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你—— by一节藕
一节藕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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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下面,陶楂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有多柔软。
他那纠结、犹豫、难堪、同情…好像全世界所有的情绪都糅杂在了他的表情中,林寐心头某块地方好像被撬动了,接着往下瘫软塌陷。
“谁跟你说的?”林寐却问,他语气淡淡的,“谁跟你说的,上了大学一切就会好起来。”
陶楂低低的“啊?”了一声,看了看左右,又去看林寐,他想,看在你爸出轨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仅限今天。
“我…我说的。”陶楂暗自咬牙,“你学习这么厉害,肯定能考上厉害的大学,那样,一切不就好了起来吗?”
林寐只觉得陶楂单纯得要命。
他动手轻轻推了一下陶楂的肩膀,“回去吧。”
陶楂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不明所以,“推人干嘛啊?”
林寐扯了下嘴角,“你不走,是想看我哭吗?”
戏看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哭?谁哭?林寐哭?陶楂因为被推委屈到皱巴巴的表情立刻变成喜上眉梢,他还没见过林寐哭呢,就是自己,也因为被陶大行打手板而哭过。
但陶楂不能直接回答想看,他听人说过,有的时候本来不想哭,但别人一问,眼泪就会掉下来,他急忙又走近,对林寐关怀备至,“我没有啊,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他这会儿的表情比之前要虚伪多了。
林寐心上笼着的阴霾散去。
陶楂看见林寐嘴角的笑意,就知道自己的指望泡汤了。
林寐眼神若有似无地往陶楂手里的练习本扫了一眼,他微微俯身,笑得促狭意味很浓,“谢谢关心,但喳喳只需要注意不要往练习本上尿尿就好了。”
晚风一吹,陶楂脸上的温度开始沸腾,他气急败坏地冲回家。
是他自己撒谎,但林寐怎么能拿这个取笑自己?
他肯定是故意的。
不然他笑什么笑?
早知道当时不这么撒谎,换个别的理由,比如说是水,。
对啊,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说是水洒在了试卷上?
他太紧张了。
林寐太厉害了,几乎是碾压级别的优秀,陶楂总觉得自己的小聪明在他面前不值一提,所以他倍感压力,才扯出那么扯的谎言。
林寐会不会跟别人说啊?
说自己尿在试卷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没关系,他也知道了林寐的秘密:林元君出轨了。
可是把别人的家事到处散播,这种行为会不会太过分了,换做是自己,要是别人把自己家的丑事到处说,自己会杀人的。
到时候林寐要杀自己,那就完蛋了。
那就这样,林寐要是把他尿在试卷上这件事情说给别人,他就把林寐杀了。
他在床上翻个不停,床板的嘎吱声通过没掩上的门一直传到客厅向莹的耳朵里。
向莹被吵得无可奈何,站在陶楂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提醒道:“喳喳,你以后睡觉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在床上那么用力地翻,我下午看的时候,你的床板已经裂开了。”
“你晚上睡不着吗?”向莹说完后,又担心起来,“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所以失眠还是……”
陶楂抱着被子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墙壁,直言道:“我是想林寐想的!”

房子里鸦雀无声,向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喳喳你说什么呢?”
陶楂完全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他重新倒在床上,“妈妈,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超过林寐?”
向莹松了口气,她还以为……
缓过来后,她一语中的,“可是他高三,你高二,他肯定会走在你前面啊。”
“……”
陶楂觉得向莹不给自己留面子,少年心事好像变得无理取闹一样,他用被子捂住头,把自己团在墙角,“我想静静,帮我带上门。”
他,讨,厌,林,寐。
陶楂咬牙切齿,什么肯定会走在前面,他才要走在前面。
对面二楼林寐的房间,男生轻轻推开窗户,他听见那声清晰的“我是想林寐想的”,嘴角起先往上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慢慢地抑了下来。
换做其他任何人,这样说话都应该代表了比较暧昧的一些事情吧,可从陶楂嘴里说出来,几个字自动转换成了“因为我讨厌林寐”。
讨厌吗?
为什么?
