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让人递消息到吏部,免除楚成业平阳县县令一职。”平阳县离京都不远,一等一的富庶之地,在任上做出政绩的难度比苦寒之地容易得多。
要不是看在老侯爷和赫连曜的面子上,想巴结他们父子,出身普通,科举也是吊着尾巴才考上进士的楚成业根本不可能被安排到平阳县任职。
赫连曜深知,能够和楚含云一起,做出用楚含岫顶替楚含云跟自己圆房这种事的楚成业还有江氏,绝不是良善之人,免了楚成业的官职,也能让楚含岫和他的阿爹少几分桎梏。
而且,楚含岫回平阳县一事,他要亲自找楚含岫,谈一谈。
老侯爷和侯夫人说了让他全权处理与楚含云的事,就不再插手,听他说要让吏部免了楚成业的官职,也没有说什么。
想要把楚含岫抖落出来,恨不得把楚含岫碾到泥里的楚含云正用力地扣着脖子,突然听见赫连曜要免了他父亲的官职,五雷轰顶!
就算被赫连曜休了,离开侯府,他也还是县令家的嫡出哥儿。
出了京都回到平阳县,他的日子还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过不久又能挑个有家底有门第的嫁了,继续当他的贵夫郎。
但是,他父亲不是县令了,他还怎么嫁给家世好,门第高的郎君。
在屋子里捂着脖子,上蹿下跳想发出声音的楚含云更加癫狂,冲到赫连曜的身前想要去拉他,跟他理论,让他收回刚才说的话。
但处理完这件事,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的赫连曜直接让下人拦住他,下令:“今晚把人看好,明天一早,让他们离府。”
“是。”两个下人弯腰拱手。
“唔唔!!!”
“嗬!!!”楚含云目龇欲裂,想去抓赫连曜和老侯爷侯夫人。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赫连曜的夫郎,更不是侯府的主子了,两个下人没有客气,直接冷着脸道:“楚少爷,侯爷有令,请你现在立刻回到屋里去。”
“啊!”一个下人,都对他颐指气使,楚含云一巴掌扇向下人。
学过武的下人哪能让他打着,一把抓住他的手,对从一开始就跪在地上,现在还跪着的赵嬷嬷道:“赵老嬷,看好你的主子,不然侯爷怪罪下来,可不是现在这般了。”
赵嬷嬷仿佛被抽走骨头的身体终于动了,紧紧拽着楚含云的手,把他往屋子里边拖。
眼看着赫连曜他们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落云轩的影壁后,楚含云原本打向下人的巴掌挥向赵嬷嬷。
“啊啊!”
“嗬!”
赵嬷嬷伺候了他这么多年,从他眼神里,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他在怪自己,没有拦住他跟三皇子周滓启,不能帮他把事情办得天衣无缝,以至于让赫连曜查到。
他还骂自己没用,要不是自己,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赵嬷嬷突然抢先抓住楚含云的手,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啊啊啊啊啊啊!!!”楚含云愣了一下,一把揪住赵嬷嬷的发髻。
屋内亮主仆撕扯在一起,留下来守着的两个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当没用看到。
只要不出人命,明天楚含云和赵嬷嬷能够走出侯府就行,其他的,他们管不了。
从落云轩出来,老侯爷和侯夫人默不作声,赫连曜也坐在肩辇上,没有言语。
当一行人从存曦堂院门前经过的时候,侯夫人的脚步顿了一下,想到明天楚含云就要离开侯府了,那来侯府探亲的楚含岫自然也要跟着离开。
她与楚含岫投缘,楚含岫这一走,两人这辈子,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赫连曜心里,同样想着一件事。
跟老侯爷和侯夫人分开,回到蘅霄院,他对青然道:“两刻钟过后,将蘅霄院至存曦堂的下人全都撤下,你跟易戚和我,去存曦堂。”
阻止了楚含云在众人面前说出此事,如今知道楚含岫曾顶着楚含云的身份,跟他圆房的人,只有寥寥几人。
赫连曜要亲口跟楚含岫说一些话,自然只能带已经知道此事的青然和易戚,并且不让府上的其他人,知道他深夜去存曦堂。
青然并不知道自家侯爷为何这时去存曦堂,但是并未多问,转身去叫易戚,然后吩咐下去:“今天晚上,主院这边就不用人伺候了,全都下去,明天早上再来当值吧。”
落云轩本就是给赫连曜的夫郎或者妻子准备的,自然包括在蘅霄院里头,他这么说,就是让蘅霄院和落云轩这一片的下人都撤下。
两刻钟后,青然和易戚一前一后,抬着赫连曜往存曦堂走去。
院落里没了下人,连打更的都下去睡早觉了,蘅霄院和落云轩彻底坠入静谧之中。
当坐在肩辇上的赫连曜被抬到存曦堂院门口,让青然叩门。
“咚咚咚。”小巧的铜环叩在门上,发出有点闷闷的声音。
刚才还从小门那儿,目睹了落云轩发生的一切的楚含岫正急得抓着脑袋,恨不得再揪出一个智商260的脑子,给他想出一个能够继续给赫连曜治疗,还全身而退的办法。
突然听到敲门声,他抬起头来:“谁——”
猛地,楚含岫想到,不会是蘅霄院的人吧,来抓他去问代替楚含云圆房这件事的?!
