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装满规规整整的六寸照片,一面四张,上面的照片全属于一位漂亮女人。只是拍照水平有待提高,经常出现模糊的幻影与奇怪的角度。
另一本便截然不同了。
照片根据风格大小不一,排版有致,时不时还有贴纸、饰品点缀。构图精妙的照片里却属于一位儒雅男人。
“这个是我爷爷奶奶夹在旧书里留下的。另两个,是我父母的遗物。”
宋疏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小小昂头,见他笑望来问:“你认为他们之间拥有爱情吗?”
“当然。”小小点脑袋。
“为什么?”
少女支支吾吾又说不出来了。
宋疏轻笑,伸手指点在旧纸那册:“我爷爷经常被训被嫌弃,有时候着急了,还会偷偷抹眼泪,说奶奶不爱自己。奶奶嫌他笨,也经常被气得捂胸口。”
“摄影是妈妈的爱好,可只能拍别人,拍不好自己。她就想了个法子,先给爸爸做了一本相册,要求他回赠。后来嫌弃拍的太烂,还给他强制报了摄影班。自那之后,一周七天,爸爸工作忙六天半,剩下半天还要四处跑学拍照,天分差,成果依然被嫌弃。”
“他们都是自由恋爱的夫妻。但在没看见这些以前,我偶尔会以为爱情是任由时间消磨成亲情与责任的东西。”
小小快速眨巴眨巴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低头盯着三本收藏册看,仿佛上面会生花。
宋疏屈指敲在硬纸封面上,笑道:“今晚这两本故事也借给你读,不过不要熬太晚哦。”
天色已晚,洗漱整理好后,小小懵懵地抱着三本册子被带到二楼房间。嘱咐她反锁好门窗以后,宋疏与央酒也回了卧室。
他们没有立刻休息。
青年双臂撑着坐在床沿,还在思索侄孙女的爱情观问题:“我觉得,明天还是要带她去见见……”
“你先别想明天。”
央酒一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之压向后方。
乌黑的后脑撞到柔软的床铺,上下颠了几下,随洁白发丝自上天垂落,一点点堆积在他的脸侧。宋疏来不及反应,唇便被人堵住。
“唔唔——”
妖乌瞳闭合,正动情,脸被一巴掌糊住望后上方一推,他脖子昂起勾勒出喉结的弧度。
“你别乱来。”
“我如何乱来了?”
妖可是正经的男男朋友关系,十分名正言顺的,哪有乱来这种说法?
感受到手中的脑袋欲继续压下来,宋疏另一只手也按上去:“不行,小小还在下面,不许乱来。”
“她听不见。”
“你怎么确定?”
“你小声一点就唔——”
宋疏恼羞成怒,把他的嘴巴狠狠捂死,甚至连呼吸的鼻子也没放过:“你闭嘴!”
最终央酒妥协,含泪老实躺好。
他手脚老实放在规定的三八线以外,男朋友碰都不许碰,简直不要太委屈,又开始学小白:“嘤嘤嘤,我的日子太苦了。这也吃不饱,那也吃不饱……”
宋疏冷漠地闭上眼睛:“关灯。”
房间的灯光瞬间熄灭,寂静的夜催人入眠。静待一会儿后,央酒小心试探,乌瞳警惕地盯着黑暗中青年的脸。
见没什么反应,他立刻全部挨过去,手脚并用揽住男朋友。这时宋疏恰好翻了个身,恰好钻进他的怀抱。
妖脸上露出得意而窃喜的神色。
看,还是想他抱着的。
酒后吐真言,睡后见真心。宋疏太爱他了,就是有些口是心非,除了宠着,妖实在没别的办法。
央酒喟叹,忍不住偷亲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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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天, 亮得越来越早。
六点钟,朝阳已经穿透玻璃与洁白窗帘,点亮整间卧室, 此处却仍沉浸在夜的寂静里,没有走出来。
“叮铃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打破平静, 鼓起的被褥一扭, 冒出一只纤细瘦小的手。它伸向床头柜,依靠本能滑动手机。
铃声灭了。
披头散发的女孩坐起身,两眼发懵。
她抿了抿经一夜而干涩的唇,呆滞了约一分钟,默默开始行动。
起床洗漱, 换衣裳,将房间恢复原样后, 小小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她刚出现在一楼,乌云盖雪立刻喵喵迎上来,与一只欢快的小白狗在她脚边绕圈圈。
小小抿唇微笑, 蹲下来摸摸它们。
“你们饿了吗?”