虽然讨厌林寐,陶楂还是会坐着林寐的车上下学,他讨厌一个人,不会因为讨厌就去完全否定他。
比如林寐骑车很稳,不会像同龄那些男生横冲直撞,每天都很准时,从不闯红灯,也不会一路上不停说话,腰抱起来的手感也很好,有的人会很肥,抱起来腻腻的,虽然陶楂并没有抱过别人,他是自己这么想的。
而且林寐的校服也很好闻,不是林寐好闻,是校服,是洗衣粉的功劳。
但这些都不影响陶楂讨厌林寐。
陶楂觉得自己也很讨厌。
但自己不能讨厌自己,所以留着让别人讨厌自己好了。
路上只能听见两侧骑车来回的呼啸声和汽笛声,早上的风在夜晚里沉寂过,露水、树叶、青草,还有车尾气的味道混在一起。
“滴————”
“滴——”
两声骑车的长鸣将发呆的陶楂惊回神,宁鑫示意司机把车速慢下来,他把头探出来,“陶楂!好巧啊!”
在大马路上这么扯着嗓子对话,陶楂做不出来。
他就只是向宁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开近点啊,我要和我的好朋友说话!”宁鑫大声喊道,他恨不得直接把陶楂拖进自己车里来,“你跟我说说话嘛,你为什么一直都跟林寐在一起啊?”
陶楂本来静静地听着,越听越不对劲,他觉得宁鑫太笨了,有可能直接说出“你不是讨厌林寐吗为什么我都看不出来”这样的蠢话,他只得扭头,热着脸回应宁鑫,“这样说话不安全。”
宁鑫接受得很坦然:“你说得很对。”
宁鑫:“学校的运动会你准备报什么项目?”
陶楂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什么运动会?”
“赵清静发在群里的通知啊,下个月的秋季运动会,分常规项目和非常规的,常规项目就是跑步跳远啊,非常规就是两人三足拔河传兵乓球,你报吗?”宁鑫看起来很来劲。
陶楂摇头,“我不想参加。”他可以趁别人参加的时候多做几道题,卷死他们。
他还不忘抓抓林寐腰间的衣服,“林寐哥哥,你参加吗?”
要是林寐参加就好了。
那岂不是就浪费了学习的时间。
“我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林寐淡淡答道。
陶楂以前好像也没看他参加过什么项目,不参加的话,可就有些可惜了。
宁鑫没说错,赵清静昨天就在班群里发了通知,让体育委员周一统计报名人数,每个项目有最低的报名人数,必须要报满。
踊跃参加的人是少数,每次都报不满,每次都是体育委员求爷爷告奶奶地求告大家报名。
一年两次的运动会,大家图的也就是那三天没课还没作业的“假期”,只要不参加任何项目,那跟放假有什么区别。
“陶楂陶楂陶楂,报一个报一个报一个,咱俩这关系,就一个,你就报一个!”马藏文拿着报名表和笔,快给大家跪下了。
陶楂记仇,完全没忘记马藏文上次对自己的嘲讽。
他看也不看报名表,“我没有想要参加的项目。”
马藏文已经忘了自己出言伤过人,他掰着手指头细数,“铅球跳高跳远篮球五十米一百米两百米四百米一千米两千米…只要你想,应有尽有,就参加一个吧求你求你求你了。”
陶楂见不得别人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他眼皮落下来,“你上次说我不是真男人……”
马藏文立刻干净利落地扇了自己两巴掌,“我不是真男人我不是真男人。”
陶楂:“……”
“好吧,你还有什么项目缺人?”陶楂无奈道。
运动会的报名流程结束,陶楂跟宁鑫都被填进了五千米,陶楂不可置信,“你是笨蛋吗?你为什么要报五千米?”
除了那群体育班的,他们其他班的有几个人能跑得下来五千米?
宁鑫喝着果汁,“没关系啊陶楂,反正尽力而为嘛,跑不完的话我们可以装晕,或者直接玩消失,老师又不会说我们,反正重在参与,我们参与了不就行了。”
陶楂握着笔,皱着眉,头疼得很。
他既然参加了,就肯定是要拿第一的。
问题是,五千米他可能根本就跑不了,别说拿第一了,能跑到终点就不错了。早知道不让马藏文直接随便填的,选一个两百四百,可能还有赢的希望。
抱着作业回来的数学委员抱着一沓试卷,他大喊:“陶楂,外面有人找!”
