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并不全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只有在长夜里睁开眼睛,保有理性的人,才会看见那些没有形态的怪物。
在这个世界,清醒就预示着疯狂。
而唤醒一个人的契机往往突如其来,或许是外来者一句无心之言,或许是被强迫告知祭日。
悠仁因为外来者身份,天然受到排斥,入夜之后那群梦魇紧咬着他不放,但数目维持在三只。
最多的一次是在虎杖家附近,足有九只。这九只并非全冲着“虎杖悠仁”而去,其中一半被隔壁的邻居分了流。现在回忆起过去,就像隔了十几辈子,隔壁的邻居换过几茬,好在悠仁对宫野还有几分印象,记得他们搬走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
人们穿着全黑的衣服,都不会笑了,有时候正做着事情,搬运行李打扫房间,绷直的面皮突然皲裂,忽然失声痛哭。悠仁放学时路过,目睹这一切,连句“节哀”也说不出口。
而现在,宫野家那位早逝的孩子,也许在这个世界已经长大成人。宫野家也遭梦魇围攻,悠仁推断最可能的情况是,有外来者接触了那位早逝的孩子,致使他知道了自己的死讯,被判定为异常者之一。
同时,这名外来者也影响了这个世界的虎杖悠仁。
不客气的说,对于这个世界,外来者堪比病毒,他们会不自觉地诱导本地人生出怀疑,而一旦产生怀疑,曾经不去深想、视若无睹的种种不合理,全都成了无可逃避的佐证,证明他们生活在一个有违常识的世界。
为了防止崩坏,梦魇的存在就像世界意识衍生出的杀毒软件,不管是外来者,还是产生怀疑的本地人,都被世界判定为必须尽快杀灭的异常。
这名夏油教主四处传道布教的行为堪比拉着喇叭在街上大喊“听我说,你们其实都是死人,我们的世界要完蛋啦”。
如果他的目的是制造混乱,破坏这个世界的既定规则,那完全没必要将异常者集中在庇护所保护起来,以一己之力去对抗梦魇。
他的行为……简直就像是,要彻底解放这个世界。
“让所有人清醒而自由的活着,夺回曾经生而为人的权利。”僧侣双手合十,眉目在昏暗的地下通道里有种疯狂的慈悲:“夏油教主,有普度众生的仁心,逆天抗命的能为,天无二日,他在我们这些教众眼中,是可以击破这长夜的唯一真实的希望。”
僧侣的称赞不绝于耳,脚下的路甚至不够长,写不满这位夏油教主的丰功伟绩。
“凡为教主大人降服的妖邪,就算是梦魔也会心甘情愿俯首为奴,任凭教主大人驱使。我在长夜里为梦魔追杀,第一次感觉到世界之大竟只我一人遭此灾厄,以为要命丧于怪物之手,却见道路尽头有一僧人持珠掌符,于群鬼簇拥中逆光而来。”
“再没有什么比死路上的求生心更虔诚了,我双腿一软便向他拜倒,身后梦魔已近在咫尺,我逃无可逃只得向他大呼‘圣人教我’!就在此身即将坠入地狱时,那位圣人弹指驱鬼,诸位鬼将奔杀而至,不过眨眼之间,便将梦魔撕成碎片,化作三颗漆黑球体。”
“那黑球遍是梦魇的恶魂,圣人食其恶而释其善,令其重获新生,只因那群怪物亦是圣人眼中的众生之一。”
路到深处万籁俱寂,就在五感薄弱如纸时,前方传来经筒转动之声,其音悠远空灵,沁脾似雪山流水,黑而窄的长路随着经音豁然开朗。
两排长明灯照亮通向宝座的石阶,悠仁警惕四顾,领路的僧侣不知何时消失无踪,温暖灯光撑起的空间里,一人端坐宝座,与他隔着一层悬着佛珠的纱帘。
跳动的灯火在纱帘上映出跳动的影子。
“我掐指一算,今日大概要结一处妙缘。”
“之前还疑惑,这地方乌烟瘴气鬼魅横行,不结孽缘就算好事,哪里来的妙缘。”
帘幕后的声音响起时,悠仁没忍住微微变了脸色。
这分明就是夏油杰的声音,却不是夏油杰惯有的腔调。他所认识的夏油杰,自信又随性,话尾总爱挑起几分玩味,那是少年骨子里天生的洒脱。
同样的声音,这位夏油教主却是实实在在的嘲弄,即便温声细语,也如蛇环颈。
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指挑开帘幕,露出一张与夏油杰一模一样的脸。
宝相端庄,邪肆暗藏。
那人右手拿着的册子,正是写满悠仁忌日的那本。
“事实证明,人啊,只要活着,总有意料不到的惊喜。”
夏油教主步下高台,深色僧衣卷起腥味檀香。他走至悠仁近前,离得近了,悠仁察觉出一丝异样。
……这个夏油教主,看起来比夏油杰年岁偏长,完全脱离了少年形貌,更偏向成熟男性。
而他与这个世界的虎杖悠仁,看起来就没有明显的年龄差。
虎杖悠仁心中已有结论,道:“你和我一样,死去之日不在过去,也不在当下,而是未来。”