他对平安道:“平安,你去悄悄瞅一眼,看看是谁。”
平安点头,一个纵身跃到墙上,他正往院门外看,就跟院门前的赫连曜,青然,易戚对上了视线。
平安浑身一顿,脑子里刹那间想到的,就是带着楚含岫和夏兰赶紧离开。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刚刚他和含岫少爷,还有夏兰目睹了赫连曜在落云轩做的事,赫连曜休了楚含云,但是并未要他的命,只是让他离开侯府回到平阳县。
那没道理会对楚含岫出手,毕竟比起楚含云做的事,被迫参与进这件事的楚含岫算得上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受害者。
平安木着脸,跳下院墙,回身对楚含岫道:“含岫少爷,是侯爷。”
楚含岫:“……”
呜呜呜呜呜,救大命了!
来的不是蘅霄院的人。
但来的是本尊。
好不容易苟到现在的鼠鼠我啊,要鼠了。
反正人都到院门口了,拦也拦不住,挡也挡不了,楚含岫按住脑袋里吱哇乱叫的小人,相当“冷静”地道:“开门,让侯爷进来。”
“少爷……”夏兰身上的汗毛都要炸了,恨不得拉着自己少爷遁地而走。
楚含岫抓了抓他的手,递给他眼神,让他不要害怕。
“吱呀——”平安走到门那儿,伸手将门拉开,然后退到一边,弯腰拱手,“请侯爷安。”
门外,一身墨色衣裳的赫连曜坐在落地的肩辇上,长发高束,面容削瘦却俊美。
被存曦堂院门处的灯笼光亮映照着,让看见他的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带着夏兰走出来,离平安仅仅只有五六步之遥的楚含岫想到第一次圆房,他跟钱么么藏在净室里,看着赫连曜被健仆抬进落云轩的时候,他就觉得,赫连曜生得好。
是一点也不女气,属于青年的冷硬的俊美,放现代,那得是坐拥几千安粉丝的超级顶流。
所以他觉得,屁股啥的,不亏不亏。
但偷偷干的事儿,甚至打算一辈子不让别人发现的事儿,被另一个当事人发现,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楚含岫抿抿唇,微垂着脑袋:“侯爷。”
在发现他替楚含云跟自己圆房,就已经开始为现在发生的事打算的赫连曜颔首:“嗯,含岫,我与你有话要说。”
他抬手,让青然和易戚把他抬进存曦堂,抬到楚含岫住的主屋里:“你们都先下去。”
青然和易戚对他唯命是从,他一开口就走了出去。
平安顿了顿,看了看楚含岫。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楚含岫还是信得过他的,知道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对平安道:“跟夏兰出去吧。”
夏兰忧心忡忡,咬着唇小声道:“少爷有什么事,就大声叫小的和平安,小的和平安就在门那儿。”
好夏兰,当着赫连曜这个武安侯都敢说这话,好兄弟,一辈子!
楚含岫拍拍他的肩膀:“嗯,去吧去吧。”
主屋的门被青然关上了,一下子,屋内就只剩下楚含岫和赫连曜,那份尴尬biu地一下,从百分之四十,窜到百分之八十。
现在除了自爆有异能,再跟赫连曜说自己不但治好了他的玉屏穴和天钥穴,还想试试能不能治好他脊柱骨,让他重新站起来,楚含岫是真想不到有什么迂回的,不暴露异能,但又能继续给他治疗的法子了。
他摸了摸鼻子,望着赫连曜:“哥夫,我——”
啊噗!!!
