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离星舰团的都要远点,格蒂为了郁斐得罪监察处的长官,那几位的身价被公主抄了个干净,咬牙切齿地找君主说格蒂滥用私权。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谁知道郁斐失踪的时日经历了什么。
说话那人似乎有内部消息,也可能是监察处根本没有保密情报,任由消息泄露。总之,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好像已经知道真相——如果被虫父虫母带走的人一部分被吃掉,另一部分则做为孵化容器,那凭什么郁斐还能活着?他的话有漏洞,但是宪兵团竟然把他放出来了。格蒂的行为迟早会酿下大错,星舰团无条件信任回归的指挥官也是蠢得无可救药。
两小时后,伊塔洛斯从治疗舱中起身。
路边随处可见抓紧时间休息的舰员,几十艘星舰停在周围,浩浩荡荡气势惊人。后勤人员正在对星舰进行检修与补给,人群来来往往,比虫族还要拥挤。
巡逻舰仍在天空搜寻克鲁格的存在,先前被剩下的敌方悉数被剿灭,或逃走。偶有几只徘徊远处,好让他们知道克鲁格也在注视一切,战役不会那么快结束。
又等了许久,支配者才回来找他。
开口第一句便是满满诧异:“他们竟然没谈到你的非常人行为。”
伊塔洛斯笑:“哦?”
“那你以为呢。”郁封话音出现倦色,一场无关他的会议似乎把他耗得精疲力竭,他落座现场唯一的椅子,“哪个正常人在星舰坠毁后还活着跟克鲁格作战,即便你瞒过了人类,但你没法瞒过世界意识。”
“它没有驱逐你真是奇怪。”事实上世界分类非常复杂,有的存在就算两个伊塔洛斯混进去大闹都没什么问题,而有的不按照事情发展就会遭到抹杀驱逐。郁封靠从前的经验大致判断,要说完全确认,他也说不准。
不过从各种方面来说,眼前的世界意识应该不会允许有太超出范围的力量体存在。
伊塔洛斯正等支配者给他解释。
只听郁封喃喃道:“难道是因为克鲁格和塞梅兹的合理出现?”他深深看了眼伊塔洛斯,好像也只有这种说法合理。
不管怎么说这算好事。起码除了伊塔洛斯他自己也能放开手脚。
话又说回来,谈到世界意识,两人想起来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系统。
他们唤出系统,确认了这东西现在仍然半死不活。
总有种要出大问题的错觉。
“真是忧愁,”伊塔洛斯不忘火上浇油,“但愿它能在结束后安全将我们送回去,而不是再继续前往下一个世界。”
郁封不满啧声。
艺术神殿刚刚换了主人,林含余来到永夜之所的时间还没他的一半多,不像墨涅有强大的力量与经验。这位神殿新主人能在短时间内使重要基础设施平稳运行就不错了,完全掌控神殿还需要时间。
郁封觉得墨涅选的人不至于太废物。
空气诡异安静下来,只听到一墙之隔的嘈杂。每个舰队都忙到脚不沾地,指挥官们更是,所以没人来打扰他们两个。
短暂沉默后,郁封问:“团长做了五个正式方案,十个预备方案。你想听听吗?”
