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空了一行。
在下面接着写:如果林寐因为萍姨和林叔叔吵架而影响到学习状态,那可就糟糕了,因为我想要跟他堂堂正正的较量。所以希望他的父母要吵离远点吵,要不然就别吵了。
早上还早着,陶楂刚起床,张小橘和张小柚并排站在他房间的窗户外面。
“本来昨天就应该给你的,答应给你的好吃的,”张小橘把手里的牛肉干放到陶楂桌子上,“一共两袋,你一袋,林寐哥哥一袋哦。”
张小柚跟着说:“谢谢喳喳。”
陶楂懵着:“林寐比你们大,你们叫他哥哥,我也比你们大,你们为什么不叫我哥哥?”
张小柚摸着下巴,“因为你看起来很幼稚啊。”
“牛肉干拿回去,自己送。”陶楂头也不回地准备出房间。
张小橘和张小柚对视一眼,张小橘大声喊道:“陶楂哥哥陶楂哥哥,帮帮忙,我错了我错了,你人超级好的,是我们鹦鹉巷人最好的。”
陶楂转身,他趴在窗户上,看着两个初二生,“最后一次。”
张小橘用力点头,“明白明白我们明白。”
陶楂忽然好奇,“如果林寐接受你们的好意了,可你们有两个人,准备怎么分?”
张小柚答道:“如果林寐哥哥愿意同时接纳我们两个的话,我们也愿意的哦。”
“……”
恬不知耻。
陶楂重重关上窗户。
向莹做了丰盛的早餐,陶大行出车出得早,天没亮就走了,只随便塞了两口,丰盛的早餐只有陶楂享受到了。向莹还给陶楂准备了一盒洗好的青提,带去学校吃。
时间还早,陶楂慢吞吞喝着粥,他喝了两口,动作一顿,慢慢看向向莹,“妈妈,我自行车坏了,在学校。”
向莹没有特别重视,这是小事,“我等会给你爸爸说一声,让他下午去接你放学,顺便把车给你带回来,路口就有修车铺……”
陶楂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合理,点了点头,继续吃早餐了。
向莹却突然往门外看了眼,她低低的连着说了两遍遭了遭了,“林寐好早就来跟我说你车坏掉了,说让你跟他一起去学校,我说你还没起床,得问了你才知道,我去看看这孩子走了没有,要是走……”
她走远了,陶楂听不见她在念叨些什么,心里满不在乎。
林寐肯定只是客气客气,怎么可能真的会等他起床,还等他吃完早餐。
身后重新响起了向莹说话的声音,“真是不好意思啊,喳喳昨晚睡得特别晚……你吃了早餐没有?要不要也吃一点儿,我做了鱼片粥。”
向莹把林寐迎了进来,看见脚下拉长的男生影子,陶楂差点把勺子揣进喉咙里。
在林寐的注视下,陶楂努力装得没那么心虚,他嘴唇都被从粉红烫成了绯红也毫无所觉。
昨天林寐给他马卡龙吃,也按照他说的做了,还把没做完的题捎给了他。
而自己却在学校app上面说他长得不怎么样。
好过分啊自己。
陶楂没什么可以给的,他把张小橘给自己的那一包牛肉干也给了林寐,“这包是张小橘和张小柚给你的,这包是她们给我的,我转送给你。”
“你不吃?”林寐问道。
陶楂嗯了声,“我不爱吃零食。”这是真的,陶楂喜欢水果超过喜欢零食,排在水果后面的是正餐。只有在别无选择的时候,陶楂才会吃一些零食。
林寐从陶楂手里拿走了张小橘她们给陶楂的那一包,“我只要这一袋就够了。”
没有林肯车接送的林寐,骑的也不过只是一辆自行车而已。款式看着很新颖,纯黑色的车身,平把手。
陶楂提前抱着林寐的书包,林寐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说:“你带得动我吗?我有一百二十多。”
因为林寐看起来不是那种力大如牛的体格,相反,他也就只是肩宽一点,身高高一点,手臂和腿长一点,即使穿着衣服,也能看出来没有马藏文那样蓬勃的大肌肉块。
林寐跨上车座,他笑得云淡风轻,“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
陶楂坐上后座,他跨坐着,一只手牢牢抱住林寐的书包,一只手从背后伸过去死死抠住车座的铁架。反正离林寐远远的。
少年完全不是笨重的体型,上去之后,后轮纹丝不动,林寐轻而易举地就带着他离开了家,往学校去。
陶楂本来还提着一口气呢,自行车突然动起来,他吓了一跳,惜命得立马就松开车座从后面抱住林寐的腰。
同为邻居并且相识这么多年,陶楂头一回坐上林寐的自行车。