悠仁看得清楚,那支生死笔写下的第一个忌日,远在距今十年之后。
他穿越平安京的契机,正是死亡。
就算想不起来具体的死因,悠仁却无法逃避这种可能性。
如果这种可能性真的成立了,那么夏油杰……在未来的某一天,也因为某种原因死去了。
所以这个世界才会出现一个夏油教主。
夏油教主笑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既省了口舌,又修养身心。”不至于让我,烦躁地想要杀人。
“不过真是遗憾啊,我活着时似乎没有见过你。”夏油教主道:“所以你看,妙缘就是妙得连生死都挡不住。”
悠仁道:“既然大家有缘,教主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夏油教主宝相端庄,可惜爱笑,笑起来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戏谑恶意,不怜世间苦,反过来笑话。
他一笑,悠仁就知道没好话。
“好说好说,我除了命不能给你,一切身外之物,你随意。”
悠仁于是也笑,笑着按上了刀。
“如果我说,我就是要你的命呢?”
“哎呀哎呀,现在的孩子脾气也太坏了。又不是我不想给,我要是有命,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夏油杰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悠仁心底冷笑。
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这个“命”指的是活生生的夏油杰,那个还未踏出咒高校园,未来存在无限可能的夏油杰。
“你这条命,我非带走不可。我既然敢来见你,就能说到做到。”悠仁道:“梦魇还在进攻呢,夏油教主不想里外受敌吧。”
夏油教主好奇道:“我活着时,真不记得遇见过你。这是哪根世界线搭错了?突然一个粉毛小子关心起我的死活?”
“我关心的不是你,是夏油杰。我认识的也不是你,是夏油杰。”
夏油教主:“那说明你还不够关心,也还不够认识,何至于认不出,我就是他。”
“你是他,可他还不是你。”
“有区别吗?我与他,终究会成为同一个人。”
“有区别。”悠仁学着夏油教主的语气,道:“不知道哪根世界线搭错了,突然一个粉毛小子关心起他的死活。”
光影一时无声,进而爆发一阵大笑,震得烛光乱舞,夏油教主欣长的影子,在墙面上如魔乱舞。
“你很有趣。”夏油教主捂着肚子,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水,道:“如果我活着时遇见你,也许真的会有点不同。不过,很可惜,两次你都来晚了。”
“你要找的那个夏油杰,已经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听见外界的响动,连天花板时不时遭受的冲击都消失了。
夏油教主道:“发现了吗?那群怪物的攻击停下了。你要不要猜猜看,这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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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哥不要啊——◎
异常者不可避免地遭受梦魔攻击, 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不一定抱有善意,对于夏油教主
来说,外来的夏油杰根本就是送上门的替死鬼。
“我走自己的路, 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即使那是一条死路,夏油教主掐指一算, 道:“过去的我还是太弱了, 这种程度的结界居然还要花费一个小时。不过, 作为诱饵勉强合格了。”
完全相同的术式, 出自同源的咒力,在夏油杰使用力量突破结界时,夏油教主停止攻击, 梦魇的仇恨值立刻过渡到出逃的夏油杰身上。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唔,也许只是一场无聊的尝试, 单纯看过去的我不爽罢了。”夏油教主摊手, 道:“难道自己杀自己还犯法吗?”
悠仁没有回答,在夏油教主说话间, 他已经冲了出去。
“让开!”
