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你—— by一节藕
一节藕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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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从陶楂眼睛里滚滚而下,陶楂心如刀绞,就是不低头不认输,还要把头骄傲地昂起来,“本来就是你给我表白,我才跟你在一起的。我一开始本来就很讨厌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林寐脸色微白着,在白莹莹的阳台灯管底下,像刚刚得知自己得了绝症的病人,可眼底翻滚的破坏欲和偏执简直能吓坏人,“那你上周为什么要说想跟我一直在一起?”
“我是骗你的啊,我最爱骗人了,”陶楂抱着自己的自尊心不松手,话说得越来越不留退路,“因为我觉得你学习好,可以辅导我学习,你知道的啊,我就是很势利很现实的。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要说你爱听的话,你当时听了就是很高兴,不是吗?”
“你不想谈,那不谈了,行了吧。”陶楂用掌心把眼泪往旁边抹,新的滚烫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说完后,手机那边一直没人说话,一直到陶楂举手机举到手酸,他才发现林寐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
陶楂抱着手机哭起来,他现在第一讨厌的人不是林寐了,他第一讨厌的人是他自己了。
老房子隔音不好,他哭也不敢发出声音,咬得小手臂上齿痕冒出血花。
手里手机震动一下,又一下。
林寐发了消息过来。
[你先静静吧,正好你也要准备考试,一切以学习为主,未来最重要,不是吗?]
[有不会的题目可以发给我,我有时间会给你解答。重点和习题还是每周六用文件的方式传给你。]
[考试加油。]
陶楂反复看了几遍消息,他确认,林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好像是在讽刺自己。
很正常的,他就说过,自己是一个坏孩子,不值得被人喜欢,他早就应该推开林寐的,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不应该抱有侥幸的想法,以为自己从此要开始幸福了。
陶楂不停掉着眼泪,大颗大颗的,他下巴抵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捧着手机,即使想了很多,可就这么放弃,他又不甘心。
他喜欢林寐的,他只是…..他只是……陶楂连想都无法深想。
[陶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页面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会儿消失了,林寐回复了一条消息过来:我爱你。
陶楂抱着膝盖嚎啕哭出声。
在最后时限前,陶楂把聊天截图发给郑萍,郑萍看了后说:在我意料之中,谢谢喳喳了。
她又说:这些年,林寐跟着我和他爸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我不是合格的母亲,到今天也还是不合格。他朋友特别少,跟外公奶奶这些人都不亲,就跟你关系看起来好些,我把从他爸爸手里分来的公司股份,全都给了他,鹦鹉巷的房子我也留给了他,是卖掉还是继续住,都随他,我给他这些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只签字。喳喳你帮我告诉他,我让他出国真的为了他好,不是为了膈应报复他爸,真的不是。
陶楂截了图,没发给林寐。
冷战中。
陶楂自己爱干删人拉黑的事儿,他隔三差五就要点开林寐的头像和朋友圈看看,看看对方有没有删除拉黑自己。
都没有。
林寐周末再没回过鹦鹉巷,一直到陶楂高三上学期结束,他都没回来过,证明他没消失的只有每周准时的习题文件。
陶楂的气早就消了,但也终于见识到了林寐的心狠。
除夕那天晚上,院子里有薄薄一层积雪,陶楂穿得严严实实,攒了一小堆雪,在自家院子里堆了一个膝盖高的小雪人。见四下无人,只有觅食的几只麻雀,他又跑到林寐家院子里堆了一个小雪人。
一个是他,一个是林寐。
那就新年快乐了。
陶楂蹲在两边院子,拍下两张不同角度的照片,他一拍完,就想发给林寐看。图片都已经选定好了,一想到两人前段时间的针锋相对,以及各自抛下的狠话,他又点击了取消发送。