陶楂沉浸在对五千米能不能拿第一的担忧之中,心不在焉地走出教室,看清了眼前的小卷毛,他呆呆地看着对方的头发,想:学校能烫头吗?不能吧。
“你好,那个我那个,”小卷毛的局促写满了整张脸,他双手用力地在身前搓,齿关打着颤,“我叫萧余,我是高三的。”
见陶楂一脸茫然,萧余想道,他不认识自己,可他认识林寐啊,只要提林寐,他肯定就知道了,他恍然大悟,“我是林寐班上的同学,你跟林寐不是朋友吗?”
陶楂这才回过神来,他慢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认识林寐,但我跟他不是朋友,只是邻居而已。”
陶楂不冷漠的态度让萧余的紧张散去了许多许多,对于陶楂的回答,他也没有觉得奇怪,因为昨天他和锅盖问林寐是否认识陶楂,林寐也说不熟。
现在陶楂也如此说,想来,两个人是真的不怎么熟吧。
“我们能认识认识吗?我想跟你交个朋友。”萧余把手机拿出来,万分期待地望着陶楂。
进出的同学都开始把视线往陶楂和萧余身上投。
萧余穿着的是高三学生的校服,一瞧就瞧出来了不同,又还是个长得挺不错的卷毛,大家纷纷往会触犯学校纪律的事情上面想——学校可是不允许早恋的,命令禁止不允许。
陶楂第一次被人主动要联系方式,虽然是个男的吧,但被人喜欢的感觉很不错。
陶楂把微信的个人名片翻出来,“交朋友可以,但我不谈恋爱,因为早恋会被处罚,而且我想要等到大学以后再说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他的发言让萧余又重新紧张了起来,他连连摆着手,“不会不会,我就是想先认识你。”
两人加了联系方式,萧余很高兴,“六三广场周日下午有一家火锅店新开业,听说老板是渝市那边的,我请你去吃,你要不要吃?”
“好啊。”陶楂完全不作他想,他已经很久没有交新朋友了,而且还是主动请自己吃饭的新朋友。
他刚答应,就又想起来,周日他要补课,他又临时改口,“我可能去不了,林寐每周日晚上都会给我辅导功课。”
萧余:“你刚刚不是说,你们……不熟吗?”
陶楂:“就是不熟,但是我们住得很近。”
萧余了然了,“那我去跟他说,问他能不能改一下时间,可以吗?”
陶楂立刻点头。
其实他自己也能说,他又不是没有林寐的联系方式,但是他不想跟林寐说话,他昨天就觉得自己跟林寐之间太亲密了,要少说话,话说得太多,太了解对方……万一他要因此不再讨厌林寐,那可就太糟糕了。
林寐他们班也在报运动会项目,曹严华被按头报了远跳传兵乓球以及跳高,没人敢来缠着林寐,林寐一句“不好意思我没有参加的意向”就让体委不好再说下去了。
“去年运动会,我跳远啃了一嘴的沙,在论坛里被他们笑疯了,本少爷的脸都丢尽了!!!”曹严华趴在桌子上干嚎。
林寐翻着高二的题册,他在给陶楂整理这一周新的习题,他不咸不淡地说:“跳远也需要诀窍。”
徐序靠在桌沿,“我撑杆跳我说什么了?”
曹严华:“哈哈哈哈哈哈。”
正聊着,小卷毛从后门过来了,看着三个男生在一块儿的场景,他有些不太想靠近,这三个人当然不是校园恶霸那样的人物,只是两个富二代和一个顶级颜霸学霸,总让人觉得他们跟其他人不在同一个世界。
但想到了陶楂,萧余立刻又拥有了满腔的勇气。
“林寐?”萧余站在林寐身后。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寐慢悠悠地回头,看着来人,他礼貌地笑着,“嗯,怎么了?”
林寐有一双仿佛能看穿对方一切想法的眼睛,萧余挠了挠头,看了教室窗外一会儿才看回来,说道:“周日我约了陶楂去吃火锅,但他说你周日要给他辅导功课,所以我来问问你,能不能把辅导的时间挪一挪?”
曹严华和徐序本来嘻嘻哈哈的,听见萧余说的,反应比林寐还大。
两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先去看林寐手里的练习册,再去看萧余,最后去看林寐。
不——是——吧?
