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后大美人带崽要饭—— by小文旦
小文旦  发于:2024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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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去,夜里才回。
裴清许和杨眉前后脚归家,“去这么久?跟他说清楚家里的情况了吗?”
杨眉斟酌道:“老爷,我觉得此事还是不妥。裴酌与老爷性格相去甚远,恐怕以后会给老爷惹出麻烦。”
裴清许:“我听太子说,裴酌也立志传道授业。”
杨眉:“但他说做五休二,散漫不堪,还劝太子也如此上朝。”
裴清许皱眉,这休得太多了。
杨眉突然掩面哭泣:“我算是明白了,裴酌他的眉眼有几分像老爷,所以太子才有此安排。”
“说是义子,以后会不会有人将他认作你的外室子?否则为何长大了才冒出来?他又是太子跟前的红人,那将你的清誉、将我和阳儿置于何地?我也不想日日看见他,我一看见他,就想起——”
“好了。”裴清许安抚地拍拍杨眉的肩膀,“此事我会跟太子再议。最近宫里事多,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这个。”
萧循听着属下汇报太傅夫人和裴酌见面的情景,难得困惑:“太傅之子的确是杨夫人所生而非从姨娘处抱养?”
李如意不回答,因为答案太子自己就知道,太傅那人,怎么可能有姨娘!
杨眉的反应就像见了鬼,这起码证明,裴酌跟太傅之子的确有几分相似,但是杨夫人坚定认为自己儿子已经死了,仿佛目睹诈尸一样,没有开心,只有仓皇,连夜去大觉寺烧香了。
李如意道:“杨夫人看起来不乐意认下义子。”
萧循声音微冷:“不强求,作罢。”
李如意啧一声,瞧瞧这护着的劲,“裴酌提出一周制度,做五休二,让殿下决定明天周几,像历法一样周而复始。”
“随他。”萧循擅长自我反省,他因为裴酌不识好歹,气得给他找了一堆萧琢的陪读,他比七岁的萧琢更幼稚。
人还不是搬出去了?
萧循笑了笑:“他有没有许愿今天是周五?”
李如意:“有。”
萧循:“那就定为周五。”
李如意打发侍卫去通知裴酌明天不用上课。
裴酌心花怒放,狠狠睡到了日上三竿,饭菜都是李二从太子别院提了,送到床边的。
仿佛回到刚来的那几天,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连东家都不带换的。
早知如此,还费什么劲放火跑路?
睡了两天,他腰好腿也好,嗓子也恢复了。
唯一尴尬的是,他隔壁院子住的居然是印坊的刘清源。
裴酌饭后在门口溜达,被他撞见,知道他住在这儿。
院子完全不隔音,李二送饭时在窗外喊了一句:“裴公子醒了吗?用膳了。”
这句话被刘清源听到,隔着院子劝裴酌一日之计在于晨,并在当天把状告到了太傅那里。
萧绯去马场巡视一圈,回来上朝第一天,便听说裴酌搬离太子别院。
萧绯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太子要和裴酌成亲了,婚前自然要避嫌。
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总不能从太子府前门绕到后门,所以裴酌要另外住一处院子。
不过,这院子也太简陋了。
萧绯直接把刘清源从隔壁撵走,两处合并就体面了。
刘清源骂骂咧咧地搬去更大的房子。
萧绯从墙头冒出来,“我把刘老头撵走了。”
裴酌正绞尽脑汁创作他的话本大纲,闻言抬起头:“谢谢啊。”
萧绯坐在墙头上,指了指裴酌屋里一箱一箱的东西,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裴酌:“太子给的,珊瑚碧树什么的——”
他这屋子小,懒得陈设,箱子都没打开过。
他刚想说二皇子要是有看上的,可以挑一些。
萧绯比他更快开口:“需要我再给你添两箱嫁妆吗?”
太子准备的不够多,再多两箱,让老三也添点,更有排场。
裴酌:“……”他听的是一句人话吗?怎么听不懂?
萧绯兴奋地指点江山:“到时候把这堵墙砸了,花轿从刘家的大门走,更气派,别忘了你是从二皇子府出来的,不能丢我的面子。”
裴酌:“……”
他试探道:“你跟四皇子说,不能叫我皇嫂?”
萧绯:“那是自然,皇嫂放心,两个弟弟我都嘱咐过了。”
两个……裴酌心一塞,想暴打萧绯狗头!
