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保洁,不是四界拆迁办—— by一个巨大的坑
一个巨大的坑  发于:2024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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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玄朗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否则此人只会遗祸无穷。
被宗玄朗质问的杨清羽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反驳道:“你可别冤枉我啊,什么叫偷学,我可是正儿八经在书上学来的。”
宗玄朗听了这话也是一愣:“书?”
这世上竟然会有书涵盖了玄门四家所有的玄术吗?为什么他没见过?要知道宗玄朗十七岁之前便翻完了宗家所有的藏书。
杨清羽理直气壮:“是啊,我上个月花了五毛钱在地摊上买来的。”
宗玄朗沉默了,他感觉自己认真听一个来路不明的闯入者说话的行为像个笑话,对方明显就是在糊弄他。显然,宗玄朗并不相信这些不传之术会轻易地出现在一个地摊上。而杨清羽本身也并不在意宗玄朗相不相信他,他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干的——
“对了,我是来借蓬莱珠的。”
宗玄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怎么知道蓬莱珠在宗家。”
杨清羽理直气壮:“当然是我算出来的。”
宗玄朗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蓬莱珠不可能给你。”宗家那么大,有本事就慢慢找,但宗家人不少,想来在找到之前杨清羽就会被抓住。
杨清羽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既然你不给,那我只能自己拿了。”
说罢,杨清羽又取出了另一颗镇魂钉,把宗玄朗的另外半边身子也定住了。然后,他凑近宗玄朗,移下了墨镜,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然后一把握住了宗玄朗的手腕。那手腕上正带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绯红色佛珠——那就是蓬莱珠。
传说蓬莱珠乃是蓬莱仙山上的一棵屹立了万万年的仙树所结成的果实,一百年只出一颗。宗玄朗手上这串,一共一百零八颗蓬莱珠,可想而知有多难得。
蓬莱珠罕有,本来见过的就没几个,大部分人都以为这不过是宗玄朗新淘来的文玩而已。他没想到杨清羽居然真的识货。
宗玄朗难得地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你竟然认得蓬莱珠?”
杨清羽却否定道:“我不认得啊。”
宗玄朗在思索着杨清羽此举不过是诈他的可能性:“那你怎么能确信,这就是蓬莱珠?”
杨清羽闻言翻了个白眼:“都跟你说了,是我算出来的。”
宗玄朗迟疑了。难道这人不光会宗家和钟家的绝学,甚至还会钱家的扶乩算?这可能吗……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人能集四家之所长?
杨清羽还等着蓬莱珠救人呢,没有再耽误时间的耐心了,于是他留下了一句:“事急从权,我先去救人了,拜拜!”
然后,他便再次翻着窗户跑走了。
再然后,由于杨清羽救完了人之后一直处在一个忙碌的状态中,竟然忘记了归还蓬莱珠。于是一个月之后,正在摆摊赚生活费的杨清羽被宗玄朗带人给围了。
自那之后不就,就有传言说玄门出了一个新的天才。与四大家族内世代接受玄术开蒙的世家子不同,这是个野路子。
这野路子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本古书残卷,写得尽是些基础的道术,却让他摸索出了一条新的康庄大道。
要说这半卷古书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莫过于它涵盖了驱邪、役鬼、请神、扶乩各个方面的内容。
之前也说过,玄门四家之中,宗家擅驱邪,钟家擅役鬼,祁家擅请神,钱家擅扶乩。四家各有所长的同时,也互相防备,努力保证自家的绝学不会外泄,故而每家除了自己的家学之外,一无所长。但古书上的内容却囊括古今,虽然只是基础的玄术,但是胜在足够全面。并且驱邪、役鬼、请神、扶乩之术相互贯通之后,可以起到相辅相成的效果,令杨清羽可以算得上是一日千里。
所以啊,偏科的永远考不过全能的。
再加上那杨清羽为人好学,悟性又高,竟然真的渐渐摸索出了一条新的修行道路,渐渐在玄门中崭露头角,成了新一代的翘楚,就连玄门历代最年轻的当家,三十岁便成为玄门第一人的宗玄朗,都对他刮目相看。
自此,又有宗家撑腰,本身实力又过硬,杨清羽在玄门中也最终挣得了一席之地。
当然,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才,玄门中更多的却是负面评价:“你真当他靠着一本破书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不是攀上了宗家这棵大树!”
