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还是陛下告诉的他吗?
揣着这样的疑惑,林以谌淡声地道:“约莫是五年前,父亲说他曾有个自幼走失的胞妹,而秦洺瑜就是她所诞下的。”
秦意离心中有个猜想。
【小蠢货,我的金库里有没有那种能两个人有没有血缘关系的道具?】
【什么你的金库,明明是我的……】小声嘟囔着的小巴鼠吧拉拉的从金库里翻找着:【我记得之前有收集过一个相机,通过相片能筛选出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啊!找到了!】
哼哧哼哧抱着比它都要大的相机的小巴鼠对准着林以谌来了个隔空拍摄。
很快咔嚓咔擦的声音响起。
外界的流逝也就过去了一个呼吸间隙。
【我看看……嗯,哎?等等,秦洺瑜和林以谌没有血缘关系啊!他们不是表兄弟吗?】
果然不出他所料。
【在对着我拍。】
小巴鼠按照秦意离的吩咐对着他拍了一张。
【显示你这具身体世上还有血缘关系的有五个,里面就有秦洺瑜。】
【五个?我记得南境皇室子嗣困难,活下来的只有两个外嫁的公主和早些年被过继出去的皇子,这多出来的一个……】
【有意思,把这两人对比下。】
眨眼的功夫,结果就出来了。
【这两人是母子。】小巴鼠又补了句:【那个女人显示和你姑侄关系。】
【……哇哦。】
秦意离眨巴了眼睛:【南境皇室果然是血脉有问题,全是变态哎,当初给我安排这身份的时候,是不是在针对我?】
还在震惊这消息的小巴鼠听到这话,脑子没跟上,嘴就开始甩锅了:【明明是你和变态家族互相吸引的!】
说完小巴鼠就后悔了,它不会又要被讹了吧?
这次秦意离并没有和他计较,唇角微微地弯下:“原来这就是百草谷被灭门的真相。”
林以谌:“什么?”
“你去清安寺去寻个人,她应该在那里居住了十年,不,应该有二十年,找到她,想方设法让她说出当年的真相。”
并不知道他说的‘真相’是什么,林以谌点头:“好。”
“对了,这件事别让林相和秦洺瑜知道,这个给你,必要的时候用它。”秦意离从袖中拿出林溪柔给他的玉珏。
“这是?”
“北渊溪家的信物,持有它能让躲藏在南境的溪家人听令。”
林以谌是聪明人,溪家的信物,以及被记在他们林家族谱下的皇后娘娘林溪柔,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等林以谌走后,秦意离便起身来到了栏杆前。
青丝被风吹得飞散,清瘦的身形就像是展翅欲飞的鹰隼,明亮的双眸似要透过距离,瑶瑶地望向那个他想要见的人。
“很快,就能结束了。”
蔺子晔坐在龙椅上,单手撑着下颌欣赏着下面的剧目。
被提拔成礼部尚书的蔡乐康,即使嫡妹被送进青楼成了名台柱的妓女,他不仅没求情,反而果断地把蔡慧儿从族谱中划出去。
也严令蔡家人当做从未有过蔡慧儿这个嫡小姐。
更是腆着脸,无论蔺子晔提出什么荒唐的事和决策都无异议的奉承。
今日的争执正是如此。
“陛下,您立后的规格礼部已经都安排好了流程,只是这户部迟迟不肯将银钱拨下,臣等也无能为力筹办啊。”
蔡乐康五体投地的跪趴在地上,嚎得干涩虚假。
而户部尚书脸色铁青地站在远处,嘴唇都被他气的直哆嗦,半晌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显然给了蔡乐康发挥的机会,变本加厉,添油加醋地将各部阻挠他办理立后大典的事全都捅了出来。
这不顾死活,一心只为圣上办事的狗腿子形象全是被他立稳了。
蔺子晔并没有改变姿势,微挑的眉眼里有着几分和秦意离相似的风采:“哦?他说的可是真的?”
这几天每每都有尸体从大殿下拖下去,众人都被蔺子晔的血腥震慑到不敢再说话。
胆小者听到他的声音都腿软的跌坐了下去。
经历两朝的户部尚书这会儿也是大滴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他手持着笏板低头道:“并非臣不愿拨出银两,实乃数额巨大,户部并无那么多的库银。”
“堂堂一个南境大国,竟连立后大典的银钱都拨不出来?”