喊了两个月,喊得顺嘴了的称呼一出口,楚含岫就恨不得把这两个字揪回来,嘎巴嘎巴嚼碎吞到肚子里去!
赫连曜同样也因为他这句哥夫怔了怔,他们两人,有肌肤之亲。
但这份肌肤之亲,名不正言不顺,甚至一旦在这个时候传出两人有所牵扯的消息,都会引起许多人恶意的猜测。
望着看得出来有些尴尬的楚含岫,赫连曜率先道:“你大哥楚含云与三皇子的事,我已知晓,休书也写好,明日你大哥就会离开侯府,回平阳县。”
“你和你大哥互换……圆房一事,我亦查清。”赫连曜将楚成业寄出,被侯府暗探拦截的信递给楚含岫。
“……”尴尬,非常尴尬,尴尬值已经突破一百的楚含岫赶紧把信接过来,刷刷打开一顿看。
当看到他那便宜父亲在信上说,要楚含云尽快料理了他,以绝后患时,楚含岫脸色冷下来。
上辈子,侯府因为老侯爷身亡,赫连曜缠绵病榻,也许连身都起不来,楚含云和三皇子周滓启的奸情还有半个多月才会被发现。
那时,楚成业的这封信,应该顺利地到了楚含云手里。
所以上辈子含清遭了楚含云的算计,死在侯府的莲花池里。
而这辈子,因为老侯爷没死,赫连曜也因为玉屏穴和天钥穴的恢复,身体比他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也有更多精力处理侯府内外的事,所以不仅这封信没有送到楚含云的手里,楚含云和三皇子周滓启的事情还提前败露。
楚含岫的理智已经把那些尴尬全部压下,他大脑飞速转动,不死心地想,继续给赫连曜治疗的可能性。
突然,赫连曜叫了他一声,道:“内力臻至化境者,将内力注入双眼,可透物而视。”
“昨日你为我按摩后腰,我虽蒙着眼,却看见你——”
楚含岫神情一下子绷紧,想也不想地倾身捂住赫连曜的嘴,目光看向屋外。
他拥有异能三辈子,末世时,因异能比别人多活了几年,但也因异能,见识了究极的人性之恶,那是他再也不想经历的噩梦。
这样的异能,在末世让他陷入那样的境地,在相信鬼神之说的古代,也不会改变半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不管是上辈子,还是重活的这一世,他都不打算透露自己的异能。
赫连曜被他捂住嘴的时候,连身体都顿了顿。
看到他脸上的紧张和恐惧,立即道:“我已用内力将主屋覆于其中,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他这样说,楚含岫绷紧的神色也没有放松,只是感觉到他说话的时候,微凉的唇时不时地擦到手掌心,放下了手:“多谢侯爷,保守了这个秘密。”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含岫自知在赫连曜面前没有半分秘密,他望着赫连曜,“侯爷现在,对我有什么打算?”
被人揭穿异能这张最大的底牌,且这张底牌还没有绝对的武力保护,楚含岫的防备之心达到了顶峰。
而不管在霁州雍州,还是朝堂上,见到了人心能够贪婪到何种程度的赫连曜明白他为何会这样。
他凌厉的凤眼软了几分:“纵使我倾其所有,也无法答谢含岫你治好我玉屏穴和天钥穴的大恩。”
“你拥有的这股神异之力,除了我,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楚含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你不想治好你的腰,重新站起来吗?”
“这个世上,除了我,应该再也没有人能治好你。”
赫连曜目光冷然,没有偏移半分地迎着楚含岫的目光:“我想站起来,想再度骑马上阵,驰骋沙场,但若治好我,会损耗你的身体,那便……罢了。”
伤病衰老,是人最恐惧,也绝对不能摆脱的东西,古今多少帝王将相,都梦想着借神力,以求年轻的身体,百病全消。
像赫连曜这样,明明只要给他健全的身体,他就可获得无上荣耀的天之骄子,他对重新站起来的希冀和渴望,一定更高,更深。
这一瞬间,楚含岫的脑子里闪过他获得异能时的高兴,救了第一个人的满足,在末世里身亡,以及上辈子含玉死在乱军的马蹄下,阿爹被东来国的敌军一箭射穿胸膛,临死前还让自己赶快跑的场景。
他想,武安侯赫连曜,自己果真治对了。
楚含岫的神色缓和了些许,道:“那我明天早上,就跟楚含云回平阳县呢?”
