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是这样的,到处有他的换洗衣服。
阿肆:“二皇子说,太子起复,您还是好好跟着太子罢。”
裴酌噎住,二皇子是不是夺嫡失败,说话阴阳怪气的?
这话是一定要带到吗?
他都忘记自己从太子别院跑路的事了!
裴酌尴尬的伸手接过包裹,挎在臂弯里,转身对上萧循晦涩不明的眼神。
萧循对着他的脸抬起了手。
裴酌微微睁圆眼睛,你想教训一心三用的手下很有道理,但这一巴掌拍下来问题很大。
萧循抬手用指腹擦了一下裴酌的脸:“脸上都是墨,洗洗罢。”
裴酌脸颊一红,下意识想在肩膀上蹭蹭。
萧循按住他的肩膀:“蹭上衣服不好洗。”
李如意看得牙酸,殿下虽然崇尚节俭,但不至于省事到计较衣服脏不脏。
裴酌脸颊在萧循手背擦了一下。
跟手心的触感不同,手背比较凉。
萧循:“你不会以为我想打你?”
裴酌嘴硬:“没有噢。”
萧循将手背到身后,垂眸看着他,笑意清浅。
“我随便你货比、四家。”
裴酌彻底红了脸。
把自己当货物干什么。
只是狡兔三窟罢了!你守株待兔吧。
二皇子府,萧绯看着阿肆回来,问:“那句话,让裴酌好好跟皇兄过日子,你带到了吗?”
还衣服不是重点,这才是他想说的。
要不是还个包裹不好兴师动众,他都要亲自去了。
阿肆:“主子,带到了。”
萧绯:“什么反应。”
阿肆:“没敢看,但裴公子和太子对视良久。”
萧绯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亲最好是快快成。”
他娘有一句话特别有道理,就是得赶紧借着冲喜的名义成亲,不然等皇帝驾崩,又要守孝了。
阿肆:“主子,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萧绯:“什么?”
阿肆是他从江湖情报阁挖来的高手,打听消息非常及时。
阿肆:“今日太子巡查宫廷印坊,放出消息,说裴公子是太傅的义子。”
萧绯:“这肯定是为了抬高裴酌的身份!”
父皇曾经有意指婚太子和太傅之女,众大臣都不反对。
想必换成义子,也是一样的。
萧绯:“太子果然阴险,知道刘清源是个大嘴巴。”
哪里像他这样早早知道皇嫂的人选,却守口如瓶。
龙椅空置,下方置一黑色檀木长条案几。
太子萧循传达了陛下病中圣谕:“释放姚靖,念其替父伸冤,事出有因,降职二级,罚俸一年。”
众大臣惊讶,都察左御史出列:“陛下释放姚靖已是天恩,她是女子,岂能继续做官!”
萧循:“父皇感念孝嘉皇后,道是巾帼不让须眉,今后有意放开女子科举。”
都察左御史是元老重臣,有段时间这些人都给孝嘉皇后打下手,因此无可反驳那句巾帼不让须眉。
都察左御史怀疑其实是太子的主意,但没证据,毕竟陛下病了,怀念故人情有可原,他总不能去叨扰陛下。
“太子三思。”
萧循:“难道王大人担心大宣男儿考不过女子?如此,可分设男女科举。”
“臣不是这个意思!”分开设男女科举岂不是意味着年年都有女子为官!
王大人灵机一动,转向裴太傅:“事关科举,裴大人以为呢?”
裴太傅夫人的娘家子侄也参加了这届科举,正好是第四名,如若剥夺姚靖的状元,第四名递补至探花,说出去也好听。
裴清许道:“黄帝艺五谷,嫘祖始桑蚕,科举是为大宣选拔人才,当官皆为解民饥寒,并无男女之分,户部织造司等不妨先设女官,观瞻后效。”
萧循:“太傅言之有理。”
王大人脸色一僵,大意了,他忘记太傅之女未婚聪慧,裴清许没有儿子,指不定想让女儿考呢。
在户部就职需要术数能力,太傅擅经纶之外,术数也不输,户部许多官员都是他的学生。
太傅先拿自己的学生所在的政司开刀,他倒也没话可说。
接下来,百官又提了一些政事磋商,基本上君臣相宜。
太监总管拉长声音:“退朝——”
萧循道:“太傅留步。”
裴清许跟着太子到后殿,想到刚才早朝路上,印坊的刘清源主动搭话,先说了一通“令郎好相貌”,接着又批评其“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太傅要好好管教”。
裴清许云里雾里,反应过来,原来是太子在外面给他认了一个义子。
萧循解释道:“刘大人盘查得紧,只是权宜之计。”
没有人比裴清许更了解太子,绝不是权宜之计这么简单。他最近听说太子身边出现一个能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做事大刀阔斧,领异标新。
太子自己护着还不够,还要拉上太傅一起背书。
裴清许:“臣明白。”
萧循道:“改日我让裴酌上门敬茶,过一道礼。”
裴清许十分有规划地问:“何日?”