看来支配者昏昏欲睡的原因找到了。
伊塔洛斯坐在治疗舱上反问:“你不如告诉我你想要躺进来休息吗?说不定克鲁格就要出现了哦。”
“……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他们的想法,你完全不想跟人类合作吗?哪怕让他们当诱饵什么的。”郁封见他还是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话锋一转,“你被舰员检举了。但你不属于星舰团,他们拿你没办法。如果你还需要星舰,格蒂说右侧方数过去第七艘预备舰你能拿,但不会有人愿意在你手下服役。”
“那真是可惜,”伊塔洛斯说,“我明明救了他们呢。”
“怕是正合你意吧。”郁封完全不被他天使的外貌与言语蛊惑。
第七艘星舰没有名字,他们管它叫07。伊塔洛斯在第二阶段未有征兆开启前先一步进了星舰,他把所有通道关闭,防止不知趣的家伙走错路。然后开始等待。
他闭上眼,与他感官相连的游影正处于虚空,对着克鲁格撕咬。克鲁格没法集中力量回到它的巢穴,长久的骚扰令其烦躁疲倦。然后,后续赶到的虫族部下替它牵制游影,它才有了喘息之隙。
太空中,潜伏的虫族数量还在继续增加,比先前多出三倍的敌人缓缓聚集帝星周围。
如果它们进到帝星,目前范围内最高战力的星球,那么几乎可以下定论不会有任何生机留存。
07启动,短短几秒消失空中。这一幕被地面人瞧见,还没来得及汇报上级,就接到紧急就位的命令。
紧接着离开的是卡斯托尔,两艘星舰完全没有跟团队报告和协作的意思。
第二次交战开始。
塞格拉斯带着她所有的同僚簇拥在波拉克斯身旁。旁人不会明白他的想法,格蒂却十分清楚。波拉克斯要扰乱虫族的阵型,摧毁它们的防御,好让07找到机会攻击虫父。
虽然格蒂不知道裴鸣哪里来的胆子确保攻击起效,但她就是相信他们。
团长切换了第三方案。一部分战舰用于防御虫族的攻击,另一部分多方位寻找角度遏制虫族的行为——不管它们想做什么,别让它们得逞。
克鲁格此次交战做得滴水不漏,人类方比起主动者更显得被动,他们无法找到它的破绽。
虫族的行为很难被人类捕捉分析,即使他们可能意识到什么,即使阿诺德有预测会发生什么。可到了那刻还是忍无可忍痛骂一声它的打算简直歹毒。
虫父的打算完美没被任何人看破,因为伊塔洛斯相信支配者有能力对付虫类,所以他只奔着克鲁格,对方也十分镇定地指挥属下用计攻击或掩护它。一切太过正常,才是最为异常的点。
就在虫族拦住伊塔洛斯的那刻,支配者的存在又消失了,连带着克鲁格一起。所以它的跃迁不必亲自接触目标,只要任一子嗣接触就可以吗。
好手段,能藏到现在。
伊塔洛斯轻笑,失去目标让他心中发痒。
波拉克斯号停止动作,静默太空,看起来有点像悲痛过度失去战意。紧接着,人们最为担忧的情况出现了——虫族不顾耗损发疯般要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虫体撞击在星舰上,将他们淹没。那就像是场海浪,他们被卷入被颠簸,随后被浪涛无情拍入海底。
伊塔洛斯起身去到医疗区,他挑选了些紧急治疗用品。随后星舰内回荡着巨响,四周都被撞瘪。医疗区的顶部甚至插i入了某艘星舰的侧翼。它们被强行撞击到一起,重重落在地面。
伊塔洛斯正准备离开,那处破损便出现更大豁口,唐恩带人破壁而入,身后的舰员还在对扑来的虫族攻击。
见他第一眼,唐恩就甩给他武器和盾护装置,让他赶紧跟着出去。
他说,王城的穹顶被击破了,虫族已经进入,他们得乘坐舰体赶回去。
比起这个,伊塔洛斯明知故问,有没有看见郁长官。
唐恩脸色一变,难得正经与他交谈。他说刚才的袭击中好几艘星舰都失去反应,不只是郁斐,其中还包括格蒂与其余三位指挥官。
伊塔洛斯点点头,向他发出邀请:“你想不想跟我去找他们呢。”既像天使,又像恶魔。
唐恩看了他半晌,直到后面的人喊着再不出去路就要被堵死了。于是这位指挥官才决定请求支援。没有星舰,只有手中的武器,不怕死的人跟他到坐标点集合。
听起来放弃回到王城防守的决定过于难以置信,但相信对方能够去到他们一直无法找到的未知地方并且跟随更是匪夷所思。
伊塔洛斯跟他出了星舰,站在钢铁巨兽的表层,短暂等人的时间探究对方的决定:“你不管帝国的死活了?”
“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唐恩望向空中,对着掠过的虫类射击,“更何况,克鲁格不在这里。”
小型战舰就像海中的帆船,渺小而无力。
“我从昨天克鲁格出现的那刻起就察觉到异样。”唐恩神情复杂,每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你不是他,你是谁?”
终于决定问出口了吗。
伊塔洛斯转身,看着从小型战舰中跃下的支援者,满不在意:“你觉得虫父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郁斐也不是郁斐?”