赫连曜放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薄唇轻启,道:“我已让人传话吏部,革除你父亲的官职,你若是回平阳县,除开给你准备好的银两,还会有五十个侯府侍卫。”
“有他们奉你为主,又有银钱傍身,你父亲再不能奈何你。”这是赫连曜最先想好的计划。
但是,也是他不想实行的计划。
赫连曜的话说完,楚含岫的防备卸下了半数。
目光也快和平日里,在侯府遇见他,给他按摩时一样了:“侯爷果真是侯爷,想得十分周到。”
“不过,”楚含岫话锋一转,对他道,“平阳县要回的,但不是现在。”
“等治好侯爷您的腰,我再回。”
“——”赫连曜那在心头盘桓良久,却久久没有说出口的念头,因为他这两句话,一下子碎开。
一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赫连曜看见楚含岫说治好他就回平阳县的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他自己不曾因为入侯府做侍君过,更没有跟他有过丝毫关系。
他们两人就像外人眼里的,一个是哥夫,一个是来探望哥哥的客人。
赫连曜心口虚无地像有一阵风吹过,将他胸腔吹得发冷,他望着楚含岫:“含岫……为何会生出为我治伤的念头。”
这个问题,楚含岫脑瓜子刷地就找到了理由:“因为,侯爷您驻守霁州永州多年,不仅让当地的百姓免受劫掠欺压之苦,还拦住了狼子野心的齐国和东来国,让我,还有许许多多的百姓生活安宁。”
“侯爷,您坠马的消息传到平阳县后,我们那儿很多百姓都到寺庙里去,为您烧香祈求,希望您的身体能够好起来。”
“后来,我父亲还有江氏,说侯府要为您挑选一个侍君,还挑中了我,我就进京都来了,谁想到了来了之后,才知道是替我大哥楚含云跟您圆房。”
对赫连曜的警报解除,那几分尴尬又飘出来了。
一说到圆房,三辈子第一回 实战的楚含岫摸了摸鼻子,道:“圆房的时候,我才发现您的玉屏穴和天钥穴堵塞,所以顺着我大哥的意,一边跟您圆房,一边给您治伤,好在,效果不错,现在您玉屏穴和天钥穴恢复了,只剩下那节脊柱骨,等那节脊柱骨也能顺利地治好的话,您就可以站起来了。”
他语调轻快,说着这些事,赫连曜也再次从他的话里语气里确认,他确实对自己无意。
赫连曜的面容似乎一如往日,没有丝毫变化:“治我的脊柱骨,需要多少时日。”
这话,让今天晚上临睡前,想了好一会儿的楚含岫有些心塞,道:“我昨天白天的时候用异能探查过侯爷您的脊柱骨,不仅里边的脊髓受到损伤,快要消失,还因为碎裂之后又愈合,而您平日里几乎都是躺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已经长得有些歪了。”
“所以,我要先用异能催生一下您的脊髓,看看能否让脊髓重新生出,再用异能碎开您的这节脊柱骨,将它按照正常脊柱骨的形状扶正治好。”
“需要多长时间,暂时不能估量。”涉及到赫连曜的身体,特别是脊柱骨这么重要的地方,楚含岫需要谨慎一些。
赫连曜点头:“那不若让侯府侍卫回平阳县,告知你阿爹一声,以免对你牵挂。”
楚含岫眼睛一亮,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楚含云被休,明天就要启程回平阳县,到时候他阿爹看见楚含云,却没有看见他,一定担心得要命。
反正他写信让人带回去也是带,让侯府的人带也是带,一样的,他对赫连曜道:“好,我——”
突然,楚含岫想到,现在距离乱世还有两年多,打那以后,大越处处都是兵祸,他们就算有粮,也过不上现在悠闲自在,不必提心吊胆的日子。
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在平阳县待了十几年的阿爹,以及出生后就没有去过其他地方的弟弟含云来京都玩一趟,看看京都不同于平阳县的风土人情。
还有含清他们,也问问要不要来。
楚含岫一拍手,觉得这主意真不错,坐到赫连曜旁边的椅子上,兴致勃勃地道:“侯爷,就不让侯府的侍卫带信了,让他们带着夏兰回去一趟,把我阿爹还有弟弟接来,让我阿爹还有弟弟来京都游玩些时日。”
“我阿爹那人,要是不见到熟悉的人,不会随便相信的,有我亲笔写的信和夏兰,他才会带着弟弟来京都。”