原来“你是从二皇子府出来的”是这个意思,亏他还以为是敲打他不能背叛。
萧绯:“其实从我府上走也可以,但我毕竟跟太子是亲兄弟,不合适,显得我跟太子关系多好似的。”
“……”
嗯,关系不好。关系不好天天误导他!
联想到萧绯过往针对太子的发言,裴酌捏紧了拳头,“是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简直把他和太子清清白白的关系放在火上烤!都烤黄了!
他差点误会太子,吓得搬出来。
萧绯脸色沉了一瞬,道:“林良玉。”
“谁?”
“一个谋士,他说,话不能直白,要显得有城府,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为揣测你的深意而战战兢兢。”
裴酌:“哪来的野鸡谋士?”
萧绯哼哼:“太子派来的卧底。”
裴酌:“卧底你还听他的话?”
萧绯:“因为他说的有道理。”
裴酌:“……”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跟太子脱不开关系。
“我跟太子清清白白,你不要臆想。”
“不要叫我皇嫂,我不是你皇嫂。”
萧绯一脸不信:“那你怎么咬他脖子?他怎么让你咬?”
裴酌脸颊一红,这个啊……

裴酌看着二皇子电灯泡一样亮起的眼睛,伸手收拾桌上的草稿纸,掩饰脚趾抠地的尴尬。
这真不好解释,难道要说他有“软骨病”,笑死,根本没人信,包括太子也是哄他才信的。
越想太子越无辜,眼前的二皇子越可恶。
萧绯略过此隐私话题,“皇嫂,你教我繁殖小马的方法真有用,马场有了很多怀崽子的母马。”
他把目光凝聚在裴酌手里的话本上,发现上面还有如何培育家养猪。
这是裴酌用来插在话本里的科普小知识。
“皇嫂真的很擅长开枝散叶——”
“闭嘴。”裴酌头听得头疼,“我跟你皇兄没有那种关系,实不相瞒,我爹在老家给我订了亲事,就等我封侯拜相回去成亲。”
萧绯愣住,仿佛遭受到剧烈打击。
裴酌:“不信你去问太子。”
萧绯喃喃着“你说气话”,踉跄地爬墙遁走。
裴酌追到墙下,大声道:“你要记得跟两个弟弟澄清!”
萧绯没吱声。
裴酌勾了勾嘴唇,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引入双休,加上他教出了几个流利使用拼音的助教,每天下午的幼崽班,都是由助教上课,裴酌轻松了一点,偶尔去教幼崽做人——思想上也要扫盲,不说把王孙教得跟现代人一样,起码要尊重生命,等等。
助教数量比较多,裴酌干脆把太子别院的下人和侍卫都召集起来统一扫盲。
按李如意的话说,太子的人看到裴酌比看到太子还害怕。
谁能不害怕老师!尤其是太子发话让他们认真学!
裴酌继续默写教材,并测试理科班的学生,尽早给他们分流,因材施教。
令人欣慰的是,有两个学生在化学上很有天赋,裴酌试着让他们自学看看。
一周后,幼崽班的四皇子告假了。
裴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老皇帝缠绵病榻半月余,回天乏术了。
为了不在这种关头给太子惹麻烦,裴酌低调行事,两点一线,出行蒙面,别的地方都不去,老老实实教书,把王孙贵族幼崽开蒙班停了,各找各妈。
皇权新旧交替之际,有人蝇营狗苟,有人平静生活。
裴酌慵懒地伸伸懒腰,多亏太子负重前行,抱对了大腿就是这么舒适。
萧颉元看着眼前的四个儿子,那天被气之后,躺在床上这些天也想开了。
试问谁能像他这样,四个优秀的儿子和睦相处,皇位平稳过度?
萧绯:“那还真是皇后的功劳比较大。”
萧颉元:“你闭嘴。”
他有些不放心,道:“到时候记得把你这身红衣脱了,别让唾沫淹死!”
