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这才满意。
好不容易做好事前准备,两个人一起洗了澡,躺到床上的时候李暄都开始困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可这次苏幸川没让他睡。
李暄平日里娇气,在床上倒还好。
只是眼泪淌不完。
苏幸川爽完了,就要花好长时间哄。
“苏幸川,你在想什么?”
李暄的声音打断了苏幸川的回忆,他转头望过去,李暄正用手掬了一捧水,朝他的方向浇过去,幽怨地说:“你竟然敢发呆?”
苏幸川回过神,“我在想以前的事。”
李暄停了动作,片刻之后忽然瞪他:“现在的我没有吸引力吗?”
苏幸川失笑,“哪来这么多醋啊宝宝?”
李暄扭过脸。
苏幸川又问:“我帮你洗头,好不好?”
李暄懒洋洋地看过来,眼里藏着笑,骄矜得不行,他的皮肤本来就白,此刻被水汽蒸得更是白里透红,额前头发沾湿了,软软地伏着,衬得一双眸子像浸了水的黑葡萄一样。
他向后仰着头,反方向看苏幸川。
眼睛眨了眨,唇角微微翘起。
苏幸川已经分不清李暄是在装可爱还是在做什么,他把洗发水挤到掌心,揉搓成泡沫,然后抹到李暄的头发上,任劳任怨地帮洗头,李暄还指挥着,“挠挠左边,挠挠右边。”
他舒坦地闭上眼睛。
刚分手那阵子,苏幸川沉浸在失恋的痛苦里,对周围一切事都提不起兴趣。
于清澜为了把他拉出来,拉着几个死党一起吃饭,几个人围着苏幸川,一条条一项项地分析李暄作为一个男友的失职。
“你从这段感情里得到什么?反正我们作为旁观者,能看到的只有你的付出,你像个老妈子一样围着他转,他连书包都要你帮他背,拜托!他和我们一样大,又不是小孩!”
可是,在苏幸川眼里,李暄就是小孩。
照顾李暄是他心甘情愿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感情可能就是这样。
苏幸川一直觉得自己和父母的感情很好,他孝顺懂事,父母慈爱温和,他不向父母索取,父母也不入侵他的生活,是堪称模范的亲子关系,但是遇到李暄之后他才知道,其实他是希望有一个人用深入他生活全部的方式来爱他,更亲密、更依赖、更懂他。
现在才知道,其实他也不太懂父母。
他俯身在李暄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李暄睁开眼,装作生气地问:“你干嘛?”
苏幸川笑着说:“骚扰一下小李医生。”
“小李医生要把你的结石塞回去。”
苏幸川哭笑不得。
“好残忍啊小李医生。”
李暄往后浇了一捧水,浇到苏幸川身上。
洗完之后,李暄先回房间等苏幸川,没过多久,苏幸川就带着一身水汽上了床。
李暄正躺着看苏幸川床边的书。
苏幸川直接把脸埋在李暄的颈窝里,蹭了蹭,钻了钻,李暄觉得痒,只能放下书。
他穿着苏幸川的睡衣,袖子和裤管都长一截,苏幸川把手伸进去摸他的细腕,摸着摸着就变了味道,另一只手开始往下摆钻,李暄提醒他:“不可以,要等到下个月。”
“那今年都吃不到暄暄了。”
他说得夸张,其实再过三四天就跨年了。
吃不到,也只能咬一咬。
以作发泄。
夜深了,苏幸川拿热毛巾帮李暄擦了擦,然后将他重新拥进怀里,李暄忽然问:“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哄我睡觉?”
苏幸川没听明白,“以前?”
“像以前做完之后哄我那样。”
苏幸川倏地凝眸皱眉,思考了半天,然后压着声音问:“你在羞辱我?”