拦路的僧侣站成一排,他们念着慈悲的法号,用肉身砌成一面围墙。
夏油教主缓步而来,看着持刀与众僧对立的粉发少年, 诚挚地建议道:“他们都是普通人,只能依靠我的鬼怪保护。为了不再引起梦魇注意, 我现在无法使用力量,你杀他们易如反掌。”
“在座都是死过一次的东西,杀尸体而已, 你不会不忍心吧。”夏油教主乐了, 他道:“我看你也是背负信念而行, 心慈手软可成不了大事。”
僧侣们面对着悠仁的刀锋闭目诵经,未成年的小孩儿也在其中,合于胸前的双手肉眼可见地发颤。
“他们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将身心交付于你,换来的就是这种无意义的牺牲?”悠仁气笑了,他转向夏油杰,冷道:“夏油教主,你知道我遇见的上一个□□头子,是什么下场吗。”
夏油教主道:“他们不退,是因为我与他们同在。没有任何一种牺牲是无意义的,只是你看不到或不在乎罢了。我说过了,我现在无法使用力量,你杀我也是易如反掌。”
前后皆有人墙,就算悠仁无意伤人,他们也铁了心往刀锋上撞。
什么是顶级的碰瓷啊,虎杖悠仁算是见识到了。夏油教主心狠起来,哪个自己都敢杀。对于这一点,虎杖悠仁竟没有立场去批判他。
聚集此地的异能者少说也有上百,不难想象吸引了多少只梦魇。虎杖悠仁与这些怪物交过手,它们行动迟缓却形体特殊,像是某种黏性极强的流体聚合物,利器入体如深陷泥浆,物理攻击很难奏效,咒力打在他们身上也如石沉大海,一旦被这些东西包围,以夏油杰现在的实力,凶多吉少。
救一人,杀数人。
成圣?成魔?
虎杖悠仁似乎没有选择,他深呼吸一口气,闭门凝力于刀,足下显出赤色咒力旋涡,死魂刃感应到主人杀心,刀身嗡鸣肃杀之气卷向拦路众生。
“既然作为前辈,保护后辈是我的职责,就是下地狱,也在所不惜——”
厉风刮面而来,夏油教主确实在赌,却没想到这家伙嘴上大义凛然,狠下决心比预想还快,拖延失败只有强杀了。
空中出现咒力波纹,咒灵庞大的躯体即将显现。
与此同时虎杖悠仁拔刀出鞘,咒力裹挟刀气横冲直上,形成一条冲天的赤龙,随着一声清越刀鸣,头顶爆破连响,碎土瓦砾兜头倾泻,砸起漫天烟尘。
不对!?
夏油教主紧急收力,左手念珠甩出,黑檀佛珠迅弱游蛇缠向悠仁脚踝。虎杖悠仁踩着坠落的碎石板半空扭身,脚踩碎石如蹬天梯,眨眼间已蹿出那个被他捅破的巨大窟窿。
震月光穿过天花板巨大的窟窿,投下一地清辉,震碎的佛珠坠入月河。
温婉月夜回荡少年最后的话语。
“然而不管背负何种信念,一旦将牺牲视作理所当然,你就是他人的地狱。”
入夜下起了大雨,空寂无人的街道雨声连成一片。带来安全感的房门隔开雾雨迷蒙的长夜,少年焦急地在玄关处走来走去,只有在侧耳倾听屋外动静时止住一切动作。
除了雨声,他什么也没听见。
那个说是去买点东西的人,迟迟未归。
猫咪察觉到主人的不安,从窝里跳出来,肉嘟嘟的脸颊蹭了蹭小主人的裤管。
悠仁蹲下来抱起小黑猫,苦笑道:“不好意思啊,喵喵,吵到你休息了。”
他养的这只猫向来心大,每天吃完晚饭雷打不动地酣睡,怪物在外面敲窗户拍门,胡须都不带抖一下。也是因为有喵喵的陪伴,悠仁不至于神经衰弱精神崩溃。
昨晚因为五条悟,喵喵打破了生物钟,今天又因为他这个坐立不安的主人没能安眠。
悠仁歉疚地撸着猫,喃喃道:“五条前辈既然有能力来到这里,应该是不用我忧心。他也许是去做自己的事情,不方便向我透露实情。”
黑猫喵了两声,仿佛在应和悠仁。
“可是……我觉得他不会不告而别。以他那种不屑于遮掩的性格,如果他计划独自出去调查,至少会和我实话实说,不必假托其他理由。”
“五条前辈,果然还是陷入了什么困难!”悠仁站起身,他望向房门,陷入犹疑。
冒然出门寻找,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无疑大海捞针。悠仁正思考着行动方针,房门外突然传来怪物的嘶吼声,渗人的吼叫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深沉的夜色骤然危机四伏,光是听着声音,悠仁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怪物?”
