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病娇美人后—— by看云落
看云落  发于:2024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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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太亮,秦墨在交代杀阿尔瓦过程时一度不适,佩戴义眼的左眼流下生理性泪水。审讯警官发现后,暂停审讯,打开铁锁将秦墨身侧落地式炽白灯调暗。
关押期间,秦柔从大洋彼岸飞了回来。
她穿着棕色长款大衣,黑亮的长卷发有些凌乱或许是因为他的事而伤心,消瘦了许多,没有抹精油的发尾有些干燥,在秋天容易静电的时分,黏在肩侧。
秦柔左手拿着电话,漆黑眼眸里蕴含着水汽,久久凝视着秦墨,唇颤抖地抿在一起,好似只要一开口,就会崩溃流下眼泪。
隔着厚厚的玻璃,秦墨平稳的声线从听筒传递过来,亦如很多次兄妹间的对话。
“一直想把集团交给你,也和邓律师沟通过很多次。如今是时候了,柔柔,这次还得麻烦你帮忙。。”
“当初就没打算告诉你,现在也是。”
“眼睛没有关系,我仍然看得见你。”
最后,秦墨对她微微笑了,挺直的鼻梁,深刻的眉骨,眼眸深黑,与上次见面时无异,秦柔无法想象谎言下的真相,也无法透过这副风平浪静的表面,揣测兄长当时的心情。
半小时的时间限制,秦柔流着泪听完,秦墨被人带走。
从电话室走出,她靠在冰冷墙面上哭泣,缓缓蹲坐在地上。
蒂尔今天为了秦墨的事情赶了过来,拿到纸质供述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一般会下楼去食堂解决。
秋海棠开得正美,属下跟在他身后,说今天下午需要请假,要与女友订婚。蒂尔听了,点头,让他把请假条放在他桌上,他会批。
蒂尔一个人路过摆放着绿萝的走廊,黑色制服穿在他身上,银色肩章在阳光下亮的反光。看上去高大英俊,正义凛然。
秦柔远远看见了他,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她却一下看清了蒂尔的模样——黑色上扬的剑眉,深棕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变得有些浅,像漂亮的琥珀化石,鼻梁很挺,薄薄的唇,唇线平直,没有弧度,他的表情总是很严肃,秦柔想象不到他笑起来的样子。
身体比大脑更诚实,明明觉得应该躲开最好,可她却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看着他从远处走了过来,路过她的时候,一丝眼神都没有给。
秦柔的心忽然送了下来,像皱巴巴的纸张被抚平了,有些空落,却感激没有发出不合时宜的响声。
她低着头往外走。
“吃饭了吗?”
梦里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背后。
秦柔倏而转身,原来蒂尔已经走了回来,正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俊朗锋利的眉眼正居高临下打量着她:“你的脸色不怎么好。”
秦柔很呆的“啊”了一声,左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蒂尔又看了她一会儿:“一起去食堂吧。”
秦柔抬起头,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脸红了,只能快速点了点头,又没出息的低头致谢:“谢谢。”
蒂尔没有回应,转过身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他的个头很高,秦柔很沉默地跟在他脚步后。
偶尔偷偷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她想着这辈子应当都不能再如那夜一般紧紧依靠在他怀里了。
食堂饭菜很新鲜,热气腾腾散发着香味,蒂尔要了一份红烧排骨,煎牛排,龙井虾仁,选了杂粮饭和蔬菜,秦柔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小份番茄面。
蒂尔端着餐盘,不赞同地看着她。
员工食堂只能刷专用卡,蒂尔付的钱。
等秦柔在餐桌落座后,蒂尔又去窗口买了一碟撒着葱花的卤牛肉和一碗鸡蛋羹,推到秦柔面前,只说了两个字:“吃完。”
秦柔欲言又止,她没想到蒂尔会做这样的举动。
蒂尔也没有动筷子,盯着她,好像她不吃,他就会怎么样。
她低下头,很温顺地拿起勺子,挖了几勺鸡蛋羹吃。
“那是长官的女朋友?”
“好漂亮啊,皮肤好白,长得像女明星一样。”
“嘘,小点声!”