不知是否是真的听懂了,两只小动物竟咬住她的裤脚往前拖。她躲避着猫猫与小狗的身体,小心往前挪,紧接着就被带到一只白色饭盆旁。
小乌用脑袋拱了拱旁边的柜子。
拉开柜门, 赫然放着猫粮与狗粮。
小小轻笑, 给小乌倒了猫粮,对上小白期待的狗狗眼却犯了难:“你没有饭盆了。”
小白:“嘤嘤嘤——”
面对可怜巴巴的小狗呜咽, 小小顺着脊背抚摸雪白的毛发, 脑袋努力转动。片刻后, 她灵光一闪:“你在我的手里吃吧!”
小白:“嗷呜——”
早上温暖的阳光里, 猫优雅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侧旁的小白狗却将脑袋全埋进一双瘦小的手中,圆眼圆脸的女孩被逗得咯咯直笑。
“最后一颗,好乖好乖。”
饱餐一顿,猫与狗各自趴在自己的垫子上一动不动,懒洋洋晒太阳。
钟表走到六点半,楼上还没有任何起床的动静。小小无事可做,就搬着凳子坐到屋檐底,捧着脸发呆。
近五月,天气已经热烈起来。
院子大半藏匿在老槐树的阴影里,还算凉爽舒适。穹顶之上,洁白的花串儿迎风摇晃,漂亮得了不得。
四周静悄悄,只有树叶与蝉鸣。
她视线向下,看见地面落了些许树叶与蔫掉的小花。
想了想,起身去寻扫帚。
走动间,耳边突然传来三轮车出门的响动,紧接着是熟悉的交谈声。
“水是不是忘带了。”
“哎呀,瞧我这记性。”
小小微怔,不禁挪步到门口,将眼睛放到门缝。
马路对面,宋老三坐在电动三轮的驾驶座上往家里瞅,视线方向王铃正急忙往家里赶。
他闷声道:“你别着急。”
王铃显然没听进去,只十几秒就攥着粉色小包风风火火跑出来,挥手催促。
“快走快走,马上收到咱们家了。”
“没那么快,别急。”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不等的,错过了再让他拐回来,要欠人情了……”
女人手脚麻利地锁门,坐上三轮车,一阵轰隆声里消失在视野模糊处。
肯定是去忙农务。
小小琢磨时,脑袋里难免又想到爱情一事。浪漫,美好,承诺,这些与自家的生活有什么关联?
“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小小吓了一跳,回头便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睛。
“央酒叔公。”
白发男人立于青砖门楼之下,好奇地凑上来。人类女孩的动作刚好腾出位置,他立刻歪头上前。
门缝里换上一只乌黑眼瞳。
它灵活地左转右转,门外空荡荡一片,啥也没看见。
小小在旁询问:“叔公呢?”
“还在睡。”
央酒失望地收回脑袋,顺便捂住嘴巴悄悄道:“他这个人类很赖皮,睡不好就要冤枉别人,我吃了好多次苦,咱们都别打扰他。”
他说话的用词一向特别,小小被逗笑,重重点头答应。
起床的队伍有了央酒加入,院子竟突然活了起来。
晨风渐小,阳光热烈,吃饱喝足懒洋洋躺着的猫和狗忽而来了精神,衔着玩具到院子里撒欢。
白发男人则将躺椅搬到太阳底下,闭眸仰躺上去,手里拿着昨晚坑来的酒抵着唇,向上一扬。
“咕嘟咕嘟——”
小小看了一圈,继续去扫院子。
“爱情这个东西,还是要问专家。”
身后突然响起这句话,小小立刻昂起脑袋,举起扫把噔噔噔跑到躺椅面前:“央酒叔公专家,你觉得呢?”
叔公太含蓄,那三本收藏册昨晚看得实在懵懵懂懂。靠自己把这窍开了,对她来说还是太难。
“咕嘟咕嘟——啊!”