难道是……五条前辈?
房门边的小方窗用木板定死了,悠仁掰开其中一块木板,从缝隙望进绵长黑夜。
黑夜里正发生一场激战,形体模糊的怪物在月色中投下一层一层暗影,又有几种没见过的鬼怪在暗影里冲杀。悠仁以为这些怪物起了内讧,却借着月色看见一个人影。
人影淹没在怪物群里,那些没见过的鬼怪将人影护在身后,拼命抵抗着四面围剿而来的怪物。
悠仁的目光紧随那道人影,见他一直佝偻着腰,躲闪的动作略有迟缓,似乎已经受伤不轻。挡在人影面前的鬼怪以一敌十,奈何怪物数量只增不减,其中一只体型庞大的鬼怪闪躲不及,眨眼便被扑上来的怪物淹没。
防线豁开一道口子,怪物们蜂拥而上。
“糟糕。”悠仁来不及犹豫,抄起门边的斧头,正要解锁房门,裤管传来拉扯。
黑猫咬住他的裤子,前爪紧抓地板不松。
“喵喵,松口!”
一贯听话的猫咪这回犯了倔,悠仁抬起斧头直劈而下。黑猫不闪不避,迎着斧头闭上眼睛。一阵裂帛声响起,黑猫叼着半块破布,眼睁睁看着悠仁冲进重重鬼影。
“喵!!!!!”
气急败坏地喵叫划破长夜,一团黑影紧跟着蹿出,矫捷一跃,精准落在少年肩头。
“太危险了,你跟上来干什么!”
“喵喵喵喵喵!”
悠仁有种黑猫在骂他的错觉,眼看怪物们即将冲破防线,悠仁一手轮斧,另一手向后一推,将黑猫推进兜帽里,道:“好猫咪,我要是活不了了,你就踩着我的脑袋逃命去吧。”
说话间,他掏出捆成一扎的烟花弹,点燃引线。
血顺着眼睫滴落,视野里一片血红,模糊黑影在血色里铺天盖地,夏油杰眼球生疼,却不敢有一瞬眨眼。最后一只特级咒灵被黑影吞没,夏油杰余光又闪过一抹黑影,他就地一滚躲开扑过来的怪物,还未站稳背后猛然汗毛立起。
厉风袭来,夏油杰头也不回,放出数只一级咒灵。
怪物的吼叫就在身后,紧接着是咒灵的惨叫,一级咒灵在这些怪物面前连点心都算不上。好在争取来一线生机,夏油杰向前奔去,然而失血过多的躯体骤然脱力,小腿肌肉一阵抽搐,夏油杰再也没能站稳。
这一摔甚至来不及召唤咒灵,鬼影已然杀至眼前。
“这特么也太憋屈了……”喃喃间血腥涌向咽喉,夏油杰心下自嘲,他竟然连句遗言都没办法说完。
死也要拉垫背的,夏油杰冷眼旁观鬼影纷纷而至,将所剩咒力全都汇聚于这具惨白躯体,只等这群怪物冲上来撕咬之际炸它们一个粉身碎骨。
来啊,今晚请你们看烟花!
“轰!”
爆破炸响,黑夜骤然亮如白昼。
五彩缤纷的烟花盛放,在夏油杰模糊的血色视野里落下一朵朵斑斓光点。
“搞什么……我还没炸呢。”
怪物们被爆炸声惊动,大量烟花炸成一团,辐射的亮光在一瞬间照亮黑夜,那群怪物惊叫着避光四散。
耀眼的光芒中,一团小小的人影逆光奔来。
夏油杰摸一把眼睛,遮蔽视线的血色消失,熟悉的人脸恰好映入眸中。
“喂,坚持住,我带你走。”
那人向他伸出手,烟火在长夜里明灭,唯一永不熄灭的,是这人灿金眼眸中的明光。
“喂,别闭眼睛啊!我很怕死的,你可别死了啊!”
