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车马慢—— byShim97
Shim97  发于:202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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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知笑道:“我也没有这么小气吧?”
路昭小声说:“可你待会儿要请宋悦跳舞的呀。”
“说的也是。”徐行知教他把手搭在自己肩上,“那我就教你跳一个简单的,看着我的步子。”
路昭连忙低头看着他锃亮的皮鞋,跟着他一步一步走。
这支舞真不算难,只有前进三步,后退三步,转几圈,路昭很快学会了,笑着抬起头:“跳舞也不难嘛。”
徐行知点点头:“反正咱们也不做舞蹈演员,会跳就够了。”
路昭赞同地直点头。
正说着话,他不经意间越过徐行知的肩膀,看到了那边餐厅里的时雨。
他已经擦完了桌子,但并没有回到厨房去洗碗,身上的围裙也摘了下来,两手洗得干干净净,站在那儿看着客厅里起舞的人。
路昭被徐行知带着转了个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宋兴。
哦,对了,第二支舞要是徐先生邀请宋悦跳,那么宋兴就空下来了。
时雨大概是在等着这个吧。
留声机的音乐停了下来,这支舞跳完了。
路昭和徐行知分开,赶紧回到沙发上坐着,等着看戏。
徐行知整整衣摆,朝宋悦走去。
路昭和王志两个人八卦兮兮的,在旁紧紧盯着。
王志戳了戳路昭,小声说:“你猜,今晚徐先生会不会表白呢?”
路昭想了想:“我觉得,他好像已经表白了,在宋悦哥哥面前。”
“那个不算,要正式的。”王志说。
可就在这时,宋兴走了过来。
“小路刚刚学了一支舞,现在复习一下。”他朝路昭伸出手。
路昭瞪大了眼睛,不由往餐厅的方向瞥去,时雨正在那儿看着。
他吞吞吐吐:“那个、那个,您不打算邀请别人跳舞吗?”
宋兴挑了挑眉:“你是说小王?”
他看向王志,王志立刻挪远:“我真不会跳舞。”
见他宁可邀请个子比自己还高的王志,都不看时雨一眼,路昭只能硬着头皮搭在他手上,走去舞池。
余光里,他看见时雨默默走回了厨房。
音乐再次响起,路昭只能收回视线,机械地被宋兴带着走舞步。而旁边的徐行知也上前一步,拥住宋悦,开始跳舞。
宋悦在他怀里,跟着他的舞步,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说话。
徐行知垂着眼眸看他。
“第一次请你跳舞的时候,你一直低着头,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他说,“现在怎么胆子这么大了?”
宋悦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有些害羞,没有作声。
徐行知仍垂着眼看他,忽然说:“你真漂亮。”
宋悦心里受用,但又不想叫他看出来自己喜欢被他夸,就故意说:“你是在吹嘘自己眼光好,挑出了这么漂亮的裙子?”
“我的眼光当然不错。”徐行知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是夸你,不是夸裙子。”
宋悦咬住嘴唇偷偷地笑。
可徐行知又在他耳边接着说:“不过,我还是觉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最好看。”
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没穿衣服!
宋悦登时满脸通红,瞪了他一眼。
老流氓!
就在这时,屋里明亮的灯光忽然灭了,留声机的音乐也戛然而止,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宋悦吃了一惊,在黑暗中叫道:“怎么了?停电了?”
另一边的黑暗中传来宋兴的声音:“这个时间是用电高峰期,可能是这一片线路有问题,断电了。”
说着,他往屋外走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声音从宋悦身边经过:“我出去看看。”
宋悦想跟着出去,可才走了一步,就被一直握着他的那只大手一把拉回来。
他跌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那双大手捧住他的脸,湿热的嘴唇猛地堵上来。
宋悦身子一震,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都傻了。
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萦绕在他的鼻尖,温热的呼吸相互交缠。他轻轻吮着他的嘴唇,一点一点诱哄着他。
宋悦被这酥麻战栗的陌生感觉迷惑,像个溺水之人,迷迷糊糊地攀住面前男人的肩膀,张开了嘴。
这个诱哄着他的男人猛地侵入。
宋悦的腰一下子软了。
好在那双大手十分敏捷,一把接住他的后腰,将他牢牢搂在怀里。

宋悦耳边还能听见朋友们说话的声音,议论着怎么忽然断电了。
可他自己却在黑暗中与男人接吻。
今夜没有月光,四周也没有半点灯光,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黑暗中、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热烈接吻。
不知过了多久,徐行知才微微松开他,分开时还意犹未尽地亲了亲他的鼻尖。
宋悦低声喘着,两手抓着他的衣襟,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能这样。”
徐行知搂着他的腰,低声说:“你有没有拆第三件礼物?”
