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实是一种视觉错觉。
因为空间里的光线逐渐变短,从长线变成短线,有的散作大大小小的光晕。
不是他慢了下来,是领域展开的速度追上了他。
就在这相对静止的刹那,悠仁忽然手腕一紧,紧接着望进染血的苍蓝。
只敢在回忆里偷偷看一眼的人,活生生在他眼前。
比记忆中的人青涩稚嫩。
哪怕眼眶酸涩难忍,悠仁也不舍得眨眼。
五条悟一只手捂着流血的眼睛,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悠仁的手腕,他应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笑得狂妄而不可一世。
“我找到你了,虎杖前辈。”
六眼渗出的血滴在悠仁脸颊,顺着他的眼尾滑落,化作一颗落入死海的血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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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我眼睛好疼◎
五条悟发誓, 在他抓住虎杖悠仁这一瞬间,第一个想法是将人拖出去暴打一顿。
偏偏天不从人愿,无量空处将少年碎不可闻的呢喃一块块拼凑。
“五条老师……”
五条老师。
五条老师。
微不可闻, 一点也不百转千回,甚至稍纵即逝, 五条悟突然前所未有的冷静, 好像这一刻的他不再是冲动青涩的后辈, 真的变成了少年寄予厚望的五条老师。
地面又是另一番情形, 夏油杰正与教主对峙,两人距离的中点位置竟出现一扇门。
那门朴实无华,样式与虎杖家一致, 可它突兀出现时,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涌现相同的猜测。
这是通往外界的门。
“你们两个混蛋, 可吓死我了。“夏油杰随手摸一把唇边血, 他的情势不容乐观,身上又添了不少新伤, 可是在五条悟、悠仁身影出现的刹那,夏油杰身上的颓丧瞬间消失。他心情不错,
还有兴致嘲讽对面的自己。
“刚才二打一你很狂嘛,那只黑猫现在变成门不理你了, 孤身寡人的滋味如何?”
听了夏油杰的话,悠仁仔细分辨, 果然从那扇门上感受到似曾相识的邪恶气息。
夏油教主道:“我现在告诉你岂不失了惊喜,这滋味当然要你将来自己品味。”
“不过,在那之前, 你最好学着了解白己。以免……”
夏油杰心头猛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明明没有给出任何指令, 夏油杰身后鬼使的影子却动了!
搀扶起五条悟的悠仁一抬头, 正好看见夏油杰身后的鬼使举起手中镰刀。
“夏油!躲——”
夏油杰反应不可谓不快,他根本没来得及细想鬼使何时遭调换,巨大镰刀贴着头皮横切过去,然而下一秒拧作一股的袈裟趁机缠上了腰。
悠仁当即拔刀去斩。
“想要?还给你喽。”夏油教主手腕一抖,夏油杰就像绑在鱼竿儿上的铒,迎向死魂刃黑焰缭绕的刀身。
这一刀去势无匹,悠仁收刀不及,半空强行拧身带偏刀锋。
“别动。”夏油教主单手掐住杰的颈侧动脉,冷眼瞥向暗中接近的五条悟,道:“不愧是五条家的天才,重来一次,便可超越自我。”
形势间不容发。
悠仁从【门】上感应到纯正的邪神之力,在他选择款下另一个虎杖时,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黑猫向他们开放了通向外界的道路。
这条出路并非永久有效,原本大开的门扉正缓缓向内闭合。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这也正是夏油教主的底气。
为他所挟持的夏油杰也注意到了【门】的动态。
“你们两个冷静点,这家伙还想活着,就不会冒险杀死过去的自己。你们顺利出去了,日后必有重逢的机会。”夏油杰说到这里,突然抬头看了一下天,全无身陷囹囵的窘迫,向同伴道:“别忘了,我们可是正在执行任务的咒术师!”
地面浮现大片阴影,高空突来巨物。悠仁若有所悟,挥刀劈开风暴般的烈焰。
伴随一声蛙鸣,三层楼高的青蛙从天而降。
“呱——”青蛙张嘴,咕噜噜吐出七八个人来。
其中一人正是宫野诚!