对于这些评论,野路子,也就是杨清羽,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正在琢磨着去一趟湘西。

杨清羽往湘西去实际上是为了补齐他那半本天书残卷。
在过去,杨清羽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白事,其实就是去乡下假扮道士,主持些守灵和入土的仪式。
他和城里的白事铺子谈了合作,铺子里出东西,他出力。他自己缝了一件黄色的道士服,虽然不正宗,但是骗骗乡下老头老太还是绰绰有余的,然后又自己用刀削了一把桃木剑出来,虽然不知道这桃木剑对待真的鬼魂到底有没有用,但是杨清羽用它跳起大神来确实是算得上有模有样了。
当然了,也不是每一个请他做白事的东家都信道教,其中也不乏有信佛的人家,这种时候杨清羽就会谎称自己是庙里带发修行的修士,然后把袈裟一批,开始敲木鱼。
更有甚者,能碰上佛家和道家都信的人家,这时候杨清羽就会穿着道士的衣服,用桃木剑敲木鱼念佛经。虽然看起来荒诞,但是架不住东家高兴啊。
在杨清羽眼里,什么神佛的眷顾都比不上东家一笑。神佛一笑最多赠尔一句“阿弥陀佛”或者“福生无量天尊”。东家一笑,那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啊。
遇上运气好的时候,村里会需要杨清羽帮已经绝户的老头老太操持葬礼。
这种时候,杨清羽往往需要客串一把孝子。杨清羽对此很是欢迎。
这些东家既不挑剔也不苛待,用尽生前那点积蓄也就只是需要杨清羽帮忙守灵一晚而已,最多再加上出殡的时候再假装悲伤地嚎两嗓子。
这种活虽然麻烦,但是架不住钱多啊。人活着,什么时候不是装孙子,装孙子还不一定能拿到钱,给死人装儿子却是一个子儿也少不了的,更何况,死人还不会给你脸色瞧,杨清羽何乐而不为呢。
有些时候,杨清羽还会趁机在乡下淘上一点过世老人家里的老物件,再回城里倒卖,两头赚钱。小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
杨清羽其实并没有对宗玄朗说谎,他的半本天书残卷就是在乡下从一个老太太手里花了五毛钱买来的,不过不是上个月,是半年前。那卖书的老太也是他的东家之一,无儿无女,老伴一死没着没落的,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她乍听闻杨清羽愿意将过世老伴留下的那些没用的旧物买走,心里自然乐意。
于是,她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带着杨清羽打开了他老伴放东西的杂物房。
那间杂物房里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打扫过了,里面结满了蜘蛛网。杨清羽甫一进门的时候,差点被满屋子的灰尘呛了个半死。等到老太点亮了油灯,他才终于看清杂物房里放着的物品:那竟然是各种各样的书。
不大的杂物房里只有一个书架和一张书桌。架子上,书桌上,层层迭迭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可以看得出,老头生前也应该是个博览群书的。
眼前的景象让杨清羽惊呆了:“这些书您都不要了吗?”