“……才没有。”
李暄白他一眼,“你真小心眼。”
不就是要等半个月,李暄不明白苏幸川为什么那样在意,就像当初十分在意要买一个大房子,不让李暄睡酒店一样。
他看着苏幸川,沉默几秒。
忽然又懂了,大概还是因为喜欢。
“笨蛋。”他钻进苏幸川的怀里。
苏幸川关了灯,圈着李暄的胳膊,两个人靠在一起。夜色渐浓,星月昏沉,高楼听不见远处马路上的声音,但依稀能听到呼啸风声,冬夜的风声尤其厚重。
李暄怕冷似地把手放在苏幸川的腹肌上。
“宝宝。”
苏幸川突然开口,李暄愣了愣,然后就默默红了耳尖。
李暄一直没有告诉苏幸川,其实他每次最期待的不是开房,而是事后。
当半晌贪欢结束,内啡肽开始减退,苏幸川帮他擦完全身后去了浴室,陡然的体温下降会让李暄有一种不安全感,幸好这时候苏幸川会及时回来,将李暄重新搂到怀里。
这时候李暄最能感受到相爱的意义。
七年后重逢,李暄心里念着的,还是苏幸川那声“宝宝”。
二十七岁了,其实不该用这个称呼了。
他身边已经有同龄的同事有了小孩,早早地进入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但李暄的内心始终停留在二十岁,等着苏幸川来接他回家。
苏幸川圈住李暄的肩膀,捏了捏他的胳膊,又揉了揉他的腰,随后将他抱紧。
“两三年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说一个人要是连续梦到另一个人三次,就说明两人的缘分尽了,我当时吓了一跳。”
“我何止梦到你三次?”
李暄怔怔地看着苏幸川的睡衣纽扣。
“我一时间都不敢睡了。”
“后来呢?”
“后来又梦到你,梦里你对我说,苏幸川,我们和别人不一样,你要多梦到我几次,我们就能重逢了。”
李暄把脸埋在苏幸川的肩头。
“怎么分开了还对我颐指气使啊?”
苏幸川拍着他的后背。
“因为你喜欢我。”
苏幸川轻笑:“是啊,因为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李暄很快就感到困意,苏幸川学着他的语气:“好喜欢你。”
李暄枕着苏幸川的胳膊,呼吸渐匀。
因为是周末,李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苏幸川做好早饭,哄了两遍,李暄才不情不愿地坐起来,小脸睡得泛红,头发乱糟糟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四周,苏幸川在他身边坐下。
“失忆了吗?”
李暄歪头看他。
苏幸川笑着说:“早上好,宝宝。”
李暄终于被唤醒,眼睛慢慢亮起来,爬过去,赏了他一个吻。
苏幸川心满意足,把李暄的东西拿过来,“衣服和内裤已经洗好烘干了,可以直接穿了。”
李暄懒洋洋地伸出手。
显然,要苏幸川帮他穿。
苏幸川自然愿意帮他,但又絮絮叨叨:“以后我老了可怎么办?谁帮你穿衣服?”
李暄撅嘴,故意说:“那我就找年轻的小帅哥照顾我。”
苏幸川挑了下眉,没说话。
他帮李暄套上裤腿。
李暄观察着苏幸川的表情,忽然有些紧张,苏幸川好像……不高兴了。
他以前也这样逗苏幸川,苏幸川只会亲他惩罚他,现在怎么真的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他现在不太行?
应该是的,苏幸川已经不是二十岁的男大了,他现在在这方面自尊心很脆弱。
李暄想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哄苏幸川的经验,他勾了勾苏幸川的手指,苏幸川也勾住他,但还是没说话。
李暄一下子慌了。
李暄进了卫生间洗漱。
苏幸川就去阳台, 给母亲打了电话,何宁过了半分钟才接,苏幸川主动开口问:“妈, 今天身体怎么样, 头还疼吗?”
