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让一个人的眼里只有你,这样就能省去很多麻烦。”
“怎么样,感兴趣吗?”
话音落下,许憬弈不再接话,而索伽然也没再继续说下去,点到为止。
房内恢复了安静,直至苏绒回来。
“憬弈哥,我拿了点果子回来,你要不要...欸?”一进门就看到了索伽然站在圆桌旁,苏绒好奇地问:“阿然,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给许先生检查身体。”索伽然脸上重新挂上了淡淡的笑意,没等苏绒问,他直接说道:“许先生恢复得很不错,再喝一天药估计就能好了。”
“那太好了!”
进房,苏绒递了一个果子给索伽然,眉眼弯弯,“谢谢阿然,果子我已经洗干净了,很甜的,你吃一个吧。”
“好,谢谢小绒。”
索伽然嘴角的笑意不减,接过果子后拍了拍苏绒的肩膀,没再朝许憬弈看一眼,他含笑着道:“那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们了。”
看着索伽然径直离开了房间,苏绒还在奇怪对方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下一秒就听到许憬弈在叫自己。
“小绒,过来陪陪我。”
“来、来啦…...”
又过了两天, 许憬弈已经基本痊愈了。
往火堆里丢了些干木材进去,乔霄在许憬弈的旁边盘腿坐下。
“确定明天就要走了?”
“嗯,已经跟小绒说好了, 明天吃完早饭后就出发。”偏头看了乔霄一眼, 许憬弈注意到对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一眨眼你们就要离开了, 总感觉我昨天才认识你们似的。”
两手撑在身后, 乔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随后把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两人身上,感叹一声:
“阿然好像挺喜欢小绒的, 你们走了以后,他又该天天待在制药房不出来了。”
“是吗。”
闻言,许憬弈眼神暗了暗,目光一直追随着前方的小男生,嘴角带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小绒也很不舍得你们。但没办法, 我们该离开了。”
“对了,还没谢谢你帮我把船给修好了。”
“哎, 不用说这些。小事一桩,不过是补个船窟窿而已,我拿手得很。”乔霄摆摆手,倒也是承了许憬弈的道谢, “倒是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呢。”
“那天要不是有你在, 我估计早没命了。”
低低笑了一声, 许憬弈说道:“不可能, 索伽然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你死掉的。”
“哎,那说得也是。”认同地点头, 乔霄看向索伽然的眼神闪了闪,低声喃喃了一句:“他才不会让我死掉呢。我死了,他也别想活了......”
虽然说得含糊,但许憬弈却听清楚了。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乔霄,对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们俩啊,双死双生。”
“你应该知道吧,索伽族向来以医术闻名于世。”见许憬弈点头不语,乔霄继续说道:“但其实,索伽族还有另一个有名的东西。”
“一种神秘的秘术,你...听说过吗?”
看着许憬弈那双没有情绪波动的黑眸,他果然如此地笑笑,十分笃定:“你听说过。”
许憬弈没否认:“只是听过一些传闻,不知真假。”
没有顺着许憬弈的话说下去,乔霄跳过了问题里的真假,“我想想啊,这个东西该怎么形容呢?”
摸了摸下巴,他一阵苦想,突然灵光一闪,“这就好像武侠小说里种蛊一样。”
转头,视线落在索伽然的身上,看着他笨拙地接过了苏绒递来的烤红薯,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阿然他给我种了个蛊。”
注意到许憬弈气息一顿,乔霄笑笑道:“别惊讶,我是自愿让他、额,让他种的。”
似乎是觉得‘种’这个字眼用起来很奇怪,但他也想不到用什么字来形容了,只能将就着说下去。
“阿然他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可能是因为小时候......”
