觉,不过这是自己招来的,他扣着人,没道理不去解决这件事,傅靖琛道:“天一亮我就找人去你妹妹的学校看看,把她接过来了解清楚情况,然后再根据她的意愿决定。”
“那个时候太迟了,”宋云谏说:“你不能等到明天,今天晚上我就应该去见他的,你把我扣在这里,他指不定要发多大的火,万一……”
“没有万一,”傅靖琛笃定,“我跟他通过电话,你不相信他也要相信我,他不会敢做什么,我们大可以等天亮了再去解决这件事。”
宋云谏想不明白傅靖琛这自信是哪里来的,敢情妹妹不是他的,他自然可以气定神闲地等天亮,等雨停,可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个人真的发了狠,宋雨凌出了事呢?
宋云谏脱掉外衣,放下杯子,转身就要往外走,傅靖琛看着他跑出去,着急忙慌地找不到北,他跟在身后。
宋云谏跑进客厅,被那锁住的门给拦住了去路,他晃了晃扣紧的银锁,急匆匆地在旁边翻着钥匙。
傅靖琛看着他发疯,一瞬间的事,他能从冷静理智到现在这样手忙脚乱,傅靖琛摸了摸脖子,快步上前将人一把抱住,往房门上抵,然后扣着宋云谏的下巴有些愠怒地说:“我说了什么你听不见吗?不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宋云谏靠着门板,被傅靖琛扣在怀里,气势一点也没降,“你不知道对上的是什么疯子,你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更烂的事情来,今天晚上我没去,我耍了他,他不会原谅我!在外面的是我妹妹,你能气定神闲地抽烟,我能吗?傅总,我能吗?”
他注定有两个必须担起的责任,一个妹妹,一个母亲,她们都是容易受到威胁的弱女子,从小到大因为家里没个顶梁柱,母子三人受的冷眼宋云谏都看在眼里,所以他必须争气,争这口气,去考那么好一个大学,去出国深造,为的就是出人头地,他图什么?不就为了这两个女人以后能安安稳稳,不受冷眼和奚落?正因为那个人知道他致命的软肋,才能让自己陷进如今的困境里,唯独拿家里人下手是他最没办法的,傅靖琛这种身世的人怎么会明白?
怎么会明白他随时可能受到威胁?他才不会拿宋雨凌的梦想开玩笑,半点都赌不起。
傅靖琛不悦道:“难不成他会大庭广众的杀人吗?”
“他不会,但他会做出比那更恶心的事,”宋云谏伸出手,“你不懂,把钥匙给我。”
“我不懂?”傅靖琛笑了两声,而后松开宋云谏,转身朝一边走去。
宋云谏重复道:“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我要先把我妹妹接过来。”
傅靖琛施舍般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看着一个胡作非为的小孩,他半点没有被他的举动影响,坐在沙发扶手上说:“坐下,你妹妹不会有事,我说的。”
他说的确有其事,虽然知道他有能力改变这件事,但宋云谏也忍不住这时候冲他一句:“你动都没动就说她没事?你知道那个人他……”
“我知道,”傅靖琛的黑眸射过去,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坐下,宋老师。”
宋云谏还想说什么,但被傅靖琛这种把握和自信给唬住了,他应该怀疑他的能力吗?宋云谏将信将疑地走到一边,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傅靖琛的对面。
傅靖琛没强制他坐下,上下看了他一眼,他猛抽了两口烟,将烟头灭了,说道:“我跟他通过电话,你既然相信我有摆平这件事的能力,就要相信到底,我没有在拿你妹妹的安危开玩笑,我只做有百分百把握的事,他不会在我眼皮底下动你妹妹,你只需要安分地在这里待着,知道明天天一亮我就会去解决问题,且没人能再阻止你妹妹想干什么。”
宋云谏问:“你要怎么做?”
傅靖琛沉思了下道:“联系校长,把情况弄清楚以后,剩下的都好做,主要还要看你妹妹的意愿,我有想法,但需要结合实际。”
他都已经有想法了,他跟他说这件事才一会,傅靖琛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诚意,宋云谏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方才有点操之过急。
“相信我了吗?”傅靖琛盯着他的眼睛:“宋老师?”
与其说是不相信傅靖琛,不如说是不相信那个人,那个疯子,烂招数太多了,他怎么安定得下来?
宋云谏不好意思地说:“抱歉……”
傅靖琛向他伸出手,表达的含义很多,宋云谏犹豫了一会,知错就改,他知道自己方才急了,这时主动将手放进去,被傅靖琛带到了身前。
“怀疑我?”傅靖琛搂着宋云谏的腰,另一手捧起他的脸,“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答应你却不做事的色胚?我要是只想睡你,刚刚能刹得住车吗?”
宋云谏低下头又说了一遍:“抱歉,我刚刚……”
他想了一会没有合适的理由,只好又说了声抱歉。
傅靖琛抬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道:“她是你的妹妹,你在乎她,我又怎么会拿她的安危开玩笑?她现在也算是我的妹妹了,不是吗?”
宋云谏有些难以招架,轻轻推开傅靖琛的胸膛,妄图拉开一点距离,但失败了,傅靖琛的胳膊环着他的腰他没法后退。
“你还没跟我道歉,”傅靖琛说,“你刚刚乱想我,我要你说相信我。”
宋云谏说:“我已经跟你说了抱歉啊。”
傅靖琛对这个似乎格外执着,他耐心地重复:“我要你说相信我,这才是我要的道歉。”
“有什么区别吗?”宋云谏不懂,他相信他还需要嘴巴表达一遍吗?没什么意义的事。
傅靖琛却不以为然:“区别大了。”
他给出了他道歉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而已,宋云谏却觉得难以启齿,甚至无法理解,因为傅靖
琛的热烈目光,好像在期待着他说的是什么我爱你这种话。
宋云谏执拗不过他,尝试去说,但一抬头看见傅靖琛的脸就有些张不开口,这种感觉真要命,他颤动着嘴巴,努力挤出几个字:“我相信你……”
傅靖琛也不管真不真心了,笑了一声,总算是满意似的,执起宋云谏的手,郑重其事:“我们来说点有意思的事。”
宋云谏不解地望着他。
傅靖琛说:“跟我讲讲这些年,你在英国的生活。”
宋云谏十分意外,他不算迟钝,也能明白傅靖琛此时的探知欲并非真的是英国的生活,他哽咽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傅靖琛握住宋云谏的指尖,玩着那纤细修长的手指,眸子里腾上一抹暗沉:“你跟他的事,我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