单单只是心里对楚含岫生出的心思,就让赫连曜想要把自己有的东西,全都给他。
更别提楚含岫治好了他,对他有再造之恩。
赫连曜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就道:“好,我待会就安排做事稳当的人。”
“谢谢哥……”一想到快见到两个月没见的阿爹和弟弟,楚含岫高兴地扬起嘴角,跟赫连曜道谢,只是这话才说一半,他就抬手按住自己的嘴,眨眨眼睛,“不好意思侯爷,嘴瓢了。”
赫连曜偏头,看着他,静默了一瞬:“无碍。”
“含岫……”
“嗯?”楚含岫回望着他。
赫连曜道:“因楚含云之故,你待在府中恐会被流言蜚语缠身,我会让人在城中收拾好一处院子,暂且委屈你搬到那里去。”
楚含岫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他确实不适合再待在侯府里,楚含云都被休了,他这个楚含云庶出的弟弟,再住在这里像什么话。
他对赫连曜道:“不用收拾别的院子,侯爷您忘了,我在京都里也租得有个院子呢,直接搬到那儿住就行了,方便。”最主要的是,存粮这事儿耽误不得了,各种灾害明年就来,相当于他只能在今年收到大量的粮食,明年灾害的中段,各大粮行一定会提高粮价,越往后,粮价越贵。
“不过给您治疗一事,就要另外找个由头了。”
连院子,自己都不能给他挑选,赫连曜暗暗将心中已经选出来的院子压下,道:“朝堂局势还未彻底稳定下来,你身边没有人护卫,很危险。”
“你想住在自己租的院子,也可,不过我要派一些暗地中护卫你的安全。”
楚含岫还是挺惜命的,觉得这样不错,点头,表示没问题。
赫连曜继续说起如何名正言顺地进出侯府一事:“邢大夫之前与我说过,想收你为徒,你要是有意,做了他的徒弟,进出侯府通行无阻。”
早就看出邢大夫想收自己为徒,跟邢大夫也很有缘的楚含岫钱浅笑着,道:“那我明天一早先去邢大夫那儿一趟,另外找个好日子,拜他为师。”
所有事情都谈完了,赫连曜也该走了。
他撤掉覆住存曦堂主屋的内力,唤青然:“青然易戚,回蘅霄院。”
他话音还未落,门一下子打开,夏兰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少爷。”
楚含岫对他笑了笑,“跟侯爷说一些事,对了,明天你跟侯爷安排的人回一趟平阳县,把阿爹还有含玉接来京都,让他们看看京都是什么样子的。”
“还有含清和含茗,也问问他们两人,来的话一起。”
夏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侍君不见到您,不会轻易去哪儿的。”
“我这还有些事,走不开,我写一封信给你带回去,见到信,阿爹会来的。”
“是。”夏兰也想沈侍君和含玉少爷了,他伺候自家少爷这么几年,早就把沈侍君和含玉少爷当成亲人,两个月不见,都不习惯了。
平安,青然和易戚慢一步走进来。
赫连曜望着跟身边的小厮,颇有默契,感情深厚的楚含岫,道:“你早些休息。”
楚含岫站起身送他,“侯爷亦是。”
青然和易戚抬起赫连曜,往存曦堂外走去。
楚含岫送他送到院门那里,眼看着赫连曜就要出院门,他挥挥手。
站在院门处,灯笼下的他,一双眼眸里映着些许暖暖的烛光,像把晨间刚刚升起,并不刺人的太阳揉碎了,盛在里头。
赫连曜微微颔首,俊美的面容大半隐在了夜色里。
他深知自己贪心,楚含岫治好了自己的玉屏穴和天钥穴,自己却还想要他这个人,可,望着这样的楚含岫,赫连曜那个从未停息,甚至愈演愈烈的念头在他的血液里奔涌咆哮。
他要楚含岫。
他想要楚含岫当他的夫郎。
世人万千污秽之语尽数落在他身上便是,他只想要一个楚含岫。
赫连曜的手落在自己没有任何知觉,残废的腿上……
送走赫连曜,楚含岫举起两只手臂,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背着手,神情轻松愉悦地转身回屋:“夏兰,平安,关门了。”
夏兰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好奇极了:“少爷,您是怎么跟侯爷说的,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了?”