蒂尔冷冷抬起目光,瞥了坐在角落里的年轻警员,她们纷纷噤了声,不敢再多看。
静静吃完饭,蒂尔端起餐盘放到餐具回收处,秦柔跟着做了,可她今天有些笨手笨脚,面条汤汁淋了几滴在手背上。
她清楚地听见蒂尔叹了口气,好像没办法似的,带她出门左转,找了洗手池让她洗手,从口袋里拿出干净手帕递给她。
“谢谢。”秦柔脸已经熟透了,捏着那方手帕,鼓起勇气抬起头:“我哥哥——”
“滴滴滴——滴滴滴——”
蒂尔的联络器响了,他走到一旁接听,等他挂掉电话,秦柔一双软软柔柔的如水眼眸正看着他。
“想说什么?”
“我哥哥,他......”秦柔看到蒂尔冷漠的侧脸,忽然说不下去了。
“这个不方便透露。”蒂尔很公式化的回答,他抬起手表看了下时间:“我一小时后要开会,先送你回去。”
秦柔连忙拒绝:“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可以打车。”
蒂尔摇头,坚决:“不安全,我送你。”
秦柔垂下眼睫,她知道蒂尔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担心会有和阿尔瓦相干的人找她麻烦,于是她同意了。
蒂尔的车上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香水或者烟味,很干净,像他这个人的风格一样。秦柔犹豫了一下,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下。
“地址。”
秦柔报了她现在下榻的酒店地址,离得很近,开车过去只需要十分钟。
蒂尔果不其然皱眉,在屏幕上输入的手顿了顿,反问道:“你现在还住酒店?”
秦柔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解释她刚回国,行李什么都在酒店,还没有收拾,过几天就会回秦家老宅住。
蒂尔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发表多余意见,发动了车。
一直到了酒店,他们一起下了车,他跟着秦柔进了房间,让她现在收拾行李,搬到他家附近的房子里。
秦柔张了张唇,有些苍白无力试图婉拒:“真的不麻烦你,我有地方住的。”
蒂尔冷着脸站在酒店房间门口,脚下是秦柔房间里柔软的浅蓝地毯。
他不解释,只是看了看手表,用命令口吻道:“你还有十分钟。”
秦柔站在行李箱边上有些无措,但还是听从他的安排。
幸而她刚回来就直奔监狱,只拿出了一些基本用品。
蒂尔提着秦柔的行李箱,开车载她去了一个小区,门口有专人警戒,识别车牌后进了小区,车往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下开,里面是一排排简约的两层红砖楼房。
“我住这栋楼。”蒂尔停好车,指着隔壁那座小楼,开了门,把钥匙交给她:“好好待在这里,下午会有人过来准备日用品和晚餐。”
他把秦柔和她的白色行李箱放在干净明亮的客厅里,正午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里钻了出来,落在红木地板上。
“这里很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此刻距离开会已经只剩下十五分钟,蒂尔简单交代后,又驱车离开。
散会后,蒂尔接到厉的电话。
蒂尔沉思几秒,才接起。
厉语气里有不同寻常的慎重:“这次你的老师保护了你,但是接下来事项你都无法参与。”
蒂尔问:“他现在的状态如何?”
厉顿了顿,给的答案很模糊:“好很多。”
既然大会决定不给他处分,也不给他调查的机会,厉的确是不方便对他透露信息的。
蒂尔挂断电话,眺望暗下来的黄昏,金色染上云层,晚风盘旋着一场即将苏醒的梦。

第104章 燃烧夕阳
兰斯菲德坐在金属质感的桌后,厉坐在他对面,他指尖夹着一根燃烧着的雪茄,在医生反复叮嘱下,他只偶尔吸入一两口,大多是任由它燃烧,在空气里熏染上属于烟草的干燥气息,熟悉的气味会让他有一种虚无的安全感。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面色苍白,身形削瘦,有种病态的美感,衬得那双眼睛格外蔚蓝。
墙壁是单调的白,整个审讯室是封闭的,灰蓝色铁门阻隔了外人窥探——这是一件保密系数很高的隔音审讯室。
三个月前,从星岛回来后的兰斯菲德他拒绝一切饮食,并以绝食对抗要挟,称在之前审讯中遭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他不信任任何人,指定要求帝国皇太子厉为他的唯一审讯官。
同时,他也拒绝了一切探访,包括杜邦家族查理长老派来的律师。
