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型偶像—— by铁马倦倦
铁马倦倦  发于:2024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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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看着这些信,陷入沉思。
虽然他不是陈平案件的负责人,但也知道这些话不可能是陈平写的。
那是谁写的呢?
老吴既然答应了陈直去帮他问问为什么这一周没有回信,那就会帮到底。
他想了半天,觉得靠自己查这件事估计不行,于是就把事情告诉了陆晓,陆晓听后也觉得很奇怪,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从陈直的人际关系下手,拜托了之前负责陈直案件的检察官帮忙查证一下谁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而想了“人际关系”这一层,陆晓觉得对目前陶然之死亡的案件也有所启发,于是开始了新一轮人际关系的搜查。
这次的目的是访问陶然之先前的同事,也就是二中原来的老师。
但不得不说,结果看来,陶然之确实如同先前邻居所说,是个脾气很坏的老头,连他的同事们都在说,陶然之性情孤僻、古怪,甚至体罚过学生,比如陈平,不止一个老师见到过陶然之在办公室里打陈平手心。
要不是看在他教学水平实在够高,尤其是可以指导竞赛这一点上,学校绝不会返聘他。
陈直那边零口供,陶然之这边似乎树敌又太多,案件仍是一筹莫展。
陆晓只能继续去找陶然之别的社会关系来了解情况,但没想到,和陶然之最“亲近”的却先她一步出了幺蛾子。
陶然之的大儿子先来找到了陆晓。
老大跟陆晓聊了半天没有用的,陆晓都已经下了几次逐客令了,他最终才问:“检察官,您是最懂法律的,您看我父亲去世之后,这房子是不是应该留给我啊?我是老大,而且我马上要有孩子了,我爸他最喜欢孩子了。”
陆晓皱眉回答:“按照法律,你们三位孩子都有同样的继承权,但如果有遗嘱,则按遗嘱执行。”
老大撇了撇嘴,走了。
过了没到半小时,老二又来了。
问的问题和老大如出一辙:“陆检,请问房子什么时候能归还给我们?我们也好打理出售啊。我是不是有权处理这房子啊?”
陆晓一脸平静:“案件处理完房子你们自然就可以处置了,但具体处置方法你要和你的兄弟们商量。”
老二也撇了撇嘴,走了。
就在老三到来的时候,陆晓已经不用听他提问了,直接说:“房子在办案结束之后会归还给你们,具体怎么处理你要和你的兄弟们决定。”
老三:“啊,谢谢检察官,我走了。”
陆晓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给刘重安打去电话,这才知道,原来这三位大哥已经在警察局问了她半天关于房子的事儿了,甚至问她能不能请法师来做下法术,刘重安实在嫌烦,就把他们给打发走了,这才来找的陆晓。
陆晓:“……”
这能算加班么?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陶然之去世的事不胫而走,大部分接到她电话的人都本着“死者为大”的说法,没有说太多关于陶然之的事,只用春秋笔法暗示了他这个人树敌太多的情况。
只有一个人,是主动打电话给陆晓的。
她叫隋文菊,今年五十七岁,曾经是二中食堂的一位厨师。
“请问是陆晓检察官吗?”隋文菊的声音有些紧张,“听说你在问关于老陶的事儿,我……了解一点。”
陆晓很重视这样的来电,当即问了隋文菊的位置,驱车赶往。
隋文菊住在一个比较偏僻的新小区,陆晓听说过这个楼盘,并不便宜。
他们在底商的茶馆相见。
隋文菊一身素黑,但保养的很好,见到陆晓小心翼翼地问她喝什么茶,似乎对茶叶也颇为讲究。
陆晓落座,问她:“请问您和陶然之熟吗?”
隋文菊将茶慢慢泡好,点点头:“熟。”
陆晓又问:“有多熟?”
隋文菊从精致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件,放在了陆晓眼前。
陆晓将它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玉镯子,看上去成色不错。
隋文菊道:“大概……这么熟。”
陆晓问:“您是他的……”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在措辞方面卡了壳。
陶然之的户口本上写的还是丧偶,对方自然不是他的夫人,可这个年纪的情侣应该叫什么,爱人吗?似乎也不合适。
陆晓卡了一下:“您是他的女朋友吗?”