刚才那会儿落云轩发生的事夏兰也看到的,不管含云少爷怎么说,侯爷的口吻就没变过。
怎么在也在这件事里的自家少爷这里,连雷声都没有就过了。
楚含岫拉起他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口上:“把心放到肚子里吧,稳稳的,我现在就去屋里写信,你明天带着去。”
“对了平安,等我们离开侯府,住到我租的院子之后,我就跟邢大夫说你妹妹的事,三皇子今天白天才被贬为庶人,流放千里,你妹妹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其实,今天中午,蘅霄院的青然就派人来,跟他说他妹妹已经被救出来了。
从三皇子被抓下狱到贬为庶人,流放,才短短几天时间,三皇子手底下的人还没来得及出手料理如青然妹妹这样的棋子。
不仅是他妹妹,平成的家人也被侯府的人带回来了。
只是白天的时候楚含岫去给赫连曜按摩,晚上又在小册子上画图,紧接着落云轩那边又发生了事,青然没来得及跟楚含岫说。
自己最牵挂的妹妹有了着落,还可以得到邢大夫的诊治,平安心底最后一丝牵挂也落下。
他突然单膝跪地,拱手道:“含岫少爷,以后小的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第85章
楚含岫其实早就想把平安收入麾下,一来平安武功不错,二来做事有章程,对自己也算忠心。
成为自己人后,自己就可以把更多事情交给他。
比如计划好的买更多的人,组成小队,让熟悉的人各带一队,平安就可以当这些人的领队,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可以得到更大的保障。
楚含岫抬手,让平安站起来:“明天你先去把你妹妹接到我租的院子里,等我们搬到那儿后,就请邢大夫去看看。”
明天早上,表面上他们是因为楚含云被赫连曜休的缘故跟着一起离府,但跟楚含云他们根本不同路,从侯府离开后直接去北城租的院子。
来侯府快两个月,除开从平阳县带来的几身衣裳鞋袜还有几壶酒,还有到侯府后收集的医术,侯夫人的颂和苑做的衣裳,赫连泽赫连静他们平时送他的小礼物。
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挺多了。
楚含岫走到桌案那儿,一边研墨一边对夏兰还有平安道:“把屋里东西收拾收拾,该带的都带上。”
夏兰和平安点头,“是,少爷。”
他们开始忙活,楚含岫也开始写信。
昨夜落云轩的动静不小,除开跟在赫连曜,老侯爷,侯夫人身边,直接目睹发生了何事的小厮丫鬟婆子,后院的下人还有主子们都隐隐听到了声音。
只是动静是从落云轩传出来的,又是大晚上的,没什么人敢明目张胆地打听。
但赫连曜不想遮掩此事,一晚上过去,侯府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包括赫连泽赫连静他们,都知道了这个几乎让人以为是在开玩笑,给侯府泼脏水的消息。
侯夫郎楚含云居然早在几个月之前就跟三皇子周滓启有染?!
还怀了三皇子周滓启的孩子,但是眼看着周滓启被贬为庶人,流放千里,又想把孩子落了,瞒着侯府众人继续当侯爷的夫郎?!
如今他做的丑事败露,被侯爷连夜休了,今天一大早就要被打发出府。
平日里尚算安宁的靖国侯府像倒入冷水的热油,噼里啪啦地一下子炸开,不管走到哪儿,都有小厮丫鬟们小声地说这件事。
一大早,刚从床上醒来就得知此事的赫连泽坐在床上,眼睛猛地瞪大,下一秒一拳捶在床柱上:“他怎么能如此作践我大哥!”
大哥赫连曜,是赫连泽最崇拜,最敬佩的人,连自己大哥的头发丝儿,赫连泽觉得都跟其他人大大地不同。
他这般厉害的大哥,日后别人提到,一定会想起楚含云这个贪慕权势,给大哥戴绿帽子的夫郎!
赫连泽刷地掀开被子,抓着衣裳往身上套,直接往前院跑去。
他刚跑出院门,就跟脚步匆匆的赫连静赫连筝撞上:“二哥,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