宋悦一愣,想起自己换上礼服和项链就下楼来了,第三件礼物还摆在次卧的桌上。
他不禁问:“第三件礼物是什么?”
徐行知没有回答,宋悦听见他轻轻一笑。
这时,大门外传来宋兴的声音:“好像是附近的供电线路断了,正在抢修。”
他走进屋里:“先用煤油灯和蜡烛凑合一下吧。”
这个年头断电算是常事,家家户户都备着蜡烛等不用通电的照明物。宋兴很快翻出几支蜡烛,用打火机点燃,给客厅拿了两支,又去厨房送第三支。
他一走进来,黑黢黢的厨房就被微弱的烛光照亮,时雨一个人在洗碗池前站着,烛光照亮了他的脸,也将他的影子投在白墙上,显得有些孤单。
宋兴在橱柜里找了个搪瓷杯,把杯子倒过来搁在灶台上,便成了个简易的烛台。
他将烛泪滴在上头,再把蜡烛按上去,不一会儿烛泪便凝固,长长的蜡烛站稳了脚跟。
时雨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他。
宋兴留意到这目光,转过头来:“厨房还有什么活没干完么?”
时雨说:“碗筷刚刚用洗洁精洗过,还得冲洗一遍。”
他拧开水龙头,将碗碟挨个放到清水下冲洗,宋兴就在他旁边站着,把他洗好的碗碟接过来,一个一个整齐地码放在碗架上。
两个人都不作声,默默地做事。
时雨是因为刚刚没能被邀请跳舞而失落,而宋兴,自从重逢后,他在时雨面前一直寡言少语。
等所有碗碟都清洗完毕,时雨把围裙摘下来,低声说:“那我就先回屋休息了。”
这么说着,他却没有动,仍像在等待什么。
这一次,宋兴没让他的等待落空。
他问:“不跳舞吗?”
时雨抬起头看他,半晌,才有些委屈地说:“你不是邀请别人跳舞去了吗。”
宋兴垂眸看着他:“总要先照顾客人。”
时雨眼中又燃起了光亮。
也对,今天晚上的小宴会只有两位雄虫,那位姓徐的客人显然是宋悦的追求者,他们俩一块儿跳舞,就只剩宋兴来照顾其他雌虫了。
“可是……现在停电了,没有灯光,留声机也放不了音乐了。”时雨有些遗憾。
宋兴将厨房门关上:“有烛光。音乐么,我给你唱吧。”
时雨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你好久没有唱过歌了。”他将两手搭在宋兴肩上,由他带着,在这间昏暗的小厨房里缓缓走起舞步。
宋兴搂着他的腰,垂眸望着他。在静静的对视中,他轻声哼着歌,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今夜睡梦中,回到蓝色湖畔,我美丽的家乡。”
“我的爱人,仍在湖畔张望。”
两个人挨得极近,但并没有贴在一起,若即若离的,中间隔着一丝暧昧的空气。
“扛起钢枪,背上行囊,离开家乡。”
时雨跟着他轻声地唱。
“我的爱人,多想回到你的身旁。”
“日升月落。”
“一如往常。”
没有灯光,也没有光鲜亮丽的舞池,可是不要紧。
最重要的,是搂着他跳舞的这个男人,正好是他的意中人。
唱完一曲《蓝色湖畔》,宋兴停下来,轻轻吻了一下时雨的额头。
“抱歉,要我的家人重新接受你,还需要时间。”他说。
“没关系。”时雨摇摇头,“我可以等。”
“只要一直和你在一起,等多久都可以。”他踮起脚,亲吻宋兴的脸颊、嘴角。
又过了好半晌,电力还是没有恢复,家庭小型舞会只能草草结束。
徐行知告辞离开,宋兴开车送路昭和王志回学校,家里只剩下了时雨和宋悦。
宋悦自己拿着蜡烛,提着裙摆上楼,时雨便举着搪瓷杯做的简易烛台跟上来。
“你要上楼换衣服洗澡吗?我帮你脱礼服吧。”他带些讨好地说。
宋悦偏头瞥了他一眼。也许是今晚心情好,也许是不想在特别的日子里发脾气,他只顿了顿,把自己手里的蜡烛吹灭了。
这就是要和时雨共用一盏烛台。
时雨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举着自己的烛台,走在他前面,给他照亮前方的楼梯。
两人一块儿上楼,时雨推开次卧的门,将烛台放在书桌上,而后帮宋悦摘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帮他脱下了身上的礼服长裙。
这些礼服长裙都是不能折叠的,时雨便去衣柜里拿来衣架,把它撑起来,挂在一旁的立式衣架上。
宋悦换上了睡衣,正准备去看摆在桌上的最后一件礼物,忽然听见时雨开口。
“悦悦,那位徐先生,看起来人很不错。”他说。
宋悦有些莫名其妙。