林寐把手里的水笔一丢,他眼底没半点笑意,嘴角却噙着似是而非的笑,“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第20章
陶楂午间跟宁鑫还有班里另外两个同学在打排球,一个叫何小英的女生,还有何小英的同桌陈向阳。
排球馆里排球的传球声和落地声不绝于耳,球鞋在地板上也会摩擦出声,在球馆里撞出阵阵回音。
陶楂只是看着弱不禁风,轻飘飘的,好似风大了点儿,都能将他拦腰折断。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他只是骨架偏小。
萧余记着林寐的话,高三午休只有四十五分钟,他在食堂吃了午饭,又在微信上问了陶楂在哪儿,吃了饭就往综合楼赶。
他走进排球馆时,陶楂正担当着这一局的发球手。他穿着一套学校统一订购的黑色运动服,就是很烂大街的款样,任谁穿都容易穿得土里土气,稍微胖显得臃肿,太瘦又跟条黑泥鳅没区别,偏陶楂不一样,白得能发光似的,那么土的运动服他都穿得跟特别定制款一般,身形修长,独得上天偏爱。
陶楂体态轻盈,他一跃,扬手发球,力道却大,发球过后,他稳稳落地,找准位置准备接球。
萧余跟锅盖头站在不远处,看陶楂打完了一整场,才走过去找陶楂说话。
看见萧余,陶楂一愣,怎么又来了?
“我跟林寐说了周日约你出去吃饭,他让你自己跟他说。”萧余把刚刚在贩卖机买的纯净水递给陶楂,也给宁鑫买了一瓶,宁鑫受宠若惊地接着,“谢谢,其实我只喝三十一瓶的水。”
萧余:“……”
锅盖头:“……”
陶楂觉得宁鑫真是笨,又笨又爱装,别人送水他接了还说这种话,让别人下不来台。
他注意到了锅盖头表情里的无语,却又感到了隐隐的不爽,宁鑫是个傻子富二代,学校里谁人不知,他几千块的球鞋脏了都能直接丢垃圾桶,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这么想着,陶楂不怎么高兴地“哦”了一声,“那他让你跟我传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有没有拉着脸?”要是林寐是拉着脸说的,陶楂就不去跟萧余吃饭了。
萧睚回想,说道:“没有拉着脸,还是笑着说的。”
笑着?林寐是在笑什么?笑自己成绩烂还跑出去跟人吃饭?
陶楂搞不懂林寐,他点了点头,”那好吧,我等会自己跟他说。”
闻言,萧余冲陶楂笑了起来。他看陶楂的眼神跟看别人的眼神都不同,他看陶楂的时候,眼神没有余光,看不见旁的,只有陶楂。但旁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连宁鑫都感觉到了不同,他当着人家面,“哦~~~”个不停。
萧余闹了个大红脸,被锅盖头拖着走,萧余还不忘回头,“陶楂,我们周日见!!!”
在后面休息区呆着的何小英跟陈向阳已经盯着几人半天了,等两个高三的离开后,何小英才捂着脸,“我的妈呀,陶楂你你你你你你!”
陶楂一脸的懵茫,“我什么?”
他茫然的表情不似作假,何小英当下就知道是那高三的在唱独角戏。
四人并排坐在椅子上休息,宁鑫丢着球玩儿,过了半天,“我是真的不喝便宜的水,陈向阳,给你喝。”
陈向阳:“去死。”
何小英:“万恶的有钱人。”
宁鑫看向陶楂,陶楂面无表情地看着宁鑫,宁鑫后颈发凉,把“要不陶楂你喝吧”这句话愣是给咽了回去。
陈向阳沉思半天,“不对啊,宁鑫你每天吃陶楂的零食喝陶楂的牛奶不喝得挺高兴的吗?”
宁鑫大力拍了一下膝盖,“那不一样,好朋友的赠与价值万金!”