老太太看着那一屋子的书,眼里既是惋惜,又是决绝:“不要了,这些有什么用,还抵不上一碗米。”
杨清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进去地挑选起了书册。
他在书架和书桌之间左挑挑右捡捡,最后挑了几本看上去保存比较完整的几本古籍,想着应该能值几个钱。
然而,杨清羽转身之际看见了站在门口等他的老太。只见她用浑浊的眼神望向了杨清羽的方向,双手紧张着搅动着衣服的下襟。
杨清羽有些不忍心,但他本身也不富裕,没办法把所有的书都带回去。只能本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原则,随手多拿了几本就摆手边的书。
其中就包括那半本天书残卷。
回家之后,他就顺手把这些古籍放在了一边,再也没敢开过。直到过了很久,他没事干的时候,才一不小心翻开了这本残卷,见到了这么多怪力乱神的法子。
本来,杨清羽是不相信这些个怪力乱神的事情的,便也只是把这书当成了个解闷的工具翻着玩。结果后来生活中几次险象环生,竟然真的都靠着在这本书里看到的那些奇异方法解决了,杨清羽便也不由地信了书里的内容,并慢慢学了起来。
可惜这书只剩下了半本,所以杨清羽的本事便也只学了一半,堪堪断在了讲述关于僵尸的相关知识的那一章。
学了一半的杨清羽有些抓心挠肺,他很好奇这书后面想说这么。正好恰逢这几年时局动荡,民间风声紧了,杨清羽的白事生意也连带着少了起来,于是他便打算趁机去一趟湘西。
湘西这地方,自古便有“三邪”的说法:赶尸、蛊毒、落花洞女。
又因为群山众多,人迹罕至,不少老寨子至今仍保留着当年的风俗,所以杨清羽打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补全《天书残卷·僵尸篇》的办法。
于是,蓬莱珠的事情解决以后,杨清羽便义无反顾坐上了前往湘西的火车。他向来如此,想到了什么便去做什么,天高海阔,无不可去之处。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想着从天书上看到的内容。
书上写道,人死之后,魂魄分离,三魂往地府为鬼,七魄留在肉身之中,自然消散。但也有人怨气太重,致使七魄滞留体内。
有魂无魄谓野鬼,有魄无魂谓行尸。
但行尸也只是有诈尸的可能性,离成为僵尸尚有一段不远的距离,若是好好安葬,倒也不至于会造成什么重大的危害,可是行尸若是一旦埋在了凶穴之中,得到凶煞滋养,便可能会生出长出阴胎魂,这阴胎魂和阳胎魂不同。阳胎魂乃是天生天养,是魂魄经历轮回淬炼,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魂魄。阴胎魂则不然,乃是凶煞之气凝结所成的一团怨气,故而凶险无比。得了阴胎魂之后的行尸方能成为传说中可自由移动且嗜血凶狠的僵尸。
书上还说,僵尸其实还可以人为制造。后面还附上了制造僵尸的办法。
第一步,因为三魄会在死后七天内消散,所以需要寻找一个还未到头七的新死之人,用黄符将三魄封在肉身之内。
第二步,挑一个……的日子,在……
后面的字却因为残卷的时间太过久远,受风吹雨淋的影响而变得模糊了。
杨清羽感到很疑惑,世上怎么会有人想要去制造僵尸呢?那不就是找死吗?他不认为他此行能补齐这个办法的后半段,此刻他只想着能尽力把湘西的风土人情和与僵尸相关的篇章写完。
杨清羽在出发之前同宗玄朗说过他此行的目的。
他们自从上次不打不相识之后,便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宗玄朗这人虽然面恶,但是对朋友却很仗义,当即着人帮他联系了宗家在湘西的势力,也算是为他行了个方便。
宗家的人也很靠谱,杨清羽刚一下火车。宗家的人就开着一辆借来的大货车把他给送到了大山深处,连热水都没有让他喝上一口。
然后在一个荒村野店,宗家的人又把杨清羽和他的行礼一起打包给丢了下来。
当时大山里的天气并不好,正在下雨。天色灰暗,乌云低垂如同即将倾泻的天湖一般。
宗家的人虽然办的事情根本不地道,但是人却很客气,他们一边把杨清羽的东西往车子外面搬,一边客气地对他说道:“我们这些大老粗虽然不懂,但您这种文化人真厉害。主家的人打电话来说您是来做文化寻根之旅的,不怕苦不怕累,嘱咐我们千万不能耽误您,这不,我们一刻都不敢耽误,就把您送到山里来了。”
另一个也说:“是啊,您放心,前面就是吉光寨,车子开不进去了,您一个人沿着这条路走二十分钟就能到,不会耽误您的。”
说完,这些人便一脚油门,直接回城里去了,徒留下杨清羽一个人淋着大雨站在大山深处吃了一鼻子的汽车尾气。
宗家的人的动作之快,让杨清羽都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自己此刻的状况:“我这是,遇难了?”