不想提及太多以前的事,乔霄顿了顿,跳过了那段回忆,“以前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导致他对人失去信任,为了让他好起来,我就提议让他给我种。”
“你看这里。”说着,他大方地把衣服往上挑起,露出后腰的位置,用着开玩笑般的语气道:“有东西在这里睡觉呢。”
只见乔霄麦色肌肤的后腰上有一个颜色极浅的青色印记,形状只有一个手指的大小,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黑眸看着那小小的印记,许憬弈心头微动。
“没想到你是自愿的。”
收回视线,他问道:“这有什么作用?”
“让人服从和听话。”
“被种下这东西的人,潜意识里会自愿接受对方的支配和控制,永远听从指令。但是呢,这里面也有弊端。”
顿了顿,见许憬弈挑眉,乔霄压低声音道:“种下后,两人这一生都必须牵连在一起,双生双死,永不分离。”
之前从未跟人说过这些,乔霄叹了口气,“哎,你就当故事听听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讲这些话。”
挠了挠头,他转了个话题:“对了,之前一直没问你,你跟小绒是恋人吗?”
“还不是,小绒不知道我喜欢他。”许憬弈低声回答道,思绪被刚才的印记牵走,一时没发现乔霄刚才话里的古怪。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乔霄愣了下,讪讪道:“他总会知道的,慢慢来嘛。哎,我再去拿点木柴过来,这烧得有些快了......”
“好。”
没有去看乔霄离开时是什么表情,许憬弈的视线全然落在了不远处正捧着烤红薯吃的小男生身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逐渐转深。
昨日,索伽然又一次趁着苏绒不在,来到了他的房间。
照例检查完身体状况,但索伽然没有立刻离开,两人进行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对话。
“许先生,你应该跟我是同一类人吧。”
“在你明天走之前,我要送你一个东西,算是答谢你救下阿霄的谢礼。”
“是什么东西?”
“你到时自会知晓。”
眉头微蹙,许憬弈看着索伽然,低声拒绝道:“我不需要什么谢礼,救下乔霄不过是人之常情,就像你们救下小绒一样。”
“这不一样。”
摇摇头,索伽然:“你归你,小绒归小绒,不能混为一谈。”
“总之,在你离开前,我会送你一份礼。”没再多言,索伽然留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房间,没有再给许憬弈拒绝的机会。
莫名想起了昨日的对话,思及刚才乔霄说的话,许憬弈眼里的犹疑加重了。
翌日,清晨。
吃过早饭后,许憬弈带着苏绒往海边走去,两人的身边跟着乔霄。
“你们真要走了啊,要不再留两天吧?多待两天呗?”
自从来到这个岛上,乔霄已经很久没跟其他人说过话了,身边有且就只有索伽然一个人。对于两人的离开,他有些不舍。
“已经在这里待挺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把系在礁石上的粗绳解开,许憬弈拍了拍乔霄的肩膀。
而一旁的苏绒见乔霄如此说道,他不禁提议:“乔霄哥,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回去?玩一段时间再回来?”
“那不行,阿然肯定不会同意的,我要陪着他呢。”
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时候乔霄也歇了让两人留下的心思,叮嘱道:“那你们待会儿要注意安全,船别开得太快,小心风浪。”
“嗯,我知道。”
谢过乔霄给他们放上船的食物,许憬弈道别:“不用再送了,有机会我们再见。”
“行。”点头,乔霄朝两人摆摆手,“那我就送到这里了,阿然他身体弱,吹不了海风就不亲自来了。啊,对了,他托我给你们送两个平安符。”
“来,拿着。”递过去两个平安符,乔霄不再多说什么。
现在的风浪相较刚才要小很多,是出海的好时机。
在走之际,许憬弈不忘说道:“那我们走了,等我们离开这片海域后再打开定位系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里的。”
“行,你办事我放心。”
一点儿都没质疑过许憬弈的话,乔霄再次跟两人道别,大力挥手,无声地看着这艘游艇往海上开,直到游艇消失在眼前,他才转身离去。
边走边挠头,他疑惑地喃喃道:“真奇怪,阿然为什么让我说那些话...?”
