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知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希望我继续待在部队?”
宋悦一刻也没有犹豫,说:“对。我不希望你再回去。”
“照你说的那样,岂不是你一回去,就要上战场。”他和徐行知分开一些,两手捧住他的脸,“上了战场,你怎么保证一定能回来?”
徐行知两眼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宋悦等不到他的许诺,更加焦急,两手抓着他的手:“虽然总是说要保家卫国,可你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战场上的一个代号,不是牺牲时的一个数字。”
“你是你父亲的儿子,是我的爱人。我只想你干点平凡普通的工作,可以养家糊口就行了。”他蹙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模样。
徐行知叹了一口气:“悦悦,可是我也有理想。”
宋悦张了张嘴,可又想起他在信中写的“发誓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没能说出话来。
“不说这个了。”徐行知拍拍他的手臂,“你先回去吧,我也得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和我父亲说一声要出远门。”
宋悦知道自己没法说服他了,干脆一把抱住他,赖在他怀里不出来。
徐行知轻轻亲吻他的耳尖:“我会给你写信的。”
宋悦闷闷地说:“写信有什么用。”
他恨恨地拧了一把徐行知的胳膊:“明明都要走了,还在走之前把我骗过来,坏蛋。”
徐行知又吻了吻他的脸蛋、嘴唇,难舍难分的模样。
然而,再依依不舍,还是得分开。
宋悦闷闷不乐地下了车,站在原地看着徐行知驾驶轿车走远。
这一分开,再见面就得等到明年了。
从未有过什么烦恼的宋悦,这会儿也感受到些许离愁别绪,站在秋风里叹了一口气。
秋风卷走了树枝上挂着的金黄树叶,很快,首都的冬季降临了。
十一月四日是方曜的生日,路昭想要好好为他庆祝一下,不仅提前买好了食材,还特意为他准备了生日礼物——他最爱穿的手工千层底布鞋。
现在方曜的鞋柜里,一半都被他做的布鞋占据了。
生日当天,路昭还特地买了些面粉,用来做油炸麻花。
因为方先生不爱吃别的零食,只有他做过的这个麻花,方先生尝了一小段,后来还把家里剩的几个都吃了。
路昭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小胖崽就见缝插针地偷吃。
——现在他快要三岁了,虽然这个阶段的小虫崽个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认知思维和语言能力进步得特别迅速。
如今的胖崽已经知道搬凳子过来,踩在凳子上去够灶台上的麻花,不会再傻乎乎地使劲踮脚去够了。
“宝宝不能吃太多哦。”路昭一边炸着麻花,一边拿手把搁在灶台上的大铁盘往里推了一些。
胖崽伸长的小手和装麻花的铁盘之间的距离,登时又远了许多。
“宝宝吃一个。”方恒撒娇。
路昭无情地说:“宝宝刚刚偷吃过一个了,阿昭看见了。”
“宝宝、宝宝再吃一个。”方恒伸出肥肥短短的食指,朝路昭比出一个“一”。
“宝宝长大了,胃口变大了。”他说。
路昭笑了笑:“宝宝年纪长大了,但没有长高呀。”
胖崽的诡计被识破,气得哼了一声,扭着小屁股从矮凳上下来,跑到路昭脚边,抱住他的小腿。
“干什么?”路昭动了动腿,胖崽仍紧紧抱着,被他拖着走。
路昭就说:“宝宝快要三岁了,不能耍赖哦。”
方恒抱着他的腿不松手,屁股坐在他拖鞋的鞋面上,皱着胖嘟嘟的脸蛋:“阿昭不爱宝宝了。”
路昭把炸好的麻花捞出来,搁在铁盘上,关掉灶台上的火,然后才弯腰来抱他。
“不能总是用这一招。”他把胖崽抱在怀里,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宝宝明明知道,阿昭很喜欢你的。”
方恒:“那宝宝吃一个。”
路昭哭笑不得,只好从铁盘里夹出一个麻花,掰了一小段喂给他:“吃吧吃吧。反正阿昭最多也就带你到明年,到时候你回家了,减肥的任务就交给爸爸妈妈了。”
方恒接住麻花,小嘴努力咀嚼,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
正在这时,外头的花园铁门处传来了响声。
路昭探头从厨房窗户往外一看,是方先生回来了。
今天回来得好早,是记着自己要给他过生日吗?