由于大儿子太能干,萧颉元还真没有什么身后事好安排,便惦记着分封,让萧绯和萧征去藩地就藩。
本来想给萧循指婚,完成最后一桩心事,想想萧循也不会听他的,他儿子这么多,萧家总不会断了香火。
万一、万一将来萧循的皇后一手遮天,动摇江山,至少还有两个儿子可以清君侧。
他想让萧绯去江浙一带,萧征去西北一带,等萧琢长大了,让他去蜀地。
萧循没有反对。
但是三个弟弟不想离京,毕竟皇兄还没有成亲。
萧征道:“不急吧,我看莒南侯两个儿子都成亲了才闹着分家的。”
萧颉元闭上眼睛:“行吧行吧……”
生命最后一刻,他怀念起刚登基的时候,帝后一起处理政事,后来都没有那么轻松过。
午时一刻,天光照进大殿,开国之君萧颉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四皇子萧琢也没有多喜欢父皇,但还是脆弱得红了眼眶。
萧绯揉了揉他的脑袋,真伤心啊,小弟,你不仅父皇没了,皇嫂也吹了。
果然如母妃所说,兄弟三人是一群光棍。
皇帝驾崩,太子灵前继位,一身素白,袖口和领口藏蓝包边,清俊儒雅。
大臣们却不敢再如从前认为太子温和敦厚,君王该有的手段和果决,萧循一样不缺。
全国大孝,八十一天内罢宴饮,缟素服。裴酌也意思意思地给学生放假三天。他的学堂开在太子别院,古代注重孝道,太子别院来人来往,要是被人污蔑在这里搞宴饮聚会就不好了。
茶楼说书先生一个月内不许开张,裴酌趁机把他们都抓过来培训他写的话本。
裴酌算是见识了太子口中的繁文缛节,这些皇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四皇子没来上课,太子没回别院,估计都耗在流程上。
萧循百忙之中,不忘吩咐宫里的绣娘给裴酌准备几套素服。
裴酌从太子别院下课,管家请他留步,萧循又给他买衣服了。
“陛下说,今年夏天委屈先生,不能穿亮色衣服。”
裴酌:“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本来就喜欢素的。”
天气越来越热,衣服越来越薄。裴酌摸了摸新衣服的质感,完全是夏季款,大概因为当皇帝了,送人的衣服用料也更好了。
大宣的蚕比较瘦,吐出的丝线也细,这衣服看着是极为凉快的。
裴酌忽然想,萧循当皇帝了,那他们相处会有变化吗?
有时候不是萧循本身如何,而是环境和周围人把他架在那了。
他一穷教书的,杞人忧天干嘛。
裴酌把太子送他的“没用的东西”,一天一件拿到当铺去换钱。
学而优则仕,现下读书人的第一要义是考科举。裴酌想要跟科举抢人才,就要开出更好的条件和大饼。
裴酌不想对普通人画大饼,也不想花很多钱,他主要收那些上不起学的,给一口吃的他们就学,他再说学得好有奖励,他们就拼命学,再说学以致用有差事做,避免死读书。
这些人裴酌不亲自教,有好苗子再送到他这里来。
他花这笔钱,严格意义还是萧循的钱,但没跟萧循说。
等他看学堂场地的时候,偶遇李如意,李如意惊讶道:“你跟主子想的完全一样!主子说这将是你的第二批学生,我早就在京外办好了。”
裴酌:“……”
卷王真是令人又爱又恨!喜的是他不用操心招生,忧的是招生量爆满,他会累瘫。
李如意:“对了,今早太傅大人进宫,婉拒了收你为义子的事。因为你和太傅有些像,怕传出风言风语。”
裴酌一点即通:“那确实不好。”
反正目前只有刘清源在传谣,只要说是个误会便可,他只是曾师从太傅,并不是义子。
“不过……”李如意卖了个关子,“其实在太傅开口之前,主子就主动提作罢。”
“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李如意:“当然是因为主子看不得裴公子你受委屈,为了你宁可下太傅的面子。”
裴酌有点不好意思地揉揉脸:“我其实都可以。”
李如意:“主子每天忙到深夜,睡前还要问一句,你今天有没有新的事要他做。”
裴酌更加羞愧,太子真是个好人,他怎么会担心太子登基变了呢。
李如意以为裴酌会因为太子登基而更加放肆,然而人家低调了一阵。
这让他对裴酌刮目相看。
新皇登基,改元立新,要在登基大典之后,一上来就变更先帝策法,会被怀疑来位不正。主子借着先帝的名义办了不少事,需要时机缓一缓。
李如意坚信,裴酌已经有了母仪天下的大局观!