已经看不到来荧岛的轮廓了,苏绒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靠到了许憬弈的旁边。
担心海浪声盖过自己的声音,他提高了音量:“我看不见乔霄哥了。”
“没事,你要是想再见到他们,我会再带你来的。”操纵着方向盘,许憬弈含笑地看了苏绒一眼,轻声问:“小绒很舍不得他们?”
嗯了一声点头,苏绒的表情有些低落,“他们都很照顾我,尤其是阿然。”
闻言,许憬弈没再出声,只是分出了一只手摸了摸苏绒的脑袋,无声地安慰着面对离别而感到伤感的小男生。
半晌后,他说:“我们总会再见到的。”
对于这点苏绒也表现了肯定,“对,总会见到的。阿然还跟我说,以后想见他了可以来找他。”
“是吗,那挺好的。”
轻笑了一声,许憬弈在确定他们现在所处的海域彻底远离了来荧岛后,终于打开了控制台上的定位发讯器。
黑着的小显示屏出现了一圈圈的变距标圈,指针在不停地顺时针转动,在等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后,操纵台上发出了滴滴滴的声响。
打开对话键,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声音。
“有人吗?能听到吗?!!”
讯号时不时就中断,夹杂着电流声,但可以听出说话人语气里的意外与惊喜。
“能听到。”许憬弈出声,没有多说废话:“你那边能看到我们的定位吗?”
“能!能看到!”
“你们是两个人对吗?有没有人受伤?”
“是两个人,都没有受伤。”
“行,那就好。我们现在已经派救援队往你们的定位赶去了,请不要随意操控移动。”
“明白。”
通讯很快被关掉。
大手揽着苏绒的肩膀,许憬弈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了些,他十分声音温柔:“小绒,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太好了。”苏绒好奇地看向控制台,他指了指方向盘,“憬弈哥,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船的?”
“五年前学的。”见苏绒衣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许憬弈问:“感兴趣吗?我下次教你怎么开。”
“不、不了,我有点害怕。”
毕竟是遇到了海难,对于海上的一切苏绒都觉得有些害怕。
事实上,今天上船前,他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暗示后才敢登上船的。
这属于是海难后遗症了。
不过在知道救援队即将到来后,苏绒也放松了不少,虽然他两手仍紧张地抓紧身上的救生衣。
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苏绒想了想,突然说道:“对了。”
“憬弈哥,今天早上走之前,阿然把我叫进房间,给了我一个东西。”
感觉到肩头上的大手莫名一紧,苏绒奇怪地看向许憬弈,却见对方表情自然地问:“他给了你什么?”
“一个小木盒,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他让我等回去后再拿给你。”
摇摇头,苏绒用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木盒,稳稳当当地放在许憬弈的手里。
“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看着那只被精细雕琢的小木盒,苏绒满脸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东西,阿然才会森*晚*整*理这么神神秘秘把他叫进屋呀?
而且还细细叮嘱不能偷看,一定要许憬弈亲自打开。
“他说让我亲自打开?”
见苏绒点点头,许憬弈眉毛一挑,看向小木盒的眼眸暗了暗,内心涌起了更多的犹疑。
小盒子上有一个暗扣,打开后,里面放置了一个小玻璃瓶。
看清瓶子里的东西,许憬弈眼神一凝,俊脸瞬间紧绷了起来。
而一旁的苏绒不解地问道:“奇怪,阿然怎么给你一只小虫子呀?”
索伽然为什么会给他一只虫子?
“许少, 这是最新的检查报告,请过目。”
把新鲜出炉的报告交给了一旁的助理,看着沙发上面无表情的许家少爷, 就算是阅历丰富的院长都不禁感到心惊。
这就是鲜少出现在人前的许家人, 是传闻中最为神秘的那波人。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许憬弈,年迈的院长忍不住打量起来。
年轻俊美, 眉眼间自带了儒雅之色, 看起来似乎平易近人,但举手投足间却多少掺和了些疏离的高冷感,眼神凌厉, 对视时能活活把人看透似的。
年纪明明不大,但他所表现的种种却让人不敢轻易轻视。
见许憬弈看向自己,陈院长立刻收回了那些不该有的多余思绪,敛下眼眸,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
“陈院长,你确定每一项都检查完了?”