隋文菊极淡地笑了一下:“是,我是他的,呃,女朋友。不过应该说是前女友。”
“您能跟我说说吗?”陆晓问。
隋文菊便讲了起来。
这个爱情故事其实很简单。
陶然之在学校人缘很差,就连同组的老师都不怎么跟他来往,他又不会做饭,所以陶然之大多数时候都是卡着饭点的最后一刻,到食堂点两个素菜,坐在最偏僻的位置,一个人慢慢吃饭。
隋文菊见他可怜,就老多给他盛点饭菜,陶然之也感觉出来了,就总对她说谢谢,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后来就经常一起吃饭。
隋文菊早年丈夫因为车祸去世,留下了一大笔保险钱,本来可以不工作的,但实在是闲的无聊,才去食堂,没想到能遇到陶然之这个跟他经历相仿的人。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爱情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了,陪伴就是最佳的表白。
一年前,陶然之送了这个玉镯子给隋文菊,两个人就想着定下来了,但今年年初,陶然之却给她来了个“断崖式分手”,忽然不再找她吃饭,连她的联系方式都删了,打电话也不回。
隋文菊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于是便这样,一直到了现在。
陆晓听完,问她:“您觉得陶然之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很差,脾气很坏,对熟人路人都很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没教养,”隋文菊秒答,而后又想了想,“但他却很负责,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对学生,只要看到有天赋的,就一定会认真培养,他的钱也经常会贴给学生,买教材之类的,我很喜欢他这一点。”
这个答案是陆晓从没听过的。
陆晓又问:“那您知道他曾经的学生陈平吗?”
“陈平?”隋文菊说,“有点耳熟,是不是他竞赛班的啊?”
陆晓并不知道陈平上禁赛班的事:“可能是吧。”
“应该是,我记得老陶还说过,这孩子取名叫陈平,人却拧巴的很,应该就是他了,”隋文菊道,“这孩子以前在学校偷东西,要被开除了,但老陶去找校长吵架,愣是要把他保下来,结果校长一生气,就给老陶降级了,不让他再当班主任了。老陶还跟我抱怨来着。”
陶然之竟然因为陈平去跟校长吵架?
这看起来,并不像是关系不好啊。
陆晓说:“听说陶然之打过陈平?”
“哪止啊,打过、骂过,还罚他站过走廊,跑过操场呢,”隋文菊笑,“老陶老说,小树不修不直溜,那孩子虽然皮,但也认打认罚,老陶说他每次都知道自己做错了,就等着他罚呢,罚完就好了,老陶还老请他吃饭,带来食堂都有几十次了。对了,这孩子现在怎么样?被开除之后在别的地方上学了吗?老陶一直觉得他挺可惜的呢。”
陆晓沉默了。
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
陆晓想再问问细节,电话却突然响了。
是刘重安打来的。
“陆检,我们刚刚接到一起聚众斗殴事件,您猜怎么着?”刘重安叹气,“陶然之的仨儿子在茶馆打起来了,鸡飞狗跳的。现在老大非要去验伤,要起诉两个弟弟,两个弟弟已经把律师找来了,仨人差点在医院又打一架。服了。”
陆晓头疼,这案子到底还要变成多少起案件啊。
这不是给警方和检方添麻烦吗?
挂断电话,隋文菊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一沓信。
“对了,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帮上忙,”隋文菊说,“这是之前老陶的信,应该是他不注意,在分手把我东西寄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也寄给我了,你看看有什么有用的内容吗?”
陆晓接过信,发现确实没太多有用的东西,都是一些煤气单、水电单之类的。
其中有一封信是几个月前的,陶然之买的婴儿床的确认函,是个非常昂贵的手工定制牌子。
陆晓打开确认函,发现送货日期就在明天。
可明天……他的儿子会接收吗?

