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应付完一个客人,陆时安找了个机会休息一下。
有一个服务生突然走过来,语气有些不善道:“陆时安,205包间的客人要你上去服务,你现在立刻过去。”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暗藏的嫉妒,将面前这个刚来的新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平时都是他负责给林少他们送酒,只不过昨天他有事没来,谁想到今天就被人撬了墙角。
要知道那些富少们一向出手大方,平日里他可没少拿到好处。这样好的机会被人撬走,一口气堵在胸口,神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我没空。”陆时安冷冷说道,端着杯子继续喝水。
身体有些不舒服,但他没想着请假。没想到忍了几个小时,越发难受起来。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显然服务生很不满他冷冰冰的态度,一把夺过陆时安手里的水杯,“现在是客人点名,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由的你挑。”
陆时安瞥了一眼杯子里晃出来的水,眼神微冷。
他站起身,纤细卷翘的眼睫微微垂下,整个人显得清冷难以高攀的孤傲,睨看着面前年轻的男子,“我说了我没空。”
服务生似被他冷硬的气势唬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自己弱了气势,又挺了挺胸膛。
只不过他身高上略矮了陆时安一些,昂着下巴装腔作势的姿态竟显得有几分滑稽。
收回视线,陆时安直接绕过他,离开。
服务生在背后叫唤着,夹杂着一些骂骂咧咧的难听字眼,陆时安充耳不闻。
他想着去洗手间洗把脸,脚步一拐,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的洗手间很空荡,里面并没有人。
陆时安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镜子里映照出他微微泛红的眼尾。
原本皙白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乎乎,大脑显得有点迟钝。
手探上额头,有一点热。
他下午明明煮了姜茶喝,没想到晚上依旧发起烧来。
嘴巴里呼出来的气带着一股灼热,让他有些自嘲的轻笑起来。
笑声很轻,但在无人的洗手间里清晰可闻。他就静静地看着镜子里映照出来的年轻、好看的脸庞。
许久,才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陆时安捧起冰凉的自来水直接往脸上扑。
冷热相遇,身体禁不住一颤。
说不上什么感觉,但却能让有些迷糊的大脑清醒几分。
水珠滴滴哒哒的沿着完美精致的下颌线往下流,陆时安伸手去抽一旁的纸巾,却被横里伸过来的一只手抓住了纤细的手腕。
内心一惊,陆时安泛红的眼瞬间睁开。
冰凉的水珠滑过眼角,镜子里映出另一张脸。
一张充满恶意的,眼含阴鸷的脸。
“我让人喊你上来,你为什么不来?”声音的主人脸色阴沉可怕,他望着镜子里那漂亮的有些晃眼的青年,凑近了低语。
被扣住的手腕一下子抽不出来,陆时安只能撇开头躲过傅延川靠近时喷出的鼻息。
“躲什么!”
似被他的躲避激怒,傅延川一把扣住他的下颚,强硬的把人转过来。
后腰处被坚硬的洗手台撞了一下,发烧的身体显然受不住这样清晰的疼痛,陆时安忍不住呼痛。
清隽秀气的双眉紧紧蹙在一起,身体无力的被人压制住。
傅延川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指尖的力气大的过分,被迫受制的陆时安剧烈的挣扎起来。
“放开我。”他清冷的声音在洗手间里回荡,一双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冷眸直直看着压制着自己的男人。
“你要是乖乖来包间服侍我,我还可能对你温柔一点。”傅延川的声音里充满了浓烈的恶意,毫不在意陆时安的挣扎。
“但是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忤逆我。”他继续说着,嗓音越来越低,直到凑到陆时安无法躲避而暴露在眼前清透漂亮的耳朵旁,低声说道:“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受到教训?”
黏腻恶心的感觉让陆时安怔愣了一瞬,下巴上那几乎被捏碎般的疼痛都不及这让他直犯恶心的恶意更让他心惊。
他一瞬间就发现傅延川了的企图,那种不被尊重,被肆意践踏尊严的屈辱记忆刹那间席卷而来。
陆时安一向淡然沉静的眸子颤动着,惊恐让他软弱无力的身体一下子爆发出强烈的反抗。
清脆响亮的声音惊到了洗手间里唯二的人。
傅延川难以置信的瞪大深黑的双眸,显然他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
直到面前清隽的身影想要打开洗手间的门,他才猛地扑过去。
“你特么敢打我!”