放下检查报告, 许憬弈盯着最后一页那句‘本次体检项目未见明显异常’,眉头微蹙。
“许少, 确定每一项都检查完了,检查的结果并无大碍。”
修长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沙发的扶手,思索片刻,许憬弈低声问:“他后腰上的印记有查出问题吗?”
“那处的印记刮片检查后, 证实是一种特殊的草药, 应该是把草药研磨后涂染到皮肤上的。”谨慎地字字斟酌着回答, 陈院长回答得十分详细:
“听闻某些部落会使用这类草药用作纹身的颜料, 但因为颜色会随着时间慢慢褪色,所以需要经常补色…...”
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听到什么内容, 陈院长只能尽全面地把回答说得更加完善。
“陈院长。”
打断了对方的话,许憬弈手指摩挲着报告上那句医生结论,声音低沉,透着凉意:“我想知道,那块青色印记下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东西?”
陈院长愣了下,不知道许憬弈说的到底是什么。
“譬如说,印记下面有没有虫子?”
茫然的眼神跟那双漆黑的眸子对视,陈院长忍住后背突然涌起的寒意,快速且肯定地回答道:“没有,那下面没有任何东西。”
话音落下,会客室霎那间变得十分安静,连空气的流速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半晌,会客室重新有了动静。
“陈院长请跟我来。”
跟着助理走出会客室,陈院长离开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凉了一片。
他看着旁边面色平静的年轻助理,讪讪地拿出手帕,他边擦着耳鬓的汗,边问:“里面的温度还挺高的,空调是不是没开啊?”
“这里开的是中央空调,里面和外面的温度是一致的。”微笑地回答着,年轻的男助理恭敬地说道:“今天辛苦陈院长特地来一趟,后续如有需要,可能还需要您这边…...”
“没关系没关系。”摆摆手,陈院长松了口气,想起刚才许憬弈的问题,好奇地问:“你知道许少刚才为什么会提到虫子吗?”
“我不清楚。”助理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许少的事情,我不便过问。”
“电梯来了,您请进。”
“欸,好好好,不用送了。”收起手帕,陈院长在进电梯前莫名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间紧闭着门的会客室,只觉得这许家少爷的心思实在是难猜。
安静的会客厅内。
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许憬弈陷入了沉思。
那天回来后,第一时间就给苏绒安排了身体检查,全方位的体检,得到的结果却是未见任何异常。
检查了不止一次,可结果却是一样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办法安心。
小男生后腰上突然出现的青色印记以及他怀里装有的小木盒子都在告诉他,事情并不如报告显示的那样简单。
苏绒的身上多了个东西。
但所有的仪器都仔细检查过无数遍,却怎么也查不出任何问题,仿佛那只是一个单纯的纹身印记。
只是一个普通的纹身吗?
回想到乔霄当时跟他说的话,许憬弈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
从怀里拿出那个深棕色的小木盒子,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里面的小玻璃瓶,仔细观察里面那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虫。
有些干,
像是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
小盒子里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一句笔迹清秀的话。
[一份谢礼。]
倘若他没猜出,这应该就是索伽族最为神秘且闻名于世的秘术,而他手里的,很明显有着某种特殊的用途。
联想到苏绒身上突然多出的青色印记,那手指大小的青色印记跟乔霄后腰上的很是相似,这不免会让人把两者联系起来。
必须承认,当他得知苏绒的身上多了这个东西后,第一反应是极大的愤怒。
索伽然怎么可以擅自给苏绒下秘术?