陶楂又高兴了起来。
他可不是什么便宜货。
“对了,那个高三的长得挺帅的,他在追你啊?”何小英很八卦,两个好看的人站在一块儿,管他什么性别什么品种,养眼就磕他丫的。
“应该是吧,但我不谈恋爱。”陶楂低头摁着手机,在屏幕上划过来划过去,他在脑子里组织语言,在想怎么跟林寐说。
要是林寐同意,萧余问他的时候,他肯定就直接点头了,但是他让自己去找他说,虽然萧余说林寐当时没拉着脸,但陶楂还是觉得,林寐估计不高兴了,不高兴,肯定就不会答应。
陈向阳附和,“他长得确实不错,像混血儿的感觉,头发卷卷的。”
陶楂发着愁,敷衍着点了下头,“确实不错。”
只不过陶楂对帅哥的脸免疫,鹦鹉巷里的人虽然很讨厌,可大家都很会生,比如李暄和李暄他哥李炜,比如被评为鹦鹉巷之光的林寐,还有自己,自己也挺好看的。
陶楂打开了跟林寐的聊天框,准备输入了。
何小英在旁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果然啊,帅哥只会看上帅哥,要么看上美女,电视剧拍了就是为了骗我们这种丑八怪的。”
宁鑫弯着腰打量何小英,“你不丑啊。”
“跟陶楂比呢?”何小英不死心。
陈向阳跟着宁鑫一起皱眉,“女的跟男的,没法一起比吧。”
“非要比呢?”
“也还不错,就是差了一点东西。”陈向阳说道。
何小英追问:“差了什么?”
宁鑫这次不笨了,“自知之明。”
陈向阳发出一声爆笑,两人很有默契地拔腿开跑,何小英果然就追了上来。
排球馆里充斥着三人跟猿猴一样的嚎叫,陶楂专心致志地编辑着消息。
他白净的脸庄严肃穆,仿佛是在一场大型的官方的会议上进行着最具权威性的报告和演讲。
[林寐哥哥,我周日想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饭,所以周日的辅导能改一下时间吗?]
陶楂发完消息,越发忐忑起来,本来这周就耽搁了,下周也不去,林寐要是一生气,不给自己辅导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跟萧余完全不熟,完全没必要因为萧余影响学业嘛。
萧余追自己,应该是他来配合自己的事情,而不是自己去将就萧余的时间。
陶楂脑子里面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这次他编辑信息的速度快了许多:好啦好啦,我不出去吃饭了,我觉得还是学习跟你……
还没编辑完,屏幕上就跳出来了林寐的回复。
[林寐:跟萧余吗?]
陶楂又只得把已经编辑好的信息给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重新编辑。
[嗯嗯,他约我周日去吃火锅。]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过了半分钟,林寐回复:[正好,我也想吃火锅了,我们一起吧,不用他请,费用aa。]
这一条回复里面包含的信息太多了,陶楂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林寐说他也要去。
林寐还说要A钱。
可是自己明明是被请客的,凭什么要跟他一起A钱?
正不知道该怎么质问对方,林寐接着又回复了一条。
[林寐:你的那一份,我给你A。]
陶楂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脸上挂起笑容,那样的话,可以,没问题。
[陶楂:那我们下午早点去吃,吃完了早点回家,你再帮我看题。]
[林寐:好的。]
跟林寐聊完,陶楂没什么心理压力了,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口渴得厉害,把刚刚萧余送的水喝了个精光。
喝完了人家送的水,陶楂觉得也得告知萧余一声才行,不然感觉不太好。
陶楂转瞬又忙碌了起来。
跟萧余聊天,陶楂就没什么压力和拘束感了,一是因为他不了解萧余,二是因为萧余不像林寐那么厉害。陶楂只在很厉害的人面前会产生不自在和局促以及一定的心理压力。
[萧余,我刚刚跟林寐说了,林寐说可以,但是他说他正好也想吃火锅,他可以跟我们一起,费用的话,他aa,我的那一份他也帮我a了。]
其实陶楂还有私心,因为林寐如果跟自己一块儿,那岂不是就不能背着自己悄悄努力了?怎么看都很划算。
已经回到班里的萧余收到了陶楂的消息。
消息分开来,每个字萧余都认识,可连在一起,萧余就有些不太明白了,什么叫林寐也想吃火锅所以要跟他一起,然后还要由林寐来A陶楂那一份钱,那自己是干嘛的?
就算陶楂不懂,林寐也不可能不懂,林寐他是什么意思?
萧余扭头坐在教室最后面的林寐。
林寐这会儿没写作业了,他桌子上放着已经给陶楂整理完的习题,他心情看起来不错,靠在椅子上,含笑看着手里的手机。
他侧头不知道跟曹严华说了什么,曹严华点了下头,却朝萧余看过来,萧余看见他张开了口,“萧余,周日咱一块儿吃火锅去啊!”