“你真当凡躯能从那群野兽手中活下?”伊塔洛斯直言不讳嘲笑他天真。
唐恩脸色变得难看,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他分神感伤,他陷入沉默。
在踏入目标点时,周围昏暗下来,伴随着天地颠倒的眩晕,他们跌跌撞撞往前一摔,四周陡然安静下来。肃杀的风变成了冰冷铁壁,电光闪烁,
这是一艘星舰,正是格蒂的塞格拉斯。
在伊塔洛斯来到此处的一刻,他的力量已经散出遍布所有,法涅斯之力使它原本的空间力量无效。人们畅然所行,只是不知道这小小的时间差,他们要找的人还会不会留在原地。
这小队十几人稳了稳身形:“信号还可以用,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没有回应,但是他们的坐标都集中在一起没动,周围有虫族反应,他们应该藏起来了。”
“有几处反应出现在我们周围。”
唐恩:“小心点,我们尽量待在一起行动。”
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战士,用不着伊塔洛斯多说什么。
唐恩再抬头,伊塔洛斯已经不见了。只模模糊糊听到一句,找到人了自然就能回去。
支配者所处的位置在星舰另一侧,伊塔洛斯来到距离支配者最近的地点。
他出现时郁封便不在原地,伊塔洛斯能感知到那身影飞快移动,正向他奔来。到某个点时支配者停下,克鲁格的气息笼罩四处。
伊塔洛斯等了等,他头顶的墙壁便发出机械轰鸣,下一刻,出现断层的损毁。一二十米的上方坠下一个人影。
郁封挑眉,盯着他不慌不乱。
好像他知道会被接住。
好吧,伊塔洛斯肯定不会让他的支配者掉在地上,那多可怜。
他接住对方。
这场景似曾相识。但有太多不同。
伊塔洛斯打趣道:“你像长发公主吗?”
郁封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表情也生动:“那你像什么,是我的剑吗?”
伊塔洛斯无声地笑。
又见支配者严肃下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总不能栽第二次。”伊塔洛斯脚底的影子翻涌起来,彰显着它们的存在感。
他跃身离开原地,紧随而后的是克鲁格穿透五层星舰通道的触须。
伊塔洛斯本来想直接带人走,不过通道被克鲁格强行关闭,他的意图被打断了。在别人的地盘,总要吃点亏。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克鲁格一次又一次试图将支配者带回虫巢,不如就在这里结束,免得出去了又被拐回来。他道:“走不了,杀了它。”
克鲁格一只眼睛在巨洞上方凝视。下一刻,通道内震动,怪物特殊的气味越发浓烈。
郁封甩出一个护盾道具,但是道具被立即扯碎,黑色怪物挤满通道,后方许久不见的蠕虫黏黏糊糊地蠕动前行。
“还敢替我拦住他们吗?”
“为什么不敢?”
“如果在海面上吹起一阵风,你能保证那涟漪会在一段时间后消失,还是愈演愈烈形成狂风骤雨?一些改变只能潜移默化,一些事情只能暗中发生。”冠冕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下王座,对他说,“裴鸣,这不是人类之间的小打小闹,我不能让我的城民处于日日惊慌,夜夜噩梦中。我需要有合适的人帮我做事。”
没有人比裴鸣更合适。或许在当时有更比他出挑的人员,可事实看来,裴鸣的确适合扮演狼心狗肺的角色。不会被怀疑,也不会被看轻。
464年
裴鸣想,如果事情会变得糟糕,也就会有变好的可能。他去到宪兵团已经很多年了,缓和关系继续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容易被瞧出什么。更何况,那真的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他已经太久没见过他们了。
那几天恰好是补给日,身为负责人可以借着乱七八糟的名头外出护送物资。他安排好一切,带着一个周身无标识的盒子便出发。
算算时间和日程,他甚至可以跟卡斯托尔、跟郁斐一起回到帝星。就算不能,他也可以与他见上一面,总该不是对当年的承诺言而无信。
但他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前哨基地的求救讯息。跃迁点的人说,郁斐才带了人去,却已经联系不上了。裴鸣本来不相信,郁斐是什么人没人比他更了解,断了手脚还能从虫族口里活下来的耀眼双子星,除了他没人能担这份殊荣。
裴鸣想也不想赶往前哨基地。他不停联系对方——早在更早的时候,他们就将友人的消息设置为特殊提醒。裴鸣没删,他理所应当觉得另外三人也不会删,虽然关系看似糟糕,但他却有莫名且好笑的自信。
眼下裴鸣却祈祷郁斐早就将他的特殊提醒关闭,只是因为战况太胶着而难以分心回复。可事实总不如人愿。
等到他抵达,只看见一地的虫族蠢蠢欲动,本该停留在据点的基地与巡逻舰不翼而飞。
为什么每次总是阴差阳错让郁斐承担所有呢?裴鸣不想郁斐救他,也不想因为君主的召见而放弃跟郁斐的组队任务。他不去的话君主也能找到别人,可偏偏为什么他答应了,为什么他次次都不能赶上?