“杰……”这些人五条悟全都认得,正是这次调查任务需要营救的现世失踪人口。
汇合之后五条悟与夏油杰交换了任务情报,三个人中夏油杰的能力最适合搜寻,但是考虑到夏油杰伤重未愈,五条悟建议他量力而行。
若非分出了相当一部分的力量去搜救,夏油杰断不至于被这邪僧轻易得逞。
“我总不能一直在自己手底下吃瘪吧,那也太逊了。”夏油杰道:“这家伙没日没夜的聚众传教,那些外来者又恰好为世不容,自然而然成为了这家伙的信徒。其实我拿到失踪人口信息时,就发现这些人我都在传教现场见过。”
命脉处的按压迫使夏油低低嘶了口气,这点儿痛实在敌不过心里的畅快。
“我不知道将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至少现在,至少直到这一刻,对于我来说,完成咒术师的任务与使命,是我堵上性命也要达成的事情。”
【门】还在缓缓闭合,门扉已只容一人通过。
夏油杰催促道:“悟,虎杖前辈!没有时间了,快带大家离开……呃……”
“住手!”
僧侣一点点收紧五指,面无表情聆听年轻的颈骨发出悲鸣。狭长幽黑的眼眸倒映自己逐渐泛青的面容,他瞥了眼紧张的悠仁,虽是笑着,却似比任何时候都动怒。
这一刻僧侣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了,更不用说早就抛却的慈悲心,他只想做一件事——扭断这具年轻的骨头,将他埋进地底,就像封一口好酒,让他在暗无天地的地底深处慢慢发酵,变成截然不同的东西。
可是他忍住了,以成年人可怕又可悲的自制力。
夏油教主笑意不达眼底:“他说的没错。我也无意阻拦你们离开,喏,门就在那里,带上你们想要拯救的蝼蚁,就这么离开吧。”
“我穿这一身袈裟,却无甚慈悲心。但好歹也是过来人,给你们一句忠告,夏油杰永远留在这里,于你们而言并非坏事。”
‘你们看到我,就应该明白了。’教主还未说出口,忽觉一点血腥的湿意落在鼻尖。
啪嗒,啪嗒。
天空突然开始下起血雨,远方的红霞烧起来,天际卷了边,一点点卷缩着塌陷。
几人顿又有所觉,视线猛然齐聚一处。
在交锋中被所有人忽视的粉发男孩,手持碎裂的瓦砾,锋利的尖边扎进皮肉,鲜血从他身体里渗流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蒙在一层湿漉漉的猩红色里。
“放开他。”虎杖双手紧握那枚瓦砾,又将尖端推入几分,刹那间淅淅沥沥的血雨忽然瓢泼。
天地一时黑白,就像所有颜料都汇成了血,全从少年身体里流了出来。
“跟我想的一样。”虎杖道:“我从小就奇怪,为什么身体比别人结实数倍,即使是夜里游行的怪物,对我也没有强烈的攻击欲。也许它们也知道,杀了我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
夏油教主按在杰命脉上的手劲儿不自觉微松。
虎杖的目光掠过悠仁、五条悟、夏油杰,最后闭了闭眼,定格在僧侣身上。他松开一只手,染血的手伸向僧侣,道:“让他回到他们身边,你来我这里。他们有他们的去处,我们有我们的归处。”
夏油教主挑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希望这个世界存在,你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虎杖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事实无可辩驳,我就是这个世界。”
他说着,尖端再次逼近,世界应他鲜血悲鸣,远处的风景已全然晕开,如同浸入血水的画纸。
对峙没有持续太久,虎杖手中的利器一直有条不紊地推进。就在五条悟要强攻之际,夏油教主松来了手。
“哎呀哎呀,你们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狠呐。”夏油教主双手高举,作投降状,道:“虎杖小朋友,我认输。”
虎杖道:“你过来。”
夏油教主很乖觉似的,竟真的远离了夏油杰。
“站住!”虎杖在他走至半途又突然叫停,道:“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不许再接近了。”
“好~好。”夏油教主无奈,道:“我说,我这么配合,你能不能别把那东西往肉里扎了。”
虎杖不理会他,却也停了手,他没有再看其他三人一眼,目光垂落地面,道:“走吧。”
悠仁是第一个踏入【门】的,夏油杰操控鬼使携带其他外来者,紧随其后。
五条悟走在最后,他试图用胳膊挡住缓缓闭合的门扉,却无济于事。
夏油教主站在虎杖身旁,眯着眼睛向他挥手,看起来心情不错。
虎杖捂着脖子的伤口,血还在从指缝渗流,血雨的势头渐渐变小,五条悟的目光越过滴滴答答的血幕,看清了少年脸上的落寞。
在门扉完全合上前,五条悟掷出一件东西,喊道:“虎杖!走吧是什么蹩脚道别啊,给我说再见!”
