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点德—— by指犹凉
指犹凉  发于:2024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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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宇文颢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扬了扬:“没关系,每天吃了什么我都记着呢,到时候按市场价平均一算就行,多退少补,就这样。”
“哦……是吗……”鲍玄德若无其事地笑了下:“还是你有心。”
宇文颢也笑了下,有点冷,又拿出车钥匙,丢给他:“外边的雪且化不净呢,别老骑自行车了,回家把我的车开回来,方便点,油钱算我的。”
鲍皇叔又把钥匙丢回来:“不用,我骑车挺方便的。”
宇文颢瞅了眼钥匙,又望向鲍玄德,忽然问:“你不会没驾照吧?”
鲍玄德头发一甩,大言不惭:“有,中国的。”
“有中国驾照就好办了,再考本地的很容易通过,你迟早都得买车吧?”
鲍皇叔不易觉察地动了动眉梢,随即冲宇文颢一勾唇角:“这饭看来没白吃,知道替我操心了?”
宇文颢重新躺回床上,拽上被子蒙住了头。
鲍皇叔一走,宇文颢便开始进入每日三省吾身中,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叫他别来,可他偏要来,你要他不用做饭,可人家每日里换着样的做,吃一次没什么,就怕吃上了瘾,再戒可就难了,何况家里还有个带毛喘气的,也指着有人给铲屎呢。
老师也不住在那片社区,总不能天天麻烦人家吧,何况,他要真想管,不管鲍玄德怎么巧舌如簧,他也不会把钥匙给他了。
最关键的是,明明自己才是那520元的债主,可短短几天,怎么摇身一变成背债的了?真是没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细品品,鲍皇叔那首小H诗写的大有深意啊,肉身受损时,精神很难硬起来,硬起来啊硬起来,呸,小爷这回真是有点痿了。
反省了大半天,越省越乱,索性拿出填字游戏来转移下注意力,库伯太太出的字谜,简直不要太难……
当鲍玄德拎着晚餐回来时,见宇文颢还在睡着,小餐板上放着纸和笔,拿起来一看,填字游戏,还特么英文的,爷的雷区,又放了回去。
走出几步,又溜达回来,重新捡起那张纸,尝试了一下,瞎掰,连蒙带猜地,胡乱填了个单词,就这么一会工夫,再一抬头,就看见宇文颢不知什么时候睁着眼呢,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装着没事人似地,又把纸和笔放回去,咳咳,鲍皇叔清了清嗓子。
宇文颢凉凉地开口:“不愧是B大的,还敢玩英文填字游戏呢?”
鲍皇叔切了一声:“我口语虽差点,但咱笔试回回都及格了,单词量还可以。”
“那是应试教育帮助了你。”宇文颢拿起那张填字游戏,看了会,目光倏地射向鲍玄德:“你好像蒙对了。”
鲍玄德忙走过来,俯下身去看那张纸,也有点惊讶:“我居然蒙对了?”立马又反应过来:“谁蒙了?我是靠实力拼出来的。”
地下室——这是继优秀的、男孩、朋友后,填出来的第四个单词。
宇文颢眉宇轻锁,望着这几个单词,愣愣地有些出神,忽然间,脸庞有种异样的暖,方才惊觉,鲍皇叔和自己头挨头地看填字游戏,脸都快碰到一块去了,连忙向旁一闪:“离我远点。”
鲍皇叔微微地转过头,漆黑的瞳仁幽幽深深,一眼望不到底,随即展唇一笑,露出两颗尖牙:“怎么,害羞啊?”
宇文颢不胜其烦:“羞你个鬼,我不习惯跟人这么近。”
“哦,是吗……那你将来怎么跟别人一起睡啊?”
“我…我为什么要跟别人一起睡?”
“你不找女朋友了?也不结婚?”