一瓶啤酒干完,央酒满意地眯起亮晶晶的眼睛。两条眼缝里,乌瞳转动,定格在人类少女渴望答案的脸上。
妖咳了两声,把酒瓶递给她。
小小乖巧接过,放到房间的酒箱后跑回他面前。
望着她空荡荡的手,央酒不悦:“酒呢?”
“没拿。”
面对谴责的眼神,小小低下脑袋,纠结地搅动手指:“叔公昨天不让你喝酒。”
“昨天是今天吗?今天是新的一天,当然有新的酒喝。”
妖挥手指向房间,拿捏住人类小姑娘的命脉,沉声问:“你还想不想知道了?”
半分钟后。
“咕嘟咕嘟——咕嘟——啊!”
一瓶又空了,白发男人似乎才稍稍满足。他惬意地晃着脚,慢悠悠开了尊口:“爱情呐——”
小小瞬间支起耳朵。
“就是喜欢他。”
等了会儿,少女满脑袋问号,不可置信:“没、没了?”
央酒理所当然嗯了一声,起身朝楼里走。猫与狗看见,丢下玩具紧随其后。
小小连忙转身跟上:“真的没了?”
央酒弯腰摆弄箱子里的酒,琢磨着将两只空瓶藏进边角,再压下纸盖遮住。
眼睛看不见了,他满意点头。
“爱就是喜欢,喜欢就是爱,心脏扑通扑通跳。你这个人类,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要占用宋疏的时间教。”
“真笨。”
妖丢下两个字,晃悠上楼了。
人类少女盯着掩耳盗铃的酒箱子,两眼发懵——
是她有问题吗?
也是,小雅她们就都懂,叔公也懂,央酒叔公还是懂,只有自己死活想不明白。
是她有问题啊,该怎么办呢?
不论人类怎么办,全和妖无关了。感应到了某件事,他加速跑上楼,欢快地推开房门:“醒啦?”
宋疏正按着肩膀,皱眉头。
刚刚又做了噩梦,浑身酸痛,精神很差。他不由得用怀疑的眼光望向妖:“你不会半夜——”
“你看!”
妖指着他,边靠近边控诉:“你自己睡不好,又来冤枉我,这次不行,这次一定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我大妖大量,亲一下就可以。”
说着,央酒弯下腰,眼眸锃亮地将脸凑过去。他刚努起嘴巴,面前青年突然捏住鼻子,近处根根分明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一大早就偷喝酒。”
央酒惊奇地睁大眼睛:“你是小狗鼻子吗?”
“这么大的味道往上凑,谁能闻不到?”
“树就闻不到。你去林子里问任何一棵树,都闻不到。”
槐树妖可谓理直气壮。
作为一名人类,宋疏不与植物争辩。他偏头躲开妖,从另一边下床,去衣柜找衣裳。
感受着空气里躁动的温度,他选了件宽松的棉质衬衫。刚拆开纽扣,后方央酒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确定吗?”
宋疏回眸:“确定什么?”
妖趴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一双乌瞳笑眯眯地扫过青年的颈侧。
宋疏瞬间僵住。
小小坐在屋檐底,捧着脸还在纠结央酒的话。听见脚步声,她勉强回神去看。
自书店的海棠压花玻璃门里,低头走出一位漂亮青年。他身穿一件珠白高领衫,由阴影踏进阳光,脸色逐渐镀上一层圣洁光彩。
宋疏弯眸:“早上好。”
小小捏着扫帚往他身后瞧了瞧:“央酒叔公呢?”
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后,她竟在叔公温柔的眼睛里看见了凶光。再眨眨眼睛,好像全是错觉。
“别管他。”
宋疏冷冷带过某只妖,坐到她身旁:“昨天的册子看得怎么样了?”
此刻宛如在课堂突然被抽查,去黑板上做最难的一道题。小小抱着双膝,大眼睛眨呀眨:“应、应该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多少?”
“央酒叔公早上给了我一些指点。”
一大早偷偷起来喝酒,还顺便指点别人?宋疏顿觉不靠谱,追问:“他说什么?”
“爱就是喜欢,喜欢就是爱,心脏扑通扑通跳。”
话音落下,院子又静默地只有树枝摇晃声。
小小试探:“叔公?”