萧循破天荒没有准数,道:“未定。”
他怀疑裴酌教完书就懒得动弹。
裴清许:“臣是担心万一撞见,对面不识,露出破绽。”
萧循:“太傅尽可放心,你若是遇见一绝色懒散之人,那便是了。”
裴清许皱眉。
这是他教的太子?
裴清许劝诫:“殿下,孔子曰,君子有三戒。”
“少之戒色,壮之戒斗,老则戒贪。”萧循倒背如流。
裴清许:是他多虑了。
陛下有意放开科举男女限制,马上在京城中传开了。
裴清许一归家,夫人杨眉便迎上来:“我听说陛下愿意让女子考科举,我问了阳儿,她不想考。老爷何不反对,让我娘家侄子递补。”
裴清许看了她一眼:“技不如人,递补有何用。”
杨眉尴尬道:“女装男装,定是有些狡猾的,二侄哪里比得上。”
她又问:“太子可有提起婚事?”
裴清许:“没有,阳儿没跟你说,她不想嫁进宫里么。”
杨眉:“说了,但千金易求,良人难遇,老爷你亲自教出的学生,还有比这更放心的么?”
裴清许点头又摇头:“以阳儿意愿为主,给我当女儿,不是来受委屈的。”
“老爷认了一个义子?”杨眉揪了揪手帕,“怎么这么突然?”
儿子没了后,夫妻俩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再生,杨眉曾经提过抱养一个男婴继承香火,但都被裴清许否决。
后来,或许担心妻子孤单,裴清许答应从她娘家过继一个女儿陪伴。
杨眉知道裴清许一直念着那个孩子,突然认义子有些奇怪。
是……找到了好苗子想栽培?
裴清许:“是太子的意思,夫人有空去太子别院看看他,以免一问三不知。”
杨眉嘟囔:“还得我上门去见。”
李如意:“太傅夫人递上拜帖,说十五日送艾草。”
萧循:“嗯。”
李如意:“殿下想试试太傅夫人能不能认出裴酌?”
他们派去黔南调查的一拨人没有回信,但另一拨人抓到了当初送美人的卫兵。
他们承认,黔桂总兵确实挂羊头卖狗肉,送了一个美人裴倬携带梨花针过来。
为了把裴倬教导成太子喜欢的模样,黔桂总兵找了一个暗器制作高手教他。
本来好好的,裴倬在别院住了两天,突然暗器高手追到玉京,暗生情愫的两人一起跑了!
没有完成任务的卫兵害怕回去被责罚,也跑了。
李如意让他们描述美人的长相,明显不是裴酌。
此裴酌非彼裴倬,裴酌是后来的。
他们仍然不知裴酌来历。
但殿下说裴酌很有可能是太傅之子。
萧循:“肉体凡胎皆有父母,试一试。”
李如意:“人都说亲娘能认出自己儿子,不知真假,四岁时的样子跟现在也有一点共通吧。”
裴酌上午教理科,下午还加班跟排字工人科普拼音,现在躺在贵妃榻上一动也不动。
他请了一个说书人回来,给他念茶楼的小话本。
据说律吕公子每次出话本,书商争相印刷,印厂都忙不过来。
很符合裴酌想的创造印刷需求倒逼产业升级。
不过律吕公子是背着太傅大人写文,产量极低。
裴酌想着自己集几千年小说家的智慧,弄出一本风靡大宣的小说不难吧?