宇文颢刚要张嘴,顿时醒悟自己顺着鲍皇叔的圈套越陷越深:“我的事,就不用您老费心了。”
鲍皇叔起身的一瞬间,突然伸出手,揪了下宇文颢的耳垂,旋即走开:“脸红什么?”
宇文颢不仅脸红了,连耳朵也红了,玩命搓着耳朵,要多嫌弃有多嫌弃:“鲍玄德,别以为你给我做了几顿饭,就可以跟我这随随便便的,我警告你,跟我保持安全距离,至少一米,否则我真跟你不客气。”
因为说话猛了,一口气没提上来,宇文颢又是一阵咳,鲍皇叔麻利地倒了杯水,在离床边还有一臂之遥的位置,站住了脚,微微欠身,胳膊伸的笔直:“您请喝水。”
宇文颢还得伸出胳膊去接那杯水,妈的,这人是老天派来整死自己的吗?努力接过水杯,勉强喝了一口,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把水直接泼在一米之外的鲍皇叔身上。
又吃了几天营养餐,听过几首歪诗,宇文颢的病情明显好转。
鲍皇叔除了回家做饭、睡觉,几乎都在泡在医院里,宇文颢醒着也很少跟他讲话,他就自己嘚啵嘚,直到把宇文颢嘚啵睡了。
每次宇文颢睁开眼时,十有八九这位江湖大佬都拿着本书在看,看的书很杂,除了资治通鉴,也看老舍、鲁迅、钱钟书,光是那本《围城》,他就给宇文颢读了两个下午。
宇文颢今天醒的早,一睁眼就看见鲍皇叔张着嘴,仰着脖,睡在晃荡的椅子上,脚丫子探进被子里,严重超过一米的警告。
宇文颢一拽被子,鲍皇叔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人还没爬起来,护士便通知,宇文颢可以出院了。
出院的时候,宇文颢本来打算在群里叫辆车算了,光靠鲍皇叔那辆破自行车,俩人只能一路踩着雪回去,到家还得肺炎。
没想到,李艾开车过来了,说是孩子都去上学,她正好有空,宇文颢僵着脖子冲她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宁肯迷路也不愿意麻烦人家老婆的鲍皇叔,此时却在一旁不客气地说:“谢什么,都是自己人。”
李艾笑了,什么都没说。
就因为她笑了,又什么都没说,宇文颢才不得不开口:“我跟他就是邻居。”
李艾又笑了:“知道。”
宇文颢抿了抿唇,觉得解释的有些多余,此地无银的赶脚,看着鲍皇叔一边跟李艾逗贫,一边时不时地揉着后腰,也不禁有些后悔,是不是刚才闹的有点过分了?万一又把他腰给摔坏了,可怎么好呢?
出院后,拿着小本本算了下账,鲍皇叔还欠他300多加币,宇文颢也不再提还钱这事了,人家每天骑着自行车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出工又出力的,这人工费怎么算?雇个保姆也不止这个数。
宇文颢不提,鲍皇叔也没提,俩人也没再碰面,只是又加了微信,宇文颢还是觉得没必要,可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好吧,加就加吧,加个微信而已,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偶尔翻翻手机,鲍皇叔很安静,有种功成身退的意味。
挺好,宇文颢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想,红烧肉再拿手也都是浮云,因为人压根就是不可信的物种,尤其是嘴特别好使的男人。

第27章 迷路的麋鹿
每年圣诞季来临,是宇文颢最忙的时候,学校虽然放了假,但群里的订单多到接不完,华人、西人都有,有时候一天要跑两三趟机场,接送那些赶在节日之前与家人团聚的人们。
按照订单任务,平安夜当天,宇文颢只接了一个活,从多伦多机场送客人去安省(安大略省)边上的一个酒庄,那里靠近美国边境,往返一趟至少五六个小时,还得在夏天没有雪的时候,现在的多伦多,虽然没再暴风雪,但雪花时不时地舞一舞,积雪未化,又覆新锦,厚厚的,踩上去咯吱作响,整个世界素白洁净,人心却喧闹着,到处都是红与绿的装饰,这是西人最看重的一个节日。
宇文颢也买了个圣诞花环挂在门前,原本想着买棵小松树装点一下,这一生病,又要应付考试,倒耽误了许多工夫,明年再说吧,圣诞老人应该也没驾着雪橇去大洋彼岸送过礼物,可能麋鹿也常常迷路。
飞机是中午抵达,上午还能做些打扫的工作,宇文颢刚把基德的便盆清理干净,手机就响了,鲍皇叔想租车去趟华人超市,今天去李艾家过节,买些年货,顺便再给孩子买点礼物。
年货……宇文颢笑了下,看了眼表,华人超市开门早,抓紧点时间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行,那你赶紧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多少钱一次?”