外面冷,他手指冻得僵硬,眼眶却无端变得热腾腾。
[新年快乐。]
陶楂发送成功,又忙撤回,补上一句:点错了。
盯着屏幕看了不到半分钟,陶楂发了个“5”过去,一发送他就撤回。
然而对面回复了。
[林寐:新年快乐。]
[林寐:我也好想你。]
陶楂眼泪砸到手机屏幕上,他想问林寐为什么要生这么久的气,他想说自己知道错了,不该乱说话。可下一秒,那个敏感又玻璃心的自己就会发疯呐喊:凭什么要低头?换一个男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的又不是死光了。
少年蹲在院里,周围积雪稀薄,但头顶灰蒙蒙的天开始往下飘落雪花了。直到身体都被冻得发疼,陶楂才从室外回到室内。
年后开春又入了初夏,备战高考的压力与日俱增,当时看别人只觉得真忙碌啊,课真多啊,时间可真赶啊,可真轮到了自己,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迎面扑来。
月考改为了半月考,一月一大考,每次考试成绩下来,班里的气氛都会低迷好几天。
教室里充斥着试卷印出来后散发出来的油墨与书页的味道,一时间,大家好像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了,有时候凌晨一两点,教室里都还有人在。
陶楂瘦了一圈,他头发长了好多,可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剪,越到这时候,他越想念林寐。
关于保送,陶楂也不止报了S大,还有另外一所A市的大学,结果S大没过,A市的过了。
赵清静拉着陶楂语重心长地谈话时,陶楂听得很平静。
“你要考虑清楚,放弃了,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压力是一回事,不可控的是未知,高考的题目,各所大学的分数线,还有竞争,这些都不是你能控制的。”
赵清静让陶楂回去好好想想。
陶楂走在教学楼走廊里,他现在成绩一直很稳定,自己考的话应该没问题。
他也不是为了林寐才放弃去A市的,不全是。陶桐桐近来身体不好,找的阿姨都被她挑剔走了,她故意折腾,陶楂一家搬去了她家的房子里,向莹每天照顾她,她也没让向莹白干,每个月都会付不菲的报酬。
陶楂是怕自己走了,陶桐桐就欺负向莹和陶大行。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他在走神,一旁教室里突然响起高亢的尖叫声,接着一群人从教室里拥挤出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是不是一班的那个,上次考试没考好,我看见他在教室摔书。”
“是不是叫高那什么?咱们年级第一。”
高凡锐?
陶楂转身跟着大家往楼下跑。
男生摔在了花坛里,正好砸在一丛繁茂的灌木上,人已经晕过去了,小腿放置的角度有些奇怪,应该是骨折了。
周围围了一圈人,神色各异,有人想上去帮忙,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几个老师带着保安慌张地跑来了,一边跑一边喊,“不要围着,都回教室去!快点!回教室去!不然我叫你们班主任了!”
陶楂被好几个逃跑的男生撞了肩膀,他艰难地从间隙里看着花坛里的高凡锐,他比去年还要瘦,比去年更像一只鬼。
高凡锐的眼睛没完全闭上,能看见眼白,他唇色和眼底都泛着一层青色。陶楂知道他特别努力,每天晚上都很晚才走,第二天永远是最早来学校的,他吃饭是矿泉水和面包,他每天只固定去几趟厕所,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吃喝拉撒上,还有老师鼓励他们向高凡锐同学学习。
被抬走的高凡锐在保安手里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不远处的陶楂,眼神似乎眩晕般四处张望,他说了句话。
陶楂听不见,但差不多能猜到意思,“要加油。”
高考是一场不见血的残忍的厮杀,硝烟四起,但不见硝烟。
高凡锐跳楼后的第二周陶楂就被病倒了,陶楂本来就是早产儿,细心养着才生病少,他这一病,又是发烧又是呕吐,夜里哭泣梦呓。这可把全家连陶桐桐在内,都给吓坏了。
入院检查,检查不出来什么,赵清静上门来探望,说可能是在学校里被吓到了,在向莹的再三请求下,赵清静才说,上周有学生因为压力太大,跳了楼。她让向莹千万不要到处说。
陶楂一直在做梦,梦见试卷张着血盆大口在身后追着咬吃掉自己。
又梦见监考老师指着自己,凶神恶煞地说:“你作弊,我要抓你!”
赵清静的声音虽然温和,却像魔音一般萦来绕去,“S大没那么好考的啊,没以前好考了,你估计是考不上的。”
还有高凡锐,他不止摔骨折,他死了,一身血,他把试卷往陶楂嘴里塞,嘴里喊着:“吃掉吃掉!只要吃掉,就什么都会了!”