顺便赚点钱。
先分析一下话本市场受众。
说书人讲的是一个很俗套的仙凡相恋故事,大致可以套进牛郎织女之霸道王爷版。
“道士建议王爷,在王妃洗澡之时,藏匿一件她的衣服,这样王妃就不能不告而别回到天庭……”
裴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昏昏欲睡,“愚蠢。”
站在门口的萧循,身体背着光,半明半暗:“为何愚蠢?”
裴酌:“接下来肯定是王妃失了仙衣,法力受损,被妖道追杀而死。王爷悔不当初,散尽千金为王妃重塑金身。”
狗血聊斋都这样拍。
裴酌坐起来,用眼神谴责太子,某个人,赶紧把内裤还他。
说书人弱弱道:“不是的。”
裴酌:“哦?”
说书人:“自成亲以来,王爷自恃君子,对情爱不开窍,王妃故意让道士编出一则谎言,王爷果然上当,心生急迫,倾诉衷情,两人遂云雨一番。”
裴酌:……草。
这个低俗小说。
萧循:“……”
裴酌正色道:“太子有何贵干?”
萧循:“这几日,我要宿在宫中。”
裴酌想到老皇帝的情况,了然:“嗯。”
萧循:“你要不要一起进宫。”
裴酌:“……”
邀请他见证登基的场面吗?肯定一堆太子口中的繁文缛节,懒得去。
等太子登基,住在宫里,太子别院就会空置,原则上不会有第二任主人。
到时候他住哪儿呢?
裴酌问:“殿下,以后我住哪?你觉得在哪里置业好?”
裴酌以为以太子对京城的熟悉,会马上给出通勤距离最短的建议。
谁知,萧循竟然蹙了下眉。
裴酌舔了下唇,微微警觉,你沉默几个意思?
不会想让他进宫里住吧?
裴酌目送他离开,心头落下一场淅沥沥的凉雨。
他要是住宫里,且不说身份这种敏感的问题,皇宫那么大,学生又进不去,等于他要每天出来上课,上课时间又早,跟每天苦哈哈上朝有什么区别?
冬天冒风雪,夏天顶烈日,春秋容易感冒。
太子体会不到咸鱼的绝望,这种日子一天都受不了。
他是一个爱岗敬业的好夫子,必须得住在一个有食堂的学校里。
太子不是介意他四处抱大腿吗?买个房子好了,他才懒得去别人家做客。
他一个鲤鱼打滚下床,带上银票,招来李二:“走,我们去看房子。”
李二小心翼翼:“裴公子看什么房子?”
裴酌理直气壮:“有钱当然要在玉京置产。”
说来惭愧,他吃住太子的,教育上投入也是太子花钱。本来想花钱找工匠和原材料,结果太子三百六十行的精英都有,金塔教被抄之后,石材、石碑、铜铁全都免费了。
“你肯定很了解京城,帮我找个房子,几进几出不重要,带个院子夏天晚上纳凉冬天晒太阳就行。”
李如意是太子的固定跟班,李二几乎被分配给裴酌了。
李二:“公子,今天这么晚了,早点歇息,明天再看。”
裴酌看看天色,春夏交替,白天越来越长,天黑得慢,现在出去还能逛一会儿,不像冬季,走街头走到街尾,仿佛白天走入黑夜。
他也想明天去,可是明天还要上课,怪他打工经验不足,明天就开始推广双休日。
“现在去吧,备马。”
李二捏了一把汗,太子别院到底哪里让裴公子不舒服了,居然还愿意起床去找房子。
这要是找到了,太子怪罪下来,担当不起。
裴酌眼馋太子会骑马很久了,但是他没时间学,只能被搀扶上马,一动不动坐着,由李二在前头牵着。
太子进宫,没带走他的马,李二直接从马厩里牵出踏雪乌骓,道:“殿下说这匹马性情稳定,裴公子外出可以用它。”
踏雪乌骓浑身乌黑,四蹄雪白,犹如黑马踏过雪原,额上佩着金灿灿的镂金当卢,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马。
裴酌带着一顶白色幂蓠,衣服也是白的,靴子是黑的,跟踏雪乌骓反过来。
黑白互为彰显,俊逸而风流。
乌骓没负过太子以外的人,看见娇气懒散的美人要上马,虽然很配合,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嘶鸣。
裴酌还没说着,空气里一阵哗啦扇翅声,雪粒站在乌骓脖颈上,锋利的爪子浅浅抓着马鬃,一边啄它的当卢,一边扇它的耳朵。
显然,都是太子爱宠,也存在食物链,乌骓被训得大气不敢喘。
裴酌伸出食指点了点雪粒的脑袋:“牛肉干没白喂。”
雪粒啄啄乌骓马鞍边的一个小布袋。
裴酌会意,解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青草和豆料揉成的饼干。
不愧是上位者的鸟,把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的技巧掌握得炉火纯青。