“什么?”
“出车费啊。”
“今天免费。”
“算你小子有良心。”
宇文颢:……
烂人终究是烂人。
宇文颢刚把车库门打开,就被什么晃了眼,路边站着鲍皇叔,火红火红的,一件大红的毛衫,花格围巾,腋下夹着羽绒服,估计还没来得及穿就跑出来了,正侧着头点烟,见到宇文颢,鲍皇叔展唇一笑,比大红毛衫还晃眼,四周的白雪王国,瞬间也被染上了一抹胭脂色。
车库门轰隆隆地又缓缓落下,将鲍皇叔瞬间懵逼的脸隔绝在外边。
草,宇文颢暗骂一声,这次是连人带车都还没出门呢。
“我还以为你又变卦了,正琢磨着,面都没见着呢,怎么就得罪你了?”鲍皇叔爬上副驾,屁股还没坐稳,嘴就哔哔上了。
宇文颢低声说了句“按错了,”就再也没捞上说话的机会,因为鲍皇叔拿着一张购物清单,挨个给宇文颢念了一遍,要买的还真多,宇文颢瞥了眼时间,要这么买的话,时间可紧张了。
刚要张嘴,又被鲍皇叔打断了:“今天平安夜,你没事吧?”
“干什么?”
“李艾邀请你一起过平安夜呢,人多热闹,孩子们也高兴。”
第一次被一个家庭邀请过平安夜,上次出院时跟李艾算是正式见过一面,之间也没说过几句话,名字能记住就不错了,宇文颢将信将疑地看向鲍皇叔。
“是真的,骗你这干嘛,去不去啊?”鲍皇叔眼里一丝期待。
“去不了,我一会得去机场接人,晚上才能回来。”
“哦……是吗……晚上几点回?完事直接去李艾家找我们,正好一起吃晚饭。”
“够呛,可能挺晚的,我就不去了。”
“哦……是吗……我今晚正打算炖锅红烧肉呢。”
宇文颢默默地咽了下口水,妈的,成心的吧?不过鲍皇叔从语气到眼神都流露出失望,倒也不像是故意的。
“你病才好几天啊,就这么折腾自己?”鲍皇叔将失望转为埋怨。
“都好了,该挣钱得挣钱啊。”
鲍皇叔伸出手,摸了摸宇文颢新买的羽绒服:“就您身上穿的,脚下踩的,一个人还住这么大的房子,看着可真不像这么缺钱的。”
宇文颢面色微沉:“不关你的事,我喜欢挣钱。”
嘁,鲍皇叔见好就收,又轻轻叹了口气:“还以为能和你一起过个节呢,没劲。”
宇文颢没吱声,望着前方的道路,雪花轻舞,妖娆动人。
到了超市,宇文颢将鲍皇叔的购物清单一撕两半,两人分头行动,节省时间,鲍皇叔也无异议,只是说,下次再一起慢慢逛。
下次?还慢慢?宇文颢不接他的茬,推着购物车转身就跑。
买完东西搬上车,临别的时候,鲍皇叔一个劲嘱咐,开车当心,早点回来,要是能赶上晚餐,他和李艾等等也无妨什么的……
不等他唠叨完,宇文颢一脚油门就窜出去了,窗外飘来鲍皇叔最后一句:小兔崽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踩着点,赶到机场,还好,因为天气的缘故,客人的航班也晚点了,等到客人出关时,已经是午后了,见到客人的一刹那,宇文颢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在对方身上多逗留了几秒,又是个混血儿,说是美籍,但东方血统的配比更高一些,不像鲍皇叔,也许是古兰丹姆的缘故,欧化的更多。