家族都以血脉纯正高贵为首选,候选人里只剩下一个名不见经传、刚刚成年的小崽子,查理长老已经焦头烂额,商界如战场,曾经的菲斯家族已经换了新人马,甚至调转矛头想要吞并杜邦家族旗下产业。
查理长老在内外焦灼之下,已经放低姿态,企图能减轻兰斯菲德所判刑罚,以求找一条艰难道路,得以拯救现在颓败的杜邦家族。
当年兰斯菲德在蒂尔刚上位的时机缝隙里能得以东山再起,实属不易,如今局势再想如此操作已然不可能。
杜邦家族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黄金时代渐渐落幕。
任何资本的积累都离不开血腥剥削,帝国最高法庭对此案很重视,兰斯菲德.杜邦是个身上藏着众多谜团的人。
“我可以配合调查,但需由我来指定审讯官。”
“皇太子殿下是最合适的人选。”
兰斯菲德态度坚决,高层领导们开会投票表决后,表示如果他能交代所有罪行,并交出曾经有过灰色交易的官员清单,答应他的要求也未尝不可。
厉和蒂尔因为这次意外暴露了他们的暗箱操作,在大会上遭到大臣们的弹劾,幸而国防部部长加百利.冯出面一力担保,大臣们迫于皇太子殿下和洛克菲勒家族的势力,最终只免除对直接责任人蒂尔的行政处罚,但要求他避嫌不再参与此案件调查。
随着治疗方案不断优化,兰斯菲德的记忆障碍逐渐消退。
他当初发病突然,如今好转的也突然。
对此情况,医生无法给出明确解释,只能在病案上写下“患者精神意志强大,机体产生正反馈从而逐渐恢复记忆”的结论。
在兰斯菲德状态好转后,他们的审讯正式开始,兰斯菲德非但没有隐瞒曾经的罪行,反而都显得很配合。
厉放下了钢笔,漆黑的眼睛显得深邃,意味深长道:“雷纳德前天自杀了。”
兰斯菲德的视线在他眼睛上落了落,随即勾起一个冷艳轻蔑的笑容:“他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看来外面的人已经坐立不安了,”他笑容收敛,道:“皇太子殿下,我配合调查,你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厉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只道:“你放心,我会盯住,他不会有事。”
沉默了一会儿,兰斯菲德漠然点头,吸了口雪茄,空茫茫的蓝色眼眸像是将融未融的冰川。
兰斯菲德:“巴奈特,我曾帮他洗过钱,奥西赌场,拍卖会都有。”
厉:“估算一下金额。”
兰斯菲德思忖片刻,开口报出一个天价数字。
巴奈特,帝国政要,军事委员会首席大臣。
厉抿紧了唇,握笔的手指有一刹那的颤抖:“详细说说。”
兰斯菲德将他的反应尽收于眼底,淡淡道:“之前秦墨同我一起出席瑰丽珠宝拍卖会,我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巴奈特是个胆小的贪官,之前帝国中央巡查组枪毙了几个贪污犯后,他就不再敢明目张胆的接受贿赂了。”
“雷纳德的夫人姓连,同巴奈特夫人是大学同学,他们如何搭上线我不知,于是巴奈特有了为他排忧解难的好朋友。”
厉顿时明了,在纸上画出一个锋利的箭头:“连夫人的妹妹是画家陈珂的妻子,钱从拍卖会上的陈珂手里洗白,经手到雷纳德手里,雷纳德再想办法转移给巴奈特。”
兰斯菲德嘲讽一笑:“没错,这也是雷纳德扶摇直上,官运亨通的原因,事情眼看就要查到巴奈特身上,他若想保全家人,自杀谢罪是最稳妥的选择。”
他吸了一口雪茄,在干燥空气里吐出几个漂亮烟圈。
厉出言制止:“停下,你忘记了医嘱吗。”
兰斯菲德挑了挑眉,将雪茄放在一边,没有再抽。
他缓缓道:“我们之间的合作从八年前就开始了,为了拿到政府的军火供应资格,我可没少在巴奈特身上下功夫。他性格谨慎,不过我们开出的条件足够诱人,他就同意了。”
厉捏紧了握住钢笔的手指。
兰斯菲德轻轻一哂,继续道:“那年开春,杜邦家族已经成功跻身于全球十大军火商,于是我们开启了长达数年的合作。”
兰斯菲德眯起狭长的蓝眸:“那次我出事的审讯团队里有他,我不知道他何时动的手脚,当然位置对换,如果我是他,也会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个隐患。”
兰斯菲德说完,瞧见厉沉重的脸色,轻笑道:“不敢相信?这个时候我不会说谎。”
厉叹了口气,眉间笼上一层阴影,他做了个手势:“抱歉,请继续。”
兰斯菲德点了点头,蓝眸直勾勾与厉对视,一字一句正色道:“巴奈特之所以这么着急的除掉我,还有一个原因——我当时搜集到了他叛国的证据。”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在厉的耳边炸裂。
“啪!”