他叹了口气:“因为你不肯进宫,主子怕我们传话的人不尽心,耽误你的事。”
“有时候见主子太忙,我们做手下的人的确会瞒下一些事不报。”
“因此主子每晚都会问一遍。”
裴酌被说得心里一片愧疚,“你要是方便,现在就带我进宫去见他吧,我下午没课。”
李如意:“方便,方便。”
这次,李如意带裴酌从南门入,也就是整个皇宫的正门。
宫墙宏伟雄厚,门洞有数米进深。
难怪一入宫门深似海,瞧这门深的……等等,裴酌忽然思考,他是不是被李如意卖惨了!
“主子在御书房跟礼部谈事。”李如意道,“你想在宫里转转,还是去东宫等着?”
登基大典未举行,萧循没有搬进天子居处。
裴酌:“东宫。”
裴酌一看见东宫那张床就想躺,被他躺过一回的床,没有不想念的,路过都想躺一下。
但今时不同往日,好歹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龙床。
“这不好随便吧。”裴酌端坐着,看见桌上基本摊开的书。
有些眼熟。
裴酌定睛一看,竟然是他的教材。
他送去刻印的教材,萧循拿走了全套副本,并且……在自学,上面还有萧循的笔迹。
裴酌看了看他的进度,嘶,李如意又骗人不是!萧循哪里忙了,还有空偷偷学习!
这么勤奋的学生,打着灯笼都没地儿找。他要是太傅,一定当宝贝,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他。
萧循在看不懂的地方,会画一个小圈标注。
裴酌不知道自己有“好为人师”的一天,一页一页把萧循的疑惑都解答了。
奇怪,他甚至能知道萧循的疑惑点在哪。
他真是一个优秀教师。
萧循回来时,就看到裴酌捻着笔,细细勾写的侧脸,青丝散了一些下来,被美人的手不耐烦地挥开。
“饿了吗?”
裴酌闻言抬头,不过脑子地说:“我也想当太傅。”
萧循:“……”
萧循陈述事实:“没有太子。”
当不了太傅。
裴酌一愣,对哦,太子已经登基了,可惜了,不然他跟太傅中门对狙,争天下第一师。
4523突然诈尸:“可以有的!”
裴酌一向懒得跟4523计较催生话题,不过,很对不起老皇帝,但是……
裴酌一字一句,凌厉地打击4523:“皇帝驾崩,你看好的所有青年才俊,记住,是所有,全部守国孝。”
“你喜欢的——”裴酌悄悄看了一眼萧循,“孝最重。”
嘤!补充了人文历史知识的4523发出崩溃的关机声。

第21章
裴酌怼了系统,满意地看着一身白衣禁欲系太子,不,准天子,从未有如此一刻感受到萧循的强大可靠。
裴酌眼里的光亮太灿烂,萧循顿了一会儿,当他是饿急了,道:“上菜。”
孝期内,御膳房不做重油重肉,菜色以素为主菜,荤为配菜,御厨费心思做出了花样。
蒸大豆,八宝豆腐,板栗煨香蕈,鸡汤小白菜,还有核桃团和新鲜樱桃。
唯一一道明面上见肉的是蒸白肉,上好五花肉焯水切薄片,腌制后上锅蒸到软糯香滑。
宫人上完菜后,萧循伸手将蒸白肉挪到裴酌面前。
裴酌执着筷子,刚想谦让一下,萧循最近又忙又守孝,肉应该让给他吃,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显然是被打击之后不服气,杀个回马枪也来气他一下。
4523激情指点:“大豆、坚果、小白菜、蘑菇、樱桃都富含叶酸,适合备孕吃。”
一句话打翻了一桌菜。
只有蒸白肉不在名单上。
裴酌将筷子尖戳进一片白肉里,狠狠送进嘴里。
萧循:“慢慢吃。”
他没让太子别院的小厨房跟着吃素,李二最近给裴酌送的饭,应该顿顿有肉才对。
喜欢这道菜?
萧循若有所思。
御厨的手艺绝佳,蒸白肉入口香滑不腻,裴酌被萧循一句“慢慢吃”说得脸颊一红,于是给他也夹了一筷子:“好吃,你也吃,补充营养。”
萧循看着自己碗里的肉,自母后去世,再也没有人给他夹过菜。
当然,也没有人有资格给太子夹菜。
皇家开宴,都是皇帝独一桌,各位皇子的桌子分设身旁,不会同桌用膳。
裴酌脸上冒着热意,“你怎么不吃?”