客人的个子跟鲍皇叔也差不多,只是没他那么威猛,人略修长偏瘦,文质彬彬的,见宇文颢是华人,便热衷于中文交流,可蹩脚的程度还不如鲍皇叔的英文,即便宇文颢说的是英语,他也时不时地卷着舌头,蹦出几个类似银(硬)装(撞)素(叔)裹(过)的成语来。
客人不算健谈,但也不无聊,轻声细语的和宇文颢闲谈着,带着美国人特有的风趣幽默,打发一路上的时光。
之所以这个时候去酒庄,是因为酒庄的老板是他的朋友,邀请他参加今年圣诞节的酒会,左右他也是闲着,便过来凑凑热闹。
导航中途几次出错,提示您已进入美国领土,客人帮着一起调试导航系统,开着玩笑说:“你又要把我送回美国去了。”凑过来时,宇文颢闻见他身上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
临近傍晚,终于看见了酒庄的指示牌,两人不禁都松了口气,客人还伸出手来与宇文颢击掌庆贺。
就在宇文颢帮客人把行李搬下车时,客人忽然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一起参加酒会?”
迎着客人眼里细细碎碎的柔光,宇文颢凝视了良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与人为亲,但也从不主张禁欲。
既然彼此都愿意,那也不必等到酒会结束,客人洗过澡,裹着浴巾,将宇文颢轻轻搂在怀里,开始亲吻的时候,宇文颢的状态还凑合,但等到客人将他压上床时,宇文颢一边喘着,一边挡住了客人抚摸的手,然后说:“Sorry,I can’t.”
客人还想再尝试,宇文颢又重复了一遍。
客人堪堪地放了手,很君子,也很遗憾。
客人问为什么?
宇文颢沉默了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客人好像比他还明白似的,忽然指了指自己的心,笑了,说的是中文:“心又所树(心有所属)。”
宇文颢也笑了,既没承认,也没否定。
因着晚了,客人担心宇文颢开夜车不安全,想给他也开间房,第二天一早再走。
宇文颢婉言谢绝,他不敢保证对着这个裹着浴巾的混血美男,还能拒绝第二次。
回程的时候,路格外的顺,也没有再迷路,甚至不需要导航,每一个路口,宇文颢都清楚地知道要拐向何方,收音机里轻轻吟唱着: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
雪花又轻舞飞扬,瞥了眼副驾上的礼物,那是客人赠送的一瓶好酒,祝他圣诞快乐。
凌晨2点多,宇文颢终于看见了自家的房子,还有门口戳立的一个人影。
一个雪人,胖胖墩墩的,纸糊的黑礼帽,黑松球的眼睛,胡萝卜的翘鼻头,歪着嘴坏笑,两根松树枝的胳膊,手里还举着个小红旗,贴着彩纸,一看就是孩子的手笔,上面的字贴的歪歪扭扭:白又亮,圣诞快乐!