“不用说,肯定是宗玄朗搞得鬼。”杨清羽恶狠狠地想,“他必然是还在记恨我抢了他的蓬莱珠的事情。”
杨清羽站在大雨中,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那上面正挂着一串红色的佛珠,正是宗家的蓬莱珠。原本救完了人的杨清羽打算把蓬莱珠给还回去的。但后来因为跟宗玄朗成了朋友,他便死皮赖脸自己留了下来。
可恶,没想到宗玄朗看着不懂声色,却早就计划着要在关键时刻让他吃一个大苦头了。
杨清羽拖着自己的行李在大雨中走了将近十分钟,却完全没看见宗家人所说的吉光寨。
其实吉光寨本来不远,沿着刚刚宗家人给杨清羽指的方向,走上二十分钟,怎么样都能抵达了。但问题是,这地方已经连续下了快一个月的雨了,原本为人才出来的路面,早已被冲刷得看不清楚了,再加上雨中的深山里难以分辨方向,导致杨清羽竟然走错了方向。
宗玄朗以为杨清羽是个见多识广的,但其实杨清羽完全没有野外求生经验,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找不着北。
于是,拖着他被淋湿的行李,杨清羽在大山中迷路了。
杨清羽又冷又饿,早就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宗玄朗多少遍了。他快步往前,被雨水打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却突然听见山间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唢吶声。杨清羽抬头望去,却见远方远远走来一直迎亲的仪仗,满目的嫣红看上去十分醒目。鼓乐欢快,弦乐悠扬。
杨清羽远远望见了,心内大喜。
“这不就是瞌睡的遇见了递枕头的吗?”
杨清羽赶紧大步流星赶上去求救,他拎着行李就冲了上去求救:“老乡!救命啊!”
可怪了,仪仗里的人乍然见到山深处冒出一个浑身湿透,带着大包小包的外乡人,非但没有表现出惊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杨清羽。依旧照着之前的节奏不慌不忙地往前走着。
这时,杨清羽才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他此刻分明已经离这支迎亲的队伍很近了,但是为什么依然看不清这些人的脸?而且,这么大的雨,这些人的衣服上,轿子的轿壁上,为什么连一个泥点子都没有?
“切,还以为得救了。”杨清羽十分不爽地啧了下舌头,“应该是时运低了遇见什么山精野怪了吧。”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让他空欢喜一场,白白损失体力。
杨清羽这么想着,刚要离开迎亲队伍的行进路线,却看见这队伍后面竟然远远地缀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手上和衣服上全是泥巴,脸上也缀着好几道被树枝划出的血痕,看得出来应该在山中摔了好几脚。
但这小女孩依然锲而不舍地跟着人群后面,边走边哭:“呜呜呜,姐姐!姐姐!”
很明显,这小女孩跟迎亲队伍里的人有所不同。
等到小女孩快到杨清羽面前的时候,杨清羽问她:“小妹妹,你怎么了?”
小女孩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满心满眼都是远去的迎亲仪仗,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边灌木丛里的杨清羽,此刻杨清羽突然出声,竟是把她吓了一跳:“呀!”
待她定了定神,看清了杨清羽一身狼狈的样子,才终于不确定地问道:“叔叔……是活人吗?”
杨清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看来这小女孩也知道前面的迎亲仪仗不简单。他便更不解了,既然知道前方的仪仗危险,怎么还是一路跟随着到了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来?
“当然啦,‘哥哥’这么帅,肯定是活人呀。”
小女孩一听,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叔叔救命啊,他们抓走了姐姐,说是要嫁给洞主当新娘,呜呜呜。”
杨清羽一听,便明白了,这是遇上了湘西三邪之一的落花洞女了。
杨清羽这人天生就好管闲事,原本没什么本事还知道量力而行,现在本事大了,闹天宫都不在话下。
他二话没说,把行李全换到一只手里,然后一把抱起了小女孩,笑着说道:“正好,‘哥哥’我又累又饿,走吧,我们一块儿喝喝看你姐姐的喜酒。”