以前他从父母那里听说了时雨做过的事,对他打心底里厌恶,在首都见过他之后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时雨自己也知道被人讨厌,从来不主动接近他,也不会主动和他讲话。
今晚他难道是看自己心情好,就想来套个近乎?
可宋悦并不想和他聊天,淡淡地“嗯”了一声,说:“我要洗澡了。”
家里烧热水用的是液化气,断电也有热水,洗澡并不受影响。不过时雨知道这只是一句推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那我就出去了。”
他把宋悦书桌上拆开的礼物包装收拾起来,正要碰到那个未拆开的小纸袋时,宋悦连忙开口:“这个还没拆。”
时雨连忙收回手,抱歉地笑了笑。
“……”宋悦轻咳一声,说,“你不用这样讨好我。反正你现在的工作是照顾我哥日常生活,我只是偶尔过来住。”
他瞥了时雨一眼:“只要你做好这份工作,不再欺骗他,伤害他,我不会为难你。”
时雨抿了抿嘴,小声说:“以前的事,我很抱歉。”
宋悦撇撇嘴:“嘴上说一句抱歉,有什么用?”
时雨不做声了,将搁在桌上那支吹灭的蜡烛拿过来,借着烛台上的烛火点燃,然后用蜡烛照着路,出去了。
他带上房门之后,宋悦仍若有所思地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他在书桌前坐下,收拾了一会儿心情,才将烛台挪过来,借着不甚明亮的烛光,去拆最后一个礼物。
这个盒子只有半本书大小,打开来,里面是一枚子弹壳,被细细的链子从壳身穿过去,做成了一条项链。
宋悦一时不解,将这条项链拿出来,才发现底下还压着一封信。
他将项链轻轻搁在桌上,把信拿出来拆开,里头是潇洒张扬的钢笔字。
[悦悦:
这是我十岁第一次摸枪打靶时,留下的子弹壳。
那天我打了三发,全部脱靶,被教导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宋悦读到这里,扑哧一笑,拿左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继续看下去。
[我把这枚子弹壳捡回来,发誓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它陪着我从娃娃军开始,走过了二十几年军旅生涯。
无论多苦多累,每次我看见它,就会重新燃起前进的动力。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请你代替它,陪我走完余生。]
短短的数行字,宋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脸上挂着止不住的微笑。
他把搁在桌上的子弹壳项链拿起来,吊在眼前,用手指轻轻拨了拨。
子弹壳和精致的细链相撞,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宋悦一边打量,一边小声嘀咕:“这不会是他自己做的吧……”
他把项链戴上,拿着烛台去浴室照了照,这链子有些长,将子弹壳坠在他的胸口。
这样戴着,平时就能藏在衣服里,也不会被别人看见。
宋悦勉强满意,把项链和信都收起来,先去洗澡。等洗漱完毕,他把项链重新戴上,爬上床准备休息。
可惜,也许是今天太开心、太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也没睡着,倒是肚子又饿了起来。
宋悦干脆爬起来,下床试了试顶灯开关,依然没通电。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吹灭,他手边也没有火柴或者打火机,只能拿起烛台下楼去。
不过,摸着黑刚刚走出次卧,他就听见楼下有开门声。
宋悦一愣,第一反应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不过,楼下很快传来了时雨的声音。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而后是哥哥的声音:“送完两个小朋友,回来路上接到公司的电话,说一个大客户订的货出了点问题,赶过去处理了一下。”