路昭不禁一笑,刚想开口叫他一声,就看见他身后跟着走进来两个人。
方决先生和文越先生。
路昭愣了愣,转向胖崽:“爸爸妈妈来了哦。我们去门口迎接他们。”
胖崽一边吃麻花,一边点点头。
路昭抱着他过去,把三位先生迎进来,方曜很自然地脱下布鞋,换上玄关处摆着的棉拖鞋。
不过,拖鞋旁边还摆着一双崭新的布鞋。
他转头看向路昭。
路昭有些腼腆:“方先生,祝你生日快乐。我也没有别的东西能送给你,就还是做了一双布鞋。”
方决在后面听见,不由看了看弟弟脚上的鞋子。
“我才发现,你今天穿的竟然不是皮鞋。”他笑着说,“日子过得不错嘛。”
方曜试了试新布鞋,走了几步,十分舒适合脚。
“很好穿。”他微微一笑,说,“谢谢。”
文越把路昭怀里的小胖崽接过来抱着,说:“这布鞋做起来可不容易。我以前尝试过给方决做布鞋,但是手艺不到家,他穿鞋又费,没多久就把鞋穿破了。”
路昭惊讶道:“文先生还会做布鞋?”
“没办法嘛,他不会做,也不肯学,就只有我做了。”文越笑道,“他们两兄弟就是享福命,自己不用动手,有别人给他们做鞋子穿。”
几人一块儿走进屋里,路昭给他们倒上茶水,这会儿还不到晚饭时间,他便又把刚刚炸好的麻花端出来。
“哦,这就是宝宝在吃的麻花。”文越让小胖崽坐在自己膝上,自己拿筷子夹了一个,咬了一口。
“是小路自己做的吗?很香很酥。”他一边吃,一边评价。
看见父亲在吃麻花,小胖崽连忙把嘴里的麻花吃下去,朝父亲张开嘴:“啊。”
文越很自然地把麻花喂给他。
路昭连忙在旁说:“方恒今天已经吃了一个半麻花了。”
文越的手顿在半空。
小胖崽被戳穿,立刻往前一扑,在父亲夹起的麻花上咬了一大口。
“哎呀。”文越被他偷袭成功,捏了捏他的胖脸蛋,“宝宝动作真快。”
方决也夹了一个麻花吃,说:“方恒再吃半个,不能多吃了。”
文越抱着小胖崽,小声说:“妈妈发话咯,只能吃半个。”
小胖崽奋力咀嚼嘴里的麻花,握紧小拳头哼了一声。
“嗯,好吃。”方决对油炸麻花发表了评价,转向方曜,“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很爱吃这个。”
方曜说:“因为那时候油太紧俏了,油炸的东西平时根本吃不到。”
“现在好了,有人专门给你做。”方决顿了顿,又说,“要是小路走了,你该不习惯了。”
方曜淡淡道:“没有什么不习惯,之前那么多年,还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一旁的路昭听得云里雾里的,小声插了一句:“我不会走呀。”
方决看向他,笑了笑:“我们今天过来,是要把方恒接回去。”
路昭始料未及,瞪大了眼睛。
本打算开开心心给方先生过生日,结果被迎面泼了这样一桶冷水,他整个人都傻了。
这顿丰盛的生日晚餐,其他人都吃得开开心心,只有路昭失魂落魄,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晚餐后,文越上楼收拾了小胖崽的衣服、用品和玩具。光衣服和用品就装了满满两个大行李箱,还拿个大蛇皮袋装了一堆玩具。
坐在母亲怀里嘀嘀咕咕的方恒看见了,仰起小脑袋向母亲告状:“爸爸拿宝宝的玩具。”
方决搂着他:“因为我们要回家了。这些玩具要拿回家给你玩。”
“回家?”方恒眼睛一亮,“和爸爸妈妈回家!”
他已经在舅舅这里待了一年半,虽然完全适应了天天跟着舅舅上班的日子,但哪个小宝宝不希望和爸爸妈妈一直待在一起呢?
“回家!回家!”他拍着小手,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叫道,“阿昭!阿昭!”