何宁前天说她在家里哭到头疼。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然后缓缓说:“不疼了,昨天李暄的母亲过来找我。”
苏幸川愣住。
“我们没吵架,只是聊了聊天, ”何宁顿了几秒, 说:“幸川,你不是十来岁的孩子了, 你已经二十七岁,你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苏幸川十分诧然,他没想到何宁的想法竟然会改变得这么快,他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持久的拉锯战。
“关于你的性取向,我和你爸爸始终不能接受,但也改变不了什么,为了让你得到世俗意义上的幸福, 而毁掉我们这个家庭的幸福, 让你和父母反目成仇, 也没有必要。”
苏幸川欲言又止,何宁在电话那头无奈道:“就这样吧, 幸川, 你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还是不愿意说,爸爸妈妈希望你幸福。
因为她不认为李暄能给苏幸川带来幸福, 不认为两个男人相爱能和正常的情侣一样有好结局。
苏幸川赶在何宁挂电话之前,说:“妈, 谢谢理解,但是你当初对李暄说的那些话……”
他希望母亲道歉。
何宁沉默良久,然后说:“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刚转身就看到李暄站在玻璃后面等他,大概是猜到他正在给父母打电话,所以一脸紧张,眼巴巴地望着他。
苏幸川隔着玻璃走到李暄的面前,朝李暄摆出一副哭脸。
李暄立即慌了,嘴角也跟着下撇。
苏幸川又摆出笑脸。
笑意带着戏谑和释然。
李暄怔了一下,然后怂鼻哼了一声。
苏幸川拉开玻璃门,把李暄圈进怀里,“我妈松口了。”
李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要谢谢你妈妈,她去找了我妈。”
两个人突然陷入沉默,李暄把脸靠在苏幸川的肩膀上,说:“我妈妈超级好,你和她相处之后就知道了,我……我舅舅也很好。”
苏幸川笑着说:“我会和他们好好相处的,暄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我不太会和长辈相处。”
“没关系,不用相处什么,如果实在需要相处,也有我在中间帮着你,别怕。”
“嗯。”李暄总是相信苏幸川。
苏幸川说“别怕”,他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只是……
今天早上他说错的话,好像还没有补救回来,他抓了抓苏幸川的衣服下摆,犹豫了片刻,闷声说:“我没有要找年轻小帅哥。”
苏幸川装作没听清,“什么?”
李暄又飞快地说了一遍:“我不会找年轻小帅哥的。”
苏幸川使坏,还是装听不见。
李暄一气之下不肯说了。
虽然有点小别扭,但两个人还是窝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温馨且舒服的上午。
苏幸川的阳台上有一张秋千吊椅,他躺在上面,李暄躺在他身上,两个人一起晒太阳。一开始是苏幸川絮叨,说着说着李暄也开始回应,他讲了讲自己在国外的留学生活,遇到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他讲得很慢,事无巨细。偶尔提到某位男同学,就要被苏幸川捏屁股,李暄把脸朝向另一边,“是你让我讲的。”
苏幸川笑了笑,说:“继续讲吧。”
“没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
李暄于是继续讲,讲着讲着又睡着了。
苏幸川把他放在吊床上,盖好毯子,然后起身去楼下的小区超市买菜。
他终于实现了从前的愿望。
亲自下厨,给李暄做丰盛的饭菜。
他做饭的时候,李暄就坐在厨房门口看,等他靠近时,趁机抽开他的围裙绳结。
苏幸川瞥他一眼,他就装无辜,抱着椅背不吭声。
苏幸川原以为李暄会装作手受伤,像以前那样卖惨让他喂,可是三菜一汤摆上桌之后,李暄乖乖地坐在桌边,握着筷子,等待开饭。
“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苏幸川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又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李暄捧着碗,一口一口抿着汤。
苏幸川往下瞥了一眼,果然,李暄的两条腿正在小幅度地交替晃。
苏幸川忽然觉得美味珍馐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暄吃饭就让他觉得非常幸福。
过完周末,苏幸川回到中晋工作。
和前几天的满面愁容不同,今天秘书一见到他就说:“咦?苏经理,今天精气神很好啊,怎么了,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苏幸川的眼睛几乎藏不住喜色,他说:“比这个更好的事。”
“什么事?”秘书小姐很好奇。
“和前任复合。”
秘书小姐恍然大悟,“那徐总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岂不是没机会了?”