厉猛地放下钢笔,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你说什么?叛国?!”
兰斯菲德沉着脸色,缓慢按灭了雪茄,灰烬粘在他洁白柔软的指腹上,那双蓝色眼眸凝结了冰雪,清澈如镜。
“他曾和新独立国的外交官多次私下联系,我调查过他在新独立国银行的私密账户,每次会面后,他的账户都会多出大笔收入。除此之外,我还怀疑我父亲真正的死因,你应当了解他死于飞机失事,然而他的飞行器一直是技术最先进的军用款。”
厉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道:“你怀疑飞机被人动了手脚。”
兰斯菲德沉默垂下眼睫,静静坐着,冰冷灯光打在他身上,像一尊雕像。
信息过于爆炸,涌起千丝万缕的联系。
厉站在他身旁,也久久无言。
半小时后,厉从封闭审讯室里离开。
走廊里是明晃晃的灯光,皮靴踩在明亮如镜的白色瓷砖上,发出清脆响声。
转角处,远远看见一个高挑的男人穿着墨色狱警制服站在墙边,一头棕色卷发垂落在胸口,浓密睫毛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散漫的打量着过往人群,漂亮的眉头轻轻凝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夹着一支细长香烟。
厉皱起眉,语气不善:“此处禁止吸烟,难道你没有看到标识吗?”
泽如一愣,连忙将未点燃的香烟放回口袋:“殿下,我没有抽烟。”
厉淡淡扫过他的脸,便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泽如紧紧跟在他身旁:“殿下,关于兰斯菲德......”
“首先,我说过,在王宫以外无须称呼我为‘殿下’,其次,你没有权利打探案情。”厉毫不留情打断他,连头都没回。
泽如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忍耐:“抱歉,长官。”
厉这才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瞥他一眼:“好好回监狱做你的事,不要插手。”
泽如恳求道:“长官!可我非常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厉冷漠注视着他,同样黑色的眼眸,在秦墨身上是沉稳可靠,平静无波的深邃感,在这位皇太子殿下身上只有凌冽寒意和侵略意味十足的攻击性。
在这样冰冷目光下,泽如心口一凉。
厉:“刚刚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泽如面色难看:“......”
别无他法,只能驻足,目送那抹黑衣身影大步离开。
秋天的夜晚有些凉了,观赏类的小株枫树鸡爪形树叶已经红了一片。
蒂尔按响门铃,师母很快过来给他开门,她系着围裙,身上有烤苹果派的香气:“来啦?饭马上好,你老师正在书房等你。”
“谢谢师母。”蒂尔在玄关换鞋,师母常备着他的专人用具,比如家居拖鞋,碗筷,水杯。
蒂尔上了二楼,书房很大,靠墙放了六排书架,整齐排列着,老师穿一件驼色毛衣背心,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老师,我来了。”
蒂尔低着头站在门边,他身量很高,头顶几乎要顶到门框。
他就像一棵茁壮成长的青葱,与这暗沉褪色的老式建筑风格迥异。
加百利回过头,他是个不苟言笑的小老头,精神矍铄,此刻放下手中的书,静静注视着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好学生。
“一眨眼你已经这么大了,当年你父亲出事,你还是个懵懂的少年。”加百利站起身来,将手搭在蒂尔肩上,紧绷的声音里泄露一丝包容的慈爱:“不必害怕,工作上的事情老师会帮你。”
蒂尔终于抬起头来,棕黑色的眼眸很平静:“老师,我可以接受组织的处罚,这件事责任在我,请让我继续调查吧。”
加百利皱眉:“你这是什么话?掺和这件事,对你而言没有好处!”他不悦地收回手,背过身去。
蒂尔道:“我直觉雷纳德的自杀有问题,在兰斯菲德.杜邦身上或许能找到答案。”
“我再重复一遍,这个案件你不要参与了。”加百利瞪大了眼睛,不容拒绝地命令道:“到此为止!”