蔺子晔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但听在礼部尚书的耳边不亚于无常索命。
“是……是因为,南境近年天灾人祸不断,需要赈灾济粮,百姓流离失所又没有税银上缴,导致国库空虚……”
他说的战战兢兢,但蔡乐康在一旁冷笑:“户部没钱?上回怎么听说拨金陵三千万两的银钱,还说是修葺祖庙,这庙别都是用金银堆砌起来的吧?”
三言两语被拆穿了伪装的户部侍郎腿软的跪在地上:“那是……那是皇室长公主的庙……”
“可我怎么听说刘大人你的亲眷则是在银钱到的那日,将银箱直接运往了自家在金陵的老家中呢?”
换了一面继续撑着下颌欣赏的蔺子晔笑盈盈地道:“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罪证都已经被摆在了明面上,就算再能言善辩也无济于事。
礼部尚书学着蔡乐康的动作五体投地的跪趴在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嗯,饶你一命。”
听到这话的户部松了口气,只要能保住命,就算流放三千里也没事!
“来人啊。”
蔺子晔挥挥手,很快就有两名带着刀的侍卫从大殿外走进来。
在众人莫名的眼神里,蔺子晔恶劣地笑道:“把他吊在城墙上,什么时候晒干了再把人放下来。”
他又道:“嗯,记住,别伤了他的命。”
现在正是酷暑暴晒的月份,把人吊在上面晒干?这还不如一刀杀了来的痛快!
户部尚书猛猛地跪在地上磕头:“陛下,杀了我,杀了我——”
“这样可不行,孤是诚信的人,既然答应了你不杀你,自然不会动手。”
“暴君——你不得好死!蔺子晔啊啊啊……”
被拖行出去的户部尚书呐喊没两声就响起了惨叫。
位于门口处的官员还能看见他的大腿被刀狠狠地穿透。
“……”
众人对蔺子晔的忌惮和畏惧越发深入骨髓了。
“还有别的要说吗?”
没人敢说话。
唯有蔡乐康腆着脸笑道:“陛下,立后大典还有些地方尚未敲定章程,您要看看么?”
“不用了,你看着做就是。”蔺子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孤想爱卿定然会呕心沥血的完成的,不是吗?”
蔡乐康心中发寒:“臣遵旨。”
“那就下朝。”
而在他离开的背后,几名南境的老臣都神色都有些细微的变化。
这北渊帝的身上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像是在模仿着什么人?
脸上疏离的浅笑在踏进宣承殿内便收敛了起来。
“查到了什么?”
“正如陛下所料,北渊暗中的势力开始动荡不安,有人想要趁着陛下您不在,攻陷皇宫,再夺取镇守城防的兵权。”
蔺子晔的神情很淡漠,就连北渊会失守的消息都没引来他情绪的波动:“嗯。”
“北渊那边说南境皇室有和他们联络,用接下来十年互不侵犯边国领土,并且两国相交联姻合作。”
说到这里的战火炼有些迟疑。
南境皇室……这世上不就只有那一人了吗?
“嗯。”
见着无动于衷的蔺子晔,战火炼不由得侧目连连看:“陛下,您就真打算什么也不做?就算我们有提前做准备,可这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要是有人背叛……”
“那又如何。”
蔺子晔抚过额上的伤,深邃的瞳孔里是张扬的狂肆。
“当年的我都能从被送往他国的质子成为北渊的君王,现在的我难道连区区政变都镇压不了?还是说,你不相信孤?”
这样的意气风华的蔺子晔让战火炼想起了,跟随他征战沙场,让他从一介被人欺辱的下等人变成如今北渊的将军。
“臣一直信陛下!”
“况且……”蔺子晔不屑地弯了弯唇:“就凭他们也配抢孤的江山!”
热血涌上头的战火炼看着低眉思索着什么的蔺子晔,心中皆是想要把他和秦意离做的约定全部交待的冲动。
不说?就是背叛陛下。
说了?陛下要还是执意替秦意离去死怎么办?
还有秦意离到底要做什么啊?不是说要帮陛下执掌南境吗?怎么现在他反而要来抢南境了啊?