傅延川一下子猩红了双眼,把企图逃走的陆时安压在冰冷的地上,双手狠狠地掐住陆时安纤细不盈一握的脖子。
力道大的陆时安瞬间失去了呼吸。
“从来没有人敢动手打我,你好大的胆子。”他边说边用力,显然有些疯劲上头,面目狰狞的可怕。
陆时安抓着他的手腕,身上无力,窒息感让他有了濒死的绝望。
浅褐色的眼眸扫过傅延川微微红肿的脸颊,心里并不后悔自己刚刚那一巴掌,只觉得打的不够用力,不够早。
但是他不想死。
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二次生命,陆时安绝对不想就这么再次死在这个男人手里。
一瞬间,他的眼中浮现强烈的求生欲望。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人打开,似一道希望降临在陆时安的面前。
他努力仰起头,想要发出声音求救。
余光却只来得及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闪过眼前。
等意识过来,才发现压制在自己身上如一座泰山般无法撼动的死神被来人揪住,狠狠摔在了洗手台旁的墙壁上。
咚的一声巨响!
如此的美妙,动人。
傅柏宸看到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的青年,克制住了内心突兀涌起的强烈情绪。
他站在傅延川面前,一双黑眸深沉的可怕,整个人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仿若顷刻间就要扑上去撕碎了不知好歹的异兽。
傅延川整个身体痛的要死,却在抬眸看清面前人时,害怕的哆嗦了一下。
“二叔?你怎么在这?”
“咳咳咳——”
陆时安大口的呼吸着好不容易重新进入肺部的氧气,一张冷白脸因为窒息感已经通红一片。
剧烈的咳嗽更是加剧了血气上涌的情况,清冷双眸已然红通通的,不负一贯的淡漠。
眼底浓烈的恨意在傅延川掐住自己脖颈时毫无遮掩的暴露,却也在傅柏宸出现后,刹那间转变成恐怖与害怕。
他蜷缩着单薄消瘦的身体,在冰冷坚硬的洗手间地上孤零零的躺着,像一只被狠狠欺负过,止不住害怕恐惧的幼兽。
傅柏宸只一眼就看出了青年的无助与惊恐,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弱小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整个碎掉。
一想到自己刚刚推开门时看到的那一幕,一贯冷静自持的男人头一次有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这股情绪来的太突然,让傅柏宸来不及细想就将傅延川拎摔了出去。
这一下摔的很重,但却激不起傅柏宸半点怜悯。
他知道这个侄子一向在外肆无忌惮,却没想到他会残忍到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傅柏宸眉心深蹙,目光冷漠如冰,直看的傅延川头皮发麻,不敢深究身上难以遏制的疼痛。
“二叔,我就是跟他闹着玩的。”傅延川回避着男人冷硬如冰的视线,刚刚被陆时安羞辱的一巴掌激起的疯劲早就收敛了起来。
“真的。”他企图解释,却没得到男人的回应,只好将目光移向蜷缩在地上的清瘦身影,“姓陆的,你别装死,我就是掐了你一下,真没用多少力。”
傅延川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想要爬起身,却在一双冷眸注视下,老老实实的半躺在地不敢动。
“二叔你摔我这一下可比我掐他痛多了。”他龇牙咧嘴的呼痛,却不敢对男人发泄心中的郁结和不满,只敢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来抗议。
“我——我不疼的。”
陆时安垂着头,遮掩着眼底的冷笑。
嗓音却有些破碎。
“这就是你说的没用力。”傅柏宸的声音冷得如寒冬里的冰锥,只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傅延川再度害怕惶恐起来。
“他肯定是装的,怎么可能掐一下嗓子就坏了。”
傅延川狡辩着,怨毒的目光射向能轻易勾起他欲望的身体,企图将人一眼一刀的凌迟。
这贱人,怎么敢污蔑我!