二人的谈话陷入僵局。
门被敲响,师母出现在门后,忙打圆场说:“哎呀,在楼下就听到你个老头子的大嗓门!蒂尔最近工作忙,好不容易来一趟,还吃不吃饭啦?”
加百利冷哼一声,眉毛一扬,扭头对蒂尔道:“先吃饭!”自己噔噔噔下楼去了。
师母和蒂尔对视一眼,师母温和的笑着说:“你老师这些天担忧你的事情,也不好好吃饭,胃病又犯了,待会吃饭你就别提这件事了。”
蒂尔顿了顿,道:“好的。”
师母慈爱的目光扫过蒂尔,满意点头:“我们也下去吃饭吧,今天早上我就去买了新鲜的鱼,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待会陪我们聊聊天,就当放松放松。”
蒂尔跟着师母身后,老太太身影瘦小许多,穿着过膝黑色棉布裙,裙边已经起了细小毛球,他跟着师母走下一阶又一阶的阶梯,贴着碎花墙纸的楼梯边有几道不起眼的幼稚涂鸦,蒂尔脚步微微停滞,想起小时候在这里玩耍的场景。
——不想让他们不高兴。
蒂尔在心里想着改天有机会再提此事。
当晚,秦柔接到了邓律师的电话,对方耐心的驳回了秦柔的每一条提议,并且详细解释了条款内容。
“秦小姐,这份协议是具有法律性质的,不可随意更改,所以您刚刚的提议无效,况且秦总一直非常重视这件事,股东们也在半年前通过了这份股份转移申请,秦氏集团是秦总决心交给您的,所以在这个特殊时期,还请您放心接受它,让您的哥哥安心。”
秦柔沉默许久,回答:“邓律师,我明白你的意思。”
邓律师在电话那头舒了口气:“谢谢您的理解,小姐。”
秦柔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嗓音干涩:“邓律师......我哥哥如此信任你,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其他的,尤其是瞒着我的事,请求你告诉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邓律师语气委婉拒绝:“抱歉,秦小姐,与委托人交代内容无关的部分我无可奉告,这是我们作为律师的职业道德底线。”
和邓律师约定了办理手续的时间,秦柔打开电脑,头条上之前出现的“秦氏集团总裁被捕入狱”热点新闻已经被公关部花大价钱压了下去,已经过了几个月,仍由不少人在开帖议论此事。
秦氏集团官网上秦墨CEO的头衔已被撤下,按照危机公关应急预案,CEO一栏已经换上了秦柔的姓名,点开可以看到不知何时挂上去的个人简介,没有照片,仅有寥寥无几的几句话:毕业于帝国平京大学,在雪国M8顶级商学院进修三年,获得MBA硕士学位,入选106届全球沃森斯莱杰出青年。
秦柔快速关闭页面。
她将头深深埋在肘弯里,泪水濡湿了眼眶。

秦柔手机又响了,居然是曾在商学院结识的男同学。
这位男同学条件非常优秀,秦柔收到对方的表白信时,都觉得是不是给错了人。
散着一头海藻般浓密柔软的长卷发,秦柔穿着淡紫色棉质长裙,垂着眼睫看他打过来的电话自动挂断后,又跳出来的一条短信。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这位男同学人很好,长相也很英俊,还有雪国男生特有的绅士风度,只是秦柔对他没有什么想法,故而也不希望这样好的男孩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曾经她做了一场长达数年的噩梦,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接触异性,她变得自卑,敏感,怯懦,甚至在明白别人对她的爱慕时,心里会十分恐慌,并且涌现强烈的不配感。
她不值得这样优秀的男生去喜欢。
直到有一天,她又回到那个无边无际黑暗的梦里,她被关在布满荆棘的铁塔里,有一位骑士破窗而入,带着黎明破晓之光,顺利拯救了她。
走出铁塔,荆棘开出蔷薇花。
梦里的她勇敢表达了自己的思慕之情,骑士握住了她颤抖的手,英俊的脸庞面带微笑。
梦醒时分,除了残留的愉悦梦影,更多是恐慌和颓然。
【心情不好的话,聊聊天也可以。】
这条信息将秦柔拉回现实。
秦柔犹豫着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态度温和会给对方希冀,过于冰冷又会让人伤心。