相隔两处,心有灵犀都瞧不起那些暗中煽动暴乱的两人都在加快着手中的进程。
尚不知自己身份已经被秦意离知道的秦洺瑜还在苦心的让人营救舞姬。
“问清楚,若他什么都没说,就救他一命,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阴毒的神色让他的皮相狰狞的吓人。
“杀了他!”
事情在有条不紊中进行着,风雨欲来席卷了南境京中。
消息灵通,直觉敏锐的人家都谢绝来客,紧闭家门,严令家中人外出,一时间街道上只有无知百姓和纨绔恶霸。
而北渊——
蔺子晔出征南境时只在北渊皇宫留了数千人,很快,这些人就被皇宫里的叛徒里应外合的给悄悄处理了。
已经集结了几个守城军的诚郡王竖起旗帜,打着推倒暴君的名号往皇宫的方向进军。
诚郡王的领地离北渊皇室本就不远,没用上两日他就来到了城墙下面。
城门上的将士也早就被收买。
看到是他,直接大开城门,让一行人就这样举兵进了内城。
不明所以围观的百姓就这样看着他们,不少人认为这是蔺子晔领兵回京了。
“是陛下从南境凯旋回归了吗?”
“听说南境物资丰饶,还有很多精致没吃过的美食和布料,这下也该轮到我们享用享用了。”
“这阵仗怎么看着不太像是打胜仗回来的啊?倒像是……”
终于有百姓发现了这中间的不对劲,小声地向身边人求证确认着。
享受着众人眼光沐浴的诚郡王挺胸高声道:“本王乃是先皇一母同胞的胞弟诚郡王,前来讨伐弑父杀兄的大逆不道孽障蔺子晔!”
“德不配位!讨伐逆贼!”
“德不配位!讨伐逆贼——”
诚郡王身后跟随着的将士一声声地高喊,在皇城内回荡着。
周遭的百姓都被这阵仗吓得不轻,哪想到前来迎接自家陛下回朝会遇上反叛,都作鸟兽散的飞奔逃窜。
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这让诚郡王很不满。
在他的预想里这些百姓在听到他的举旗呐喊时,都应该鼓舞地随着他一道前往宫门才是。
他的副将骑着马到他的身边:“郡王,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前往宫门前,以防蔺子晔还留有什么后招。”
再心有不满诚郡王也知道要以大事为重:“走。”
浩浩荡的一群人顺着大道前往了他们的目的地。
而躲在门后的百姓都议论纷纷。
话语间皆是对诚郡王的谴责。
蔺子晔登基后,嗜杀的凶名在北渊流传,但在百姓的心中都有一杆秤。
先皇在的时候他们都吃不饱,穿不暖,现在吃穿不愁,若是遇到不公的事都还有机会上诉,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们北渊民风彪悍,陛下就是比其他人狠戾了些,杀的人多了些,总得来说还算是一个好君王……吧?
等到北渊皇宫被人占领的消息传到南境时,事情已成定局。
这事也在南境掀起了波浪。
众人都在翘首以盼地等着看蔺子晔的反应。
毕竟旷古从未见过出征他国,反而丢了自己王都的皇帝,而且……
没了北渊做靠山,他还能稳坐在南境的龙椅上吗?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手?”秦洺瑜燥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连续多日和秦意离的相处让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崩坏得更快了。
搬来藤椅,躺在上面吃着葡萄的秦意离凉凉地道:“弟弟啊~~”
这个‘弟弟’到底是什么啊!
每次从秦意离的口中听到这称呼秦洺瑜就无端觉着暴躁。
“等从蔺子晔手中夺回南境,你可就要向我俯首称臣了~”
轻快的语调让人听得心头火冒气。
一压再压。
怎么都压不住的火气让秦洺瑜嘴巴不受控地道:“呵,这些天你的毒发作了三次,就算让你坐在龙椅上又怎么样?别到时候直接吐血死在上面!”
“哇~”吞咽下葡萄,秦意离眨着长睫毛,幽幽地道:“弟弟,你好恶毒喔,这样是没人会喜欢你的~”
“本殿下不需要人的喜欢!只要他们畏惧本殿下!”秦洺瑜满眼的不屑。
他就是看不起秦意离。
为了一个男人竟然把自己玩到了这地步!