这会不会伤害苏绒的身体?
会不会造成其他不好的影响?
会不会...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但内心却有一道像是魔鬼似的声音在告诉他:中了秘术的人,双生双死,永不分离;他永远只会属于你。
这道声音一直在心里盘旋环绕,心底涌上了无法言语的疯狂和兴奋。
是啊,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这么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挂念着的人终于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完全全属于他,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吗?
但是.…..
想到当时乔霄有时出现的异样反应,许憬弈眼眸一沉,握着瓶子的手不禁收紧。
那是完全被人控制的模样,像一个人形傀儡。
他不希望苏绒变成那样。
他的小竹马不应该变成被人操控的人形傀儡,他想要的是苏绒真心实意的喜欢他,他可以通过不同的手段去达成这个目的,但就是不能通过这个方法。
把这个东西存放在无人知晓的深处,希望不要有用得上的一天。
“苏绒,你回来啦?”
刚在教室坐下就听到班长林一和在叫自己的名字。
转头看去,苏绒嗯嗯地点头道:“是啊,今天回来的,待会儿下课后会跟导员销假的。”
“我、我不是想说这样啊。”顿了顿,林一和仔细地上下看了看苏绒,“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还好吗?”
“挺好的,已经没什么事了。”
其实他的身体本身就没什么大碍,但不知为何许憬弈却要求他一定要入院做一个彻底的全身检查,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天后才同意他回学校。
“那就好那就好。”用手拍拍胸口,林一和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当他知道苏绒失踪后,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身为班长,他有义务负责每个同学的安全,要是苏绒真的出事了,他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活在愧疚之中。
“听警官们说,最后是你哥找到你的。”想起当时许憬弈铁了心要出海的一幕,林一和只觉得心头一颤,“你哥可真厉害,那时候正是风暴最厉害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出海了。”
“他确实很厉害…...”明明对方在夸奖着许憬弈,但苏绒却感到点点欣喜。
他的竹马就是很厉害。
“啊,对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林一和左右张望着,在看到刚进教室的男生后,快步走过去拉着人过来。
“苏绒,张竹平说要跟你道歉。”
看着站在面前没打过多少交道的张竹平,苏绒愣了下,摆摆手,“不用不用。”
“要的!”用力拍了下张竹平的后背,林一和催促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那个...苏绒,真的很抱歉。”
张竹平在见到苏绒平安回来后眼里闪过一丝高兴,但想起自己当时提议出海的蠢事,他面露歉意,“对不起,很对不起。”
第一次被人如此郑重的道歉,苏绒有些无措,他想了想,小声道:“这是意外,大家当时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么严重的风暴,我们都不想的。而且我现在也已经没事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看得出来这些天张竹平似乎被这事影响了,原本还算饱满的脸颊出现了凹陷,肉眼可见地疲惫,精神被严重地内耗。
“幸好你没事,我这些天天天做噩梦,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感叹一声,张竹平还想说点什么,但这时上课铃声已经响起,三人只能匆匆坐回到位置上。
看着坐在前排的苏绒,张竹平想起了什么,立刻掏出手机给某人发了个信息出去。
一节课的时间是四十分钟。
下课后,苏绒收拾完正准备去食堂吃饭,刚出教室迎面而来就撞上了脚步慌乱的岳森。
只不过半个多月没见,岳森的变化竟变得如此之大,苏绒一时之间甚至没认出来。
看着紧紧抓住自己手的高大男人,苏绒不敢确定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你...是岳森?”
“我是。学长,我、我…...”
岳森像是不敢确定似的,双眼牢牢地钉在苏绒的身上,眼睛一瞬都不敢眨,害怕苏绒下一秒会消失不见。
他的嗓音干涩沙哑,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下颌的位置上还出现了一两道细小的鲜艳血痕。
看着岳森这般模样,苏绒忍不住心惊。
“你这是怎么啦?”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惨?