她最终谨慎回复道:“谢谢关心,我很好,最近很忙,不要联系了。”
秦柔不太敢看回复,连忙扔掉手机,跑进了盥洗室洗了脸,镜子里的她脸上滴着水珠,看上去茫然无措。
这不该是她的状态。
必须振作起来。
她用冷水洗了好几遍脸,慢慢清醒下来。
死者阿尔瓦虽然臭名昭著,但仍然是帝国知名的烟草大亨,她需要邓律师的帮助,无论是过失杀人还是蓄意谋杀,她都要想办法给哥哥争取到最轻量刑。
门铃响了,秦柔看了下时钟,已经是夜晚九点四十五分,猜不到是谁回来,其实心里仍由模糊的期待,但不敢多想。
打开门,果然是蒂尔站在门外。
一瞬间心跳如雷鸣,震得人手脚发麻。
他穿着墨蓝色风衣,里面是一件雪白衬衫,晚秋的夜晚风潇潇,玄关灯光却温暖,洒落在这样一张轮廓英朗的脸庞上,锋利上扬的浓眉,深棕色的眼眸正认真盯着她。
这一切像个梦。
秦柔握着门把的手捏的很紧——但这个梦里,蒂尔.洛克菲勒是个意外因素。他应当只存在那个惊心动魄的海边夜晚,出现在大洋彼岸独自一人她孤寂的梦里,而不是她的门口,可以触及的咫尺之间。
蒂尔声音低沉动听,犹如无数次梦回幻想里。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秦柔抬头望着他:“什么?”
蒂尔拧眉,面色严肃的打量着她,左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她看刚刚未被接听的聊天记录:“不想接的话,挂断就可以。我担心有事,所以过来看看。”
“怎么会不想接?!”秦柔脱口而出,立马后悔到想要找地缝钻进去,她清晰看见蒂尔眉宇间也闪过一丝惊讶。
脸烧的滚烫,秦柔羞愧在他面前垂下头,不经意露出脖颈后一截光洁漂亮的雪色,她只顾着轻声解释道:“抱歉,刚刚在洗脸,没有听到。”
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蒂尔忽然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他喉头发紧,不自在地侧头看向门边种植的小桂花树,它已经悄然绽放,在秋天夜晚香气萦绕。
蒂尔认真的说:“那你好好休息。”
秦柔缓缓点了点头。
蒂尔想了想,将手机握在手里,朝外走去。
“只要是你的电话,我都会接的。”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好似即将消散在桂花香气里,只需要晚风随意一吹,就听不清其中蕴藏滚烫的情绪。
但听力一向极佳的蒂尔听见了。
他被突如其来打乱的心跳惊悚,好似触电一般,手掌一松,握在手里的手机砸在地砖上。
他倏而回头——
没有暧昧的语气,没有模糊的音调,狭小门框里框着一个可爱的女人,一双莹莹如水的眼眸里盛满了坚定。
这次重逢是因为兄长杀人被捕入狱,如果法庭倾向于阿尔瓦方,那么她将是一名杀人犯的近亲。
悬殊的身份会让距离无限拉远。
秦柔悲哀的想,明明是最糟糕的时机,一切都和梦里不同,她不该如此鲁莽:
没有黎明的光,只有黑漆漆的夜。
没有开满铁塔的荆棘和蔷薇。
但是她真得很想当一个勇敢的自己。
无法言说的爱慕困扰太久,自他们再遇重逢后便无法自拔,她忍受不了漫长等待,幻想过无数答案,不如豁出去等他一个真切回应。
在蒂尔的视野里,秦柔那黑色卷发在灯光下跳动着迷人漂亮的光芒,她温柔又有些倔强,长久地注视着他。
在静谧无声里,秦柔的勇气如退潮般渐渐散去,露出伤痕累累的河床。
她仓促的说:“谢谢你,那么,晚安。”
门被关上了,灯光暗淡。
蒂尔的手机掉在地上,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捡起来。他陷入另一种难题里,高大笔挺的身影直直伫立在原地。
长久孤寂,好似无事发生,只有开着金黄色米粒般花朵的桂花树目睹了这一切。
风卷着桂花香,漫无目的在黑夜中行走。
“呼——”
秦墨从噩梦中醒来,额头布满冷汗,睁开干涩双眼,陌生的天花板上残留着霉迹。
秦墨喘着气坐起身来,手撑在眉头处,紧紧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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