陶楂摆着头,喃喃着,“我不吃,我不吃。”
“我能考上S大,老师,我能考上的,”陶楂眼角滑下眼泪,“林寐还在那里……”
陶大行这两天没跑车,在家照顾陶楂,他坐在陶楂床头,用湿毛巾不停给陶楂擦额头上的汗。
陶桐桐阴阳怪气地说自己生病他都不肯休息,儿子发个烧他着急个什么劲。
“妈你能不能闭嘴?你自己明明也着急,为什么非得挖苦别人几句?”
陶桐桐被吼得脸青一阵白一阵,想闹,看着床上瘦了一大圈的陶楂,又忍了,丢下一句“到时候和你算账”,拎着包出门玩去了。
“喳喳?陶楂,醒醒,你在说梦话。”陶大行没理陶桐桐,轻拍着陶楂的脸,一把年纪差点滚下热泪来。
向莹把陶大行从陶楂房间叫走,两人下了楼,向莹把赵清静刚刚说的同陶大行说了。
“那孩子没事吧?”陶大行担忧道。
“就是有几处骨折,也是运气好,没摔到水泥地上,摔下去的时候,下面正好有灌木接着,那灌木还是新栽下的,土松,不然……“向莹朝楼上看了眼,“又在说梦话呢?”
“他刚刚还叫了林寐名字呢,”陶大行往地上一瘫,“你说,咱们也没给他什么压力,他怎么能直接就病倒了?做梦都是考试,你说这怎么办啊,这么下去,他不得把自己逼疯?”
向莹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像咱妈。”
说完后,向莹忽然一个激灵,“他在梦里不是提到了林寐的名字?要不我们叫林寐过来看看他?”
陶大行:“你这是封建迷信还是别的?”
“不是,”向莹蹲下来解释,“我的意思是,林寐参加过高考,也辅导过喳喳,算半个小老师吧。他成绩好,是过来人,跟喳喳又是朋友,请他过来开解开解喳喳,说不定有效。”
两人也没犹豫,在鹦鹉巷的居民群里翻到林寐的联系方式,添加后,对方很快就通过了。
窗户外挂上了深蓝的暮色,夕阳走得干净利落,没留一丝橙红,似夜非夜。
玻璃上映出男生坐着的笔直的上身,他来了快两个小时,一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向莹前面问要不要叫醒陶楂。他说不用,等陶楂自然醒。
林寐手边的桌子上放了杯水,一开始是热的,林寐没去喝,一直看着陶楂,杯中水已经冰凉。
陶楂搬家了,但是没跟他说,向莹给了他新地址,他才知道陶楂一家都搬到了陶桐桐这里。
陶楂躺在被子里,连被子都鼓不起来,头发很长,长得能在枕头上散开。瘦了很多,看起来真像是一只洋娃娃了。
坐太久,林寐伸长手臂去拿桌子上的水杯,只是手指都还没碰到杯身,他目光就被书桌上一把裁纸刀吸引走了目光。
林寐的手转了弯,将用过后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裁纸刀拿到手里。
屋子里没开灯,他靠在玻璃窗上,将裁纸刀刀片举在窗外路灯投过来的灯光底下,刀片泛着银色的寒光,上面有很浅的黑色痕迹,仔细看了,透着隐隐的红。
林寐把裁纸刀收进了书包,坐下后靠床近了些,他轻轻掀开被子,从里面摸到陶楂的手腕,小心地挪到被子外面。
小手臂上没有划痕,林寐又检查另一只手腕,甚至两只脚腕…最后是在大腿上面找到的几道划痕,深浅不一,有旧有新,旧的泛白,新的已然结痂。
林寐又细看了陶楂一双手的指甲,咬得稀巴烂,指腹上面都是牙齿咬的印子。
“嗯…..”床上少年开始要醒了,他鼻子里哼哼唧唧一声,把自己蜷缩起来,“不舒服……”
林寐用手指拎着被子给他盖住露出来的肩膀,“哪里不舒服?”