虎杖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已合上。半空抛来的东西他伸手去接,旁边那人却手长腿快。夏油教主五指一收,抬臂躲过跳起来的虎杖。
“给我!”
接住的东西是一瓶伤药,说珍贵并不十分珍贵,说特别倒挺特别。
夏油教主认得,这是五条家的特制伤药。他捏着药瓶在虎杖眼鼻前晃了晃,却又使坏不肯给他,看少年吃瘪气怒的模样,那股子被威胁的恶气稍稍出了一口。
“这么喜欢?那我替你保管好了。”夏油教主握着伤药背过手,道:“你乖乖听话,我总有还你的一天。”
虎杖忽然警觉:“你又想搞什么鬼。”
血雨渐渐止住了,看来虎杖的身体就是这世界的根基。夏油教主语重心长道:“小朋友不爱惜生命可不行,先跟我回去疗伤。剩下的嘛,等我先想想。”
毕竟,我与我这崭新的世界,来日方长。
门里是一条悠长的通道。悠仁默不作声在前方开路,夏油杰跟在他身后,五条悟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苍蓝色眼眸若有所思。
只有他没在这个世界遇见另一个自己,五条悟因着这微妙的差异感,忽然离前面两个人很遥远。前面两个人只管闷头往前走,五条悟有种错觉,这二人似乎越走越快,转眼就要将他远远抛下。
夏油杰猛然感觉手腕一沉,他诧异回头,道:“悟?怎么了。”
五条悟松开夏油杰的手腕,自己也觉得行为莫名其妙,可是看着前方依然头也不回的悠仁,突然又不爽起来。
五条悟站住不动了。
“虎杖前辈,我眼睛好疼。”
银发少年这声音恹恹的,不同于成年时故作夸张的戏谑,竟有几分真情实感的委屈。
只管走在正确道路上的虎杖悠仁,闻言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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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无法蒙蔽六眼◎
五条悟的直觉比女人还准, 就在虎杖悠仁回身向他走来时,死寂的通道突然沸腾起不详黑雾。
三人第一时间向彼此靠拢。
夏油杰距离虎杖悠仁最近,他眼前一花, 五条悟已经站在了虎杖悠仁原本的位置。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抓住他了……”夏油杰确信在黑雾淹没虎杖悠仁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可现在他手中空无一物。
五条悟脸色冷凝:“第二次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手掌覆盖下的眉眼杀意流溢:“哈, 不早不晚, 偏偏在他愿意走向我时,偏偏要在我面前……”
夏油杰道:“悟,先冷静下来, 找回虎杖前辈最要紧。”
“……我知道。祂想动手不用等到现在,我们先顺着眼下的路继续走。”
黑雾如潮褪去, 露出洁白的砖石地板, 电子播音由模糊转为清晰。
“尊敬的乘客您好,离开仙台的汽车即将启程, 请排队检票上车。”
电子女音穿行于空旷站台,虎杖悠仁看向整间车站唯二的活物——客车顶上兀自舔毛的黑猫。
“将我单独传送过来,应该不是为了欣赏你舔发吧。”
黑猫血色的眸子看过来,祂未开口, 正在播报的电子女音话锋一转,道:“无情的人类, 你以前可是很有耐心的。”
“这整个世界无法满足你的恶趣味吗。”
黑猫定定看着他,电子女音道:“虎杖悠仁,我创造这个世界, 并不是为了我。”
虎杖悠仁道:“不死咒印根本不是不死鸟的权能, 是你的。”
黒猫道:“没错, 我的本体是九命猫。悠仁,不死咒印并非真正的不死,就像那只拥有不死权能的鸟儿,最终亡于与自己一体双魂的黑蛇。”
黑猫甩了下尾巴,道:“你看,我现在只剩下一条尾巴了。”
对于黑猫来说,一条尾巴就是一条命?