裴酌给乌骓喂了草饼,乌骓提振精神,四蹄轻踏,迫不及待
想出去逛街了。
路过门房时,裴酌看见上次从金塔寺救回来的少年,因为太瘦弱,母亲是金塔寺教众还被关押着,暂时由门房给口吃的照顾。
闲着也是闲着,这个年纪送去扫盲吧。
他现在早上教习理科,下午开文科扫盲班。
裴酌:“明天叫他来学拼音。”
“对了,四皇子要是能出宫,也把他叫过来。”
汉字读音一直在演化,拼音并不能囊括所有,所以有的字会在读音上微微变化。
推广标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官家说普通话,下面的人效仿。
在他来之前,萧循已经用精简政务的理由,简化过一轮字体,倒是不用他操心了。
京城地皮不便宜,裴酌想住在皇城主街附近,又不想花太多钱,选择的余地有限。
好不容易才看见一栋小院子出售,主人是在京考科举的学子,连考两次落榜,打算回老家继承家业。
裴酌走进去打量,跟他初来乍到住的那栋小院落差不多,但偏向江南风格,不大的院子,里面挖了小水池种荷花,还堆了一点假山。
李二:“这太小了,屋顶看起来还漏雨,瓦片被风一吹就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主人顿时反驳:“开春刚修缮过。”
李二:“院子这么小放假山水池,不大方聚气。”
主人:“你不懂江南。”
裴酌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李二砍价。
太子的手下都很实用。
李二昧着良心打击:“风水不好,影响科举临场发挥。”
主人哑了声,过了一会儿道:“大人你也这么觉得?房子是我娘在我进京前就托人找的。我就说在这里读不下书,名落孙山情有可原。”
他拿出一张纸:“这位大人我看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给我出个风水不好影响中举的盖章证明,我回去给我娘看,实不相瞒,我急着回家,给你打个折上折。”
李二傻眼,他不是来砍价的!
“哪里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证明!”
裴酌:“我给你出。”
主人:“太好了!”
裴酌拿起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堆房屋问题分析,什么鸟虫多,什么潮湿阴暗,然后在乌骓身上的口袋里摸了摸,他刚才骑马的时候感觉有东西硌着他的小腿,果真让他找到一枚太子的金扭印。
底部还有印泥,裴酌哈了口气,在纸上盖下一个鲜红大章。
好巧不巧,工部营造司的辅章。
许多重要工事开工之前,都要把图纸送到太子这里审核,太子盖完章才能到户部拨款。
主人瞪大眼睛:“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拿回去,他娘还不心疼死他白读了六年书!
“屋里有看得上的东西都送给大人,大人您要是着急,我这就搬走,我住客栈去。”
裴酌:“那……成交。”
李二眼睁睁看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场面。
殿下,你为何要把章放在这里。
裴酌:“李二,你明天叫两个人过来收拾收拾,床铺换新的,其他的不用动,我明晚就搬过来。”
反正屋子对于裴酌就只是个睡觉的地方,这江南富二代挺会享受,除了小,没别的毛病。
烛火摇曳,萧循练完剑,接过李如意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李如意:“殿下,裴酌花一百两在外面买了房子。”
萧循擦拭剑柄的动作一顿。
李如意:“李二说,裴酌希望把四皇子送出宫去学拼音。”
人是看着要搬出去了,每日给太子发布的任务一点没少。
萧循沉吟片刻,便知道了裴酌的意图,道:“好。”
他垂眸,重新擦起长剑,漫不经心道:“联系朝臣年龄相仿的孙子孙女,挑十来个,一起送去当伴读吧。”
李如意:“是。”
太子说的大臣,自然支持改革一派的,不用费口舌。
裴酌早上上完理科,下午猝不及防面对了一个班的幼崽。
本来四皇子是他预计最小的学生,现在萧琢淹没在幼崽里,毫不显眼。
他咽了咽口水,嗓子已经要冒烟了,他与卷王不共戴天!