傅柏宸弯下腰,将青年从冷冰冰的地面上扶起来,动作温柔的让陆时安涌起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
陆时安张了张嘴,对上男人关切的视线,却见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脖颈上。
“疼的话就告诉我。”
掐痕不明显,却足以让人心疼。
傅柏宸眼神微凛,克制着不该有的情绪,让自己保持一贯的冷然。
陆时安没有说疼,只颤抖着说:“我害怕。”
简简单单的字眼让男人眼神瞬息一变。
陆时安在心里轻快的笑了一下,面露痛苦的说道:“先生你要是来晚一步,我可能真的不会疼了。”
“感受不到疼痛了。”
“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傅延川大吼一声。
陆时安害怕的蜷缩了一下,躲在傅柏宸高大充满安全感的身体后面,不敢对上傅延川疯狂的吼叫。
傅柏宸扶着他的手一紧,突然开口:“你先出去等我,一会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二叔,你管他做什么?你应该送我去医院,我疼死了。”傅延川在一旁叫唤着。
可惜没人理会他。
陆时安乖巧的点了点头。
在他踏出洗手间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此时已经重新走回到傅延川面前,他看不到傅柏宸的神情,却从傅延川有些颤抖的双腿可以预测到一些事情。
原本因为傅延川而阴沉的心情有了一丝愉悦。
他把洗手间的门打开,又轻轻的关上,好似在这条新生的道路上斩获了一道新门。
一道可以掌控的,不让傅延川随心所欲的束缚之门。
走廊上,有一个人靠墙而站,正拿着手机发信息。
[老傅突然喊我来Cyan喝酒,你知道为什么?]
[为了一个人。]
[想知道是谁吗?]
[求我,我就告诉你。]
他听到声响抬头看了过来,眼睛一亮。
陆时安见对方收起手机朝自己走过来,脚步顿了一下。
“大美人,我见过你。”
对方突兀的一句搭讪让陆时安神情微变,正欲开口,就听对方说:“前几天你戏耍了林二,我可都看到了。”
听他提起这件事,陆时安一时摸不准对方的来意。
“林二那小子巴着老傅的侄子,一向狂妄的狠。难得有人下他面子,大美人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的语气很轻松,带着调侃的意味。
陆时安从他的话语里捕捉到几个词,心思一转,认出了对方是谁。
孟奕轩,傅柏宸的发小。
一个看起来风流不羁,实则爱老婆协会的好男人。
陆时安微微一笑:“孟先生过奖了。”
“你认识我?”孟奕轩一愣,随即发现大美人的声音不对劲,“你的嗓子……”
陆时安看了一眼洗手间,“不好意思,嗓子有点不舒服。”
孟奕轩随着他的动作看向洗手间,收起了脸上的嬉笑。
他俨然是知道洗手间里有谁。
“老傅让你先出来的?”
陆时安点点头,并没有过多解释。
孟奕轩皱着眉,神情有些严肃。
他看着陆时安身上有些凌乱的白衬衫黑裤子,“你先去包间休息一下吧。”
陆时安:“可……”
孟奕轩:“别担心,不会算你偷懒。”
孟奕轩又道:“我会跟你们老板说明情况,今天算你特殊加班,不仅不扣工资,还有额外奖金。”
陆时安无语,他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
但是架不住孟奕轩的好意和热情,被直接带去了他们包间。
Cyan有一个特殊的包间,不对外,只有特殊的人来才会使用。
“这包间是廷筠特地给老傅准备的。老傅这人不怎么爱热闹,这个包间隔音好,又不缺酒吧的氛围,我们偶尔才叫得动老傅来喝一杯。”
孟奕轩说着取了个新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先喝口水,要是嗓子疼的难受,你就说一声。”
陆时安接过杯子,道了一声谢。
“你还是少说话为好。”孟奕轩看着安安静静的大美人,“廷筠就是Cyan的老板,不过他今天有事没来。放心,我一会跟经理打个招呼也一样。”
陆时安点点头,整个人沉静的让孟奕轩侧目。
当初远远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人好看,此刻近距离,发现不仅好看,气质也好。
同样的白衬衫黑裤子,其他人穿就是服务生。
这人,却穿出了清冷感,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的那种。
美人他见的多了,这一款的倒是头一次见。
难怪老傅那样的人都忍不住动了凡心。
孟奕轩心里乐呵呵的,面上不显。
过了一会,包间的门被打开。
陆时安一抬眸就看到冷着一张俊脸的男人脚步有些急促的走了进来。
傅柏宸扫了一眼自作主张的孟奕轩,孟奕轩回了个“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傅柏宸直接把人叫到包间外,再回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陆时安眨巴着一双漂亮清透的眸子,就听男人解释道:“我让他去处理一点事情。”
“很麻烦吗?”