电子女音道:“人若无心自救,神明无用。你与自己和解,这个世界才有意义。”
三流心灵读物里的鸡汤,邪神亲手来炖,滋味真不是人尝的。
“……你的尾巴难道是为了救我。”虎杖悠仁道:“可你也是邪神分身之一,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的心中已有答案,无需再向我求证。至于眼下的局面,很抱歉。当我遇见你时,还未觉醒邪神意识,等我从死亡中醒来,却又迟了一步。”
黑猫似乎察觉到什么动静,看了一眼后方的检票口,道:“你的同伴来了。”
“等一下!”
黑雾涌现,猫的身影在迷雾中淡去。
“听好了,悠仁。终局到来之刻远早于预想,下一次见面,你我已没有交谈的余地。”
身后传来夏油杰的呼喊。
“虎杖前辈——”夏油杰翻身越过检票口,扳过悠仁的肩膀检视,方才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你怎么突然消失了?是不是那只黑猫。”
车顶已空无一物,电子播音又开始机械地重复着发车预告,催促乘客离开。
悠仁正愁如何回答,却听五条悟道:“这地方不宜久留,杰,先上车再说。”
他说着,拽过虎杖悠仁直接登上客车。
夏油杰云里雾里跟在最后,三人在最后一排坐下,驾驶座明明空着,客车却正常启动了。
车灯打进浓白迷雾,站台渐渐离开视野,可是车窗外除了雾什么也看不见,夏油杰想问问六眼能不能看出点什么,一转头却见五条悟双臂环抱胸前,挨着虎杖悠仁闭上了双眼。
思及对方双目流血的模样,夏油杰不敢打扰,车厢一时沉寂。
客车如行云中,车窗形同虚设,也难怪驾驶座不需要司机,肉眼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而在远去的客车之外,却有一双血色双目注视着一切。
黑猫踩着雾气如履平地,祂舔了舔爪子,风声转了调,听起来似人语。
“年轻人,我劝你不要过度使用未成熟的力量。六眼千百年难见,早早瞎掉未免可惜。”
“不过嘛,神总是会偏爱天才,既然你想看,我就让你见一见吧。”
狂风卷走黑猫周围的雾气,无人触碰,无人得见的怪诞景象显露,哪怕只是冰山一角,已足够摧毁不坚定的意志。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几何体构筑虚空王座,白雾消退的地方,一切存在都变成了活物,空气里的每一颗微粒都向六眼投去如有实质的视线。
死物皆生,直是弯曲,弯曲是回环,回环却又是笔直延伸。
王座之上黑猫身形虚化,王座后方的石壁上,却有十尊巨大石像浮现。
那十尊神像分别是……
触手比毛细血管还要繁密的水母状巨物。
被黑蛇缠绕引颈振翅的鸟儿。
不存在规则形体,由流动物质拟态人体的怪物。
晕眩感几乎要把五条悟的灵魂从肠胃里扯出来,仅仅是保持身体平衡已经耗尽他全部定力。
结满眼球的网状活物。
最后,他对上拥有九条尾巴的黑色猫咪。
“呃……!”
客车最后一排,银发少年的身子猛然一震。虎杖悠仁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他伸向五条悟的手被一把握住,对方抓得死紧像是要捏断他的腕骨。
“五条?!”