他的声音和宋悦平时听到的不一样,温柔了好几个度。
宋悦轻手轻脚走到楼梯口,往楼下一看。
玄关处搁着一盏烛台,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一小片地方。宋兴正低头换拖鞋,时雨慢慢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宋悦瞪大了眼睛,刚想出声,就看见宋兴转过身来,搂住时雨,两个人一下子吻在一处。
宋悦难以置信,赶紧捂住嘴,生怕自己喊出声。
楼下的两人并不知道他在偷看,仍热切地吻着。时雨的手从宋兴的西装底下摸进去,宋兴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往一楼他住的卧室走去。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响,暧昧的声音被完全隔绝。

第53章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哥哥那个样子把时雨抱进去,他们会在屋里做些什么。
宋悦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在楼梯口站了许久才缓下来。
肚子还饿着,看到放在玄关鞋柜上仍然燃烧着的烛台,他便轻手轻脚走下楼,把自己手里的烛台往柜子上一搁,拿着燃着的烛台去找吃的。
今晚的饭菜几乎都吃完了,宋悦只翻到些主食罐头,看看生产日期,都好几个月了。
帝国末期,兰斯曾经历过很久的战乱,主食罐头耐储存、方便携带,在那时十分紧俏。
然而共和国成立以来,国内基本安定,社会平平稳稳运转了几十年,战乱和硝烟仿佛已经远去,主食罐头便失去了主流地位。
宋兴留着的这些,可能是进货的样品,拿来试吃的。
宋悦挑了一个,堪堪还在保质期内。他拉开罐头盖子,蹲在地上,拿勺子挖着吃。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四下静悄悄的,因此一楼卧室传出的声响,显得十分清晰。
宋悦一边吃着味道奇怪的罐头,一边在心里想:你们两个倒是舒服了,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吃罐头。
一边又想,时雨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呢?哥哥为什么就非他不可呢?
不过,也许是遇见了徐行知,他对待感情的看法已经不同于以前,只是为哥哥可惜了一会儿,就接受了现实。
毕竟,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共同经历了什么,就像别人也不会知道,自己和徐行知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快乐时光。
那个人在恰好的时间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他所带来的一切,都将在你的回忆中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宋悦填饱肚子,才又上楼,漱了漱口,感觉困意上来了,连忙爬上床睡觉。
翌日清晨,时雨缓缓睁开眼,面前是男人紧实的胸膛。
他满足地轻叹一声,将脸埋在爱人的胸膛里,贴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坐起身。
察觉身边人的动静,宋兴也醒了过来,睁开惺忪的睡眼,拿起床头的手表看了看,低声说:“这才六点,你就要起床?”
时雨把上衣往身上套,嘀咕着:“悦悦在家呢,别让他撞见了。你也快起来,回楼上去。”
宋兴笑了一声:“这个时间,他不可能起床的。”
他伸手揽住时雨的腰,把他搂回来又亲昵了好一会儿。时雨仍担心被宋悦撞见,不怎么愿意,不停推他的胸膛。
宋兴无奈地松开他:“好吧。看来得快点让悦悦知道。”
时雨不好意思地拍了他一下,又去拉他的胳膊:“你也起来,去楼上睡。”
“好好,听你的。”宋兴坐起身,捡起掉在床尾的内裤穿上,就抱着外衣准备出去。
“穿件衣服呀!”时雨连忙说,“别这么光着上去!”