第194章
虽然这并不是陆晓的分内工作,但她还是带着隋文菊给她的信,找到了正在医院做伤情鉴定的三兄弟。
即使是在医院这么个严肃的地方,三兄弟也并没有闲着,一直互相骂骂咧咧的。
陆晓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没劲,三个大男人骂来骂去,也无非就是为了他们父亲陶然之的那套老破小房子罢了。
而且也都不是为了住,是为了卖。
那套老破小顶多40平方米,按照市场价,也就只能卖几十万元,陆晓看三人的打扮和他们开的车就知道,这钱对他们来讲其实并不算太多,可他们还是争的面红耳赤。
甚至其中两个人都叫来了律师,不过律师并没有加入他们的混战,只要是稍微懂法的人都知道,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应该会是由三人平分这笔钱。
三人都做完了伤情鉴定,结果就是连轻伤都算不上,陆晓甚至还听到医生悄悄吐槽,说这三个男的受的伤加起来都不够轻伤,来这儿也是浪费时间。
做完鉴定之后,警方做了笔录,其实也没什么好记录的,就是一个简单的三人群殴案件,就算茶馆里有监控录像也只能说是三人都动了手,又是亲兄弟,警察也不想管,调节了两句就走了。
三兄弟站在医院门口,还是气鼓鼓地看着彼此,谁也不想搭理谁。
白天伪装的那种和谐的氛围荡然无存。
陆晓见他们闹得差不多了,拿出信,递给老大。
“明天会把婴儿床送来,你可以打上面的电话另约时间或者改换地点。”
老大拿过单子,当场就给厂商打了电话,问能不能退款。
厂商让他拿发票,因此他挂了电话,又问陆晓能不能找发票,在陆晓给出否定回答之后,他又想进陶然之的家里寻找。
当然,再次被拒绝了。
老大又给厂商打电话,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在对方提出摇篮都是定制的上面还有名字所以不能退之后,还是逼着对方退了一半的定金。
陆晓这边看了一出戏,又送完了信,刚打算离开,却听到老三忽然震惊道:“什么?还有遗嘱?”
这话一出,就炸了锅。
老大老二赶紧围过去:“你说什么?”
老三一边打电话,一边对两位哥哥说:“我的律师刚刚查了一下,爸他竟然在中华遗嘱库里有一份遗嘱?!”
二人忙问:“什么内容?提房子了吗?留给谁了?”
“查不到,”老三摇摇头,“遗嘱内容不是公开的,我也不知道老爸的密码,查不到一点。”
老大急了:“那怎么办?”
“你们知道老爸的密码可能设置成什么了吗?”老三急了,“他也不会用电脑啊,谁帮他操作的?”
陆晓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而这个答案也被老三说出来了:“肯定是他后来找的那个女朋友,那个叫什么来着,肯定是她弄得。”
老大神色大变:“我就觉得那女的是个祸害,你们说老爸不会神志不清,把房子留给她了吧!”
“我操!”老二大叫,“那可不行!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她!”
“你们有她联系方式吗?”老大问,“她住哪啊?”
“你等等,我找找,我应该认识认识她的人,”老二开始翻手机,“”
陆晓直觉这份遗嘱可能跟案件有关,于是把刘重安、温嘉朗和楚孑都叫来了。
不过她也没告诉几人隋文菊的联系方式,而是看着他们打遍了一圈电话,才终于辗转N个人问到了联系方式。
陆晓已经把隋文菊约了出来,告诉了她大概的情况,隋文菊也同意与三兄弟见面了,在楼下的茶馆等他。
三兄弟风尘仆仆地赶来,看到在隋文菊身后,检察官、警官和一个青年人已经坐好了之后,都吃了一惊。
不过三人也来不及想别的,哐当就坐下了,问道:“你就是隋文菊吧?”
隋文菊呷了口茶,轻轻点了点头:“没错,我是。”
“那好,”老大问道,“我们问你,我爸是不是立遗嘱了?”