普通人父亲去世少不得要吊唁,裴酌笨拙地安慰父子关系一言难尽的萧循:“你……节哀,肉还是要吃的,脑力活也很消耗热量。”
他记得萧循才二十,正是一顿能吃八碗的年纪。他教的那些十七八岁高三生,每次一喊下课,后排那些人高马大的男生跟野猪出笼一样腾腾冲去食堂,见打饭阿姨犹如见亲娘:阿姨多打点米饭,阿姨我要鸡腿。
萧循上朝又早,像他这么严于律己的人肯定不会加餐饭。裴酌自动带入太傅角色,把肉推回去。
萧循按住他的手腕:“不用。”
衣服薄的坏处体现了,裴酌能感受到萧循掌心十足的火力,好似被雪粒利爪按住的可怜小鸽子,他缩了缩,“哦。”
裴酌忽然确定李如意在跟他卖惨了,萧循怕属下传话不尽心,大可以派目中无人的雪粒当信使,他俩又不是文盲,见不到面可以写信啊。
上当了,吃个肉被他搞得扭扭捏捏,裴酌在告诫自己,萧循手比你长,夹得到所有菜。
萧循吃下裴酌给的肉,问道:“你能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么?”
裴酌:“多小?”
萧循见他对桌上其他菜视而不见,给他舀了一勺豆腐:“四岁。”
太傅儿子是四岁丢的。
裴酌当然记得他在幼儿园天天睡大觉的美好生活,不管其他小崽子鬼哭狼嚎,他美美睡觉,但这不好描述,“没印象,难道你记得?”
萧循淡淡道:“我记得。”
裴酌想起萧绯跟他说的,萧循四岁时被萧颉元带出宫当人质要挟皇后,好像就是四岁?
这种痛苦的记忆,还是不记得为妙。
裴酌这么想着,忍不住好奇心,反正老皇帝都死了,问一下没什么吧。
“你被绑架时,知道是你父皇干的吗?”
萧颉元没有丧心病狂到杀妻杀子,所以他编了一个明面上的借口,说太子被叛臣挟持,他回宫私下里威胁皇后,他既然不打算废太子,自然不会暴露身份以免父子反目。
萧循:“知道。”
裴酌:“你……吃苦头了吗?”
很多绑架案里,绑匪二话不说先剁一根手指头拿去恐吓苦主。
萧颉元不至于让太子残缺,萧循十根手指修长如玉,完整着呢。
裴酌不禁往桌子下一瞥,脚趾头还好吗?
萧循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犹豫了下,道:“母后给我编了发绳,他们剪了我的头发,母后一看便知。”
裴酌放心一点点:“他们给你饭吃了吗?”
萧循的气度向来能藐视一切狼狈:“不吃嗟来之食。”
裴酌大概能脑补出来,肯定是萧颉元的绑匪恶劣地让萧循下跪求他给饭吃。平日里见到太子要下跪,现在身份颠倒,可不得作威作福。
四岁就这么有骨气,不愧是太子,那三天肯定挨饿挨打了。
萧颉元真是不做爹,以他的多疑肯定要皇后百分百交出权力才放人,裴酌不敢想象要是皇后动作慢一些,萧颉元会不会采取更没人性的手段催促。
裴酌捡了一颗最大最红的樱桃给萧循:“都过去了,苦尽甘来,这颗樱桃看起来很甜。”
萧循:“我没有惦记此事,你也不必介怀。”
母后说夫妻本就至亲至疏,让他做好太子便可。
萧循看向裴酌:“夫妻一定互相猜忌吗?”
裴酌:“不会啊,病了找老婆主持大局,病好了把老婆踹一边,这是人品问题,跟是不是夫妻没关系。”
萧循颔首:“言之有理。”
“再上一盘樱桃。”萧循吩咐李如意。
樱桃又称含桃,是初夏时节的皇室贡果,恰逢登基大典举行在即,要祭祖祭天,樱桃都被拨去祭祀先人。
李如意叹气,先人还没尝呢,主子先给裴酌特例匀出。
一盘还不够,还没见底就又要一盘。
跟那群祭祖的老家伙拿樱桃要费老鼻子劲儿解释,主子让他去,摆明了是让他……不问自取,先斩后奏。
陛下吩咐的事怎么能叫偷,只是一种简便的取用方式罢了。
萧循:“你手肘上的点痕,是几岁烧香被烫的?”