正在洗碗的路昭听见了,擦干手,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
小胖崽朝他伸出两只短短的小手:“宝宝回家!”
路昭勉强笑了笑,走过来把他抱起来:“宝宝终于可以回家了,高兴吗?”
小胖崽小鸡啄米点头。
路昭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肉脸蛋:“宝宝回家之后,还会记得阿昭吗?”
小胖崽又点头。
点完头,他意识到不对,说:“阿昭一起回家。”
路昭顿了顿,把他放在地上,蹲着身子和他讲话:“回家了,有爸爸妈妈一起照顾宝宝,就不需要阿昭了。”
小胖崽皱起了脸蛋,小手抓住他的手指,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他说:“阿昭做麻花、做芝麻球……”
路昭垂眸看了一眼,小宝宝肉乎乎的小手正握着自己左手的小拇指,小虫崽偏高的体温传过来,温暖了他低落的心。
他摸了摸小胖崽的脑袋:“爸爸也可以给你做麻花,做芝麻球的。”
方恒一愣,连忙说:“要阿昭做的!”
路昭笑了笑:“可是,阿昭不是爸爸妈妈,不能和宝宝永远待在一起哦。”
小胖崽呆住了,终于意识到,从舅舅这里离开,就再也见不到阿昭了。
他瘪起小嘴,呜呜哭了起来,小手依然抓着路昭的手指不放。
正在这时,去车上放东西的文越返回来:“都装好了。”
方决便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吧。”
文越看见他旁边正抓着路昭呜呜哭的小胖崽,就说:“怎么哭起来了,舍不得小路吗?”
他走过来抱起方恒,方恒知道要走了,立刻哇的一声哭出来,小手还死死抓着路昭的手指。
小宝宝哭起来可不得了,在文越怀里又扭又蹬的,非要阿昭跟着他一起走。
文越哄了半天也不见效,只能骗他:“不哭哦,以后我们还可以回来找阿昭玩。”
小胖崽的哭声一顿,眼睛泪汪汪的,看向父亲:“真的?”
文越装作十分真诚,点点头,还拿手给他擦了擦湿漉漉的脸蛋。
小胖崽吸吸鼻子,又看向路昭:“真的吗?”
路昭眼眶发红,明知道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仍微笑着,说:“真的。”
小胖崽仍有些不放心,四下看看,看见了一旁站着的舅舅。
虽然他年纪还小,但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也模模糊糊地知道,舅舅是从来不骗人的。
他便期盼地看向方曜:“舅舅,是真的吗?”
方曜:“……”
文越连忙接话:“当然是真的啦,舅舅这么喜欢宝宝,宝宝想过来玩,随时可以过来。”
小胖崽终于被勉强说服,被父亲抱着,坐上了军用皮卡车。
路昭在路边朝他挥手,胖崽便也在车里同他挥挥手。
“宝宝会回来找阿昭玩的!”他把肉脸蛋贴在车窗上,天真地说。
路昭点点头,脸上微笑着,可嗓子发堵,说不出话。
军用皮卡车发动,调了个头驶离,路昭下意识追了一步,可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徒劳的,便停下来,站在路边看着皮卡车飞快消失在夜色里。
初冬冰凉的夜风吹过来,路昭觉得脸上凉凉的,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了眼泪。
他擦擦脸,同一旁的方曜小声说:“方先生,我先回去把屋里收拾完。”
方曜点点头:“我给你算一下这个月的工资。”
这个月才短短四天,哪有什么好算的,路昭知道这只是结束雇佣关系的委婉说法而已。
他轻轻嗯了一声,垂着头回屋去,继续洗碗。
等洗完碗,收拾了厨房、餐厅和客厅,路昭磨磨蹭蹭,终究要面对现实。
方曜早已经把现金装在信封里,见他脱了围裙从厨房出来,就说:“这是工资。多谢你这一年多以来尽心尽力照顾方恒,减轻了我的负担。”
路昭接过那个装着现金的信封,小声说:“您付了薪水,这是我该做的。”
而且方先生算得上一位很慷慨的雇主了,这两年国内经济发展迅速,工资水平上涨,他也相应提高了支付的薪水。
要是没有他,路昭还不知道自己这一两年该怎么熬过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么好,路昭才会万分不舍。
这些不舍的心情像澎湃的浪潮,从路昭的言行举止、从他的眼神中流露,可惜方曜周身带着铜墙铁壁,怎样的风浪都无法触动他一丝一毫。