陶楂七八岁以后的童年是在林寐带来的阴影下度过的,他的自行车也是。
他所在的这条巷子分支,路最平也是最直,小孩们不管是学自行车还是滑板轮滑,都喜欢在这一条路上学。
大家都还在学习期的时候,林寐却已经可以蹬着车去市里书店,再自己蹬回来,他这么厉害,成了鹦鹉巷响当当的小孩。
陶大行是别家孩子有我的孩子也要有的家长,他被忽悠着买了一辆成人用的自行车,把车座的高度调到最低后,陶楂也只刚刚好踩到踏板。
可自行车的高度对当时年纪还小的陶楂还是非常骇人,摇摇晃晃的车身让陶楂根本就无法把握住平衡,这也不是导致陶楂没有学会骑自行车的最主要的原因——主要原因是,林寐总是会坐在门口看着自己。
陶楂不会觉得林寐是在欣赏自己,他搬家来的那天都对自己视而不见。
林寐一定是在心里嘲笑自己。
一想到这里,陶楂面红耳赤,连面前的路面都出现了重影。
“我不学了。”他从车上跳下来,扶着车,“我学不会。”
虽然这么说,但陶楂还是不愿放弃,他趁大家都入睡之后,在外面的路上自己一只脚踩着地,一只脚踩着踏板,艰难地往前挪。
但不知道是因为车太大了还是因为陶楂学会自行车的心情太过于迫切,导致他手忙脚乱。
他摔得一身灰扑扑,沮丧地回了房间。
陶大行和向莹两人都不知道他奋力挣扎过。翌日,陶楂就说不学了,学不会,陶大行见儿子那跟霜打茄子的可怜样儿,扛着辆轮自行车又去换了辆四轮的。
四轮的很好上路,陶楂终于找回了一些成就感。
只是在稍微懂事点,加上被学校里的同学们笑话过后,才知道只有学不会自行车的小朋友,才会骑这样的自行车。
林寐倒没有因此嘲笑过自己。也没嘲笑过别的。
陶楂觉得他是装的。
坐在后座的陶楂想得非常出神,路上清晨微凉的风拂在他的脸上,早上人少,非机动车道上的车就更少了,林寐的自行车骑得又稳又快。
比四个轮子的要快。
陶楂忽然不想再自己骑车上学了,林寐载着自己好像很轻松,以后可以赖上他。
“林寐哥哥,我看见你给我的练习本了。”陶楂把头小幅度地往前伸了一点,将将要靠上林寐的手肘,他要很努力很别扭,才能看见林寐小半张面无表情的侧脸,“就是你放在马卡龙袋子里的练习本。”
“还有你写的话,我也看见了,谢谢你。”后面三个字,陶楂是真心的。
他向林寐道谢,和他讨厌林寐不冲突。道谢完了,他照旧不喜欢林寐。
陶楂总觉得林寐光芒太盛太刺眼。所以他不喜欢。
骑了一段路,到了十字路口,林寐握了刹车,陶楂上身被惯性往前撞去,但林寐的车依旧停得稳稳的。
林寐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回应陶楂郑重其事的“发言”,“然后呢,可以好好做题了吗?”他身形微侧着,一条腿微屈脚踩着地面,看起来有一种散漫的随性。
陶楂知道自己有点不太占理,“可以了可以了,我今天就写完了给您批改。”
身后的人有多能屈能伸,林寐再清楚不过。
如果说陶楂变脸如翻书,那他这一本书应该已经从头到尾翻了个稀巴烂。
鹦鹉巷灰扑扑的,陶楂的鲜活闪闪发亮。
对面的车疾驰而来,陶楂和林寐的碎刘海一下子被吹了起来,林寐眯起眼睛。
陶楂嫌扬起来的马路灰尘脏,努力往林寐身后躲。
他低着头,不小心瞥见了林寐飞起来的衣摆,他没多想,用手掌盖住往下摁。
“做什么?”林寐垂下眼。
陶楂想以后都由林寐载着自己上学,头一回试着对林寐说好听的话,他抚着林寐的衣摆,“腹肌会露出来的哦。”
“……”
陶楂才不知道林寐有没有腹肌,他随口说的,料想林寐肯定没有腹肌,天天坐在教室里的好学生怎么可能会有腹肌。
当天下午,陶大行提前到了校门口,陶楂接了电话,就往教室外面跑去。
宁鑫不知所以,反正也跟了上去。
陶楂把坏掉的自行车推到门口交到陶大行手里,他犹豫了一下,说:“爸爸,你把这个给人修好了就放到杂物间里去,我以后用不上了。”
陶大行以为陶楂是在耍脾气,“怎么就用不上?这修了还能使啊……”
“我不想自己骑车上学了。”陶楂老老实实说。
“要我送你?”陶大行怪不好意思的,其实陶楂的想法一直都比同龄人要多又要深,跟他和向莹早就没小时候那般无话不谈了,突然亲近,还……还挺让人感到受宠若惊的。
陶楂看了眼宁鑫,小声说:“我要让林寐哥哥载我上学。”
“林寐?”陶大行老父亲的心碎了一地。
目送陶大行驱车离开后,回教室的路上,宁鑫缠着陶楂,“吼!你怎么背着我偷偷跟林寐好了,你不是讨厌他的吗?”