就算父皇看着他时不时的叹气,舅舅看他失望的眼神,都动摇不了他要君临天下的决心。
他不需要那种没用的东西。
世上只有他能利用的,和不能用的废物!
“啪啪啪——弟弟,你这觉悟都超越世上绝大部分的人了。”秦意离很配合地鼓起掌。
他真情实意的夸赞在秦洺瑜看来就是在冷嘲热讽。
险些被衣袖打脸的秦意离满脸的无辜。
白鸽展翅地飞落在他面前的栏杆上。
秦意离解下腰上的香包,从里面拿出特制的食物放在手里。
闻到熟悉味道的鸽子张开翅膀飞到了他的肩上。
从它的爪子上取下信件。
耐心细致地将纸一点点地撕碎,让它们迎风吹散四处。
秦意离摸着温顺地吃着食儿的鸽子:“时间到了。”
将鸽子放飞,转身出了高楼。
林以谌已经等在下面了。
“陛下?”
望着层层转转的阶梯,秦意离笑的肆意:“走吧,该去见他了。”
空旷寂寥的大殿内没有点灯,几缕风从外吹进来,传出了‘呜呜’的怪异声音。
而高居在龙椅上的男人始终维持着他倚躺着的姿势。
即使外面喧声震天,兵器纠葛的锐利声音,也没能引起他的关注。
他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大殿的入口。
许久,许久。
久到外面的止戈声都停了。
同样玄衣暗纹,华服锦冠的秦意离隔着珠帘望向龙椅上的蔺子晔,四目相对。
仅仅数月,两人的身份对调。
不同于上次秦意离被众臣逼迫自缢的场面,蔺子晔就这样孤零零地坐在空荡的龙椅上,俊逸非凡的面容上没有多少的表情。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抬脚踏进殿内的秦意离浅笑盈盈地问。
蔺子晔的目光就像是要透过皮肤看透他的灵魂般炙热,良久后才道:“孤让人从北渊快马加鞭运送食材,让御膳房精心烹制膳食都没能让你长肉,在外面不过一月竟是长胖了许多。”
“若非如此,子晔又怎么会相信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呢。”
那语气仍是一如往昔的温柔缱绻。
深深地凝望着他,蔺子晔冷淡地问:“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嗯?”
“趁着孤进攻南境时,联系北渊对孤有异心的诚郡王让他借机登基,让孤因你的事而心烦意燥时暗中联合林家,夺回南境。”
他从龙椅上走下来,目光定定地望着他:“你想要南境和北渊。”
眸中的浅笑仍是温和的,秦意离还偏偏头问:“为什么这么说?北渊不是被诚郡王占领了吗?”
提起诚郡王蔺子晔是满脸的鄙视:“那样的蠢货登基只会是傀儡,而他,正是你选择的傀儡。”
真实目的被道出,秦意离也不再遮掩。
“是啊,他是个很好的傀儡。”
他愉悦的坦率反倒是让蔺子晔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慢悠悠地走向他,秦意离语调轻快悠长“人,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真相,这样的事你七年前就应当记住的才对。”
偏他不长记性,又落进同一个人设下的陷阱里。
突然——
蔺子晔快速地移到秦意离的身边,臂如铁钳般禁锢住他的腰身,嗓音冷硬;“是啊,孤是像七年前那般再度相信了你,可是……”
“你以为孤还会是七年前那个,跪在地上央求你怜悯再看一眼的废物吗?!”
陡然被擒住的秦意离脸色骤变。
冰冷的掌落在脆弱的脖颈处。
只要稍稍那么一用力,再精明的谋划都将化为乌有。
镶嵌在脸上伪装出的温柔也维持不住了。
“子晔?”
此刻的蔺子晔就像是受伤的狮子,低低地吼道:“闭嘴!若是让孤再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这条命……”
从善如流的闭上嘴。
但他的安静并没有换来蔺子晔的好心情,反而那副闲情逸致,胸有成竹的自信样子越发的刺激他。
那掐着脖子的手逐渐的收紧。
秦意离也从开始的淡然,蹙眉,再到呼吸不畅的脸色发白……
眼看着那双浅色的琉璃眸要阖上时,蔺子晔才如梦初醒地赶紧松开手。
但他的身体却无力地往下滑落。
“秦意离?秦意离!殿下——”
而在蔺子晔喊道第三声的时候,突然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四肢像被注入了水银,笨重的他连怀中人都无力支撑。
“殿——噗……”
眼看着秦意离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急火攻心下蔺子晔再度喷血。
而那双阖起的星眸带着浅浅的笑意睁开了。
借着他的身体站稳身形的秦意离,半垂着头看向已经半跪在地上的蔺子晔:“刚刚教过你不要轻易相信眼前的真相,怎么又忘了呢?”