隋文菊依旧点头:“是。”
“你帮他弄得?”老三急了,“我告诉你,我们都找好律师了,你是在我爸神志不清的时候立的遗嘱的话,我们可是可以申请遗嘱无效的。”
隋文菊也不急:“我就帮他注册了一下网站,至于立遗嘱和公证这些事,都是他自己做的,我也不知道。而且……”
“而且什么?”老大十分着急。
“……而且,你们知道你们父亲的经济状况吗?”隋文菊冷冷发问,“你们给他打过电话,发过消息吗?知道他每个月多少工资,自己开销多少,又攒了多少钱吗?”
三人沉默了。
老大神色凶狠起来:“你甭说着没用的,反正谁知道你给我爸下了什么蛊。”
“就是,”老三也说道,“反正就算是留给你了,遗嘱也是无效的!”
到了这个时候,三兄弟反倒团结起来。
楚孑他们看着,也不免觉得可笑。
“罢了,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隋文菊苦笑,“我跟你们讲,老陶已经把大部分活钱每个月都捐给福利机构了,他自己不会做饭,出去吃饭开销也不小,所以手里剩下的钱只有几万块,然后就是房子了。他是不会把这些留给我的,因为他知道我比他有钱的多。”
说完,她就在面前的餐巾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这个就是遗嘱库的账号密码,你们自己看吧。”
隋文菊走了。
三人听完隋文菊的话都松了口气,老三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开始查询了。
茶馆里的网络信号很好,几乎只是一分钟之后,楚孑他们这边地听到三人齐刷刷的发出一声“我操?”
差点把温嘉朗手中的杯子震掉。
三人三脸懵逼,看着电脑屏幕,半天回不过来神。
最终还是老大率先反应地快了点,朝陆晓他们招招手:“警官、检察官,你们是最懂法律的,你们能不能帮我们看看,这玩意,它有效吗?不是我们老爹在给我们开玩笑吧?”
查看受害者的遗嘱也算是刑侦工作的一部分,因此刘重安和陆晓也没推辞,凑到了电脑前。
遗嘱下方,能看到公证人的签字,公证处的盖章,以及律师的签字及盖章。
这是一份有效的遗嘱。
但页面划上去,她们发现,这并不是一个传统的“遗嘱”,即遗产分配协议,而是一份“遗赠书”。
在正文中,陶然之清晰地写着,在自己死后,将所有遗产,包括房子和全部财产,赠与陈平。同时,还有一封信,等待陈平在他死后打开。
这结果也在二人的意料之外。
一开始看到遗赠的时候,她们都以为陶然之可能会把钱都给福利院或者公益机构的。
但没想到,竟然是陈平!
陆晓叫来楚孑,楚孑看后也是一脸懵。
陶然之怎么会把这些东西都留给陈平呢?
老大忙问:“这……有效吗?”
“从格式上看,确实是有效的,也能在公证处查到记录,如果没有更新的遗嘱的话,这就是最终的遗嘱了。”刘重安道。
“不可能!”老二大喊,“他怎么可能把东西都留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我刚问律师了!”老三也喊起来,“如果是陈平杀了我们老爹,那他就没有权利获得这些了,这些就还是我们的,对不对?”
刘重安想了一下,又点头:“的确。法律规定,如果陈平是杀害陶然之的凶手,他是没有权利获得他的遗产的。”
“那就是了!”老大反应过来,“肯定是那小子见我爸把钱都留给他了,等不及,就把我把从阁楼推下来了!不对!肯定是那小子逼着我爸立的遗嘱,他不配继承!”
老二老三纷纷响应,就差跪下求陆晓他们给陈平定罪了。
陆晓见状,也只是摇摇头,带着刘重安离开了。
四人回到警局,对陶然之离奇的遗嘱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刘重安再次提审了陈平。
在她把遗嘱的事告诉陈平之后,陈平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怎么会把钱留给我呢?”陈平感到难以置信,“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刘重安看陈平那个一无所知的样子,基本上敢肯定,陈平事先真的不知道这份遗嘱的内容。
那么看来,陈平的犯罪动机又少了一层。
唯一难以解释的,就是为何陈平会在被通缉的情况之下,还出现在了陶然之的房子里。
或许,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可对于这件事,陈平一直闭口不谈。
同样,陈平对于那封信也并不知晓。
他说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这样一封信,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封信的存在。
审讯结束后,四人又合计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头绪。
难道这只是陶然之的一个“恶作剧”?没有把遗产留给孩子和恋人,只是随便找了个人做了遗赠?