裴酌深深吸了口气,幸好,官宦子弟从小别的不学,规矩是一定要学的,这些小孩子被家长耳提面命地嘱咐过,都很乖巧,调皮的没被选上。
教一个也是教,教一堆也是教。
裴酌昨天已经教会了一个有语言天赋的学生,可以由他领读,他只要稍加指点便可。
他听着奶声奶气的读法,助教真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人才。
半个时辰后,裴酌打了个响指,“出去玩一刻钟,换换脑子,下节课学数学。”
还可以玩吗?
幼崽们互相看看,然后一窝蜂地跑出去,嬉笑打闹。
“夫子。”四皇子比这些幼崽更早接触拼音,不止会读,还会写,他哒哒跑到皇嫂身边,“我都会读。”
裴酌揉揉他手感很好的脑袋,温柔道:“四皇子好厉害。”
裴酌从桌上摸了一本数学教材,翻着给他看:“给你开个小灶,你喜欢先学图形,还是先学单位?”
四皇子:“什么叫单位?”
裴酌:“就是你要会描述你有多重,多高,回宫的路多长,等等。”
他抱了一下四皇子,“唔,你有一米二,四十斤上下,有点瘦,晚上多吃两块排骨。”
四皇子觉得皇嫂说话声音轻轻的,可好听了,他靠在皇嫂怀里:“夫子,我要学这个。”
裴酌:“好噢。”
裴酌没办法准确把标准长度单位跟大宣现行单位换算,不过在刚才他抱四皇子的时候,灵光一闪,他知道自己的身高,正正好一米八,这不就有参考物了?
他笑眯眯摸了摸萧琢的脸蛋:“真棒的小宝贝。”
四皇子被夸的晕乎乎的,坐在课桌上主动拿出数学课本,没有跟其他孩子一起打闹。
其他孩子看见萧琢的准备上课,玩够了便也收心回到课堂。
一节数学课过去。
裴酌宣布下课,他喝了好多水,立刻跑去上茅房。
幼崽们见夫子不在,呼啦围住四皇子,叽叽喳喳。
“刚才夫子说我有一米五,等于一百五十什么?”
“厘米。”
“萧琢,你喜欢数学吗?我不太喜欢。”
“数学好难哦。”
小奶包皱着脸,“我也觉得好难,但这是皇嫂教的诶。”
“什么是皇嫂?”
“没有,皇兄不让我告诉你。”
裴酌洗完手回来,就听见四皇子的真心话。
他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皇嫂?
哪个皇兄不让你说?
你们兄弟在密谋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不是他敏感,而是因为他能生孩子啊!
教幼崽累得四大皆空的裴酌,本来打算在太子别院将就过夜,毕竟搬家也好累,听完当即决定摆正跟太子的君臣关系。
他一个教书先生,住太子家算什么,马上搬。
李二一边帮裴酌搬家,一边焦急地等待宫里的消息。
他已经上报太子了。
不搬不知道,一搬吓一跳,裴酌发现管家不知不觉给他定制了好多衣服,春夏各十几套,许多都没穿过。
一道黑影从宫里的方向飞来,李二连忙把行李放下,压低声音:“太子怎么说?”
传话侍卫:“太子没说话。”
似乎是很疑惑地说了一句“还不够忙吗”,侍卫不确定,因为气场有点低沉。
李二摸不清太子的态度了,他刚才还自作主张通知了太傅夫人。
太傅夫人原定十五日上门拜访,但是太子在宫里值守,其实就是来替太傅见一见义子的。
裴酌要走了,李二告知太傅夫人明天不用过来,并且暗示今晚可以来吃饭。
据他的观察,裴酌一吃饱就困,困了就不想动。
裴酌搬着一张太师椅,抱着胳膊,抿着唇,坐着听管家清点他的财物。
他住的屋子经常出现新的摆设,他只当是定期轮换陈设,结果管家告诉他:这些都是太子随手赐给他的。
赐的时候也没说呀……现在他的身家非常庞大。
裴酌说这些不用搬,管家非要他带走,整理了半天。
原来他的工资这么高?裴酌都做好搞教育穷困潦倒的心理准备了。
太子别院门口路面宽阔,铺着平整的青石板,转角处,一辆青色朴素的马车慢悠悠靠近。
裴酌提醒车夫将马车赶得靠边一些,不要阻碍别人通过。
他认出了跟李二说话的侍卫是太子常用的手下之一,哦?从宫里来的?