宇文颢还是一眼认出了围在雪人脖子上的那条花格围巾,鲍皇叔嫌热落在了车上,分开的时候,宇文颢隔着窗户丟还给他,围巾掉在雪里,鲍皇叔一边抖着上边的雪,一边喊他小兔崽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家挺漂亮,也挺干净,一看你啊就是个干净人……”
鲍皇叔手里托着个透明的保鲜盒,一进门就四下里打量,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宇文颢的家。
宇文颢则盯着保鲜盒,一块块的,红润鲜亮,这是昨晚上鲍皇叔炖的红烧肉,提前给宇文颢留出了几块。
“屋里热,你把羽绒服脱了吧?”宇文颢怕冷,家里暖气调的热,鲍皇叔一看就是个怕热的,除了暴风雪那天裹的严实,羽绒服一般都敞着怀,坐在车里也会出汗。
“不坐了,我这就走,就是给你送肉来了。”
“去哪儿”这三个字被宇文颢及时憋了回去,干嘛要问,关我屁事。
鲍皇叔顺手抓起餐台上的一瓶酒:“哟,哪儿来的酒啊?还打着蝴蝶结……”
“客人送的。”宇文颢打开保鲜盒,闻了闻,虽还凉着,淡淡的肉香味依然诱人。
“加拿大的冰酒,别地儿喝不着,哟,你这冰酒档次不低,挺贵的吧?”鲍皇叔仔细端详着上边的英文。
宇文颢嗯了一声,这人英语一般,对酒到挺识货。
“什么客人?这么大方?”鲍皇叔看向宇文颢。
关于隐私的问题,宇文颢还没想好怎么给这人普及一下,基德就喵喵地走过来了,鲍皇叔顿时放下酒,一脸荡漾地喊着:“诶呦基德,宝贝,过来过来,想爸爸了吧?”
宇文颢:……
看着眼前的两只,亲亲抱抱举高高一系列骚操作,宇文颢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基德毫不掩饰对“爸爸”的思念,“爸爸”也毫不介意被蹭了一脸毛,弄的基德发出舒服至极的呼噜呼噜声。
“看爸爸给你买什么了,圣诞礼物你也有份。”鲍皇叔从兜里掏出一合最贵的妙妙鲜,撕开一条,递给基德,基德马上吧唧吧唧舔起来……
宇文颢看了眼桌上的红烧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没基德表现好,至少连声谢谢都没跟鲍皇叔说过。
“白又亮……白又亮!”
嗯?这特么谁啊,敢在我家门口这么喊?
孩子们稚嫩的童声喊的齐刷刷的,宇文颢打开房门的时候,玲玲和楠楠这对龙凤胎还再扒着车窗卖力地喊着。
这就是帮忙给雪人做小红旗的那俩熊孩子,宇文颢看向始作俑者鲍玄德,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有人喊了声:“德哥,咱们走了。”
鲍玄德一边奔向车,一边应着:“来了,正逗他们家猫玩呢。”
玲玲和楠楠马上改了口:“基德,基德……”
驾驶座上居然不是李艾,一个年轻的男人,眉清目秀的,冲宇文颢笑着招了下手,又扭脸嘱咐孩子们:“安静点,再喊不带你们去了哟。”
还挺管用,孩子们顿时没声了,捂着嘴偷笑。
鲍皇叔一边打开副驾的门,一边对宇文颢说:“肉最好用锅热,别用微波炉,不香了,行了,回见吧您呐。”
年轻的男人又对宇文颢点了下头,孩子们也挥着小手:“再见,白又亮。”
关上门,屋里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太静了,连车开走时碾碎积雪的声音都能听见,宇文颢用脚轻轻拨开蹲在门口不肯离去的基德:“还看什么,人都走了。”
整条街仿佛除了宇文颢的家,都失去了往日的宁静,车来车往,人语喧喧,隔壁的拉美人家又开起了化装舞会,一只“麋鹿”挎着铃铛人过来敲宇文颢家的门,邀请他一起来玩,宇文颢婉言谢绝了,刚关上门,没多一会,就有教会的人一边举着捐款箱一边派发圣诞礼物,还有圣诞老人也捧着一盒彩蛋来凑热闹。
晚餐蒸了点米饭,炒了个青菜,刚要把红烧肉塞进微波炉,想起鲍皇叔嘱咐的话,只好又倒进锅里,点火热了下,顿时,红烧肉的香气弥散开了,宇文颢不等出锅,拿着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微甜,正是他喜欢的味道。
一口气吃了多半盘,又将肉汤倒进米饭里,拌着吃了,再想吃净青菜,已经吃不动了。
宇文颢的画本上,又多了一张光着膀子身穿围裙的鲍皇叔,手颠德国锅,飞起若干红烧肉,围裙上一行字:I am a man of my word!