接连被玩弄真心的蔺子晔不再冷静:“什么时候?!”
即使是心神动荡时他也屏住了呼吸,不可能会因为接触到秦意离而中毒,除非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秦意离弯下腰,指腹挑起他的下颌,对上那双充斥着恨,漂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眼睛。
难以控制自己的上手摸。
蔺子晔连眼睛都不眨。
直到——
【宿主啊啊啊,你是要挖了男主眼睛吗?!】
被小巴鼠声音惊醒的秦意离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已经微微地弯曲,任谁看了这幕都会怀疑他是想挖人眼球。
“……”
他没有!他不是!他就是看着漂亮,想多摸一摸而已!
担心自己再看就会忘记剧本的秦意离忍痛割爱地看起了蔺子晔的薄唇。
“许渭之。”
并不知道秦意离在想什么的蔺子晔说出了他的猜测。
“咳……”险些绷不住表情的秦意离轻咳了声,点了点头:“他常年和药草相伴,身上的气味改变也不易被人察觉。”
解开谜团的蔺子晔彻底放松了心神。
“要杀便杀。”
转而搂住他腰的秦意离诧异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你了?”
蔺子晔:“……”
“当时顶着两国压力都要立我为后的你都没杀我,现如今掌控两国的我又怎么可能会想要杀你。”
秦意离细细地描绘着他脸上的伤痕:“答应你的事我也不会违背,只是,你我换个身份可好?”
蔺子晔:“……”
在他震惊的目光里,秦意离笑的狡黠:“我为帝,你为后。”
“……”
气血翻涌下,蔺子晔彻底晕了过去。
这时,殿内的拐角处走出来一人,不客气地问:“吐了几口血?”
“三口吧。”
拎着药箱的许渭之满意的点头:“还行,勉强算是把体内的毒素吐了大半,接下来只要养上半年就能恢复如初。”
秦意离让然有些不放心:“深夜时他总是深陷梦魇,是否和他在北渊被人下了慢性毒素有关?”
他让许渭之给蔺子晔下的并非什么毒,而是让沉淀在他身体经年的毒经过吐血的方式排出。
许渭之翻了个白眼:“绝症,会深陷梦魇的罪魁祸首不仅不反思,现在还要给他制造更多的阴影,往后余生,他都不用睡觉了。”
“那就只能劳烦你了。”
说到这份上,都不见他有迟疑,许渭之也是没办法了。
“说好了我只管给药,他吃不吃我可管不着。”
“他会吃的。”秦意离望向怀中人的目光格外深情延绵。
这腻腻歪歪的画面看的许渭之浑身不适:“你什么时候把人还给我?”
从接到秦意离的信,让他把百草谷的叛徒让人救走,许渭之就心中不畅。
“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在你的药庐了。”
“哼!”
许渭之轻哼了两声:“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再墨迹下去他们就该都进来了。”
恋恋不舍地把怀中的蔺子晔交给他。
“他刚吐完血,你给他用些安神药,让他睡上三天。”
三天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知道了,真啰嗦!”
嘴上说的凶悍,许渭之转身拿出瓷瓶丢给他:“这是我新研制的药,能暂时让你服用后三日不发作,但等牵机发作时会痛上数倍,吃不吃看你自己。”
“多谢。”
毫不犹豫倒了一粒服用的秦意离看了眼昏迷的蔺子晔,不再犹豫的出了大殿。
看着他的背影,许渭之喃喃自语:“真不知道你们在瞎折腾什么……”
殿外台阶下的厮杀已经结束。
地面被鲜血染红成了一片。
见秦意离从里面走出,穿着文官服的林以谌率先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
“恭迎陛下得胜正位——”
“恭迎陛下得胜正位——”
声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南境皇宫。
而彼时的林家。
秦洺瑜正暴躁的在林清平的书房里来回的踱步,拿起桌上的茶盏朝着门口处猛地一扔。
像是一头无能狂怒,只能迁怒他人的草履虫:“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等着?凭什么我就不能回皇宫?本殿下是先皇钦定的继任皇帝,现在坐在上面的人应该是我!”