或许,只有那封信里会有答案。
正想着,刘重安见到王警官回来了。
王警官是搜整组的组长,刘重安见到他后面跟着的警员们拎着大小数十个箱子,就知道他们应该已经把陶然之的家搜索的差不多了。
“王老师,”刘重安问,“有什么收获吗?比如遗嘱或者给谁谁谁的信之类的。”
王警官摇头,指着后面的大箱子:“这基本上是陶然之家里所有的文件还有书什么的,确实有一些信,但都是水电煤气单,没有要往出寄的啊。当然也可能是我看漏了,你们再找找?”
王警官做这行已经二十多年了,刘重安知道他不太可能看错,但还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打算再找找。
楚孑也加入了帮忙的队伍。
整整八个文件夹,每一个都有五十厘米见方。
楚孑他们想在其中找到一封信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又是一宿未眠。
他们把每个箱子都仔仔细细翻了两遍,把所有的书也都摊开重新找了,确认了里面没有任何的夹带。
而且这些书大多数都是物理教材,文件也大多数都是物理教案,实在不像是会有“生前最后一封信”这种东西存在。
刘重安打算再带队去陶然之家中看看。
虽然希望渺茫,但现在看来,那封信之中很可能有关键信息,是案件唯一的突破点。
陆晓还没放弃,甚至把那些没拆封的信也都拆了,怕可能陶然之会把遗书放在里面。
然而,她突然发现了一点异样。
她赶忙从包里掏出今天隋文菊交给她的信,拿出燃气费的那一张,和眼前的横向对比起来。
隋文菊给她的信是半年以前的燃气费了,而她眼前的这张是上个月的。
半年前,陶然之每个月的燃气费只有几元钱,似乎在家只烧开水。
而上个月,他的煤气费达到了四十七元,几乎等同于一个家庭每天开火做饭的花销了。
她忽然想起,隋文菊说,陶然之是不做饭的。

与整个屋子相比,这个小小的厨房都很简陋。
并没有如同寻常人家那样,有大大小小的锅碗瓢盆、盐糖酱醋和碗碟。
只有一口炒菜锅和一个煲汤用的砂锅。
陆晓打开这几口锅,贴近,仔细观察,半晌做出判断:“这有使用过的痕迹。”
刘重安上前查看半天,只见郭迪漆黑,是被烟熏的,锅把也有微微地晃动,同样觉得诧异。
“是啊。可隋文菊不是说陶然之不会做饭吗?难道是新学的?”
楚孑察觉有些不对指着洗手台:“怎么没有刀和菜板?哦,似乎也没有调料之类的东西。”
几个人开始在橱柜里翻找起来,很快,就从头顶上的橱柜找到了这些东西。
酱油只有半瓶了,醋已经见了底,油倒是还剩不少。
但已经足够确定这些厨房用品都被使用过。
陆晓比划了一下,叫来刘重安:“重安,你带上手套,把他们拿下来。”
刘重安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带好了手套,轻轻踮脚。
“停,”陆晓又喊,然后问道,“重安,你有多高?”
“啊?”刘重安想了一下,“一米七二吧,穿上鞋可能有一七五。”
她又看向楚孑:“你拿一下试试。”
楚孑带上手套,抬手就把放在里面的耗油拿了出来。
陆晓问:“你多高。”
楚孑回答:“一米八五左右。”
“嗯,”陆晓思忖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果然。”
三人看向她,等她解释。
“陶然之的尸检报告上说,他只有一米六三,”陆晓说道,“而陈平有一米八七。”
这些大家也明白了。
如果是陶然之自己做饭,不可能把这些随时要用的东西放在这么高的地方,刘重安的身高够起来都要微微踮脚,更别提只有一米六三的陶然之了。
但如果是陈平做饭的话,就应该不会选择把食盐调料等等东西放在桌面上,因为桌面对他来说有点矮,拿起来不方便。
可这猜测让大家都有些惊讶。
如果不是总在家里出现,又为什么会由他来做饭呢?