“昨晚弄得太晚,我要上楼接着睡呢,穿什么衣服。”宋兴拉开房门走出去,“放心吧,悦悦肯定没起。”
作为亲哥哥,宋兴果然还是十分了解宋悦。他一路大摇大摆上楼,还打开次卧门看了看——宋悦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宋兴便把房门重新关上,自己回屋接着睡觉。
时雨倒是习惯了早起,昨晚被滋润一番后精神也更好了些,便提前开始准备早饭、打扫卫生。
毕竟昨晚客人们来过,为了跳舞都没有换鞋,得把地板好好拖一遍才行。
他把一楼地板全部拖了一遍,又拿抹布擦桌子柜子,擦到玄关的鞋柜时,看到了搁在上头的搪瓷杯烛台。
烛台上还剩着长长一截蜡烛。
时雨擦柜子的动作一顿。
作为十几年前就能和宋兴考上同一所大学的雌虫,他的脑子十分灵光,记性也很好,立刻就发觉不对劲。
昨晚他等到宋兴回来,宋兴把他抱进屋里,他们并没有吹灭这支蜡烛。
一晚的时间,足够这支蜡烛化作一滩烛泪,可它却剩下这么长一截。
是夜风把它吹灭了?还是有人把它吹灭了?
这个屋里除了他和宋兴,就只有宋悦。
时雨思索片刻,上楼去了次卧,轻手轻脚走到熟睡的宋悦床头,看见他床头柜上搁着的烛台。
那上头立着的蜡烛,比玄关的蜡烛短一大截。
昨晚停电后,宋兴点了三支新蜡烛,客人走后吹灭了一支,宋悦拿上楼一支,还有一支被自己拿下来一直放在玄关,等着宋兴回来。
而宋兴回来时都已经后半夜了,宋悦早就吹灯睡觉了,他床头的蜡烛不可能比玄关那支还要短。
所以,他昨晚半夜肯定起来过,把自己的烛台拿下去,把楼下玄关的烛台拿了上来。
时雨抿了抿嘴。
他在楼下等宋兴的时候,宋悦并没有下楼,那就只可能是在宋兴回家后,他才下楼的。
那个时候,自己正和宋兴在一楼的卧室里胡闹,动静绝对不小,宋悦会不会听到了?
时雨轻轻叹了一口气。
要是被悦悦听见或者看见,那可真是……毕竟悦悦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懵懵懂懂的,他们这两个大人也太不称职了。
他在宋悦床头自责了好一会儿,才默默退出房间。
上午十点,宋悦总算睡醒,爬起来洗漱,穿着睡衣,顶着蓬乱的长发就下楼去。
虽然今天是周六,但宋兴早就出门上班去了,毕竟做生意的人可没有周末双休。
时雨正在餐厅坐着看书,听见宋悦下楼的动静,抬起头来,说:“你醒了,我去给你做早餐。”
他起身走进厨房,宋悦趿拉着拖鞋进了餐厅,路过他的座位时,瞄了一眼摊开放在桌上的书。
好像是本哲学书。
文科一直是宋悦的弱项,他顿时撇撇嘴,到对面的座位坐下了。
时雨很快把早餐端出来,是一碗面条,上面盖了两个煎蛋,还撒了一把青翠的葱花。
宋悦默不作声吃面,时雨在他对面坐下来,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悦悦,你昨晚睡得好吗?”
宋悦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睡得还行。”
时雨又问:“没有半夜醒来吗?”
“……”宋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半夜觉得饿了,下楼找了点东西吃。”
他如实回答,时雨便不好再多问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宋悦也没有多说,吃完面条,就上楼去,换了衣服,把徐行知送的礼服和珍珠项链好好收起来,准备回学校。
时雨把他送到门口:“真的不留下来吃午饭吗?你哥哥中午会回来吃饭,吃完饭他正好可以送你去学校。”
宋悦心里想,我哥大概巴不得我早点走。
嘴上只淡声说:“不吃了。”
时雨道:“可是这里坐公交车也不方便……”
正说着,一辆小轿车开过来,停在了路边,徐行知坐在车里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上午好。”他看向宋悦,“上车,载你回学校。”
宋悦连忙坐上了车,时雨这下没话说了,只能朝他挥挥手:“在学校好好吃饭。”
徐行知将车开出去,才笑着说:“你嫂嫂对你还挺宽容,光叫你好好吃饭,就不要求你好好学习。”
宋悦昨晚才发现哥哥和时雨的事,这句打趣恰好戳中了他的心事,他立刻说:“别乱讲,什么嫂嫂。”
徐行知看了他一眼:“还不是嫂嫂吗?那我跟你打赌,你哥要不了多久就会和你重新介绍他了。”
宋悦:“……”
徐行知:“赌约么,就赌一个吻。”
宋悦立刻想起了昨晚在黑暗中的吻,转头瞪了他一眼,又羞又气:“你耍流氓!”