往前翻了翻,居然画了十几页了。
硬着头皮写了几千字的稿,发出去后,只有一个同在加拿大的读者来留言,祝圣诞快乐。
宇文颢想,圣诞节这天居然跑来看他的侦探小说,也是个无聊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节日气氛弄的,或是对面拉美人家的音响震动的节奏过于持久,宇文颢全无睡意,威尔先生也置若罔闻,已经安分了那么久,因着过节,可以宽容一次。
索性拿出库伯太太的填字游戏,想起鲍皇叔连蒙带猜的德行,宇文颢不禁嘴角上扬,片刻,嘴角又垂下来,今天开车来接他的那个男人,不知是谁,带着李艾的孩子和鲍皇叔,看样子也出去玩了,孩子们高兴,鲍皇叔也很高兴。
鲍皇叔是个好热闹的,平安夜还要拉着我去李艾家过节,怎么今天却又没那个意思了?想来是不太方便吧……
宇文颢将手机旋转在手中,虽然静了音,但国内的微信一会一闪的,终于不耐烦地打开,犹豫了片刻,才给韩女士回复了一个:我在美国挺好的,玩了一天,要睡了。
韩女士的头像终于平静了。
随手点开朋友圈,一个红艳艳的头像跳入眼中,鲍皇叔居然发朋友圈了!
一组九宫格,原来他们今天去了溜冰场,龙凤胎和两个叔叔玩的不亦乐乎,其中还有一张是鲍皇叔摔了个四脚朝天的光辉形象,九宫格中心是张合影,两个大人肩头各自坐着一个娃,估计是请旁人帮忙拍的,不知当时两人在说什么,姿势还没摆好,随意又自然,相视一笑的瞬间被抓拍下来,放在正中间,可见鲍皇叔自己也喜欢,还配了字:英文老师有点帅……
填字游戏一个词都没有想出来,困意仍未到来,时间在怔怔中悄然溜走,直到耳畔传来邻家车库门隆隆升起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似乎很久远了,库伯太太偶尔开车出门的时候,宇文颢还能听到,后来就再也听不到了,今夜,在圣诞节即将结束的这一刻,他又听到了,鲍皇叔家的车库,驶进一辆车,不多时,车库门关上了,只剩下拉美人家的声声震动。
鲍皇叔还没拿到本地的驾照,开车的应该不是他,这么晚了,有人开车送他回家,却没有走……
这个世界,除了降临在今日的那位神,没有一个人是圣洁无瑕的。

“基德,住手!”
宇文颢从床上一个弹跳,直接扑向椅子,还是晚了一步,基德这个惯犯,已经逃窜得无影无踪,椅背上搭着的那条花格纹的围巾,掉在了地上。
圣诞节过后,雪就停了,门口的雪人依然精神,谁路过就冲谁傻笑,不知哪个淘气的,把鼻子上的胡萝卜拔走了,宇文颢又插了一根更大的,将围巾摘下拿回了屋。
也许是上边有鲍皇叔的气味,早上一睁眼就看见基德与围巾纠缠不已,锋利的爪子勾在围巾上,早已捯出许多线球来,宇文颢最近一忙,又忘记给基德剪指甲了。
奶奶的,这……怎么还他啊?