正好电梯门打开,徐正东从里面走出来,听到秘书的话,笑了一声,说:“确实没机会了,我可真是赔大发了。”
苏幸川脸色一讪。
他跟着徐正东走进办公室,徐正东脱了外套坐下来,苏幸川站在桌边,说:“徐总,前阵子是我昏了头,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徐正东满眼谐谑,抬了抬下巴,示意苏幸川继续说。
“我和小暄正式复合了。”
“我听我姐说了,昨晚就没回家。”
苏幸川更觉尴尬。
“行了,这话不是点你,”徐正东收起吊儿郎当的作派,语气罕见地认真:“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照顾好我的小外甥。”
“知道,一定。”
苏幸川转身的时候,徐正东突然喊住他:“私下里可以改口。”
苏幸川于是清了清嗓子,准备喊“舅舅”。
但卡在喉咙口。
好像……不太喊得出来。
一是徐正东只比苏幸川大十岁,二是他看到徐正东就会想起前两天的尴尬场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分钟。
苏幸川:“……”
徐正东:“……”
最后徐正东说:“别喊了,麻溜的出去。”
苏幸川如蒙大赦,转身走了。
下了班,他开车到医院门口接李暄。
给李暄发了消息,李暄没有回。
李暄因为患者的突发情况一直待在住院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才看到苏幸川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他背上双肩包就冲出办公室。
把路过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小护士问同事:“刚刚、刚刚那是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李医生吗?”
小护士立即摇头,“不是吧。”
“可是我们这层除了李医生,哪里还有年轻帅哥?”
“李医生竟然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情绪激动的小李医生一路冲出医院,他怕苏幸川等得急了,还在心里打了腹稿,准备跟苏幸川小小地道个歉,可是冲到苏幸川的车边才发现车里没人,车里漆黑一片。
他一时间慌了,立即给苏幸川打电话。
没人接。
李暄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慌涌了上来。
他好害怕再次弄丢苏幸川。
“宝宝。”
身后传来苏幸川的声音,李暄立即转身,苏幸川拿着两只烤红薯走过来。
冬日的傍晚总是稍纵即逝,苏幸川背后是最后一抹遮掩,他穿着深咖色的大衣,朝李暄走过来,发丝都染上了橘红色余晖。
“看我买了什么?”
没等他说完,李暄先冲了过去。
冲过去,抱住苏幸川。
他紧紧抱住苏幸川的脖颈,声音破碎:“为什么不接电话?”
苏幸川有些惊讶,立即回答:“你给我打电话了吗?我没听到,这里人太多了,手机又放在口袋里,我——”
李暄打断他,“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的消息,有一个病人一直跟我闹费用的事情,怎么解释都不听,我回办公室才看到你的消息,让你等了半个小时,对不起。”
苏幸川怔了怔,不明白李暄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害怕月满则亏,一直享受你对我的好,有一天你会觉得累。”
“因为我不太会谈恋爱,你一宠我,我就变成小孩,完全考虑不到你的感受了。”
“还有……前天早上我说的不是真心话。”
苏幸川忽然弯起嘴角,环住李暄的腰。
李暄靠着苏幸川的肩膀,委屈巴巴地说:“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以前都会装作很生气,你现在为什么轻描淡写的,好像没听见一样,我不喜欢你这样。”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
李暄说:“你不要憋着心里话不说,不要犯我七年前的错误。”
苏幸川的目光陡然从愉悦变成心疼。
七年也改变了李暄。
他也从以前的无忧无虑,变得患得患失。
李暄说:“我不会找年轻小帅哥的,我只是在开玩笑,我也不会一直让你照顾的,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我们就互相照顾。”
苏幸川抚摸着李暄的头发,“可我就是想一直照顾猫猫头,一直到老,怎么办?”
“你真的不生气吗?”
“因为你那句话?”
“嗯,”李暄慢慢松开苏幸川的脖颈,抽了抽鼻子,站在苏幸川面前,“你会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
苏幸川微微俯身,在李暄耳边说:“我可不觉得我比不上二十岁的时候。”
李暄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忽然想起重逢时苏幸川说的,要是不能怎么办?医生包售后吗?能用医生试试吗?