哑哑的嗓音,却带着一抹忧色。
“一点小事。”傅柏宸回道。
他走了过来,往水杯上瞟了一眼,“嗓子疼吗?”
“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明亮的灯光下,傅柏宸注意到陆时安的脸色并不太好。
抬起手,在碰触到青年时被人抓住了手腕。
陆时安惊呼了一声:“傅先生,你的手受伤了!”
“一点擦伤而已。”
傅柏宸有些不自在的抽回手。
陆时安看着男人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眼神微闪。
“谢谢你,傅先生。”
他的声音很微弱,若非傅柏宸注视着他,几乎要错过他的这句感谢。
陆时安仰起头,眼底蓄满真挚的感激。
傅柏宸正欲开口,就见面前纤细的身影晃了晃,突然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下意识的,他抬起手,接到了一具软绵绵的清瘦身体。
这人,比肉眼所见要来的更瘦。
傅柏宸的眉心蹙紧,“你在发烧。”
不正常的体温透过相触的地方传递过来,傅柏宸这才惊觉青年的体温高的吓人。
此刻两人靠的极近,近到傅柏宸能够清晰看清青年轻颤的眼睫。
那是因为发烧而引起的寒颤。
陆时安抬起软绵绵的右手,身体几乎依靠着男人才能够站立。
“对不起……”
声音弱的几不可闻。
傅柏宸:“什么?”
“因为……我明明听傅先生的话,煮了姜汤喝。”
“可是……我还是发烧了!”
他微微抬起眼睫,看向男人的眼瞳里泛着点点晶莹。
不是在洗手间里被欺负时的害怕,而是因为发烧而引起的不安。
“我把姜汤都喝光了,怎么还会发烧呢?”
这句话似乎是在自问,但他的目光定在男人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更似在问着男人心中的疑惑。
安静的包间里,青年低声说着:“我是不是又给傅先生增添麻烦了?”
205包间。
众人久等傅延川不回来,有人不放心的问:“要不要去看看傅少?”
那人刚说完就挨了一记打。
“没点眼力见。”
“傅少那是会美人去了,你去干吗?”
“打扰傅少的好事,怕不是嫌命长。”
霍凯坐在中间,酒杯里的酒喝完,身侧有人凑过来给他倒。
他推开人,神色有点不安。
就在他想要让人去看一眼洗手间里的情况,包间的门被人推开。
经理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众人看清那个人惨不忍睹的模样,忍不住惊呼:“傅少这是被打了?”