宁鑫傻不愣登的,陶楂走得飞快,“我想让他载我上下学。”
“可是你讨厌他的啊!”
“那又不冲突。”
“可是他们说单车后座都是给喜欢的人坐哎!”
“林寐没喜欢的人,我坐坐怎么了?”
“话是这样说的啦,我是觉得你讨厌他,应该就会离他远远的才对,怎么还越走越近呢?”宁鑫百思不得其解。
陶楂:“你不懂。”
“我是不懂啦。”宁鑫不行就是不行,承认得飞快。
陶楂不理他了。
给陶楂的练习本,快上晚自习的时候,出现在了林寐的桌子上。
练习本上有陶楂的名字,林寐还没坐下,姜婻就转过头来丢了一句“陶楂送来的”,接着又说:“你跟陶楂关系这么好啊?”
林寐坐了下来,睫羽在眼下扫了一片灰色阴影,他想了想,说:“一般。”
姜婻挥挥手,“可是你在外面都说你跟老曹不认识啊,那这个一般,应该是很不错了吧。”
曹严华抬起头无语道:“干嘛cue我?那是林寐狼心狗肺,我跟他从初中到高中,他说跟我不认识,牛逼!”
林寐侧着身,在桌子里找了支红笔出来,一边批阅着陶楂的作业,一边说:“我跟陶楂的关系不一样。”
“嗯?说说,说说。“姜婻竖起耳朵。
姜婻期待地等了半天,以为会等到什么两小无猜或者竹马竹马照进现实文学,结果只等到林寐一句“我们是邻居”。令人大失所望。
旁人不重要,林寐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与旁的人分享。
独他发现的与众不同的少年,就更加不会同别人分享他了。
陶楂看他的眼神复杂多变,从小便是,当着其他人是一面,当着自己又是一面。
他跟自己距离忽远忽近,但永远没有真正变得亲近过。
不过,最近好像有转变的迹象。
林寐在陶楂身上感受到了给秘密抽丝剥茧的乐趣。
批到最后一题,林寐笔尖顿在纸上。
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林寐老师,作业做完了,奖励:晚上载我回家:)
回家的路上,陶楂同林寐说,自己的车修不好了。他话不说完,林寐也能懂。
定下的交换条件是,陶楂每周按时交作业,林寐每周抽两个小时给陶楂辅导。
陶楂一点都没意识到,不管是辅导还是蹭林寐的车,林寐都没让他吃半点亏。
高二的周末包括周六和周日两天假期,林寐周高三,依旧得上课,他去上课的时候,陶楂还在睡觉。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外面麻雀叽叽喳喳不停,陶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天花板呐呐了几句“喳喳不停喳喳不停喳喳不停”。
所以他不讨厌麻雀,因为他觉得自己和麻雀一样,小小的,黑黑的,不被很多人喜欢的。
吃过早午餐,陶楂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呆呆地站在自家院子看隔壁嫂子浇水。
水管盘在嫂子脚底下像一条巨蛇,花坛里水花四溅,泥土来不及浸润,漫出来的水反而流到了陶家院子里。
“嫂嫂,你能把水调小一点吗?”陶楂蹙着眉,隔壁真的烦,每周都要来这么一回,他家院子旁边都长了一整条的青苔。
“哎哟,你看我这……”李美花提高了嗓子,她些微慌了神,忙着回头去调大小。
背过身去,李美花忍不住想,陶大行跟向莹两口子那么好说话,到底是怎么教出陶楂这么个鬼灵精的,每周定时定点站在院子里守着她浇花。
守着李美花浇完花,陶楂拎着一塑料袋猫粮出了门。
鹦鹉巷有好几只流浪猫,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其中一只白猫还只有手掌大小时,出现在陶楂家院子,陶楂专门跑去买了小袋的羊奶粉,冲了羊奶给它喝,他很想就这么养着。