宋疏按住跳动的太阳穴,嘱咐自家侄孙女:“这种问题以后不要问央酒,算了,等会儿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伴随着天气变热,冬小麦也成熟了。
在一切欣欣向荣的新绿之间,田野里成片金黄,长长的毛刺昂首迎着阳光,向全世界昭告自己的成熟。
联合收割机这种机器资源有限,需要以村为单位集体租用。今天轮到青城镇的麦地里,一大早整个田野都是收割机的轰鸣。
地块相邻的同乡,都会上前帮忙收粮,忙得不亦乐乎。
此刻的路顶,三个闲人格格不入。
他们鬼鬼祟祟藏在灌木丛间,偷偷望某块低头望。那里的树荫底下,宋老三和王铃正在整理装粮食的口袋,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们的交谈。
“看起来,还要一会儿才到我们。”
“电话那边不是说急急急嘛,催得饭都没吃,谁知道是这样,饿了就多喝点水吧。”
宋老三带着草帽,露出的深色嘴唇难得抿出笑意。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女人面前。
“你看这是什么?”
透明塑料袋裹着一块绿色糕点,王铃惊讶:“什么时候拿的?”
“走的时候顺手。”
袋子里只剩一只绿豆糕,一人一半,他们坐在高隆起的土地,就着水吃起早餐。
蓝天白云,田野空旷宜人。
远方金色麦田摇晃,偶尔有只小雀低空掠过。
王铃吃下最后一口糕点,眺望着远方忽然叹了一口气,宋老三转头去看。
“还是饿?”
女人摇头:“有些感慨。”
“咱们结婚有二十一个年头喽,那时候,谁能想到有现在的日子?田里有粮,回身有家,闺女能上好学校,那么大个果园都是咱们的。连你总念叨的小松鼠都从外面回家来,不用担心他一个人。”
王铃用肩膀抵了下男人的肩:“哎,谁还有咱们幸福?”
宋老三也难得没有矫正她的称呼。
“是。”
树影的风里,女人偏着的脸颊晕着两坨红,皮肤虽不如何好,却气色极佳,眼睛里的光感染人心。
与他并列而坐的男人只有一个背影,虽不挺拔伟岸,却沉稳坚定。
后方偷听的小角落,宋疏与小小对视一眼,都在双方眼中看见对这段谈话的讶然。
“叔公。”
“嗯?”
“我还是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小小视线默默挪到前方的两道背影上,轻轻道:“但我知道幸福是什么了,我不该纠结爸爸妈妈的爱情这种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
宋疏无奈摇摇头,笑着解释道:“其实我就是想说——爱情,有轰轰烈烈,也有温馨日常,有昂贵也有贫穷,它不是一个被各种条条框框规范定性的东西,更非高不可攀、贵不可得。”
“就像……就像幸福,你感受到的属于你的幸福,我感受到的是属于我的幸福,各式各样。”
“爱情,本质就是一种情感。”
央酒探头进来插话,宣传自己的理论:“爱情就是喜欢,心脏扑通扑通跳。”
宋疏瞥他一眼。
妖闭嘴,默默缩回去。
“爸爸妈妈!”
小小大喊一声,从旁边踩出的小道跑下去。本以为在学校的女儿突然出现,夫妻俩惊喜又奇怪。
“你怎么在这儿呀?”
在小小思考如何回答的时候,宋疏从后面跟上来:“刚巧去县城,也正想请小小帮我个忙,就把她带回来了。”
“那忙好了吗?”
两人一齐笑着点头。
这会儿的功夫,联合收割机已经收完了隔壁。司机师傅挥手招呼一声,向前拐进宋老三的地。
五个人站在地头一起等待。
生活没有轰轰烈烈。
但青城镇有轰轰隆隆,收割机在田里勇往直前,麦秆在前滚刀的切割下翻飞在空中。
收割好以后,需先在出粮口底下铺上一片塑料膜。撑开准备好的口袋,开关一开,金黄的小麦倾巢而出。
收拾装车,这场收获便进入尾声了。
时间刚刚九点钟,赶回家还能吃上一顿早午饭。王铃琢磨着,朝还在地里的人挥手大喊:“溜达啥呢,赶紧回家吃饭了。”
宋老三远远应声。
今天大概很高兴,他脸上一直带着笑。中年男人沿着排水沟走回来,手里不知何时捏着三朵蓝色喇叭花,闷声开始给大家分。
老婆一朵,女儿一朵,小叔一朵。
白发男人期待抬眸。
宋老三摊开沾着泥土的粗糙手掌,不好意思道:“没了。”
央酒皱起脸。
他偏开脑袋,此地无银三佰两:“我才不想要。”
王铃好笑,安慰他道:“回家,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可乐鸡翅、炖牛腩、拔丝地瓜!”