他把路昭送到了花园门口,伸出一只手:“再见。”
路昭看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慢慢将自己的手伸过去,与它轻轻一握:“再见。”
双手交握的温暖仅仅一瞬,方曜松开了手。
路昭像从云端骤然跌落,伸出去的手空落落地停留在半空。
方曜已经利落地转过身,朝屋里走去。
路昭鼻子一酸,啪嗒啪嗒掉了眼泪。
方先生好像从来都不会挽留他。
冬夜的冷风中,路昭默默擦了擦脸上的泪,转过身慢慢走远了。
这一段温馨快乐的日子终于结束,路昭回到了平淡普通的大学生活。
由于方先生付钱大方,常常给他补贴,又涨了两回工资,再加上路昭经常接孙教授给他介绍的翻译活计,打工近两年以来他已经攒下了三四千块钱,这可是不小的一笔钱了,在他偷偷告诉宋悦后,宋悦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嘘,不要到处说啦。这些钱还得读两年书呢。”路昭把存折放好。
“你傻啊,把钱放在银行里吃利息,不如去买套房子。”宋悦拧了他一把,“反正你现在住寝室,用不上房子,你就可以把房子出租,挣租金呀!租金比你的存款利息高多了!”
路昭愣了愣,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个路子。
在首都立足,有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买一套房子,把母亲接过来一起住,这是他的梦想。
他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小声说:“买房子,有什么要求吗?”
宋悦对这个还算了解:“十八岁就可以买房了,要带着你的户口本、身份证。我刚来上大学那年,家里就给我买了套院子,花了五万块钱。”
路昭被这个天价吓了一大跳:“五万?!”
宋悦打了他一下:“大惊小怪干嘛,那是一套院子呀,你又不买这么大。”
路昭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我哥说,照着现在的经济发展势头,未来几年房价肯定会涨的。”宋悦说,“你现在买,绝对不会亏,我让我哥帮你看看。”
路昭本来没有下定决心,听他这么说,也只好答应,又小声补充:“可是我的钱可能不够,你让你哥哥帮我留意一下小房子就行了。”
宋悦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他是个十足的行动派,过了没两天,就给路昭带来了好消息。
“一共有三个比较合适的房子,”他拿着路昭送的钢笔,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第一个呢,是在市区二环边上的老房子,那一片原来在帝国时期都是贫民区,所以都是楼房,因为要住很多人,房子也都很小,好在是独门独院。”
他给路昭大概画了一下这个房子的结构:“进门是个七八平米的院子,厨房就砌在院子里,然后就是三层高的小楼,小楼每层三十平米。”
路昭跟他凑在一块儿:“那这栋楼也不小了。”
在老家,他们一家四口挤在母亲单位分配的宿舍里面,整个宿舍都不到三十平,还做出了卧室、客厅、厨房和卫生间。
他和弟弟路庭,就住在客厅隔出来的小隔间里,上下铺,而父母住的主卧,也不过勉强摆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而已。
“但是,因为是楼房,没有土炕,过冬得用电暖器或者炉子。”宋悦抓抓脑袋,“而且这个房子太老了,里面的家具、门窗、管道,几乎都不行了。如果要住人,得重新翻修。”
路昭:“……”
宋悦掰着手指:“厨房得把烧柴火的土灶拆了装新灶,厕所要重装管道、做防水、装热水器,屋里的门窗家具重装……”
路昭打断了他:“这个房子多少钱呢?”
宋悦:“三千六。”
路昭狠狠肉痛了一下。
宋悦还补充说:“这是因为它太老了,必须要翻修,重新装厨房和厕所、重新买家具,才便宜卖的。”
路昭摆摆手:“下一个。”
宋悦只能换了一张草稿纸:“第二个呢,在新城区,位置比较偏,坐公交车进市区大概要两个小时。但房子是去年才盖好的,一栋楼十五层,这一套在三楼,一百二十平,三千块。这个是新房,样样都有啦,直接住就行。”
“第三个的位置在前两个中间,离市区不远不近,是一个老小区的套房,六十平,有独立卫生间,可以自己改造煤气灶和热水器。”
路昭一听就心动了,连忙问:“这个多少钱?”