到了晚上,向莹归家,他才知道妈妈对猫毛和唾液严重过敏。小白猫只能重新加入鹦鹉巷猫猫队的大家庭了。
陶楂每周都会去它们的根据地看望它们,顺带带点吃的,在暑假时,他甚至用自己的压岁钱找人给它们每一只都做了绝育。
“你要是每只生五个,那加起来就是二十五,加上你们自己,那就是三十,”陶楂给地上垫了一张硬纸板,把猫粮倒在上面,”我可养不了那么多。”
喂了猫,陶楂开始完成周六的第三个任务——给奶奶买下周的生活物资。
奶奶陶桐桐住在鹦鹉巷6巷,她的房子比陶楂现在住的房子大五倍,修葺得像一栋华丽又考究的老派贵女所居住的别墅。
陶楂的爷爷早年间就去世了,陶桐桐育有一子一女,皆跟她姓。陶楂听爸爸说,当年为了孩子的署名,陶桐桐跟爷爷那边的一家子拼菜刀,还放言,要是两个孩子不跟她姓,她就找机会把爸爸和姑姑掐死,再把爷爷砍成两百零八块。他们相信陶桐桐做得出来。
院子里种满了紫色的花,白色的栅栏围绕院子一整圈,日光流照下来,院子里几只啄食得雀听见来人的脚步,惊得四下飞窜。
陶楂进门,他连鞋都懒得换,弯腰把两大袋生活用品放在地板上,说道:“东西送到了,那我走了。”
陶楂不喜欢陶桐桐,她位列陶楂讨厌的人第二梯队。
屋子里传出慢吞吞地,拖鞋鞋底敲打着地板的声音,很快,染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老太太出现在了陶楂的视野中。她二十岁生了陶大行,现在也只不过六十出头,岁月不败美人,她的脸上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残迹。
“门都不进?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陶桐桐穿着一身白色蕾丝裙,搭着一条彩虹色披肩,站在距离陶楂四五米远处,手中端着一只印着兰花的白瓷杯。
“不进了,我要回去写作业了。”陶楂站着没动。
陶桐桐只喜欢女儿,不喜欢儿子,她觉得陶大行老实巴交,一点都不像她精明利落,也没有听她的娶一个从聪明伶俐的老婆,而是娶了个病秧子,更别提,陶大行还为了照顾向莹的身体跑去结扎。
自陶大行结扎过后,陶桐桐就不怎么和儿子家来往了,但陶大行还是念着自己老妈,没事儿就买水果买菜送过来,还让陶楂每周去送生活用品。
每回来,少不得要被陶桐桐刺几句,陶楂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找虐吗?
“写那么多作业,也没见你拿个第一。”陶桐桐翻了个白眼。和陶楂翻白眼的模样如出一辙。
不知道为什么,陶楂很难心平气和和陶桐桐说话,因为陶桐桐说话很讨厌,每句话都惹人烦。
嫌弃儿子,嫌弃儿媳妇,嫌弃他,这世界上还有她能瞧得上的人吗?
陶楂撇撇嘴:“我迟早能拿第一。”
再说了,拿不拿第一,关她什么事?
“我走了,我回去了,您多注意身体,再见。”陶楂想,下周他就让跑腿的送,他不来了。
下了台阶,晒到了院子里的太阳,陶楂才觉得身上暖和了点儿。
身后一直没有传来关门的声音,陶楂出于好奇和疑惑心理,回了头,见着陶桐桐正蹲在门口翻看超市袋子里的东西,那考究的瓷杯放在了门边柜上面。背后是幽深冷暗的走廊和家具。
这么看着,又挺可怜的。
好吧,下周他还是自己来送。
正这么想着,陶桐桐像是发现了陶楂还没走,她扬起下巴,“看什么看?”随着几个字落地,她伸长手臂,用力地关上了门。
陶楂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他下周真的不来了。
右转出了陶桐桐的院子,陶楂就被几个老太太拉住围住,她们找陶楂控诉陶桐桐平时的“罪行”。
“跳广场舞穿短裙,有伤风化。”
“在家练琴,扰民。”
“和七八个老头都出去吃过饭,谁知道他们去哪儿鬼混了?”