五条悟张嘴,一个字说不出口,先灌出一口血。
虎杖悠仁反握住五条悟,灵力一点点输入五条悟体内。
五条悟体内一切正常,并未受到任何严重内伤,他的情况却一点也没好转,紧闭的双目淌下两行血泪。
“……”虎杖悠仁单手握刀,死魂刃一转,炎龙直奔车头,顷刻间车窗在爆炸中化作碎片,飞驰的车轮打了个转儿。
夏油杰接过五条悟,见粉发少年面色出奇冷凝,提刀路过一个个空洞如眼的车窗,直至前方驾驶室。
黑雾化作的纹路爬上悠仁双目,在他双眼刻下诡奇咒纹。
虎杖悠仁的视野随之改变,他“看”见驾驶座上的物种。
一种透明的浮游生物,正用触须把控方向盘。
死魂刃贴着浮游生物的表皮直插入车底。
“我曾说过不会轻易动用邪神的力量,如果你还不收手,我不介意终局现在就到来。”
空气凝滞了一瞬。
直到后方传来夏油杰惊喜的呼唤。
“前辈!悟他醒了。”
五条悟双目赤红,血污的鬓角黏在颊上,他向来有点臭美,现在全然顾不上了,含含混混地喊着虎杖。
悠仁于是再顾不了其他。
五条悟抓着悠仁就像攥着一块浮木,他空睁着双目,视线在这维面没有聚焦之地,压着喉管里的血,急声道:“水母、鸟蛇、流体、眼球、蜉蝣、怪鱼、枯木、千首虫……”
他说到这里突然定住,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那口强压下的血哇地喷出。
“五条老师!”
五条悟几乎要抓烂了悠仁的皮肉,虎杖悠仁却像看不见那点疼,只顾着往五条悟身体里输灵气。
也许这点灵气派上些用场,五条悟面上的痛苦沉下去几分,血色漫过眼眶,高天之上日月般闪耀的容颜为邪祟所污,浸没于血色阴云,五条悟在巨大的痛苦中再次开口。
“蜘蛛……九尾猫!”
他说完,目光渐渐落回实处,落在虎杖悠仁脸上。
银发少年湛蓝的目光注视着他。
“悠仁,你记住了吗。”
虎杖悠仁的心脏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他含着泪狠狠点头。
“我记住了,都记住了。五条老师!”
五条悟眉眼微微一松,死抓着虎杖悠仁的手也松垂下去。悠仁接住他的身子,只觉捧了满怀血水,救命的术法一个接一个地使,又一个一个石沉入海。
檀香安神。
五条悟用眼过度时,就在家里点几线安神香,支着脑袋倚在廊下闭目凝思。
久而久之,嗅到这香时,身体本能地放松,像是回到了家。
等等,回家!?
五条悟睁开眼睛。
木质天花板,飞入落樱的回廊。
“五条先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见动静,悠仁放下手中的画纸。
五条悟脑袋还是懵的,他看了看周围熟悉的摆设,又看看眼前的大活人,惊道:“你怎么在我家?!”
“嘘!”虎杖悠仁食指竖于唇前,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别大声嚷嚷啊,我是偷偷摸进来的。”
“从那地方出来后,你一直昏迷不醒。你身份特殊,又有六眼。咒高虽是咒术师大本营,也不如你的本家安全妥当。”咒高的每位学生、老师都值得交付信任,但悠仁不信上面的人,他道:“任务汇报夏油已经提交了,你只管安心养伤。灵力只能滋养,无法彻底修复损伤,你这段时间不要使用六眼的力量了。”
五条悟却不管那些,他道:“我昏迷前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悠仁顿了一下,道:“没有。”
五条悟一声冷笑,道:“虎杖悠仁,我是视力下降了,又不是瞎了,就算我瞎了,你也骗不了我。”
五条悟想起那个毫无根据的称呼,笑道:“我们悠仁真是乖孩子,在老师面前撒谎就会露怯。”
微仰头,下颌指了指悠仁慌慌张张放回远处的画纸,道:“麻烦我们小悠仁,把桌上的纸递给我。”
一抬头,却见悠仁怔怔看着他,好似魂飞天外。
“傻了?”
“虎杖前辈?”