傅延川倒在沙发上,神情痛苦。
经理对着一室人,清了清嗓子,说:“傅先生说,下次谁再带傅少来Cyan,后果自负。”
被半扶上车后,陆时安正要婉拒傅柏宸送他去医院的好意,一道电话打了过来。
傅柏宸扫了一眼来电,对陆时安说:“我接个电话。”
他将车门带上,以免青年吹了风。
电话那头,孟奕轩喋喋不休的声音传过来:“老傅,你可真是重色轻友,招呼都不打一声自己带着人走了。”
重色轻友四个字让傅柏宸下意识看向车内独自坐在后排的青年。
“我没有。”他回道,“我给你发了信息。”
“没有什么?”孟奕轩的声音有些克制的低笑,“你想说你没有重色轻友。”
“你发条信息说你们走了,可不就是重色轻友。”
他自然知道傅柏宸那句话是解释什么,但他就喜欢“一知半解”。
对于好友的胡搅蛮缠,傅柏宸无奈道:“我只是送他去医院,他发烧了。”
“发烧而已,送什么医院。”
“你应该带他去你那,这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傅柏宸皱眉,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孟奕轩继续说:“你今天可是英雄救美,给了他一个大好的印象。把人送去医院多浪费机会啊,医院人多嘴杂,你们哪还能好好相处。带他去你那,兰庭又近。你再让周鸿过来给他看病,这不就能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听着好友越说越过分的提议,傅柏宸蹙着眉把电话挂了。
车内,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安静坐在后排的青年。
这是他开车这么多年里第一次见到一个陌生人坐上老板的车。
好奇心让司机忍不住多看了一会,不经意间正好对上一双浅褐色的眸子。
司机露出一个职业的笑,缓和略显尴尬的气氛。
他正欲开口,车门被打开。
傅柏宸坐上车,余光扫了一眼前排的司机,司机立即转回头。
“傅先生有事要忙吗?”陆时安先开口道,“我可以自己回家。”
傅柏宸见他面色潮红,“别说胡话。”
话落,又解释道:“我没事要忙。先送你去医院看病,看完病我再送你回家。”
司机听到这话,问去最近的医院吗?
“我不想去医院。”陆时安说。
傅柏宸看着他低垂着头,皱眉:“为什么?”
陆时安:“我不喜欢医院。”
傅柏宸:“生病了就该去医院。”
他见青年病恹恹的,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便放柔了声音:“这么大了还怕去医院?”
“不是。”陆时安摇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只声音哑哑的说:“就是不喜欢医院。”
司机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小心翼翼的透过后视镜看一高一瘦的两道身影。
等候着老板的指令。
“只是发烧而已,我回去吃点退烧药就行了。”
陆时安靠着后排椅背,因为发烧显得眼尾红彤彤一片,脸颊上也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一双清亮透彻的眼睛有些泪朦朦的,抬起头看向傅柏宸,正好露出皙白脖颈上那一道掐痕。
整个人看起来柔弱可怜的让人心疼。
傅柏宸不喜欢他这个神情,眉心紧皱,对上青年那似哀求的目光。
心软了一瞬。
他对司机说:“去兰庭。”
司机得了指令,很快发动了车子。
傅柏宸对陆时安解释:“我在市中心的房子,离得近。既然你不想去医院,那我让医生上门给你看病。”
“又要麻烦傅先生了。”陆时安语带感激的说,又喟叹道:“我好像总是在麻烦傅先生呢。”
两人靠得有些近,傅柏宸微微垂眸就能看到青年因为忐忑不安而颤动的喉结。
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不麻烦。”傅柏宸回道,嗓音低哑好听。
陆时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异样,“麻烦的。”
“今天白天弄脏了傅先生的车。”
陆时安自然认得出这辆车和白天那辆是不同牌子。
“还影响了傅先生来Cyan喝酒。”
他的视线扫过男人垂在一旁的右手,“还害得傅先生的手受伤了。”
他用着哀怨自嘲的语气说:“我就像一个不详的人,总是害人……”
傅柏宸闻言拧着眉打断他:“别胡说。”
男人的声音很严肃,让专心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过来。
只一眼,就看到一向冷静自持的老板竟然抬手抚摸着那个漂亮男生的头。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老板露出这样的神情。
温和怜爱?
好像不对。
更像是心疼。
抚摸头这种过度亲密显得有些暧昧的动作让两人都怔愣住了。
陆时安眨了眨眼睛。
傅柏宸回过神立即收回了手。
两人间的氛围似有些尴尬。
突然,车子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陆时安控制不住身体,整个人扑进了傅柏宸的怀里。
鼻息间全是男人身上淡淡的柏香。
清新好闻。
傅柏宸下意识用手箍住青年消瘦的腰肢,黑眸冰冷的扫向前方。
司机胆战心惊的开口:“对不起,老板。”
傅柏宸冷着声:“没有下次。”
司机擦了擦冷汗,不敢再开小差,专心开车。
陆时安有些贪恋男人的气味,被抱着舍不得起身。
他感觉到男人松开了手,便张口问:“傅先生,我有些头晕,能靠着你躺一会吗?”