陶楂被她们扯来扯去,听了半天,心里有些烦,虽然他不喜欢陶桐桐,有时候还希望陶桐桐不是自己奶奶就好了。但陶桐桐不是什么好人,他自己也不是。
在好的外人和坏的自己人之间,陶楂果断选择了坏的自己人,他站定,从老太太们的包围圈中退了出来,不确定道:“跳广场舞规定不允许穿短裙吗?”
他表情太无辜,老太太们以为他是真的在疑惑,纷纷掰着手指头和他细说了起来。
陶楂却懒得听了,他又不贱,一定要听完别人说自家人坏话。
“我奶奶的事,你们找物业或者找居委会投诉吧,我作为孙辈,怎么好去管她老人家嘛……”他语气为难,再说下去,她们就真的像是在为难她了,只得放他走。
他身后,陶桐桐不知道何时开了门,已经站在门口许久。
陶楂回家后将向莹的药熬上后才回房间写作业。
张小橘和张小柚放学早,一边哼着口水歌一边跑跳过去。张小橘过去之后又退了回来,她左看看右看看,跑进陶家院子,直接就把脑袋从陶楂房间的窗户伸了进来。
“喳喳,我前两天让你给林寐的牛肉干,他要了吗?”张小橘急切地问。
陶楂手指抵着张小橘的额头往外推,“要了。”
“那他就是喜欢我咯?”张小橘又把脑袋伸进来。
陶楂接着推,“不知道。”
“你怎么不懂呢?如果不是喜欢的话,那他根本就不会收我的东西,他吃了我的牛肉干,就是喜欢我。”张小橘很老成地对陶楂说,“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
陶楂被张小橘极富优越感的语气刺激到,问她:“你谈过?”
张小橘很夸张地说:“我都谈过四五次了,遥想我的初恋,那还是九年前,我跟他,一见钟情,可惜,他始乱终弃,为了隔壁班的小花和我提了分手。”
陶楂听完后,慢慢低下了头。
他对谈恋爱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时间有限的人生里,不好好喜欢自己,而要去喜欢别人。
只是,为什么会喜欢林寐啊?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呢?他好像还没被人表白过。
知道林寐收了自己牛肉干的张小橘满意离开,陶楂闷闷不乐地写作业写到了天黑。
吃过饭,洗漱过后,陶楂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成绩好,听话又懂事,陶大行和向莹对他又几乎是溺爱式的养法,在学习这件事情上不像其他家长,学个没完没了,他只要作业做完就能自由安排余下的时间。
“喳喳,不许躺在床上玩手机,坐起来。”向莹推开门,说了他一句。
陶楂“哦”了一声,从床尾爬到床头,靠着继续玩。
他在刷学校app里的论坛。挨着把每个夸自己的帖子都点赞收藏了,顺便还回复了不少。
[不想学习:陶楂是不是在卖低调人设啊?他难道连校论坛都不知道吗?]
陶楂在下面回复:别人眼里只有学习,你以为是你这种不想学习的人吗?
[钟爱蝴蝶结的少女:我觉得他有点外热内冷的感觉,挺虚伪的那种人。]
陶楂:你又不认识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买笔找我:太矮了。]
陶楂:你多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想看他和林寐睡。]
陶楂:?
陶楂在论坛里泡了一个多小时,主要是搜自己搜林寐顶自己踩林寐这一系列操作。
窗外传来自行车滚轮咕噜噜的动静时,陶楂坐直身体。
“林寐哥哥,晚上好。”陶楂推开窗户,趴在窗台上,主动跟刚放学的林寐打招呼。
林寐抬头看了眼头顶。是晚上没错,所以太阳不太可能从西边出来。
“晚上好,”林寐把车推进院子停好,“你作业做完了?”
陶楂点头,“做好了,明天晚上给你检查。你明天准备做什么?”