宋悦:“六千。”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要说一下:
因为方曜一开始招聘的标准是很高的,要大学生,要雄虫,所以付的薪水很高,别的工作绝对拿不了这么高的薪水。(主要原因还是方曜有钱)
所以阿昭在竞聘的时候,是真的有其他符合标准的雄虫来面试,因为薪水够高嘛。
阿昭能存下这么多钱,也多亏了这位大方的雇主,再加上自己开源节流啦。
他沮丧道:“没有别的房子了吗?”
“有当然是有,但要么是太偏僻附近连个公交车站都没有,要么是环境太差,要么是价格高太多了。”宋悦说,“我哥哥建议你买第一个。”
路昭说:“那是最旧最破的一个呀,也不算便宜。”
“可是它位置最好。”宋悦说,“在二环以内,去哪都方便。改造可以慢慢改,可位置是一买就不会变了呀。”
“可是你也说了,不改造没法住人,也就是租不出去。”路昭皱着脸。
“可是一旦改造好了,那个地方交通方便,很好租的。”宋悦仍在鼓动他,“我哥说买房子最重要是位置,要是你买个位置差的,虽然便宜,但辛辛苦苦的挣的钱没有发挥最大价值呀。”
“你看,你在这里投入三四千块钱,这个房子很快就能租出去,一层一层地租。二环附近三十平的房子,一个月租金大概是八到十块,你一个月就有二十四到三十块租金收入。”宋悦在草稿纸上算着。
“如果你买第二套,那个房子太大了,位置又不好,租金低,再加上大房子不好出租要降价,一个月估计是十五到二十块租金收入。”
“第三套么,太贵了,你买不起。”宋悦在草稿纸上把方案三打了个叉。
路昭好歹也是经济学专业的学生,这样的方案一和方案二,早在经济决策题里做过不少了。他沉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又问:“第一个房子,改造下来要多少钱?”
宋悦抓抓脑袋:“这个我也不知道。得去市场上问问材料的价格,如果你要请工人,就还得问人工费的行情。”
路昭当然不会请工人来做。砌灶、重新粉刷墙壁、重装门窗、重新打制家具,这在老家几乎算得上雌虫的必备技能,他以前都做过。只是改造厕所、做防水得请经验丰富的老工人。
他在心里默默打算着,宋悦便在旁边说:“要不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两个房子,我哥把具体地址和屋主的联络方式都给我了。”
路昭当即点头:“还要去市场问问材料价格。如果改造的花费可以接受,我就买第一套,自己改造。”
宋悦成功说服他,登时高兴了:“有眼光!有魄力!”
他捏捏路昭的脸蛋:“我就喜欢你这种听劝的人。”
到了周末,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出门,坐上公交车,去看房子。
首都的公交车都是晚上八点就停运,为防看房太晚赶不上车,他们先去看郊区那套房子。
宋悦难得在早上七点钟就爬起床,吃完早饭和路昭一块儿坐上公交车,在摇摇晃晃的车上睡了一路。等被路昭摇醒时,时间已将近十点。
“到了?”他伸个懒腰,跟着路昭下车,一看,四周倒是干净整洁,马路宽阔,路边井井有条地规划着建筑——但是路上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
路昭和宋悦面面相觑。
宋悦从兜里掏出写着地址的纸条,念着:“在大观路站下车,旁边就是大观路的路牌,顺着大观路往北走一百米,就能看到怡景小区的大门。”
两人按照纸条上说的走,不过几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这个小区不像方先生那里,门口有岗亭有警卫员,这里的大门就是个出入口,连铁门都不带的,随便什么人都能进。
路昭和宋悦一块儿走进去,小区里也没什么人,空荡荡的,令人无端地觉得害怕。
等找到地址上说的那一栋,两人一块儿爬上三楼,敲敲302室的门。
不一会儿,屋门打开了,是一名年轻雄虫。
他看见面前两位年轻漂亮的雌虫,不禁愣了愣:“你们就是昨天联系我,要来看房的人吗?”