妖的脸上重新扬起笑容。
好像很久没来蹭饭了,这一顿吃得特别香。饭后都撑着肚皮坐在沙发里,一个个懒洋洋的。
宋疏勉强坐起来,询问:“小麦收完是不是就能空下来了?”
王铃摆摆手。
“收完明天就耕地,种玉米。家里只留一亩地,再有个两三天吧,后面就能歇歇了。”
这么算,周四的飞机应该赶得上。
宋疏了然地点点头,看向隔壁的小小。他拿出手机,低头发消息。
「你送,还是我送?」
小小盯着这行字,咬住下唇,踌躇着按下回复:「我来吧。」
宋疏弯眸微笑。
他拉起还在闷头清盘的某只槐树妖,向一家人告别。小小回头,发现两张机票躺在沙发角。
女孩挪过去,握住它。
“小小,你收拾收拾,下午该回学校了,正好把我给你买的新衣裳带上,还有小风扇,夏天快到了,肯定热。”
“爸爸妈妈……”
“怎么啦?”
“我、我想送你们一个礼物。”
小小背着手走过去,在夫妻二人好奇的视线中将机票递出去:“你们一直都待在家里,除了干活还是干活,从来没有开开心心地玩过。周五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你们去玩吧。”
看清上面的字,王铃下意识推拒:“我们不累。”
“妈妈,不要拒绝我。”
女儿忽然泪眼朦胧起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担忧问:“那你怎么办?”
“我已经长大了。”
小小弯起眼睛,将他们的手握住:“你们不用担心我,不要怕花钱,更不要因为我没去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很年轻,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去看世界。”
“请用我这张启程票,飞出去吧,何时回家由你们定。”
飞出去吧,偶尔离开一辈子的家,看一看美妙的世界。离开拴住你们的孩子,将时间归还给自己。
这就是小小礼物的初衷。
自王玲家中出来,宋疏脚步飞快往家走,妖从后面赶上来,一把拉住他:“怎么还生气,不就是轻轻亲了几口嘛,男朋友亲几口不是很正常?”
宋疏回身面对他,眉头皱起。
“轻轻?”
“没忍住稍稍嘬了几下。”
“就这些了?”
央酒拨弄青年的衣领,乌瞳忍不住弯起:“印在你身上像花一样,好看,消了多可惜。”
最听话他的妖,说消就消,绝对服从……都是屁话。
他早就认清这妖只有一张嘴罢了!
宋疏冷呵一声,甩开妖转身,刚一抬头,与自家门口的一男一女六目相对。
祁蘅表情还好,似乎有些失落。
另一位陌生女人夸张地捂住嘴巴,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
“哇哦~好刺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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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棚里, 四人端坐。
祁蘅端着红茶抿一口,沉重点头:“之前就猜得到,只是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快, 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的。”
宋疏懵了一瞬。
央酒反应快,一巴掌拍在桌面:“你有什么机会!”