陶楂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住,他背对着林寐,半晌后,才翻身不可置信地看向声源处——林寐坐在那里,但只看得清身形轮廓,看不清神情。但只是坐在那里,陶楂就认出了对方。
陶楂眼里聚出了泪意,他感觉心脏从看见林寐开始便一直在膨胀,委屈和想念迅速占据身体的四肢百骸。赶在心脏爆炸之前,陶楂从床上爬起来扑倒林寐怀里。
林寐接住他,只感到一股股热流往自己脖子里灌。
“对……”
陶楂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声音盖过了林寐的,“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说话,我不应该不承认自己喜欢你,我说我是因为你可以辅导我功课才跟你在一起是骗你的,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的。”
察觉到林寐抱住了自己,陶楂才被安抚得平静一些,他搂紧林寐的脖子,“我说我讨厌你是假的,我说我喜欢你才是真的。”
林寐一手揽着陶楂,一只手把椅子挪得离床更近,他拍拍陶楂的肩,示意陶楂先起来。
“不要。”陶楂把林寐抱得更紧。
“我有话跟你说。”林寐亲了下陶楂的耳朵。
陶楂身体哆嗦了下,不是很情愿地在床上跪坐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扯着被子,把腿盖上了。
房间没开灯,林寐背着光,清晰地看见陶楂满脸的泪痕,他用手指勾走黏在陶楂脸上的头发,目光沉静却又蕴含着隐隐的痛意。
“那天我让你静静,我是生气了,但我不是生气你说讨厌我,因为我没办法保证我处处都让你喜欢,但你能喜欢我的一些地方,就够了。”
“我生气的是,你似乎永远无法和自己和平相处。世界上有些东西,比第一和未来要重要,那便是你自己。你的身体也是你的一部分,你不能忽略它的感受,它不是你跟这个世界死战的工具。”
“你到今天都不明白,”林寐想到被他装到书包里的裁纸刀,目光沉沉,“你可以抛弃我,讨厌我,但你不能抛弃你自己,讨厌你自己,知道吗?”
见陶楂不言语,林寐薄白的眼皮耷拉下来,“我喜欢健康漂亮的手指。”
陶楂脸色白了白,把双手背到身后。
“但我要跟你道歉,是我太坏了,”林寐凑近了陶楂,他抚掉陶楂眼下还挂着的泪珠,“我不是好人,我不理你,因为我想让你痛,让你体会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滋味,让你知道你没有我不行。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就算你有更好的选择你也只能在我身边。让你明白,没有我的未来,不算未来。”
陶楂抽噎了声,被吓得又打了一个嗝。
“害怕了吗?”林寐快贴上了陶楂的唇,他浑身都是凉的,连唇的温度都比陶楂的凉几分,他徐徐道,“我没想吓你的,但是在看见你桌子上裁纸刀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我不凶,你不会听话的。”
男生手臂伸到了陶楂的脑后,柔软漆黑的发丝穿过林寐的手指,林寐道:“长这么长,也不剪?”
“向姨给我打电话说,说你生病了,我请假过来的,”林寐手指沿着陶楂的背滑下去,握到了陶楂藏在背后的手腕,拽出来一只,“在等你睡醒的这几个小时里,我一直在想,我比你大一岁,高一届。这不代表我拥有比你更多的资源和阅历,这只代表着我吃过的苦头,你不用再吃。我走过的路,你跟着走,可以走得更顺利轻松一些。”
林寐低下头亲了亲陶楂自己啃得乱七八糟的指甲,他抬起眼,目光锁住一脸眼泪的陶楂,“我在我们高中旁边租了一套小房子,要不要我陪读,你自己选。”

第56章
听见房间里没了动静,向莹才抬手敲门,陶楂下意识就把手从林寐手里挣脱,惊惶地看着向莹,他从来没在向莹脸上看见过这么复杂的神情,也违和。像不该下雨的时候下雨了,不该下雪的时候下雪了。
向莹请了林寐先去客厅,她进来后,掩上门。
她却是打开陶楂房间里的柜子,从最下面抽了一个纸箱子,找了一卷宽胶带,将本来拆开的箱子重新黏成了结实的方块,箱子抱到书桌上,她才扭头问陶楂,“要带哪些东西?”
陶楂愣愣的,“妈妈,你不问我吗?”