徐行知笑了笑:“悦悦,我打了三十几年光棍,实在是忍不住了。”
宋悦不满道:“忍不住,就可以耍流氓吗?”
徐行知说:“要是你一点也不愿意,我当然不会。”
他瞥了宋悦一眼:“你是一点也不愿意吗?”
宋悦:“……”
徐行知紧接着问:“昨晚的第三件礼物,你拆开了么?”
宋悦慢慢红了脸。
徐行知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到颈间。
现在是深秋,宋悦穿着薄薄的高领毛衣和外套,毛衣外头并没有戴着什么项链。
是藏在衣服里面,还是没有戴?
见宋悦不做声,徐行知又问了一句:“没有戴那条项链?”
宋悦只是红着脸,依然没有回答。
徐行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减慢车速,将车停在了马路边。
宋悦立刻有些紧张,小声说:“你停车干什么,还没到呢。”
徐行知侧过身,认真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这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像什么正派的男人。”他说,“但是,你和我相处了这么久,应该也能看清我的本性如何。”
宋悦不敢看他,小声说:“我没有说你不好呀。”
徐行知皱着眉:“那你是希望我再等等?”
“没有。”
“那为什么不戴那条项链?”
“……”宋悦有些难为情,咬着嘴唇,“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咄咄逼人的。”
他伸手在自己毛衣领子里一掏,拉出一条细细的项链,下头坠着徐行知的那枚意义非凡的子弹壳。
“戴着呢。”宋悦小声嘟囔,“非要问。”
徐行知皱着的眉头这才松了,恢复了往常轻松的笑脸,伸手刮了刮宋悦的鼻尖。
“吓死我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这还能吓到你?”宋悦瞥了他一眼,“不是发誓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吗?还能被这点小事吓到。”
“我的悦悦,这可不是小事。”徐行知说,“你要是看不上我,我说不准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徐行知笑了笑,发动轿车继续上路。
“幸亏你答应了,不然我今天下午出去,在外头心都是悬着的。”他说。
宋悦一愣:“又要出去?”
徐行知点点头,但依然没有透露是为了什么事。
宋悦也不过问他的工作内容,只说:“什么时候回来呢?”
“可能要小半年。”
“半年?!”宋悦忍不住抬高音量,“那岂不是要明年三四月才能回来?”
徐行知轻轻叹了一口气:“悦悦,我也不想走。”
宋悦抱起双臂,生气地说:“到底是要干什么工作,要去这么久。”
徐行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初中的时候也学过地理,应该知道兰斯西南边接壤的邻国是哪一个。”
“塔那。”宋悦有些不解,“干嘛突然提这个,你要去那里执行任务吗?”
徐行知说:“和它有关系。你知道两个邻国之间,最容易发生什么?”
“什么意思?”宋悦皱起了眉,“难道……”
“嘘。”徐行知摇摇头,没让他把话说出来,“不能乱传。”
看他这样,宋悦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小声说:“怎么可能?这才太平了多少年?”
他又焦急、又担忧、又恐慌,六神无主,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他在和平年代出生,一直以为这样的和平会永远延续下去,从没料到会经历战乱。
徐行知将车停在他宿舍楼不远处,解开安全带,凑过来抱住他:“不要这么担心,我还没有复职呢。这次只是上面派下来的特殊任务。”
他提起“复职”两个字,宋悦更担心了。他的脑袋也算灵光,很快猜出来上面不断给徐行知派特殊任务的原因。
“给你任务,是要让你立功。立了功,就能名正言顺地复职,还能顺理成章地晋升。”宋悦说,“是不是这次任务回来,你就要回部队去了?”
徐行知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宋悦连忙搂住他,像是生怕他走了:“复职只能回到部队吗?不能调到其他地方的职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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