在妖扑上去扯头花以前, 宋疏按住他, 对猝不及防的告白郑重说了一声抱歉。
祁蘅垂眸,露出失落神色。
于他来说,宋疏是难得能感到亲切的人。虽未继承母亲那双可以看见鬼怪的眼睛,但由于过分敏感,还是形成了孤僻古怪的个性。
他自小便能敏锐地感知恶意。
一个五岁的孩子想踩死所有猫, 一位母亲想掐死哭嚎的孩子,男人因不如意打压妻子, 最受人追捧的同学也最受人妒恨……
只需要一眼,恶意那样清清楚楚。
祁蘅厌恶世人,却喜爱观察人类。
他总拒绝与他人交流, 独自寂静地站在一旁,用一双清棱棱的眼睛漠然地看。注意到的人们常常被吓一跳,拍着过速的胸脯,露出厌恶或畏惧的表情。
他的母亲总对此感到困扰。
“黑暗总伴随着光明, 这个世界不止一面。在你这双干净的眼睛没看到是角落里, 有更多的人收养流浪猫,为自己的孩子拼尽全力, 一生相濡以沫, 认真敬佩着自己的偶像。”
“小蘅, 用另一双眼睛去看吧, 这个黑暗的世界其实从来不缺乏美好。”
母亲想尽一切办法劝导他向善, 帮他交朋友,带他出去玩,努力让他开心起来。
在这样精心的呵护中,祁蘅意识到母爱。他逐渐顺从母亲,压抑自己的悲观与冷漠,搜肠刮肚,寻找身体中少得可怜的感性。
可她一死,一切又重新洗牌。
十五岁的少年被送到亲戚家,被责备、被排挤、被孤立。被压抑的负面因子彻底失控,祁蘅逃回家中彻底斩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看,这世界与他想象中没什么不同。
只是母亲格外天真罢了。
祁蘅没有手机,也从不与人联系,除了维持生命的吃喝拉撒,只做三件事。
怀念母亲。
坐在陌生街头观察熙熙攘攘的人。
在网络目睹因匿名而彻底释放的人性之恶。
一年又一年。
祁蘅在黑暗里游走着。
直到某天,一名青年微笑的面庞偶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那是与母亲相似的气息。
坐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祁蘅脑袋一片空白,几乎依靠本能地寻找到他的直播间。
那天青年恰好在分享一本名为《带上她的眼睛》的书,镜头里阳光明媚,是喷涌着生机的春日之景,耳边播放着泉水般清列的声音:
“如果你肩负着地心般炙热的现实,实在无法看见这样的风景,告诉我,到时我很乐意借你一双眼睛。”
祁蘅怔怔望着屏幕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明亮清透,同波光粼粼的春水一样温柔。
宋疏,他叫宋疏。
他那儿的世界,好像很美好。
得知青年喜爱读书,祁蘅看向近期写的文字,从来没有分享意愿的心突然改变——想拿给他看。
匆匆整理,即刻启程。
宋疏会如何读自己的书,又会如何评价呢?伴随一路这样的思考,祁蘅在那间书店里,终于见到了青年。
他很好。声音好听,笑容明朗,周身气息同春日一般温柔。
首次见面宋疏就愿意请他吃饭团,答应读他的书,还允许他留在书店。甚至如他所感,宋疏果然与他的母亲一样可以看见某些禁忌之物。
祁蘅其实并不确定那是否是喜欢。
他乐意待在此处,也喜欢与青年相处,只要那样的笑容可以保持,甚至白发妖的存在都是无所谓的。
可是——
祁蘅捏着茶杯,沉静望向对面。
白发男人握着宋疏的手,一双眯起的乌瞳同样冷冷看过来。
——这妖看起来并不可靠。
一旁,宋疏并未发现两人间的腥风血雨,此刻他已经将目光放到旁边的陌生女人身上。
众所周知,周末书店是不开门的。
祁蘅出现是因为他后来答允周末也可以过来看书,但这位……
“请问这位女士,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这里很灵验,所以我来寻找爱、爱情……”看着面前三位男同,女人回答的声音逐渐变小。
两人同时沉默,面面相觑。
宋疏目露复杂,头痛的按住太阳穴。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都想寻找爱情。
听到某个关键词,陷入目光激战的槐树妖突然回神,他倾身凑过来,十分认真道:“爱情就是喜欢,心脏扑通扑通跳。”
宋疏:“……他说的对。”
女人摇摇脑袋,双手捧着皱成一团的脸:“与其说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不如说我根本找不到爱情。”
“没有喜欢的人?”
女人摇头否认。
不待她开口,对面的祁蘅默默开口:“不相信。”
李听白两手一拍:“对!”
爱情固然美妙,她亦心驰神往。
但美妙只在故事中。
现实生活只有苟且与不完美,各种爱情陷阱不计其数,那些纯真、崇高、坚决的爱情碰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她,最擅长的就是倒霉。
历经二十八年母单生涯,李听白已然成为了著名的恋爱脑反义词。得闺蜜一句评价:心如止水、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