夏油杰笑了,笑出一口血,他用仅剩的力气握住那人伸过来的手。
“虎杖前辈,你果然来了。”
昏沉的黑暗袭来,夏油杰眼皮拉下,放任自己的意识出走。
说来奇怪,他其实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害怕,不是淡定于死亡,而是心内仍存一线希望。
他总有种感觉,虎杖前辈会来救他的。
哪怕在缓步而至的死亡面前,这一丝希望不切实际又可笑,
夏油杰晕得果断,悠仁吓得半死,他刚握住这人的手,人就枕着他肩膀昏死过去了,要不是脖颈处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悠仁真的要哭了。
怪物只出现在黑夜,悠仁猜测这些东西怕光,所幸烟花弹真的奏效了。可惜烟火支撑不了太久,零星的火光吓不走怪物,反应过来的怪物们又杀转回来。
悠仁打横抱起黑发少年夺路狂奔,身后怪物求追不舍,一时之间欲哭无泪。
“大哥你你你振作一点,我一个人搞不定它们啊!你的那些鬼怪呢?至少给我留两只断个后啊!”
作者有话说:
夏油杰:太好了,你来了,我可以摆烂了。
悠仁:啊?!杰哥不要啊——感谢在2022-05-09 21:18:06~2022-05-16 00:0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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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前辈决定跟自己组CP了◎
夜风刮皮, 血腥嘶吼紧追不休,虎杖悠仁慌不择路,全凭身体的爆发力争取时间, 然而这片刻的喘息又在怪物挥之不去的脚步声中瞬息湮灭。
黑暗里万家灯火俱灭,他就像奔跑在万千沉睡者的噩梦里, 只有抓紧怀里昏死过去的同伴, 才能获得一点点慰藉。
穿过一条巷口时虎杖悠仁余光瞥见一抹虚影, 瞬间头皮发麻, 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右脚猛一蹬地,就在他整个人向左跃去的刹那, 一道鬼影从巷子深处蹿出,八条刀刃似的长腿扑了个空, 长满眼睛的脊背正对着虎杖悠仁, 密密麻麻的眼球暴突着瞪向逃过一劫的少年。
虎杖悠仁脊背撞地滑出去数米,单手撑地变抱为扛。
昏迷的夏油杰只觉胃部阵阵酸痛, 硬生生被虎杖悠仁的肩膀顶回了意识,他睁开眼皮,眼前是不断晃动的地面,耳边熟悉的声音急促喘息着。
“虎杖……前辈……”
这一声微弱的呼唤完全没引起虎杖悠仁的注意, 他看着面前斩断去路的湍急河流,一瞬陷入绝望。
背后嘶吼渐近, 虎杖悠仁回头,堤岸上方挤满了奇形怪状的影子,那些怪物显然具备低等的智慧, 不仅懂得抄近路暗巷伏击, 还精通围堵猎物的方法。
河水哗哗, 虎杖悠仁侧目,一眼望不到河底。
冷汗顺着脸颊留下。
跳河看起来是最后的希望了,眼看鬼影跃下护栏,一点点漫过堤岸,虎杖悠仁别无选择。他撕下衣摆,正要将伤员与自己捆在一起以免被水冲散,忽然余光瞥见河面异常。
明晃晃的月光倒影缺了一角,好像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部分。
大脑反应过来的刹那,身体却晚了一步。一道黑影跃出水面,豁开的血口遍布螺旋状尖牙,散发腥臭的口腔瞬间在眼前放大——
“倒下!!!”
低沉声音耳边炸响,虎杖悠仁向后仰倒的瞬间,黑发少年右手前伸五指结印。
他听到那人游刃有余的咒语。
“咒灵操术——”
要出现了吗!?那些厉害的,传说中的鬼怪要现形了!?
夜风忽急,月色明暗,仿佛在为百鬼清扫道路。怪物也有瞬间的迟疑,就在它要回防的刹那,一声鸟叫划破长空。
“嘎——!!”
漆黑乌鸦张开羽翼,威风凛凛的俯冲而下。
怪物树藤状的长臂一甩,乌鸦结结实实挨了一嘴巴,瘦小的鸟身眨眼抽飞了出去,比它飞下来的速度还快。
夏油杰似乎遭受重创,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歉意道:“不行……太勉强了……”还未说完,强撑的意识再次涣散,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虎杖悠仁:“……”
他似乎听到怪物发出了一声嗤笑。
听话倒下的虎杖悠仁看着再度扑咬过来的怪物,心道这下是真的再起不能了。
他眼睁睁看着怪物丑陋的脑袋逼近,看着怪物螺旋延伸入食道的利齿,看清了它上颚暴起的血管。
牙口真好,食物也许能死得痛快。
骨头断裂的脆响在深夜格外清晰。
原来断头不会痛吗?这牙也太锋利了。
等等,头断了还能思考?