他这一辈子好像无法为对方做些弥补。
不过,总归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就是场景强差人意。
“你来做什么?”他靠门框而坐,觉得自己这幅样子真的很难看。他就是畏惧胆怯自私,没法像郁斐那样坦然接受所有。
“我们是至交好友。你一出现在波拉克斯,我的提醒就响了。”郁斐勉强笑了笑,没有提裴鸣怎么一个人从补给舰跑到巡逻舰的内舱。
裴鸣:“几年没说过话也是?”
郁斐扶着墙艰难蹲下,用仅剩的手抚去他脸上的血迹:“你认为时间和死亡可以切断我们的情谊吗?我不这样认为哦,裴鸣。”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好?
裴鸣心中疑问,身体冲动快过大脑,等他反应过来郁斐已经被他吻住。小心翼翼,如愿以偿。
裴鸣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就该这样又苦又涩,丑陋自私:“谁要跟你做挚友。”
早点说出来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
话音将将落下,一条触须便从通道深处缠住裴鸣。好像要弥补郁斐的救命之恩和自己带去的伤害,反正不管怎么做都带着他极端自私的心。裴鸣猛地推开郁斐,自己被拉回通道深处。可是通道顶部也爬满了虫,它们是从郁斐来的方向来的,留在原地的人怔怔抬头,一条尖锐的虫刺笔直落下。
已经分不清惨叫是从哪里传来。
塞梅兹巡视一遍它新拿下的领地,十分满意地在每处容器里留下虫卵。最后一枚,它放在了角落,没有容器,也没有看护。那枚卵身上的纹理大不相同,它比别的都小,色泽更危险。它被坚硬的鳞片密不透风包裹。
然后,塞梅兹发出某种鸣响,它的眼睛环视四周,环视时间的远方。
它的身边聚集了无数子嗣,下一刻,所有虫族再次来到沙漠。
郁封剧烈喘息,说起来他的体力在力量达到峰值后就不算太好,不过坚持到现在差不多就算结束。
眼前的空间破碎凌乱,虚无黑暗的裂缝如同一座大山沉沉压在克鲁格脊背。这只困扰他们的虫父被郁封分解成了一堆碎块,由于它本身的力量属性,所以它尚且存有一口气,融于空间中奄奄一息。
虫巢塌陷,力量枯竭的克鲁格不能维持他的领地,于是此处连接帝星的通道自然打开。
不用消耗二次力量就回到帝星,还算是个不错的回馈。
不过比起这个,另外一件事更让伊塔洛斯心情莫名。能跟支配者安全回到永夜之所的感觉让他心软。
他想亲吻他。
伊塔洛斯也这样做了,一个略带血腥味的吻落在对方唇上。
支配者就愣在原地,连这幅难以置信又疑惑的神情很讨人欢心。
伊塔洛斯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出于礼貌的微笑。
早在初见时他就见过他们的亲吻,他那时怎么想的?是有约束不伤害人类所以放过对方,还是不把冥冥中的提醒放在眼里?伊塔洛斯不觉得自己会被时间与命运困住,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原来有些事情真是注定的。”
郁封回过神:“什么?”
克鲁格鸣叫起来,它周身闪烁,斑斓的光顺着空间延伸。人们的欢呼在那刻惊变为惨叫。后赶来的虫族占领了所有人类据点。大地陷落,山崩地裂,属于异族的狂欢刚刚开始。
两人却没有动身前往拯救的意思。
“你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吗?”郁封站在那处破损的空间上,只有这里稳固得能让他们平静交谈,“早知道最后还是让虫族胜利就不浪费时间去做那些事了。”
“可一切经历下来,你不觉得这才是事情本来的发展吗?”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神,为什么要保佑他们。
伊塔洛斯握住长剑。
郁封皱眉,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但他没有,他就那样平静不解地凝视伊塔洛斯——你要做什么?