正好他有些话想带给太子。
裴酌叫住侍卫,道:“你急着回去复命吗?”
侍卫:“不急。”
裴酌翘起二郎腿,因为想到要说的话,眼睛愉快地眯起来:“你回去跟太子说,我有一种很科学的工作模式。”
李二侧耳倾听,他在印坊时见识到了裴酌的无所不能,每一句话都比金子还珍贵。
他杵了杵侍卫:“一字不漏地听。你记性好不好?要不还是用纸笔写下来吧。”
裴酌挥挥手:“不用不用,很简单。我想把七天定为一周,周而复始的周,第一天是周一,第二天是周二,以此类推,七天之后,又回到周一。”
“我们做五休二,称为双休。”
“学生周一至周五上课,周末回家团聚。”
“官员也可以周末非必要不上早朝。”
李二:“……”
侍卫:“……”
裴酌:“我将今天定为周几的权力交给太子殿下,你回去汇报吧。”
侍卫:“是。”
裴酌又补充道:“太子殿下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吧,我个人希望今天是周五。”
侍卫:“这句话要带吗?”
裴酌:“要。”
太傅夫人杨眉,坐在马车里,听完了裴酌这番高见。
朝廷本就有旬休,十日一休,裴太傅恨不得日日点卯,这人竟嫌不够,要做五休二。
裴清许太忙,裴酌是太子塞过来的义子,他不愿拨冗相见,所以杨眉来替他见,互相了解身世,免得外人问起来,口供不一。
杨眉撩开帘子,看见一个青年人的背影,光天化日,竟然搬来一把太师椅坐在路边翘着二郎腿。
裴清许一生清正严明,怕是要被这个放荡不羁的义子连累了。
杨眉沉了沉脸色,她的娘家侄子里有行为不端者,连太傅府都进不去,裴清许却要给这样的人当爹,太子未免强人所难。
她调整好神色,面容平和地下了马车。
裴酌余光里看见有辆马车停下,下来一个妇人,衣裳考究,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笑容比较客套。
“太子有客人吗?”裴酌问李二。
李二:“是来见您——”
“啊?见我?”裴酌闭了闭眼,完蛋,一看就是很龟毛的学生家长找来了。
他猜是下午那群达官贵人小崽子的娘,不禁回想是哪个小崽子磕了碰了。
不对……哪个家长敢找太子府的麻烦?
裴酌骤然想起,他有太子这个靠山,再也不用像前世那样应付家长了。
李二把话说完:“她就是太傅夫人,你名义上的义母。”
裴酌站起来,正面朝向太傅夫人,他不打算跟太傅一家多亲近,没事多个爹干嘛,但该有的礼貌要有。
“有失远迎。”
天色擦黑,杨眉走近了才看清裴酌的容貌,那一张脸白皙昳丽,不需要太好的光线便能看得分明。
一瞬间,杨眉脸色一变,似乎被裴酌吓到了,身体踉跄,身边的丫鬟赶忙扶住她。
“夫人?”
杨眉伸手按住额头,目光又看了一眼裴酌,低声道:“我有些不舒服。”
“夫人可是晕车?”裴酌撸起袖子,示范地在前臂的内关穴按了按,“按这里可以缓解。”
杨眉看了他的手臂一眼,似乎更难受了,甚至有些仓皇之态。
“实在对不住,我要先回去了,明儿再来。小盛,把食盒交给裴酌,里头是我做的点心,湘地口味的,看看合不合胃口。”
“谢谢。”裴酌接过食盒,看着太傅夫人匆匆回去,感觉莫名眼熟。
杨眉坐上马车,靠着车厢,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略微烦躁道:“去大觉寺。”
丫鬟:“这么晚了,夫人……”
杨眉:“我说去就去。”
丫鬟遂掀开帘子,吩咐车夫改道去大觉寺。太傅节俭,太傅夫人经常捐香火钱,还在金塔寺捐过,但毕竟顾着面子,没有像那些疯癫信徒一样在金塔县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