头发乱糟糟,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随便套的,而脚上的鞋子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款式;要不是脸上勉强收拾干净,真有点像逃难的难民。
眼睛都红了,看着失而复得的学长,岳森只觉得内心缺下的一角终于是找回来了。
想要把人拥入怀里,但他不敢,连提出这个想法的勇气都没有,只敢紧紧抓住苏绒的手不放。
嘴边喃喃着一句:
“学长,幸好你回来了,幸好你回来了……”
现在正是下课时间,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下课或前来占位的同学。
肩膀被人不小心撞了下,还没反应过来,苏绒就被岳森拉走了。
“学长, 你跟我来。”
牵着自己手的人挡在了面前为他开路, 对方的手很烫,紧紧地把他抓牢在手心里, 带他离开了人群。
看着对方表情严肃的侧脸, 苏绒抿了抿唇,安静地随着对方离开。
他们随便找了一间空教室进去。
刚站稳,岳森就紧张地询问道:“刚才被撞得疼吗?要不我们去医务室吧?”
“不疼。”摇头, 苏绒把手背过身后,不着痕迹地偷偷揉着刚才被牵住的手腕。
岳森的力气还挺大的。
虽然有感觉到对方在控制着,但奈何自己这身皮肉实在不禁用,只是稍微用点力就会发红发烫。
轻揉手腕的动作还是被发现了,看着岳森眼里露出的浓浓歉意,苏绒有些慌张地说道:“我真的不疼, 不关你的事啦。”
都怪这身皮肉啦,动不动就会被弄红弄肿, 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本以为自己这么说,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却没想到自己收到了岳森深刻的道歉。
“学长,对不起。”
冲动的男大生猛地低下头, 为他之前的冲动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 我那时候不应该硬拉着你出海的。”
这些天他一直在后悔和内疚中度过。
明明那时候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天了, 海上的风浪都变得比平常要大,但他还是被‘共同出海’的活动吸引了, 不顾安全,强求苏绒跟他一起出海。
当时的他只不过是想跟苏绒一起出海玩而已,两人可以坐在一起体验划破海浪的刺激快感,共同分享这份喜悦。
但谁都没想到,苏绒竟然掉进了海里。
只要一闭上眼睛,苏绒落水的一幕就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袋里出现。半夜会在梦中惊醒,懊悔自己当时怎么没能抓住机会跟着一块掉下去。
有他在身边,苏绒起码不是一个人。
他都听说了,苏绒漂流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小岛上,那里什么都没有,实在难以想象苏绒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男生,又是如何能在荒岛上生存如此多天。
他恨不得能跟苏绒交换,他去做流落荒岛的人。
那时候,当他得知许憬弈独自开船出海寻找苏绒时,他有心效仿,但他的计划还没成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发生海难后,班长林一和通知了他的父母,并在他撑不住晕厥过去时把他送进了医院。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全亮,而他那向来严肃的父亲正板着脸站在他的身侧。
在他醒来后只说了一句话,语气低沉:“收拾东西,这周内出国。”
不可能出国的,只要一天等不到苏绒平安回来,岳森就一天不会动身。
对父亲的对抗就此拉开,他被成天成日地锁在了家里,连学校也没法去,每天醒来就是用尽各种办法去获取苏绒的下落。
幸好当时拿到了刘警官的电话,所以当苏绒被找回来时,他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这个讯息。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正处于幽禁状态,无法出来。
看着小男生现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岳森眼眶发红,鼻子有些酸了。
真好啊。
幸好苏绒平安回来了,否则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实在忍不住把苏绒搂进了怀里,很用力很用力,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小男生鲜活的气息。
“我没事,你、你别哭了…...”
手忙脚乱地安慰,苏绒看着对方那双通红的眼,语气更轻了:“岳森,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越是这样说,岳森的心里就越难受,心简直要被疼死了。
他的学长,他的学长怎么能这么好?
落海失踪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还能反过来给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