眼前的怪物维持着张嘴的动嘴静止不动了,乌云恰在此时散开,月光倾泻而下,怪物身形模糊,脖子与身体的部位却有一道明显的红线。
哗啦啦,血水从红线处奔涌。怪物恐怖的头颅与扭曲的身体沿着红线错开,轰然倒向两边,露出了身后欣长的身影。
粉色长发夜风中微扬,湛然寒光随着少年收刀的动作归入漆黑刀鞘。
虎杖悠仁茫然回头,身后的嘶吼不知何时已经平息,堤岸上歪七扭八,全是身首异处的黑影。
归刃止戈,诛邪尽灭。
月光照亮少年的脸,那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眉眼沉和,杀戮不惊。
这一刻月光如刀,将这少年的眉眼,一刀一刀刻进了虎杖悠仁的心底。
他是我?
他是我。
可我,还不是他。
“你……”你不是要来杀我吗,虎杖悠仁张了张嘴,看着自己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半晌,展开眉眼,笑道:“谢谢你救了我。”
不管怎么样,这是结果。
悠仁沉默,似乎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曾经的自己,他伸出手,拉起虎杖悠仁,看向半只身子浸入河水的夏油杰。
“刚才你其实可以站起来的。”悠仁看得一清二楚,最后的关头,虎杖悠仁选择将夏油杰推了出去,他应该是想将夏油杰推入河中换一线生机,但那应该是他最后的力气了,即使放弃自己,也不足以救夏油杰一命。
“他的能力很奇怪,如果我没猜错,和你们一样都是外来者,在这个地方留下生命,未免太可惜了。”
那你呢?你就可以死在这里吗。
悠仁刚教训过某□□教主,面对抱着理所应当的态度选择牺牲的自己,一时竟说不出半句话。他沉默着检查夏油杰的伤势,兜帽里的野猫突然间又不安分,一下子滚出兜帽,正好掉在了夏油杰腹部伤口上,这一击千斤坠顶得夏油杰翻了个白眼。
“喵喵喵!”
悠仁冷下脸,提起白猫的后颈扔去一边,道:“胡闹!去别的地方玩!”
养过一只矜贵的猫,虎杖悠仁自觉接过维持现场纪律的重任,向白猫招手道:“好猫猫,过来,是不是吓到了,来我这里,给你梳毛毛。”
果然,看起来很闹人的白猫摇着尾巴颠儿颠儿跑过来,主动将脑袋拱进了虎杖悠仁的掌心,这下可把虎杖悠仁乐坏了。
“好猫猫,你好乖啊,你居然让人摸。哇,你的毛毛好柔软啊,我可不可以……就是那个一下。”两脚兽最喜欢得寸进尺,劫后余生何以解忧,唯有猫肚。
虎杖悠仁抱起白猫,猫咪好脾气地没有挣扎,他便将脸试探着贴近覆盖蓬松软毛的猫肚肚。
就在这时,黑影闪现!充满怒意的猫叫响彻夜空,虎杖悠仁一听就知不好,放下白猫一把抓住黑影,还好他眼疾手快,黑猫的猫拳堪堪停在白猫面前寸许。
“喵!”
白猫也不是好惹的角色,登时躬起脊背浑身毛炸如刺,漂亮的苍蓝色眼眸冷光流转,竟有几分可怕的危险感悄然跃现。
黑猫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地,在虎杖悠仁双掌间四肢扑蹬,只要虎杖悠仁稍一松手,它就要扑过去给白猫一顿痛打。
“别吵了,你们都是猫,对自己的同类友好一点啊。”
“喵喵喵!”谁给他是同类啊。
“喵喵!”哪里来的野东西,挠不死你。
猫叫震耳欲聋,虎杖悠仁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
“你这是后院起火了?”悠仁处理完夏油杰的伤口,就见这闹剧般的一幕,揶揄道:“猫咪嫉妒心很强的,你是不是当着家猫的面讨好别的猫了?”
虎杖悠仁苦笑:“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快帮帮我啊。看他们这架势,今天是要决一死战了。”
悠仁背起夏油杰,路过虎杖悠仁,只凉凉丢下一句:“让他们打吧,明天我再送你一只听话的小花猫。”
虎杖悠仁心道,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却见两只猫突然都不动了。
他试探性地放下黑猫,黑猫一甩尾巴,矜持地跳上虎杖悠仁肩头,先一步占据了兜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