一上午,宇文颢啥也没干,守着针线盒及各种针刺刀剪,低着头,拿出匠人的精神对那条围巾进行抢救性修补,将线团一点一点塞回去,还要把起毛的地方清理干净。
不行,机织的密度,手工达不到啊,宇文颢转了转发酸的脖子,举起围巾,不仔细看的话,也凑合了,不禁有点后悔,刚才基德作案的时候,为啥不先拍下来,铁证如山,是你毁了你爸爸的围巾,与我无关。
自从昨晚听到隔壁车库门的动静后,那边就一直安静,想是送他回来的人还没走,花园里也空无一人,库伯太太种的那些玫瑰花,早已变成了枯枝,不知明年开春的时候,鲍皇叔会不会继续打理它们,一个连房间都懒得收拾的男人。
可惜了,那些娇艳的玫瑰花。
下午的稿子写一遍删一遍,几千字,最后删到就剩几十字,宇文颢啪地合上了电脑,想了会,又打开,搜索栏里,天蝎座今日的运势……
事业指数:65%,今天不易在同一件事上反反复复,不仅没有丝毫进展,还会造成止步不前的困境,不如暂时放下,以观后效。
哦,难怪今天写不出东西来,靠,还挺准。
爱情指数,95%,心仪对象会对你格外的青睐,不妨试试见面约会,适当的敞开心扉,会有意外的收获和惊喜,切记过于执拗和莽撞,学会适当的妥协和审时度势,幸运色,粉红,幸运配饰,银耳饰。
正看着,忽听隔壁轰隆隆一阵响,车库门开了,宇文颢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走廊另一端临街的客房,扒窗往外看,只看到一个车屁股,正是李艾的车,也是昨天来接鲍皇叔去冰场的那辆,英文老师走了。
看了眼表,已经下午三点了,从昨天上午十点左右到现在,过去了整整29个小时。
洗过澡,换好衣服,在首饰盒里扒拉了半天,银色的耳钉自从被基德过了遍肠胃后,丟掉了,另一只再也没戴过,可银色的只有这么一只,宇文颢更多的是黑色和钻的,犹豫了半天,还是捡起来,戴在左耳上,抓起阿玛尼香水,空中一喷,从中穿过,要的就是这点若有若无的感觉。
宇文颢站在镜子前,细细端详着自己,嗯,做什么都得凭实力说话。
隔壁的车库门突然又响了,宇文颢愣了下,跑过去一看,那辆车又回来了。
默默地摘下耳钉,一声嘲弄的轻笑,将耳钉投篮般地抛进了垃圾桶,原来人不光要讲实力,还要看运气的。
门铃骤响的同时,门板也在响。
这特么谁啊,按门铃不够还拍门板?
心中一丝惴惴,开门一看,居然是那对龙凤胎,男孩显然比女孩嘴巴慢半拍,玲玲已经叭叭地开了口:“哥哥好,我妈妈请你到鲍叔叔家一起用晚餐,一定要来哟,不可以拒绝,否则妈妈会怪我们没有诚意。”
楠楠很不满地摇着姐姐的胳膊,终于抢回发言权,同时不忘纠正姐姐的错误:“不是哥哥,是叔叔,白叔叔好,妈妈今天包饺子,特意叫我们过来请你一起去吃,来啦,来啦。”
“诶,我不姓白。”宇文颢运了运气,总不能跟小孩子计较。
两个孩子才不管你姓啥,眼睛一个劲往屋里瞄,基德站在客厅里,与他们眼对眼,龙凤胎很快放弃邀请晚餐的使命,勾着小手,轻声喊着:基德,过来啊……基德,去鲍叔叔家玩会吧……
银色的耳钉命运多舛,又从垃圾桶里迅速翻身而出,几分钟后,宇文颢拿着冰酒,拎着猫笼,楠楠、玲玲左右两个小护法,三个人一只猫,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只可惜,刚到鲍皇叔家的门口,楠楠一声“白又亮来啦……”顿时破功。
开门的是鲍皇叔,往里一扒拉楠楠的小脑瓜:“瞎喊什么,再喊给你嘴上抹辣椒油。”
啧,叔叔出息的。
上下打量了一眼宇文颢,鲍皇叔启唇一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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