路昭连忙点点头。
雄虫抓抓脑袋:“进来吧。”
路昭和宋悦走进屋里,这才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地面是水磨石地板,墙面简单粉刷,屋里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只有扫把和簸箕扔在一边。
“我也是今早才过来,刚刚在搞卫生呢。”雄虫说着,走过去把扫把簸箕捡起来,放到墙边。
“这屋子没住过人吗?”宋悦说。
“本来是我爸妈买给我的婚房。”雄虫说,“但是我今年结婚之后就碰上工作调整,去市中心上班了,单位里分配了一套宿舍。”
“我爱人觉得这里交通不太方便,不如先住着单位的宿舍,把这套房子卖掉,在市区买一套。”
他带着路昭和宋悦参观整个屋子,给他们介绍:“这个房子,证上的面积是一百一十九平,实际上有一百三十五平,很宽敞。”
“这个片区是海州的大老板投资建的,据说政府要发展新城区,把这里作为新城区的中心,所以附近也规划了学校、医院、商场、农贸市场。以后那些知名大学都会在这附近新建校区,地都批下来了。”
宋悦开口:“可是我看附近没什么人啊,真有学校、医院和商场吗?”
雄虫顿了顿,有些尴尬:“这是规划嘛,现在先把住宅建好,有人住了,其他设施才会跟上来。”
宋悦说:“所以,就是现在还没有学校、医院和商场咯。”
雄虫抓抓脑袋:“农贸市场已经建好了,很大呢,买菜很方便,附近也有几个饭馆。商场据说已经动工了。”
路昭在屋里转了几遍。说实话,这套房子虽然空荡,但空间规划真是不错,有四个房间,两个独卫,每间屋子都大气敞亮,客厅十分宽敞,餐厅和厨房也设计合理。
果然,不愧是海州的大老板投资建造的住宅。
比起他老家四口人挤着的那个小屋子,这里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而且这套房子是三套中价格最低的,除了位置不好交通不方便,几乎没有缺点。
路昭的心又有些动摇了。
要是买下这套房子,他几乎都能想象以后把母亲接过来住的场景。
宋悦又在旁边问了雄虫几个问题,两个人把房子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把屋里的细节都记下来,这才离开。
走出小区后,他们没有马上到公交车站坐车,而是把附近逛了一遍。
正如雄虫所说,附近不远处就有农贸市场,规模还不小,不少小货车在这儿进货。市场外面开着几家小饭馆,再往远走,就是仍在动工修建的一大片荒地。
“房子里面倒是不错,就是这附近也太冷清了。”宋悦说,“我看附近也没什么单位,估计不会有人租这里的房子吧。”
路昭说:“可是那套房子真不错,又新又大气,价格也不算高。”
宋悦瞥了他一眼:“你觉得这个好?”
路昭点点头。
宋悦抱着双臂:“先别这么快下结论嘛,我们先吃个饭,回市里再看看那个老房子。”
路昭心中的天平其实已经偏向了这个新房子,但还是听从建议,两个人先去小饭馆吃了午饭,再回到来时下车的公交车站,准备坐车回去。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近一个半小时。
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里的交通是真的很不方便,附近就这一个公交车站,车站只有一班车经过,而且两个小时才发一趟车。
想想也正常,这附近的人少,公交车也得紧着坐车需求大的地方安排。
“怪不得那个雄虫和他媳妇要把这套房子卖掉。”宋悦爬上好不容易等来的公交车,买了车票,找了个后排座位坐下,“在这儿住,要是上班的时候错过一趟车,那就得迟到小半天啊,一个上午的活都不用干了。”
他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两点了,等咱们回到市里,就四点了。来这儿也没干什么,光耗在坐车等车上了。”
闻言,路昭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坐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回到市里,换了一班车,往那栋老房子去。
这栋老房子交通倒十分方便,就在他们学校东南方向七八公里,坐了半小时公交车就到了。
老房子的屋主是个中年雄虫,带他们走进老胡同,把这儿的位置和交通夸得天花乱坠。
“我这儿虽说房子是破了点,但是在市区,出门一脚什么都有,去哪儿都方便,这个价格啊,你在附近都找不到第二家了。”雄虫说着,推开小院破旧的木门,“要不是最近急需用钱,我也不会出这个价格急着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