于伊塔洛斯,他举起剑刃,尖锐警报突然拉响。
在那疯狂而密不透风的警报中,艰难听见一个声音。
——惩罚世界开启。
终于写到这里啦!等我修文回来发小红包~
郁封想问,神都是这样吗?祂是,眼前之人也是。
伊塔洛斯长发纷飞,过往场景不断浮现,此刻温柔浅淡的笑意比哪一次都真实。可那又怎样,理性的冰凉才是祂们的本质。
祂看他……他看他……究竟是在看什么呢?
脚下稳稳踩住的空间随着世界崩塌而破碎,构成事物的力量不受控制地飞舞,在某个端点时湮灭。
伊塔洛斯靠近时,郁封就往下坠落了。
泛着寒光的长剑让他看不清对方。他自己没有意识到,坠下的瞬间,向伊塔洛斯伸去的手恰好抓住剑的前端,留下一抹血色。
像坠入一片空旷压抑的深海,不能听到任何。
无数碎片带着仅剩的光景从他身侧掠过,锋利、尖锐。留下一道又一道细小的伤口,但它们并不能真的给他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让他觉得脆弱无力。
又一个世界在他眼前奔向消亡了,郁封想。
虚无的力量将他围在中央,难以避免地认为自己也会跟它一样被解构。
毕竟,这不是第一次。
那这一次,又是以什么作为收场?
在一片形形色色的过往与现在间,伊塔洛斯再次抓住了他的手。
他被对方的力量带入怀中,等待他的不是长剑的尖刃,而是实实在在的拥抱
伊塔洛斯隔绝了残片燃烧滴落的火雨,抓住了仿佛一叶扁舟飘零摇摆的支配者。
世界在跳转。
比世界分解更令人胆寒的力量正在接管一切。
不过在那到来之前,他们要先途经一段并不怎么友好的路。
他揽住郁封,另一手护着对方的眼睛。在狂风骤雨般袭来的力量中安稳前行。
“真是脆弱的人类啊。”伊塔洛斯在他耳旁缓声道,“亲爱的,我听见你喊我了。”
往下的空间很遥远,周遭的一切变幻不停。始终存在的,是贯穿整条路途的死亡与惩戒。
【任务结算中,请稍后……】
【世界代号:以吻封缄(已崩塌)】
【世界强度:92%】
【本次世界参与者共计2人,通过2人】
【同强度世界任务完成率11%】
【同强度世界获得评分超越100%参与者,评级S+】
【IP48631→IP21710】
【奖励结算:力量强度增幅10%,星光X20000】
【以上,已录入荣誉档案】
听见他亲爱的支配者破碎的呼喊,伊塔洛斯难免心软了,他向来对心上人宽容迁就。虽然,他的确是想要令支配者永远消失,可是逃避爱意才是懦夫行为。
没有人会希望它更进一步。
伊塔洛斯不会逃避爱意,但他绝不可能接受。
【惩罚世界:】
【载入成功】
郁封陷入沉默。没有质问为什么进入惩罚世界,好像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合理的发展。这件事终于发生时,才算尘埃落定。
伊塔洛斯放下他后,便转身想要离开。
头也不回,没有任何想要跟他交流的打算。就在这很短的时间内,他似乎也失去了对话的欲i望。
像什么呢,心绪如同暗色的蝴蝶在他们之间环绕,飞得低沉。
“你要去哪儿?”身后之人问。
环顾四周,此时入夜,天光暗淡。
他们身处一片金黄稻田,脚下是泥泞小路,旁侧一颗苹果树,远处散布着几处农舍、风车、谷仓。四周能听到成熟的麦子窸窸窣窣的响,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他们的交谈。
几只乌鸦落在树枝,猩红眼珠正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伊塔洛斯望着远处,听到他的问话后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延续他的沉默。他似是没什么精神地应付支配者的问题:“还能去哪里,要什么都与你说一说么?”
“难道不该吗?”