承担着他怒火的林清平沉默着。
从那日谌儿到他的书房,强势的‘接管’了林家的势力后,一切就都乱了套。
自南境沦陷他便闭门不出,就连府中的下人们都鲜少能看见他。
他被软禁的第一日时还不明白谌儿是那里来的人,等到几日也没见秦洺瑜派人来寻他便一切都明白了。
怨恨的眼神望向林清平,秦洺瑜不满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觉着秦意离是不是就该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我……”
林清平话还没说完,秦洺瑜就笑的阴诡地打断他:“可惜他没有这命!哈哈哈哈……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人只能是我!”
眼看着他的神情越来越癫狂,林清平眉间带上急意:“近日殿下可曾服过药?”
因为在娘胎时曾中过毒,所以秦洺瑜才会被先帝一直寄养在百草谷中调养身体。
纵然恢复的和常人差不多,但头疾的症况却始终没能根治,为此他每日不得不服用大量的药才能压制脑中的各种声音。
染上癫意的秦洺瑜猩红着眼看他。
咧开嘴,露出都能到耳后根的狰狞笑容。
“药?本殿下才不要吃!原来不吃药是这种感觉,哈哈哈——”
还没笑上两声他就痛苦地弯下腰,抱着头:“好疼……药,给我药,啊啊啊啊——!!!”
好在秦意离在林家的暗道里生活了有一段时间。
林清平从角落里翻出了一粒受了潮的药。
半蹲着把药塞进了开始疯狂抓自己脸,都见了血也不停下的秦洺瑜嘴里。
“殿下?瑜儿,我是舅舅,听话,把药咽下去……”
顾念着亲情的林清平软着声音哄着因为断药的后遗症而痛苦尖叫的人。
“你是谁的舅舅?哈哈哈……林清平,你以为你真的是本殿下的舅舅吗?你被骗了,嘻嘻嘻……”
趁他张嘴把药丢进他嘴里的林清平就听到了接下来的这些话。
脸上沟壑横布的担忧僵住了。
药效入喉既化,见效也极快,秦洺瑜很快就从那种痛楚中清醒过来。
见着他坐在地上,而林清平只是站在原处不过来搀扶他,脸顿时拉长,心里满是对林家的不满。
以前林以谌不知道他,追随秦意离他可以不计较。
但林清平明知道他的身份竟然还敢这样对他?
等他登基后,这些事再一一的清算!
林清平怔怔地望着目光阴鹜的秦洺瑜,嗫喏着唇问:“殿下说我不是你的舅舅……是什么意思?”
秦洺瑜没想到他会在发病的时候说出真相,表情微顿,随后满不在乎地道:“舅舅你也知道我犯头疾的时候会神志不清,说一些糊涂话,你怎么可能不是我的舅舅呢。”
他又不放心地道:“我的身份可是父皇亲自告诉你的,难道你还不相信父皇吗?”
若是先帝骗了他呢?
秦意离重回皇位,最惶恐的莫过于在这期间拥护蔺子晔的一行人。
再经传召,入宫的南境大臣们都跪成了一片。
蔡乐康哆嗦着身体,努力地把自己的身体藏在众人的里面,以图试图让秦意离忽视他。
可这些时日被他折腾的南境忠臣们又如何肯让他躲过?
一个个的都往旁边挤,被压着腿了也不愿往他那里。
很快,偌大的宫殿硬是被这些大臣们让出了一圈只有蔡乐康在的空地。
这让一开始还没想起他的秦意离想无视都不行呢。
“孤失势时倒真是让蔡爱卿操劳了。”
这声音不威严,稀疏平常的淡,但却听的蔡乐康浑身冒冷汗。
他头紧紧地贴在地面:“陛下饶命,臣、臣……”
往日的能言善辩在此刻仿佛被扼制住了,一句话都道不完整。
慢吞吞地看着龙案上面堆积着的奏折,秦意离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立后大典的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