“我已经猜到了,但是你爸爸还不知道,等高考结束后,我再告诉他,”向莹翻着桌子上的书,把眼熟的都往箱子里装,她一边装,一边说,“他找我说,可以给你陪读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哪怕是再好的朋友,都做不到这份上,更何况还是林寐,人家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没透露许多,只提了陪读的时候,你不要觉得他大嘴巴,是妈妈自己猜到的,”向莹用手背揩了下掉下来的眼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好人,从他的大学到你们高中,来回快五个小时,他没必要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细想,你身上、我们家,也没什么他可以图的,那我就猜到了,他应该是图你这个人。”
陶楂垂下头,“你不骂我吗?这是早恋……”
听见陶楂语气沮丧,向莹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在林寐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喳喳,没有早恋这个说法,恋爱就是恋爱,任何时间段,你给它换多少种说法,安多少头衔和罪名,它都只是个恋爱,它本身没有错,明白吗?”
“如果你因为恋爱影响了学习,我肯定会制止你,但目前看来,你好像很需要林寐陪在你身边。只是有一件事情让妈妈感到很伤心和自责,我好像还没有林寐了解你。可能是因为你跟长辈之间很难像跟同龄人一样沟通,你有很多话,宁愿憋在心里,也不和我们说,我可以给你提供的帮助实在是太少了。”向莹轻轻抱了抱陶楂,“你就当妈妈在利用林寐好了,你需要他,我就需要他。”
陶楂眼泪掉得比刚刚看见林寐时还要多,他哭得头痛,“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太想上大学了。”
“我不想比别人差劲,我想要得到最好的东西,变成最好的人,我想要以后大家夸奖别的人的时候,我不用再低下头,或者找借口离开。”陶楂趴在向莹怀里,“我想长大,变成厉害的大人。”
“而且,爸爸当年本来可以上大学的,他没做到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
听陶楂哭诉完,向莹才问他,“我跟你爸爸对你的要求只有健康并的长大,到底是谁在给你提这些要求呢?”
见陶楂沉默,向莹矮下身,她眼睛红着,神色却严肃,她竖起一个手指,“那我今天正式向你提第二个要求,在你做选择的时候、你完成选择的过程、你得到的结果以及一切完成以后,以上四个阶段,我希望你是在感到快乐与幸福的前提下才去做的。感到不舒服,那就不做了,好吗?”
陶楂点了下头,他瓮声瓮气地开口,“但是我不能保证我可以做到。”
“慢慢来。”向莹看了房间一圈,“除了书,还要带一些衣服,我再给你一些钱你带着。等会我跟你们一起过去,林寐是刚租的房子,肯定有很多要添置的,把爸爸也带着,看看有什么要修要调整的地方。”
陶楂只知道点头。
看着向莹忙活的背影,他想到自己之前想的,如果可以选,那他连向莹和陶大行也要换掉,内疚得直掉眼泪。
如果选择当人上人需要抛弃掉他们的话,陶楂觉得那还是算了吧。他舍不得,也做不到。
虽然说没什么要带的,但向莹还是整理好几大箱子出来。陶桐桐回来时,直哎呀哎呀,“偷东西啊。”
向莹没心思理她,陶大行把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拿了一套出来,边装箱边跟陶桐桐说:“喳喳不在你这儿住了,他去学校边上住,上下学也方便。”
“你们也跟着过去?”陶桐桐问。
“我们不过去,他跟林寐一起住,”陶大行又给陶楂装上了平时穿的鞋子和拖鞋,“他跟林寐玩得好,同龄人,有话题,还能教他做题。”
后面的向莹和陶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别开眼。
陶楂帮不上什么忙,他一会儿给陶大行递胶带,一会儿给向莹递剪刀,一回头,看见陶桐桐抱着手臂高高在上地在跟林寐说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陶桐桐塞了厚厚一沓纸币到林寐怀里。
回过头来时,陶桐桐看见陶楂,横眉竖眼起来,“看什么看?考不上S大有你好看。”
向莹跟陶大行纷纷皱眉,扭头异口同声,“妈!!!”