裴酌:“七岁。”
萧循:“这么说你记得七岁后的事,煞是难得。那谁带你去烧香?”
裴酌随口道:“我爹。”
萧循点点头,命人取来一个几层的楠木雕花匣子:“太傅觉得出尔反尔对不住你,这是赔礼。”
匣子打开,一层一层放了许多珍宝,有一砚难求的乌金墨,也有硕大的东珠,翡翠扇坠。
很显然,太傅和太傅夫人都贡献了珍藏。
“不至于吧,我又没损失什么?”
萧循:“给你就收着,没用就当了。”
裴酌隐约听出太子对他频繁出入当铺的不满,鼻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遂转移话题:“什么味?”
萧循:“这是一块药墨,制作时混入麝香、冰片、珍珠粉、金箔等。”
裴酌凑近闻闻,文人喜好附庸风雅,连块墨都这么讲究。
卖掉卖掉。
他如果能做出香水应该很赚钱吧?
裴酌抓起东珠玩了玩,伸到太子眼皮子底下,露出一截雪霜般的腕子:“要是太傅在市面上看见这些玩意儿,会生气吗?”
萧循:“知道问太傅生不生气?”
卖他的东西也不问。
裴酌:“你一看就比较懂得变通。太傅年纪大,不好说。”
萧循:“好吧,太傅也犯不着生气。”
裴酌:“那我就收下了。”
反正太傅是看在太子的面上才送这么贵重的赔礼,就当是太子给的,他收太子的东西还少吗?
裴酌自觉今日和太子沟通感情的任务结束,连吃带拿,准备离开。
萧循只觉得这顿饭一眨眼就过去了,裴酌仿佛只是来陪他吃一顿饭。
不是仿佛,他就是。
“宫里有很多地方住。”
裴酌矜持地拎着珍宝和樱桃:“我就不打扰陛下了,住外面方便,我早上起不来。”
萧循:“我准你在宫里随意乘马出入。”
裴酌:“我不习惯骑马。”
萧循没话可说,看着裴酌离开,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的樱桃。
李如意道:“陛下,沁王到了。”
萧循:“到御书房。”
诸位皇子封王,二皇子萧绯封沁王,丽妃出宫随儿子居住,三宫六院基本上都空了,萧循下令今年起不再招太监宫女,有需要再另行通知。
萧绯实在是被他娘念得头疼,拿鸡毛蒜皮的事说要进宫找皇兄商量。
御书房里,萧循批阅奏折,萧绯说了一点关于金塔教的事,“我一些京外富商好友说,他生意场上的朋友似乎不情愿捐功德,但好像被捏住了什么把柄,破财免灾。”
“但京内没有这种现象,看起来都挺情愿的,京城人还是太有钱了,只要念两句话就有大把人送钱。”
“再查,看看是什么寺,跟金塔教有没有勾连。”
萧绯说完正事,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里喝茶摆烂。
萧循懒得管弟弟,他想给裴酌一个具体职位,因为裴酌所做之事前无古人,没有合适的官职能囊括他想要交于裴酌的便宜行事权。
萧循难得询问了弟弟的意见。
有时候萧绯思维奔逸,能给出意料之外的答案。
萧绯很想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方案——当皇后。
但是他想起裴酌极力撇清关系的模样,他哀怨地看了一眼太子,“封侯拜相呗。”
“封侯?”
萧循当真斟酌起封号,摊开纸笔写了几个,都不太满意。
萧绯见皇兄俨然比给亲儿子取名还认真的样子,都怪皇兄给的错觉,他嗑错了吗?他一点错没有。
倏地想起什么,萧绯箭步上前,按住桌上的纸:“不行,不能封侯。”
萧循:“为何?”
萧绯:“裴酌说等他封侯拜相就回去成亲,他爹给他定了未婚妻!”
萧绯在孝中,没有穿他喜爱的红色,而是简单的白衫,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靠谱了一些。
萧循脸色似乎隐去了一半光影:“你如何知道?
萧绯:“他亲口说的。”
萧循往后靠在椅背上,眉头皱紧,眼眸如漆。
萧绯添油加醋:“裴酌说他跟未婚妻青梅竹马,等位极人臣就衣锦还乡,红妆十里相迎,哪还记得皇兄!”
萧循压了压思绪,撂下笔,察觉自己被萧绯一番话牵起异样,气血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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