相贴的身体,傅柏宸能敏锐的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传递给自己。
灼热而炽烈。
微微颤抖的眼睫忽闪忽闪的,像一把羽扇在心尖上使坏干扰着本该冷静的心绪。
傅柏宸犹豫了一下,道:“这样躺着不舒服。”
陆时安抬眸望着男人认真的回应自己的请求,内心轻快的笑着。
“那可以这样躺一会吗?”陆时安说着将头枕在傅柏宸的大腿上。
男人大腿上的肌肉一瞬间绷紧了。
陆时安敛下眉眼,遮掩着眼眸深处的坏笑,“有些晕,我可能独自坐不住。”
他在男人有可能拒绝前,又加了一句:“傅先生不是说你的住处离得近,应该很快就到了。”
傅柏宸沉默着,算是默认了陆时安这个同样显得有些暧昧的请求。
陆时安有些欣喜的闭上眼,佯装休息。
傅柏宸垂眸看了他片刻,这才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陆时安见他是打给家庭医生,依稀记起傅家的家庭医生叫周鸿。
呵,老相识了。
周鸿接到电话赶到兰庭的时候,对上一张有些熟悉的脸,站在大门口怔愣了片刻。
陆时安正半靠着宽敞客厅中央的真皮沙发上,轻轻撩起眼帘对着周鸿礼貌而虚弱的笑了笑。
“麻烦周医生了。”
哑哑的嗓音唤醒了周鸿片刻的失神,他走过来,跟傅柏宸打了个招呼,这才放下随身携带的药箱。
傅柏宸神情严肃的把耳温枪递过来,“我已经测过了,39°。”
这个温度显然出乎了周鸿的意外,“这么高!”
39°已经属于高烧,周鸿立即打开药箱,重新给陆时安检测了一遍。
好在来之前已经得知了病情,周鸿把可能用到的一些药物都带了过来。
周鸿建议道:“最好还是打一针退烧针。”
退烧针的效果比退烧药来的更立竿见影。
陆时安把目光移向一旁存在感极强的男人身上,刚想说吃退烧药就行,就见男人背过身主动回避。
陆时安:……
“可以不打针吗?”他倔强的对着男人的背影问。
傅柏宸:“打退烧针好得快。”
周鸿在一旁附和:“你这高烧还是打退烧针更安全,不然后面几天还会反复发烧。”
发烧还看个人体质,但是高烧经常伴随着反复发烧,轻易马虎不得。
陆时安目光幽幽的盯着男人高大挺直的背脊,“好吧。”
傅柏宸听出了他妥协的口吻里饱含着对打针的排斥,想到他被发烧折磨的有些可怜的模样,忍住了心软。
他交代周鸿打针时轻点,借着接电话的时机离开了客厅。
周鸿:……
打针还轻点,又不是哄小孩子。
他在心里腹诽着,手法娴熟的给陆时安打了退烧针。
陆时安趴在沙发上,整个人恹恹的。
周鸿整理好一些使用过的医用物品,将无用的打包丢进垃圾桶。
他看着陆时安清瘦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陆先生怎么会认识傅先生?”
陆时安闻言侧目看向他,眼底似笑非笑,“怎么,周医生也会八卦?还是说,你要给傅延川打小报告?”
刚刚还柔弱的青年一下子目光犀利的看着自己,周鸿一时间有些怔愣。
周鸿说道:“我只是单纯好奇。”
毕竟青年半个月前还被傅少养在半山别墅里。
“那周医生还是别好奇了,毕竟我跟傅延川可没有任何关系。”
陆时安说完看了一眼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眉眼间染上了一丝笑容。
他的五官精致绝伦,只是浅浅的一个笑容,就让人炫目的无法移开目光。
周鸿看着漂亮的过分的男生躺在沙发上,听到他说着:
“至于我跟傅先生的关系,如你所见,傅先生很关心我呢。”
“我跟傅先生说我害怕去医院,傅先生就带我回兰庭,还特地让周医生过来给我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