说罢,杨清羽便迈开脚步,向着迎亲队伍的方向走去。
今天这喜酒,若是不好喝,他怕是要直接砸了那劳什子的洞府;若是好喝,那他应当是要先喝个够本,再砸了那劳什子的洞府。
总之,杨清羽笑容满面,抱着新娘的妹妹,装作娘家人,上门喝喜酒咯。

第129章 酆都客·忆昔(三)
落花洞女,指的是湘西当地的少女如果进入山中的话,有概率会被洞神看中。而洞神为了迎娶少女,会提前摄走少女的魂魄,然后再把少女放归家中,被看中的少女在回家到被迎娶的这段时间之内便会变得如同落花般明艳动人。等到了时候,洞神便会派人将少女引入洞内,成为洞神的新娘。
这次被选中的新娘就是小女孩的姐姐,名叫尔芽。而小女孩叫做尔椒,小名椒椒。
杨清羽和椒椒跟着迎亲仪仗走了不远但十分崎岖的山路之后,便抵达了洞神所在的山洞之中。从外部往里看,这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溶洞,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杨清羽也不害怕,甚至连迟疑都没有便抱着椒椒往溶洞里面走去。这溶洞往里走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柱,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注】
溶洞不深,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能看见出口的亮光,穿过溶洞,展现在两人面前的一片犹如世外仙境的峡谷。峡谷对面正对着溶洞的出口处挂着一条奔腾不息的瀑布,瀑布落下,在谷底形成了一汪幽深的潭水,水潭前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坪。
照理说这个山谷阳光充足,应该是个草木丰茂的好地方,但奇怪的是,整个山谷除了草坪之外竟然只长了一棵树,而且这棵树早就已经枯死了。
而洞主的结亲宴便是设在此处。
此刻,草坪上面少说就摆了几百张的宴席,一群长得歪瓜裂枣的妖怪正在吃吃喝喝。
变人这一个环节可以说是妖怪的必修课。
这妖怪的修为呢,其实也可以按照皮相来定,最次的当然是还没能修成人形的;其次呢,是修成了人形,但是有些细节部位还是长得更像自己的本体的;再好一点的呢,便长得同常人毫无区别;不过修为最高的,就无所谓自己长得像不像人了,想变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人算个什么东西,非得按照他的标准长?
杨清羽也不怕生,他将自己的行李卸在了溶洞出口处,然后就抱着椒椒毫无心里压力地落座了。
杨清羽的左边坐了个长得如同蛮牛似的妖怪,看上去憨头憨脑,见他落座,还客气地套近乎:“你看上去有点面生啊,是哪个山头来的?”
杨清羽客气的笑了笑,说道:“我是新娘的娘家人。”
说罢,不等蛮牛妖怪说话,他便动起了筷子。只见杨清羽夹起了桌子上的菜闻了闻,仔细确认了下,正是新鲜的野味。正好他又饥又渴,也不客气,往自己的碗里就夹了两个兔腿,椒椒一只,他一只,当着众妖的面便啃了起来。
同杨清羽一桌的妖怪见他吃得开怀,便也跟着咽了咽口水。他们其实早就想开席了,但他们做山精野怪时间久了,不擅长使筷子,怕闹了笑话,搅和了洞主的婚宴,所以才一直忍着。
杨清羽见他们有所犹豫,便赶紧招呼道:“快吃啊,客气什么,一会儿就凉了。”他和椒椒一手拿一个兔腿,毫无仪态,别提啃得多香了。
众妖见状,霎时馋得顾不得仪态了,也纷纷上手效法。
杨清羽招呼完了自己的这一桌还不够,他还不嫌事地转过身往隔壁一桌招呼道:“都吃好喝好啊!”
隔壁桌的妖怪也客气回应:“好好好。”然后便纷纷在杨清羽的带领下吃了起来。
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今天是杨清羽结婚了。
那坐在杨清羽旁边的蛮牛妖怪,边吃还边和他唠嗑:“我吃过这么多洞主的喜宴,看见新娘的娘家人倒是头一回。以往那些新娘的家人,都是把新娘送出门就立刻把门一关,假装没这个女儿了。”
杨清羽耸了耸肩,给自己到了一杯水酒:“那他们错过了不少好酒好菜啊,不过他们怕妖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蛮牛妖怪奇怪地问道:“那你就不怕?”
杨清羽正在用筷子沾着酒喂给怀里的椒椒喝:“我有什么好怕的?”
蛮牛妖怪点了点头:“确实,我也觉得人类不该怕我们,该我们怕人类。你不知道,洞主原先看上的不是这个姑娘,是隔壁寨子的一户人家,可那姑娘的娘家因为害怕洞主,就把姑娘一捆,直接扔在了洞门口,不闻不问。当时洞主正在闭关筹备婚礼所需,等他筹备完成出洞府一看,那姑娘的尸身都已经烂了!”