还真是只能由小李医生来试一试了。
苏幸川看了一眼男科医院的招牌,凑到李暄眼前,说:“小李医生,我要用实际行动,打破一下男人到二十五岁就走下坡路这个传言。”
李暄勾了勾苏幸川的大衣纽扣,“哦。”
内容简短, 但意图明显,她邀请李暄去凌安老家做客。
她还是拉不下面子,理由用的是家里的酱鸭酱牛肉都腌好了, 让李暄过来尝一尝。
李暄接到电话时一脸懵, 苏幸川在旁边轻声说:“想去就去, 不想去就不去。”
李暄想了想,决定赴约,但他还没做好准备, 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何宁以和睦的方式沟通, 于是把手机塞给苏幸川,让苏幸川去说。
苏幸川欣然接过手机。
挂了电话, 苏幸川走到阳台。
李暄趴在阳台边吹风,苏幸川从后面捞起他,将他搂到怀里,“不冷吗?”
李暄摇头。
苏幸川说:“我先替我妈妈跟你道歉。”
“你已经说过八百遍了。”
苏幸川轻笑,“感觉怎么道歉都没法弥补,宝宝,那天我妈究竟对你说了多少?”
“记不得了。”
李暄回头看向苏幸川, 翘起嘴角:“重逢之前一直记在心里的, 遇到你之后就忘了。”
他歪倒在苏幸川怀里, “要补偿我的话,就——”他突然卡住。
“就什么?”
李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也没什么要让你做的了。”
苏幸川已经是他贴心的老公、忠实的奴仆、敬业的司机, 以及暖床的男宠……再提要求,李暄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
苏幸川咬他的耳朵, “再想想吧。”
李暄转了转眼珠,“我想吃方便面。”
“怎么突然想吃方便面了?”
李暄说:“不知道, 就是突然想吃了。”
于是深夜十点半,皓月当空,繁星闪烁,整座城市都逐渐安静下来。李暄坐在餐厅的桌边,等着苏幸川把一碗热腾腾的泡面放到他面前,泡面里加了一颗蛋,还有火腿肠。
苏幸川以自己的方式向李暄具象化地展示了“家”的含义,李暄感到整颗心脏都充斥着暖意,他傻兮兮地看了半天,才想起来拿出手机,对着泡面碗拍一张照片,胡桃木的桌面,暖黄的灯光色调,奶白色的泡面碗。
照片还拍到了苏幸川精壮的手臂。
李暄对这张照片的构图十分满意,左看右看,然后把照片存进相册。
相册是私密相册,苏幸川注意到了,但是看不清相册的名字,于是凑过来,好奇地问:“里面还有什么照片?”
李暄努了努嘴,“才不告诉你呢。”
苏幸川屈指刮他的鼻子。
苏幸川也给自己煮了一碗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李暄嫌烫,苏幸川就帮他晾凉。
苏幸川煮鸡蛋的水平很高,可以轻松把握火候时间,煮出溏心蛋,李暄很喜欢流心蛋黄和面条裹在一起的滋味。
苏幸川问他:“好不好吃?”
李暄像学生时代那样,摇头晃脑。
又在桌子底下,踩苏幸川的脚。
他的两只脚都踩在苏幸川的脚背上,苏幸川也不恼,任他欺负。
复合没多久,李暄就在苏幸川面前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话匣子也打开了,他说起医院的事,有时鄙夷有时感慨,苏幸川静静听着。
“当初为什么选男科医院?”苏幸川问。
“专科医院相对来说清闲一点。”
“那……”
李暄知道苏幸川要问什么,冷哼一声,说:“嗯,看得多了,没兴趣了。”
苏幸川轻笑:“那可不行。”
李暄在苏幸川的脚背上踩了一下,苏幸川装作吃痛的样子,“嘶——真凶啊。”
李暄是天生吃不胖的体质,苏幸川没他这么好的天赋,吃完之后,他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起身时突然不确定自己的腹肌是否还在。
自从身体出问题,他就没去健身房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
好消息是,轮廓还在;
坏消息是,就只剩轮廓了。
他告诉李暄:“从明天开始,我要恢复健身了,一周起码三次。”
李暄不太情愿,“那你几点回家?”
“不到十点就能回来了。”
李暄摇头,“不准去。”
苏幸川坐到沙发上,把李暄捞到腿上,“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的腹肌吗?”