说罢,曹严华又唤了徐序,“徐序,你去不去啊?”
徐序埋头刷着题,说话也没影响他解题,“去啊。”
萧余由主变客,打算泡汤,脸上的五官差点没挂住,差点从脸上一块垮了下来。
林寐终于将头抬了起来,他眼神在萧余回头之前看见对方,林寐脸上闲散的笑慢慢收了起来,要多敷衍有多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萧余的表情逐步变得僵硬,脸色也变成了土色。
他刚刚还在想林寐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想他明白林寐是什么意思了。

第21章
到了周末,陶楂一大早就起床开始忙活自己的行头,难得跟每天都要起大早去开工的陶大行碰上面。
陶大行在客厅大口大口呼噜呼噜喝着小米粥,看着陶楂一会儿换一套衣服出来,一会儿又换一套衣服出来,在全身镜前面照个不停。
陶大行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把衣服都翻出来,等会妈妈收起来多累。”
陶楂:“我自己收。”
“白色的卫衣好看还是黑色的卫衣好看?”陶楂转身对着陶大行问。
“你上次不是说不穿白色了吗?隔壁嫂嫂说你穿白色不如林寐顺眼好看,”陶大行把老婆儿子相关的事情都记得牢牢的,陶桐桐恨他没出息,一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陶楂几乎是连扯带扒地把白卫衣从头上脱下来,“那穿黑色的好了。”
陶大行关注不到陶楂陡然下去的情绪,他自顾自又喝了一大碗粥,陶楂换好衣服,路过时丢下一句,“爸爸,你肚子比上个月更大了,年纪大了就少吃点吧,代谢容易跟不上。”
“……”陶大行手里捏着一个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直等到向莹端着两盒水果出来,向莹把水果放在桌子上,朝洗手间看了眼,压低声音说,“你说什么不好,说他不如林寐,不是自己找呲吗?”
“他跟林寐关系不是挺好?一起上下学,还一起出去玩……“
向莹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直觉上这么觉得。”
陶楂刷牙用力到直接把牙龈都戳出血了,他吐出一口带血丝的牙膏泡沫,想道:这算不算恨林寐恨出血了?
为什么每次在他要不那么讨厌林寐的时候,都要有人跳出来提醒自己:你不如林寐哦。
回到房间后,陶楂又在鼻梁上发现一颗“含苞待放”的痘痘。
更恨了。
陶楂下午在手机上跟林寐约时间。
[五点到,那我们几点出发?]
消息发送成功后,陶楂又做了两道题,还跟宁鑫视频了几分钟。
“就你跟林寐出去吃饭吗?”宁鑫好奇地问。
陶楂趴在桌子上,屁股往后撅,椅子只有两只腿立着,晃来晃去,“我怎么可能单独跟林寐一起吃饭?感觉跟他一起吃饭会难受得完全吃不下去。”
“林寐那么帅,怎么可能会吃不下去,”宁鑫不信,“那还有谁?”
“还有萧余,曹严华和徐序,萧余就是那天排球馆的那个小卷毛。”陶楂认真地回答。
“我也想去,但我在爷爷家吃饭,来不了。”宁鑫很失落。
和宁鑫聊完,陶楂把页面划到跟林寐的,林寐还没有回复。
“哐当”
陶楂坐着的椅子一下子完全落地。
他站起来,人趴在桌子上,伸长了手臂推开了窗户。
对面静悄悄的,林元君已经好几天不见人了,郑萍也一大早就出了门,林寐好像没有出去过,一直在家。
在睡觉?
睡死了吗?
陶楂又担心林寐是不是死在了家里,毕竟独自在家却意外死亡的高中生也不是没出现过。
想到的确有这个可能,陶楂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在门口摇摇晃晃地换了球鞋,“哐”一下带上了门。
他看了看四周,这会儿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也不到晚饭时间,鹦鹉巷阒无人声,偶有几声鸟叫由远及近地传来。
将落未落的夕阳使鹦鹉巷沐浴在如密如织的绯色天光之中。
好适合做林寐祭日的一天啊。陶楂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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