林寐租的房子紧挨着高中,步行十分钟多多的了,小区虽说是老小区,可因着地理位置好,不少学生家长最爱租爱买,里边设施应有尽有,瞧着竟然还有些年代感的别致。
租的是三楼的西户,房东在里边等着签合同,他拿到签了字的合同,嘱咐几句过后,喜滋滋地离开,把房子留了这家人。
陶大行挽起衣袖就要先把房子卫生给弄了,肉眼看着是干净,但人要住,还是得再收拾收拾。
一直忙活到晚上十二点多,夫妻俩才依依不舍从小区离开,向莹比陶大行知道得多,走时留下一句“有什么不开心的,给妈妈说啊,不要吵架,有事说事,知道吗?”,陶大行扯着她“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放心吧!”。
“……”
两个一直絮絮叨叨的大人走了,楼道里变得安静,林寐牵着陶楂回到房子里。
陶楂以为林寐会亲自己,但是没有,他红着眼睛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亲就不亲。
他又想啃指甲,手刚放到嘴边,林寐就转了身看着他,“……”
陶楂悻悻然把手放下来。
林寐假意没看见,“明天周六我没课,我先送去你学校,然后我要回我学校办点事,接着去超市买点东西。早餐你是想在外面吃,还是我给你做?”
“你还真陪读啊。”陶楂以为他瞎说的。
好几个月没见,几乎快半年了,两人都瘦了一圈,本来就都不是有可以使劲掉肉的大体格,稍微掉一些,就很能看得出。
林寐很瘦了些,棱角更为分明。他在衬衫外面还套了件淡青色的毛衣马甲,他穿浅色,不显得温柔,反而显得冷又不容易接近。跟陶楂穿浅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样子。
见林寐不言语,陶楂抓了抓衣摆,“那你岂不是每天要很早就要起,跟我差不多了。”
陶楂觉得是自己的错,“你会很辛苦的。”他连觉得林寐活该都做不到,因为林寐是为了他。
“你就当,”林寐语气微停,“你多了一个也要高考的室友,况且,爱人本来就辛苦,不爱才一身轻。”
“哦,难怪我也觉得苦苦的。”陶楂咂咂嘴。
林寐捏了下他的脸,发现能捏到的肉比之前少了很多,他心底难得出现从小到大都没出现过的悔意,他思考自己是否揠苗助长了,但在思考出结果之前,他的身体早已经先一步替他做出决定。他就是后悔了。
可伤害自己,真的无法容忍啊。
“先去洗漱,然后睡觉,已经很晚了。”林寐清了清嗓子,声音听着微涩。
洗手间里水声响起,林寐把房子里最后一些没收拾完的部分整理完毕。这房子的上一个租户应该也是高中生,墙壁上还贴着不少各科目的便利贴,譬如“没死就干”,有些就不太好了,譬如把“我杀了就现在”。
林寐用小刀将已经粘死在墙壁上的便利贴都刮了下来,换了几张新的写了贴了上去。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心不动,此间自有千钧重”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房子不大,八十平都不到,两室一厅,客厅和阳台很是占了一些面积,两个卧室面积大小同等,都没带卫生间,整套房子只有一个公卫。
陶楂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吹风机在哪里?”
林寐去找了拿过来,“我给你吹。”
陶楂就乖乖坐好,他头发长得能扎小揪了,发质又细软,吹风机的档位开到最大都很要吹上一会儿,吹完后,林寐捏了捏他的耳朵,“考完再剪?”
陶楂把头昂起来,看着上方的林寐,“周末就去,周末放假。”
林寐看了他一会儿,就着这个姿势朝陶楂吻了下去。林寐看着性格温和,吻却直接又粗暴,他喜欢掐着少年的下巴,让对方把嘴彻底张开,尽情掠夺索取。
陶楂视野中,光被挡了大半,他手虚抓了把空气,接着被林寐握住。
彼此的气息都异常熟悉,陶楂只在最开始表现出短暂的不自在,适应后,他抬手搂住林寐的脖颈,刚碰上对方的皮肤。林寐的手往下,他直接将陶楂抱到了自己腿上,面朝着自己。
抵着陶楂汗涔涔的鼻尖,林寐重重地舔了下他的唇,他眼神晦暗,手却沿着陶楂的腰按在了陶楂的大腿上。
陶楂本来被亲得昏昏涨涨还飘飘然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他脸色慢慢恢复如常,忙着要从林寐身上下来。
“疼不疼?”林寐意有所指。
“不……”陶楂又想不承认,但他猜到林寐是知道了,肯定是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林寐:“看到了你桌子上的裁纸刀,你忘了收了,为什么?”
陶楂紧张得声音都发不出,他对外的形象一直是乖小孩,哪怕林寐算是了解他,但那也不是全部的他,事实上他阴暗又极端,甚至偏激。现在他的秘密又被挖出一角,迟早,林寐什么都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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