陆晓的猜测则更大胆一些:“我想,可能最近几个月,陈平都住在这里。甚至可以说,是陶然之把陈平藏在了这里,那个阁楼就是陈平住的地方。”
三人又上阁楼,虽然东西都被搬走了,但小桌子还在。
桌子上,他们看到了一些公式草稿,那字迹看上去并不成熟,他们怀疑是陈平写的。
很快,他们又叫来了搜证组,在桌子以及厨房用品上都采集了指纹。
到了下午,鉴定结果出来了,证明这些物品上面,的确就是陈平的指纹——甚至,都没有陶然之本人的指纹。
案件似乎更加明了了,陈平其实和陶然之一起住了一段时间。
但还有个疑点——为什么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法医组终于出具了完整的尸检报告。
而他们也得知了一个更令人震撼的消息。
陶然之患有胰腺癌。
这种被称为癌中之王的癌症不仅难以发现,而且一旦发现几乎都是中晚期,患者要在剧烈地疼痛之中度过最后的时日,可以说是痛不欲生。
刘重安调出了陶然之的医疗记录,发现果不其然,陶然之是在半年多以前确诊的,当时就已经是中晚期了,而他没有进行后续的治疗。
那也是陶然之和隋文菊“断崖式分手”的时间。
有了这两个消息,刘重安心思沉沉。
她再次提审了陈平。
少年依旧低着头,这几天在警局的生活非常不好过,他本就瘦削的身体又瘦了一圈,看着几乎不像是个十七岁少年应该有的样子了。
刘重安问他:“你知道陶然之有胰腺癌,对吗?”
陈平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们怎么知道?”
“看这个,”刘重安把病理报告推了过去,“现在已经是末期了,他应该很疼吧?”
陈平眼眶瞬间红了,过了半晌才点头:“是的。他很疼,非常疼。几乎每天都睡不了觉,什么也干不了。”
刘重安又问:“这是你决定住在他家的原因吗?你要照顾他。”
陈平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刘重安安慰他:“我们都知道了,你回答问题就好。”
陈平点头,鼻音浓重:“嗯。”
“是怎么开始的呢?”刘重安语气温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陈平终于没有再沉默。
他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是两个月以前吧,那时候我受不了儿童幸福之家了,我看到有个老师偷偷在我们饭里下药,我就跑出来了,我打算去菲律宾打工,我想换个地方生活。我票都买好了。”
“然后,在过去之前,我去看了看老陶。”
“我想跟他说一声,以后就不用给我发短信还寄教材了,我不学了,我真的没法学了。”陈平回忆的时候都带着痛苦,“结果我去了老陶家,他点了一桌子好菜,我俩还没吃上几口,我把事儿跟他说了,他直接把桌子掀了。”
“我都跟你说了!你原来进去过不影响继续考试升学!你还可以搞物理竞赛走特招啊!你想什么呢,要去菲律宾!不许去!”陈平学着老陶的语气。
“可那时候,我真的不想再在国内待着了,我一点留恋都没有,真的,”陈平叹气,“所有人都说我无可救药,是个废物,只有……只有老陶他还愿意骂我,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但可能是那天动了气,我跟他吵了两句,忽然老陶就蹲地下了,我赶紧要把他送到医院,但老陶不让,说自己歇会儿就好。”
“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我说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打120,我俩又吵了好半天,他才跟我说,他得了癌症,晚期了。”
“当时我都愣了,我觉得上天真的很不公平,他那么好的人,才六十多岁,怎么会这样?”
“我就觉得留下了,照顾他。他就一个要求,让我在这住的时候继续读书,学物理。”
“因为怕邻居知道我过来,给他添麻烦,所以我就算出去买东西之类的也都是夜里才去,要不就叫外卖,”陈平的语气甚至有些急切,似乎想把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儿说出来,“但是我怕外卖不干净,而且老陶也吃不了什么油腻的东西,所以我才学着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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