这人生硬地反驳,对他讲话的态度颇有不满。
支配者顿了顿,就响起第二道踩入草丛的脚步声。从后传到前方的声音闷沉沉的:“我没有接触过惩罚世界,只是略有了解。这里不存在任何任务,世界类型也从没有情报流出,更没有人谈论过离开途径。最重要的是,惩罚世界不只有我们,还会有别的被惩罚者。”
言下之意,要他小心。比起世界强度靠前的怪物来说,同处一般境地的开拓者才是最需要提防的存在。
监狱里当然关着刑期不同的罪犯。
但这座监狱没有栅栏,不受永夜之所的安全机制保护。
不知什么鸟类咕咕叫了两声,麦田边缘就被种冷灰色模糊,就像画作中通用的空间手法。
然后,一把小刀倏地从伊塔洛斯眼前飞过。
要不是他止住脚步,或许就要被刺中了呢。
攻击紧随其后,数十把小刀再次从某个方位袭来,不过这次的目标是支配者。
伊塔洛斯转身,就见支配者以一个漂亮的姿势卸下小刀的力道,原路送还。
紧接着一道火焰在它们落下时燃起,小麦顷刻间被焚烧成灰烬。但那里不见人影,只看见火焰如同游蛇般烧出一条小径,速度快到常人难以反应。
但这对于支配者来说不算难事,甚至,他似乎终于恢复曾经游刃有余的状态。
火焰正是由郁封放出,在它们紧咬未知时,他立即转移了那处空间。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一点血液溅到小麦的叶片上,而空处看不见任何存在。
那东西逃走了。
伊塔洛斯静默,就在下一秒,远处稻田中突然出现几人。
他们慌张地朝伊塔洛斯所在方向看了一眼,紧接着脚步不停地跑向农舍,整个过程如同一场默剧,荒诞诡异。
而身后的雾气同样以惊人的速度收缩,隐隐可见其中扭曲的身影。
是种极具威慑力的存在。
法涅斯的耳坠对其进行判定。
——未知的事物总是放大人们内心的恐惧,它们无形又无处不在,但它真的未知吗?你觉得呢?
此话一出,伊塔洛斯对于雾中扭曲的虚影便有了几分熟悉感。他转身往那方向走了几步。只是支配者的意愿恰好与他相反。紧接着,郁封冲上前来牵住他的手,硬是把他往房舍的方向拽了两步。不过伊塔洛斯立即就挣脱了。
惊慌奔逃像什么话。
他暂时放下自己的意图。反手按住郁封右肩,视野虚晃后便来到房舍门前。比那些拔腿狂奔的,还要快上几个呼吸。
将支配者推进去,自己紧随。郁封拢了拢衣领,把自己的下颌遮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而后静静的退到暗处,藏匿气息。
农舍里那张茶几旁坐了两人,正喘气,他们盯着门的方向,仅仅只是盯着。见伊塔洛斯他们来,不欢迎也不抗拒。随后,另有四五人冲入。凌乱的脚步声,猝不及防被踢得哗啦响的地面杂物。
等到最后进入的人反手拉上门闩后,他们才抽出空朝着伊塔洛斯问了一声:“新来的?”
伊塔洛斯点头。
问话那人是第五个进入农舍的,他多看了伊塔洛斯几眼,也跟着点头:“右边倒数第二间房的人没回来,你们可以住那里。”
“多谢。”
这人摇头,没有介绍自己,也没有询问他们姓名的意思。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指尖冒出点火,犹豫片刻却始终不去点燃。最后只是把烟草放到鼻息间,轻轻嗅着味儿。
弥漫在他们之间的,是种焦虑的沉默。他们并不太跟同伴交流,不是握紧双手就是重复地做些消磨时间的小动作。也不回到房间,而是在这逼仄的前屋席地而坐。
一个个睁着眼睛……宛如惊弓之鸟。
伊塔洛斯在屋子里转了圈,只有桌上点着两盏油灯,除此之外,窗帘被他们死死拉上,有的部分被木块钉死。铁钉已经生锈,某种强大的力量使它们稳固,杜绝了常人想要撬开它的念头。
农舍里摆设简单而杂乱,有长期居住的痕迹但对住所并不上心。餐具不放在橱柜而是被扔到木桶中,落了很厚层灰,挂在墙上的铁质用具生锈斑驳,相框的玻璃破碎而摆放歪倒——已经不是主人对其上不上心的问题。
六间房的房门都开着,没有人想要进去休息的打算。
他们是在等待什么?
很久之后,出现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