这话可把杨清羽怀里的椒椒吓了一跳:“呀!”她眼泪汪汪地抓住了杨清羽的前襟,问道,“叔叔,椒椒以后也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椒椒这么可爱,爹娘喜欢还来不及呢。”
椒椒眼神闪烁,似乎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安地说道:“可是爹娘说,女子命贱。”
杨清羽摸了摸椒椒的头发,温柔而认真地说道:“不是女子命贱,是旁人把女子的命看贱了。所以啊,椒椒。这种时候,更要看重自己,爱惜自己哦。”
椒椒听不懂,但椒椒直觉这肯定是好话,于是点了点头,复又继续去啃她的兔腿了。
“哦对了。”安抚完了椒椒,杨清羽便开始打听起了这位洞主的消息,“我们家的这位新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姐姐婚前都不曾见过他。”
原本跟杨清羽已经打好了关系的蛮牛妖怪听了这话,露出了怀疑的神情:“你姐姐?你看着没那么年轻啊。”
原本一直都游刃有余的杨清羽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被气得冒出来了,笑容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但好在蛮牛妖怪没打算继续深究下去:“这洞主本事大着呢,你不知道——”蛮牛妖怪左看右看,然后附耳过来跟杨清羽说道,“这洞中的山谷,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煞穴,底下镇压着一具极其凶险的行尸。多亏洞主,否则,行尸出世,必将生灵涂炭。”
“行尸?”正在补全《天书残卷·僵尸篇》的杨清羽闻言,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哦?那真是太……”太好了。
待到杨清羽吃了把八成饱的时候,婚礼的仪式开始了。只见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的洞主手上拿着一根绸带,绸带的另一端则在带着红盖头的新娘手里。
那洞主生得矮小,满脸的脓包,看上去十分不讨喜。
看见新娘出来了,杨清羽怀中的椒椒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她挣扎着想从杨清羽的怀里出来,到她姐姐身边去:“姐姐!”
杨清羽没有制止她,而是放松了力气,任她跳了下去。椒椒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地跑到了她的姐姐身边,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姐姐的大腿,哭喊道:“姐姐!”
落花洞女被摄走了心魄,完全没有反应。
围观仪式的妖怪们和洞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待到他们定睛一看,发现这只是个弱小的人类之后,离得最近的几名妖怪便开始了对椒椒的驱赶:“快走,快走!今天是你姐姐跟洞主大喜的日子,别惹洞主不高兴。”说着,他们便要上手抓住椒椒。
然后就在这些妖怪的手刚要抓到椒椒的时候,数道符咒从后方飞了过来,贴在这几名妖怪手上,霎时,窜天高的火焰从这几名妖怪的手上燃起。
“啊!”几名妖怪尖叫着跳进了身后的水潭里。
参加婚宴的所有妖怪都一同站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符咒发出的方向。
在众人的注目中,吃饱喝足的杨清羽站了起来,美美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该饭后运动了。”
如同在响应杨清羽的话语一般,他手上的蓬莱珠自动解开,一个个珠子如同有自我意识一样悬浮在了他的身边,蓄势待发。
战斗开始了。
战斗结束了。
本来嘛,这洞主本来也就只是盘踞在小地方当土皇帝的小妖怪而已,参加喜宴的也多是道行低下的小妖怪,在拥有蓬莱珠的杨清羽面根本不堪一击。
识时务的妖怪在杨清羽站起来的时候就直接跑了,不识时务的妖怪也在朝杨清羽冲过去的一瞬间就被蓬莱珠砸晕了。
晕的晕,逃的逃。
到了最后,全场唯一还站着的妖怪就只剩下了洞主了——他此刻正被杨清羽掐着脖子。
“以后还敢不敢干拐卖妇女的勾当了?”
洞主此刻已经被打得现出了原型,灰黄的皮肤,满身的疙瘩。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他明显是一只蛤蟆精。
洞主狡辩道:“我这也不算拐卖妇女啊,我不是给姑娘家里留了考虑时间了吗,是他们自己没有拒绝啊。再说了,此地风俗如此,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洞主这么干。”
听了这话后,杨清羽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地说道:“世界上的事情,不是披着‘风俗’两个字的皮,就可以变得正当的。也不是说一句‘其他人’都是如此,就代表是对的。”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长得丑还出来拐卖妇女就是你的错了!
但杨清羽也没心情继续跟洞主讲大道理了。只见他直接将一张符直接贴在了洞主突出的大额头上。霎时,一阵火光亮起,洞主瞬间就变成了一只炭烤牛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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