悠仁骤然如梦初醒,他看了眼纸上的涂鸦,将东西递给五条悟。
凌乱潦草的线条在画纸游走,笔力时轻时浅,像是梦游人走过沙滩时的足印。
但悠仁第一眼就辨认出,这线条勾勒出一个少年人的身形,他旁边乱成团的黑线落在悠仁眼中,自然而然遐想成黑猫。
“你看得懂吗?”
悠仁中肯地评价:“挺抽象的。”
五条悟道:“抽象画之所以抽象,是因为它所表达的东西并不直观。其实,今天之前我也看不懂。我只是经常梦见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醒来之后又很快蒸发干净。”
“我只记得做了个很在意的梦,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后来我习惯将纸笔放在枕边,半梦半醒之间利用身体本能去记录。”
五条悟将十几张画纸扇状展开。
它们都不约而同地描绘着同一个轮廓。
轮廓的主人就在画外静静看着。
邪神编织的世界里,在车站第一眼看见少年时的虎杖悠仁,他那些不断下坠无处安放的梦境碎片,突然就愈合了。
这才是五条悟一直跟在虎杖悠仁身边,跟着他回家的原因。
五条悟道:“虎杖前辈,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没有过姓虎杖的学生,也没有教过任何人五条本家的术式。你现在待着的地方禁制重重,就算是咒高那群老东西也无法轻易潜入。可是虎杖前辈,你进我家比在那个世界进你自己家还要轻松呢。”
一言不发的虎杖悠仁,正拼命重启当机的大脑。
五条悟拢了下外套,道:“笨蛋,别为难你的脑袋瓜了。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虎杖悠仁却知道,他不问是因为心中已有了答案。
“五条先生……”
五条悟斜眼看来,漂亮的蓝眼睛写满揶揄。
“我昏迷前跟你说什么来着?”
“……”虎杖悠仁叹了口气,软声改口:“五条老师。”
他这一改口,五条悟便不再追着那个禁忌的话题。
虎杖悠仁见他心情转好,道:“五条老师,你不应该卷进我的纷争,待在人类的世界,不要去探知那些未知的东西。我保证,过不了太久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五条悟眯眼:“你的纷争?”
Biaji一下,微冷的双手捧住虎杖悠仁脸颊,迫使他对上幽蓝的双眼。
“我说了半天,你还没明白吗?难道我会无缘无故梦见你,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个名叫虎杖悠仁的学生?”
“虎杖悠仁,我一定早就遇见过你。哪怕不符合理性认知,哪怕我没有任何相关的经历,哪怕我这个年纪根本不可能成为五条老师。”
“但是无所谓,邪神都出现了,还去遵循什么理性逻辑?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也不需要去知道,我只需要明白最重要的结论。”
“有某种力量把你,我的学生虎杖悠仁夺走了,从他的五条老师身边夺走了。”
“你怎么还敢说,这只是你的纷争?”
虎杖悠仁鼻腔发酸。
恶劣的银发家伙却因此笑了,他显然摸清了五条老师这个称呼的重量,用那种会令虎杖悠仁怔愣,陷入久远回忆的腔调,肆无忌惮地捻着虎崽子后颈拨弄胡须。
“再说这种不敬师长的话,五条老师可要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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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了老师,招来学生;惹了后辈,招来前辈◎
“所以你就在后辈面前落荒而逃了?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悠仁。”麻仓叶王略一思索, 道:“唔,你这一逃直接千里迢迢跑到我面前,是有什么不方便他知晓又需我帮忙的麻烦吧。”
麻仓叶王摩挲着下巴, 回忆起某位故人:“两位虽然都是五条家的六眼,行事风格全然不同呢。”
五条慎察觉到虎杖悠仁陷入某种难以言说的麻烦时选择竭尽所能助他成长。那家伙天生九窍玲珑, 他的心音一念千变, 是连麻仓叶王听了都会精神内耗的程度。这家伙不声不响就埋下了一堆伏笔, 人都棺材板里躺平了还要留下个护身吊坠。
相比较而言, 名为五条悟的后生显然更强硬,比起帮助悠仁解决问题,他的行动无一不在探索问题本身, 然后拎起虎杖悠仁扔到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