李暄□□,跨坐在苏幸川的腿上,他不想和苏幸川分开太久,“我可以假装你有。”
苏幸川脸色一黑,“……我本来就有。”
李暄躺在他怀里,“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苏幸川开玩笑地说:“行啊,暄暄在旁边看着我练,有人来骚扰我的时候,暄暄就冲上去大声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李暄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幸川的手从李暄的后颈一路往下,在后腰停留片刻,李暄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苏幸川在他耳边说:“还有十天,是吗?”
李暄闷声说:“不是这样算的。”
“那还要多久?”
李暄呼吸变急,攥紧苏幸川的衣领,勉强冷静地提醒苏幸川:“复诊、复诊完再说。”
元旦前夕苏幸川带着李暄回了家。
何宁看了李暄一眼,浅笑了笑,然后就转身进厨房了,李暄用眼神向苏幸川求助。
苏幸川刚想上去和母亲理论,何宁又端着水果出来,李暄愣在原地。
何宁主动对李暄说:“阿姨跟你道个歉,七年前,阿姨那些话说得……说得太重了。”
李暄没吭声。
“这阵子看下来,确实是我偏见过重,你和我设想中的也不一样,就像你妈妈说的,你是个好孩子。”
不是恶心的、会害得苏幸川一家支离破碎的变态,是好孩子。
何宁放下水果,对李暄说:“对不起。”
李暄感觉压在他心上七年的一块石头终于被挪开了。
苏幸川握住他的手。
就好像李暄以前经常梦到的那样,在某个深夜,苏幸川叩响他的心门,走到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二十岁的李暄面前,把他带出来。
恣意、可爱、无忧无虑。
重新回到李暄的身上。
苏幸川家的气氛始终比不上李暄家,元旦那天,李暄又带着苏幸川回家吃饭。
苏幸川在厨房里帮忙。
李暄就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吃零食。
徐正东走进来,脱了外套坐到他旁边,把手伸进他的零食袋里,他还不乐意,勒着封口袋不准徐正东多拿。
“这是苏幸川给我做的薯片和饼干。”
因为两个人常常窝在家里,李暄吃零食的频率越来越高,苏幸川怕膨化食品吃多了对李暄身体不好,想了想,决定在家里自制零食。
做了薯片和饼干,味道很好。
徐正东切了一声,“有了老公忘了舅。”
李暄问:“舅舅,你又换男朋友了吗?”
“换了。”
“上一个为什么分手?”
“他太折腾了,老是要我和他去国外领证,这怎么可能?”
李暄疑惑:“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喜欢就要领证吗?喜欢只是喜欢。”
李暄摇头,“那就不是喜欢。”
徐正东斜眼笑:“那什么是喜欢?”
“喜欢不仅是想领证,还想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和他在一起。”
徐正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摆摆手:“那还是算了,舅舅还想玩到五十岁呢。”
话音刚落,徐念芝的声音就从他头顶传来:“什么?五十岁?你敢!”
徐正东吓得一哆嗦,连忙解释:“开玩笑呢姐,别当真别当真!”
李暄趁乱把薯片袋抢回来,抱在怀里,起身去找苏幸川,苏幸川正在拌凉菜。
李暄说:“我想出去玩。”
“去哪里?”
“想去国外领证,下雪的日子,我们找一间教堂,带上戒指过去。”
李暄描绘着画面,苏幸川停下来看他。
李暄歪着头问:“怎么样?”
苏幸川笑意吟吟:“我觉得很好。”
最后一道菜上了桌,一家人终于做了下来,徐念芝问:“幸川现在还在中晋吗?”
“过两天就回公司了,”苏幸川回答:“上市的前期准备已经全部结束,之后我就不用待在中晋了,有要忙的事情就两头跑一跑。”
“那要辛苦的。”
“不辛苦,这次已经很轻松了。”
徐念芝笑了笑,“也是,正东没为难你吧?”
“当然没有。”
徐正东为自己辩解:“什么叫我为难他?我当初可是一眼就相中他——”
话还没说完,李暄瞪他:“什么?”
“相中他,给小暄做男朋友。”
李暄这才放心。
“我怎么会为难他呢?我一直很关照幸川。”