林寐想了想,“在家休息。”
“那拜拜,晚安。”陶楂摆摆手,同时关上了窗,窗后人影晃动,听得“唰啦”一声,百叶窗帘也跟着被拽了下来。
陶楂躺回到床上。
他给林寐打招呼只是为了确定明天晚上的辅导不会被放鸽子,虽然他讨厌林寐,可林寐要是能给自己提供帮助,那他可以稍微不那么那么那么讨厌林寐。
他静静地躺了半天,也没玩手机,想道:林寐学习怎么就那么厉害?这是不是遗传的?
遗传的话,那自己学不过林寐,都怪陶大行和向莹。
还得继续往上追溯缘由,还得怪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但除了奶奶,其他都去世了,所以只追责陶桐桐就行。反正陶桐桐那么讨厌。
“喳喳,在家吗?”李暄的声音自窗外传来。
陶楂被吓得跳了起来。
“在在在。”陶楂手忙脚乱地去拉百叶窗,他推开窗。
李暄穿着睡衣站在窗外,他往陶楂家大门口的方向看了看,“我刚刚敲门没人应,但你房间灯亮着,我就试着敲了敲你窗户,没想到比敲门还要方便。”
“……”
烦不烦烦不烦烦不烦?
这是他的房间窗户,又不是他家大门,个个都来敲。
“什么事啊?”陶楂一脸懵懂。
李暄把手里的打包盒拎了起来,“我做了一些酥肉,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给你送来一盒。”
人家来给自己送吃的,他在心里说人家烦。
陶楂自顾自地难为情起来,他双手伸出去把酥肉接到怀里,“谢谢。”
李暄没看出陶楂的情绪变化,夜色太深,他也只是晚上闲着没什么事情做。
陶楂还趴在窗台上,“你还没有去学校吗?”都好久了吧,大学有这么轻松好玩儿?
“还不着急,我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估计要等今年过完年以后才会重返学校。”李暄说得很轻松,眉目明朗的样子是很受女生欢迎的类型。
在鹦鹉巷也是人人喜欢的那一批小孩,不过比起林寐还差了点儿。林寐很会装的。
“那我先走了,你趁热吃。”李暄要走了。
他背过身,正预备拉上窗户的陶楂就看见他手里居然还拎着一盒,李暄也没有原路返回自己家,而是直接朝对面林寐家里走去。
李暄把手里那一盒给了郑萍。
原来不仅自己有,林寐也有。
陶楂用力关上窗户,用力拉下百叶窗,一跳跳到地板上,拖鞋都没穿,把酥肉丢在厨房就往回跑。
“等等,”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向莹被他搞出来的动静弄得一头雾水,“李暄来了,我刚刚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来给我们送了吃的,林寐也有。”陶楂的重点是“林寐也有”,但向莹却不知陶楂心中所想。
“李暄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虽然他妈那个样……”
陶楂却注意到她手里的一筐毛线团,“毛线?做什么的?”
“哦,这个啊,”向莹把毛线团都倒在了沙发上,翻出了奶黄色和草绿色拿在手里,“我打算给你织一件背心,再给你和林寐各织一条围巾,这不,过段时间天凉下来正好可以穿戴,比外面卖得还暖和,又省钱……对了,你今天去奶奶家里,她有没有说你什么?”
陶楂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几句,而是十分不解地追问:“为什么还要给林寐织?”
“我是想着他给你辅导功课,那孩子用的我也送不起,做些小物件我还是拿手的。”向莹笑得柔婉。
陶楂看在眼里,心里酸得很。
一是因为向莹好像挺重视林寐的,他不喜欢别人喜欢林寐,尤其还是自己妈妈喜欢林寐。
二是向莹所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在林家眼里什么也不是。
“送不起就什么都不要送,”陶楂一把把毛线团抢了抱在手里,毛线团从手里滚出去很远,陶楂狼狈地追着去捡,毛线散了一地,被他一股脑丢进篮子里,“反正他也不缺这些,有钱什么买不到,你不要送,白费力气。”
“喳喳……”向莹语重心长。
陶楂头也不回,“我去睡了。”
回房间后,陶楂没像以前一样第一时间写日记骂林寐,他关了灯,用被子捂住头。
他不是被神宠幸的小孩,所以生在鹦鹉巷,平庸温吞的父母,尖酸刻薄的奶奶,还存在着林寐这样强大到无可挑剔的对手。
他努力得到的,林寐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向莹佝着背做出来的东西,在人家眼里也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